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桌面:“就这么点?”
“不然呢,你一个杂役哪来的那么多银子给你,再说了你也不是不晓得咱们店里生意有多惨淡,拿着钱,赶紧回家吧。”
淮宋自然清楚,醉仙楼的到来,带给江南酒楼行业的,是多巨大的打击和损失。
也许是吃惯了本地菜的鲜美,从京城远道而来的菜肴,大抵是江南人们从未品尝过的另一种美味。
加之绝美大气的装潢,和据说是无微不至的服务和待遇,百姓们早已将进出醉仙楼作为了一种享受。
带着干瘪的行囊,淮宋走时极其舍不得的捎上了那一盘小葱拌豆腐,打算路上自己做干粮吃。
烧坏菜的时候,初学时经常发生,后来做的时日久了,也会对以往自己的做法和味道感到嗤之以鼻,淮宋知道,那是她的技艺有所增长了。
时至今日,她仍旧怀着对自己作品莫大的珍惜和爱护,她爱菜刀切在案板上的清脆,也爱食物煮熟时散发出来天然的味道,锅盖上氤氲着的热气,生生不息的炉火,厨房是她所有的世界。
而今,她的小世界,被一个叫做醉仙楼的外来客给毁的一干二净。
听说醉仙楼背后的大主顾是京城有名的富商,来江南也是也是看中了这里的人杰地灵,才几个月的功夫,就已经将这个招牌生生扎根在江南这片水乡里。
淮宋没吃过里头的菜,因为走在那条街道,在外头等待着进去的顾客们,已经排出了街外。
据说曾经还请过衙门的差事镇压。
后来还在酒楼外头放置了桌椅板凳,让慕名而来的客人们先坐着,茶水水果全部免费。
有卖狗皮膏药的江湖郎中行走在这一带做生意,挑担的货郎,还有跑来跑去你追我赶的稚童,虽不知里头是何景象,这外头的就已经相当热闹了。
淮宋也跟着人群蹭到门口领碗茶解渴,转身时感觉身子被什么撞了遭,接着低头,看见位小男孩仰头冲着自己狡黠一笑,又绕过去跑进了人群里。
淮宋端着那半碗茶看着小男孩的背影欣然一笑,不知为何,她有点想念老家的弟弟了。
虽说弟弟如今个头比她高,可在淮宋眼里,他似乎还是那个调皮长不大的小男孩。
“你是,淮宋?”
人群里不知是谁在喊着她的名字,淮宋下意识循声望去,一顶华轿前站着位身着锦服的男子,虽说便装已足够简朴,可看上去也难抵眉眼间富贵人家的英气,更何况后头的一大堆家仆,想不出众都难。
淮宋手里的水猛地洒出大半,顿时有些局促不安。
今日她不过是在外头套了件红褙子,两根麻花辫垂在胸前,略有些旧的布鞋,整个人都是极其地平庸和普通,跟不远处的他相比,简直就是普通老百姓面见王侯贵胄了。
“淮宋。”王衡之似乎看到她很高兴,主动走上前来搭话,“何时来的城里,怎么不告诉我一声。”
淮宋勉强挤出个笑,讪讪道:“怎么敢劳烦小王爷您呢,小女不过是个乡野村妇,委实谈不上和小王爷您这样的大人物见面。”
据说当年因王室斗争,王衡之的父亲王涣被如今的皇帝赶到了江南,三年前去的世,江南这儿的百姓都喜欢叫王衡之一声小王爷。
小王爷的年纪和自己差不多大,因他的父亲与淮宋的母亲是极其熟悉的故交,两家很早的时候就订下了娃娃亲。不过那会儿子王家还没如此在江南声名显赫,所以到了后来,淮宋的家庭只是个极其普通的乡下人家。
所以退婚怕是已经在他们预料之中的事,至少淮宋觉得,她跟王衡之地位悬殊太大,就算进府做个妾怕都是不够格的。
就在王衡之的父亲死后没多久,王衡之便亲自带着歉礼,郑重地给淮宋家道歉补偿,然后扭头迎娶了江南富商家的女儿。据说娘家在京城还有很大的势力。
淮宋后来想,或许在外人眼里,王衡之虽毁约在先,却是在情理之中,而且人家后来也道了歉,所以另作娶妻实在是在寻常不过的事。
可对于淮宋自己,也许这其间的酸楚,这些年的委屈和遭人背后指点,怕只有她自己晓得了。
甜都是别人的,唯有这苦,全是自己的。
淮宋注意到后头的轿子里出来一位穿着打扮华贵的妇人,也明白这样的场面,她多呆下去,不过是自取其辱。
“淮宋,你最近还好吧。前些日子我去了趟你家,见着了你娘,还有你爹。”
不知是他们王家哪儿传下来的陋习,王衡之为了表示对她的歉意,每年居然还去登门拜访,送点银子送点吃食去。
识相地是,每年他都亲自前来,倒是赢得了不少老家街坊邻居的赞赏和原谅。
“我挺好的,劳烦小王爷挂记,还有事,就先走了。”说这,淮宋绕过他的身侧,抬脚便打算告辞。
王衡之拉住了她的胳膊,示意她先别走。
可在他跟他的夫人面前多呆一刻,淮宋都觉得无地自容。
“缺银子花么,我这儿有,背着行囊是要去哪儿,路上盘缠够么。”
淮宋动了动被掣住的胳膊,此举已经引来周围不少人的围观,她心里头很不是滋味。
王衡之总认为,用银子和道歉,就可以弥补这些年来的过错。
其实事实上,这世上有很多是银子和道歉挽回不了的事实。
王衡之退婚后,江南再也没有哪户人家愿意要儿子去娶淮宋,大家都心知肚明,这是小王爷厌倦了不要的东西。
犹如糟糠,给鸡吃还差不多。
所以从十六岁伊始,三年,一个女子最好的光阴,淮宋是在他人的眼光和悄声细语中度过的。
王衡之肯定不知道,也无法理解吧。
“谢小王爷的好意,我爹是马夫,我认识驿站的大伯们,回家是不用愁的。”
这回淮宋是使了力气挣脱开王衡之的牵制,然后头也不回地走进了人群里。
路过那位身着华服的妇人时,淮宋也感受到了,她看向自己这边的目光。
淮宋没多说,将头埋下打算继续赶路。
只是她心里很不舒坦,被解雇不说,还遇上了扫把星。
最关键的是,扫把星还惺惺作态,显得她淮宋多绝情一样。
明明她的悲剧就是他们一手造成的,到头来还要替他们背负骂名,淮宋想想就觉得咽不下这口气。
本就是打算回老家了,也不必在这江南继续混下去,淮宋觉得,她有必要做些什么,来发泄自己这些年来的怨愤。
人群里忽然传来一阵骚动,不少小娘子们开始咂舌,接着就是大面积叫喊。
听说醉仙楼的老板年轻有为,不光家产万贯,还生了副好皮囊,最重要的是尚未娶亲。淮宋有理由相信,他有可能是为了逃避少女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