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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带着男人回家的话。”他踩刹车,放慢速度,前方刚好有个可以调头的标志,“考虑好了吗?”

    冯牧早深吸一口气,“继续前进,不要停。”

    新年的钟声在此刻敲响,远方隐约传来欢呼声,不知是哪家组织跨年活动的夜店飘出来的,显得缥缈非常。

    车子驶入车库,进电梯时居然又碰到单鹰的邻居吴丹一家人,他们像是刚刚赶时髦从外头跨年回来。吴丹老师见了单鹰和冯牧早,露出意味深长的微笑,“小单,这么晚才回?”说着,还暗暗拉了拉她老公的袖子,示意他看。

    冯牧早与她并不熟识,只能尴尬地回以微笑,这一下子就被吴丹认为是“害羞的沉默”,她特别给年轻人面子,不再多问,只是眼中浮动着两个大八卦。

    单鹰将吴丹的动作尽收眼底,但也无法多解释。

    目送两位年轻人进门,吴丹低声笑了一下,对她老公说,“这下子你信了吧?小单谈了恋爱,越来越像普通男人了。”

    她老公一脸无语,“什么普通男人?”

    “之前太不食人间烟火啦……”吴丹笑。

    她老公却还是不怎么热衷邻居的八卦,摆摆手,先进了屋。

    第14章 你这是大愚若智(三)

    冯牧早进屋后一直纠结今晚怎么洗澡、怎么睡之类的,心不在焉的,不是碰掉空调遥控器就是撞到沙发脚,最后疼得抱着膝盖蹲在地上嗷嗷叫。

    单鹰习惯性地将双手揣在裤子口袋里,居高临下俯视她,“他们已经误会我们的关系,请你别再搞出这么大动静。”

    冯牧早无奈地扶着沙发站起来,要来自己的手机,打开通讯录后又捧着给他,“单老师,麻烦你给我爸打个电话,说我通宵加班,明天再回去。”

    他轻车熟路找出医药箱,拆开几颗感冒药和退热散,就是没去接手机,“我不擅长扮演你。”

    说白了,还是抵触。

    “行,那我打。”冯牧早赌气,假装拨了电话,粗声粗气地说:“喂?冯奕国吗?你女儿现在在老子手里,想要她活命,拿一百万……”

    “住口!”他忽然出声打断,脸色骤厉,眼中竟是压抑着的怒火,好似上弓的箭、入膛的子弹,蓄势待发。

    冯牧早第一次被“自己”吓了一跳,指着手机,结结巴巴地说:“我……我没打出去……”

    “……y国内战全面爆发,我国两名记者被困反政府军营地……中国驻y国大使馆克服种种困难,全力组织侨民撤离……考虑要安全问题,请中国公民近期内不要前往y国……”

    “密切关注被y国反政府军扣押记者的生命安全……目前,y国反政府军提出巨额赎金要求……”

    “经证实,被y国反政府军扣押的记者迟楠鹤、何遇不幸去世……对反政府军藐视国际法、藐视人权的行为表示强烈谴责……”

    过往一幕幕,电影片段似的在单鹰脑海中飞驰。

    他背过身去,似在自我调整。半晌,恢复常态,坐在单人沙发上,并未对刚才的情绪做出解释,脸色依旧肃杀。

    冯牧早有些惴惴,不知刚才哪里惹他不高兴,继而开始胡思乱想,比如,他恢复原状后就叫她滚出深度调查部,又比如,他不再理她。

    对她来说,本就靠奇迹强撑的缘分,维持起来太过艰难。

    他抬眼看她,她像做错事,抿着嘴看地板,心里更是慌乱如麻。

    “抱歉。”

    “对不起啊……”

    二人同时开口向对方道歉。

    冯牧早有点欣喜,情绪过于大起大落,几乎湿润了眼眶。她以前不懂,为什么一些姑娘会为了喜欢的人又哭又笑,又吵又闹,当自己对单鹰从单纯的跟风花痴到偷偷的喜欢后,也总算能体会到这种女儿心事。

    还是单鹰打破了僵局,给冯奕国打了电话,挂断后见她还小心翼翼地盯着自己看,就伸出一枚橄榄枝:“冰箱里有你需要的东西。”

    冯牧早忙站起来去找冰箱,在里头找到鸡蛋、火腿和速食面。就冰箱内部的干净程度和食材的贫乏程度推测,单鹰也是个不在家开伙的。

    毕竟是照顾自己的身体,她很有干劲地洗了锅碗瓢盆,捣鼓了半个小时弄出一碗鸡蛋面。端上桌,她做一个中华小当家的招牌手势,隆重推出自己的作品——“满汉全席面!”

    话说回来,这几年单鹰吃东西全靠硬吞,心理医生说他能在没有味觉的情况下坚持这么久没抑郁全靠奇迹。自从与这个不知打哪儿冒出来的冯牧早莫名其妙交换身体后,单鹰认为世界上什么奇迹都有存在的可能。

    这碗面,他当然也不抱任何希望,吃下去完全因为用药说明上写着:饭后服用。

    ——咸的。

    单鹰因为这个味道的出现,而微微一怔。

    令他震惊的不光是忽然尝到的咸味,还有这碗面它——

    不光长得难看,而且超级难吃。

    他把筷子放在一边,别过头去。

    “烫到了么?”冯牧早紧张兮兮的。

    许是要试探自己的味觉,单鹰捡起筷子重新吃一口,面的味道依旧能尝出来,而且依旧难吃得足以斗破苍穹。

    他费劲地咽下,比以往咽下无味食物还要艰难,“你,真的是厨师的女儿?”

    这话说的,好像老鼠的儿子就非得会打洞似的。

    这下子轮到冯牧早呆若木鸡,“你……不是没有味觉吗?”

    “这不代表你能不计后果的使用调味料。”

    “你到底能不能尝出味道?!”

    “现在,能。”

    她倒吸一口凉气——她才不会告诉他,这次的面条已经代表了她最高的烹饪水准,换做平时,她能做出比这碗面难吃十倍的食材大杂烩,还不保证全熟。

    他已经够幸运了。

    他的眼中没有任何恢复味觉后的欣喜和感恩,“之前没有味觉可能是因为我吃到的食物不够难吃。”

    “以毒攻毒。”冯牧早狡辩着,“你看,这不是能尝到味道吗?”

    单鹰自己找了个听起来毫无瑕疵的理由:“应该说,身体对自己主人的手艺产生共鸣。”

    “要不,重做一碗?”

    “就份量而言,你应该把冰箱里所有食材都用光了。”

    冯牧早才想起来,抓抓后脑勺道:“好像是吧。”

    “我真希望你亲自试一试。”单鹰强调了“亲自”,无奈地重新拿起筷子,好像遭受酷刑一般吃了小半碗,每一口的味道都比上一口古怪,难吃得颇具层次性,有一种在地狱十八层里穿梭畅游的悲剧感。

    看他吃得这么勉强,冯牧早平生第一次涌起跟爸爸学习做菜的冲动。多年以后,她与焦糖聊起自己当年为了单鹰下苦功夫学烹饪的情景,仍旧半是甜蜜半是忧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