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西的胀感消去了些,便偷偷摸摸爬上伏尧的腿,坐在他腿间,靠在他身上。
伏尧的肚子硬硬的,一点也不像他的毛多肉软好捏,靠着并不舒服,但他就是喜欢。
伏尧把书竖起来给看,密密麻麻全是小字,一张图片都没有:“这个不好看。”
阮小西没有嫌弃他的书,双目呆滞,似乎在出神,伏尧一手拿书,一手揉他,揉了半天才把他揉醒。
阮小西的双眼恢复灵动,仰头看他,突然蹦出了句:“想出去玩。”
伏尧不在意地继续撸兔,这个手感真是永远都不用腻:“今天先睡觉,明早再出去玩吧。”
阮小西偏过头,又说了一句:“想出去玩。”
伏尧这才意识到,他说的“出去玩”不是指去山上,去别的宫殿,而是离开此地,前往人间。
他的心一颤,到底是影响到了。
他开口有些艰难,像个机器一样毫无感情地说:“外面什么都没有,没有好玩的。”
阮小西摇摇头:“有很多人。”
很多跟伏尧一样的人,熟悉的,陌生的,亲近的,疏远的……
他们出现在街头巷尾,学校公寓,谈论着,走动着,就算互不相识,就算不在做同一件事,但组在一起,就是热闹的,鲜活的。
让他向往,让他怀念,让他情不自禁想融入其中。
让他只要想着,就觉得心怀澎湃,有什么要从心底迫不及待地钻出。
那人说,他还有哥哥,妹妹,都在等着他……
他怔了片刻,又重复一遍:“想出去玩。”
伏尧丢下书,手死死攥起,衣袍掩盖下的胳膊上青筋暴涨。
许久他才镇静下来,温声道:“外面都是坏人,都想害我们垂垂。”
坏人?
阮小西垂下耳朵,委委屈屈道:“想看坏人。”
伏尧沉默了一会儿:“外面的人都长的像孔雀,每家每户都养了孔雀。”
阮小西呆住。
跟他知道的,好像不一样……
可孔雀又是他极为讨厌的仇敌,他踌躇了。
为了让他死心,伏尧让高启泽找人拍了部孔雀的短记录片,片中一群群孔雀招摇过市,每个人身边都有几只孔雀,跟孔雀互动,把孔雀当主子照顾,低声下气。
而且找的是一群形象不佳的群演,看了就不想再看第二眼的那种。
片子简单,又不需要技术,没过几天伏尧就拿到了,他没让阮小西看到电脑,在卧房里放投影。
看完这部片子,年幼无知的兔兔受到了巨大冲激,久久不能平静,幼小的心灵被严重摧残。
原来他意识里的“外面”都是错的吗?“外面”原来那么可怕?
于是阮小西放弃了出去玩的想法。
伏尧松了口气,谢了高启泽。
高启泽是唯一一个能与他联系的人,高启泽再三纠结,还是忍不住说了出来:“上神,我只是个小小的建议。你不能永远关着小西,他不会真正快乐的啊,太偏执会陷入死局的。”
伏尧淡淡道:“我心里有数。”
* * *
阮小西又跑了出去,山太大,每天都能找到新的有趣的东西,他慢慢摸索,什么时候都不会感到逆,只隐隐觉得“这个我玩过”。
为了不跟孔雀一族撞上,阮小西换了座小山头爬,这里鸟兽不多,但奇花异草很好玩,有鞭子一样的藤蔓,会伸出长条抽打他,也有友好的粉色大花,会朝他盛开,邀请他坐在自己身上,吐出清甜的花蜜请他吃。
然而缘份谁也说不清楚,有些鸟,是注定到遇到的。
阮小西再次跟熟悉的那只蓝孔雀碰面了。
只不过这一次,蓝孔雀被不友好的藤蔓捆住抽打,疼得它一直在凄厉惨叫,痛苦又绝望。
阮小西判断了一下它拔毛和挨抽哪个叫得比较惨,发现居然不分胜负。
他内心在纠结究竟要不要救,毕竟那可是老冤家。
不过他到底是一只善良的兔兔,最终选择上前,亮出伏尧精心修剪锋利无比的鹰钩爪,“唰唰唰”几下便划开了藤蔓,将孔雀救出来了。
孔雀感动得痛哭流涕,一救泯恩仇,还让他再拔两根漂亮的尾羽表示感谢。
他跟蓝孔雀和好了,还做起了朋友。
他又开始向往起外面。
伏尧见到他跟孔雀和好了便回来了,专心熬着他的鱼汤。
等鱼汤煮好了也不见阮小西回家,伏尧便去找他,结果发现并不在山上。
他在宫殿的出入大门口,坐在上回见到外人的地方,看着下面绚烂至极的晚霞发呆。
包着山的是翻涌的云海,被染上了红色,橘色,金色,层层漾开,美得让人挪不开眼。
阮小西就这么坐着看,身边还摆了两根孔雀尾羽。
他幼小的背影在云海和阔门间,显得那么渺小无助,透着难以言喻的荒凉和哀伤。
伏尧站着看了几分钟才过去,在他身后问:“今天的晚霞也很美。”
阮小西难得安静,没有顺他的话,过了一会儿听见他小小叹了口气:“唉……”
像从遥远异空传来的叹息,伏尧甚至怀疑自己听错了。
他怎么会发出这种声音?怎么会叹气?
他又听见阮小西轻轻说了一句:“好寂寞。”
不是刻意博可怜,而是毫无意识的由心底发出的声音,是根本无法伪装的落寞。
“轰”的一声,伏尧的脑中像被引爆了□□,一下子炸开了。
伏尧死死抓着心口的衣裳,仿佛有一只手抓住了他的心脏,狠狠地恣意揉捏着,最后一收紧,疼得他几乎要失去理智和意识。
他一时间觉得呼吸困难,只能急促喘息着。
寂寞吗?
那是他最熟悉最常伴的感觉,本以为在阮小西到来后早已远去。
阮小西寂寞。
他明明有自己的,为什么,为什么……
似乎有什么崩塌了,伏尧半跪下来,将阮小西捞起抱到怀里,低着头,也不知道自己在看什么。
阮小西意识到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