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声鹤唳》取得了票房大热,在各大电影节上更是斩获颇丰。
我从前预料席宗鹤拿到影帝是迟早的事,没想到凭借这部片子他三十不到就打败江暮拿到了亚洲电影展年度最佳男主的奖杯,更令人意想不到的是,我竟然也得了个最佳男配的提名。
虽说只是个提名,但对我来说也弥足珍贵,值得纪念。
这次我终于可以坐在席宗鹤身旁,在最近的距离目送他上台领奖,替他鼓掌,为他高兴。
摄像机不小心扫到我和江暮,我们的脸立马出现在了大屏幕上,我满脸笑意,到江暮就是面色阴沉,对比明显。
他不愧是演技过人,在意识到摄像机拍到他时一秒变换了脸色,露出了仿佛发自内心的高兴表情。虚伪得可以。
我将视线从大屏幕收回,看向坐在离我不远处的他。他也正好瞥向我,我们的视线彼此交汇了一瞬,短短两秒的间隙里,刀枪棍棒、霹雳烟火,眼中有戏,无一不全。错开时,我觉得以我的气势就算没赢应该也不会输到哪里去。
“在我三十年不到的人生里,一共出过两次车祸。一次让我差点站不起来,一次让我差点醒不过来。有人可能觉得我很倒霉,总要出车祸。但是我想说,我无比感谢这两场意外。”席宗鹤手握奖杯,目光款款望着台下,“它们让我从未有过的看清了自己的人生,让我更懂得珍惜,更懂得去爱。”
我坐在位置上,一会儿感觉他像是在看着我说这些话,一会儿又感觉他像是在看着所有人。
“最后,我要感谢给予我爱和希望的,我的小太阳。”说完获奖感言,他温柔地亲吻了下手里的金色奖杯,仿佛在亲吻自己的爱人。台下响起热烈的掌声,一直持续到他坐回坐席。
“恭喜。”我侧首在他耳边小声说道。
他看了我一眼,将奖杯塞进我怀里,同样侧首在我耳边说:“都是你的功劳,小太阳。”我耳朵一烫,不自觉握紧了怀里的奖杯。
电影展没多久,江暮就被爆出性丑闻,成了人们茶余饭后都要拿出来批斗一下的对象。
楚腰亲自撰文发上微博,承认自己与江暮在拍摄《风声鹤唳》期间存在不正当男女关系,并且在发现自己怀孕后用这件事威胁江暮,直接导致了江暮与容如玉的分手。她文笔挺好的,干净简练,我都怀疑是不是找了代笔。
我继续往下看。
之后江暮让她打掉孩子,以换取资源和发展机会。她一时鬼迷心窍,同意了对方的提议,然而几个月过去,每天晚上午夜梦回,她都会梦到自己舍弃的那个孩子。这让她的良心饱受煎熬。容如玉暂退演艺圈,情伤难愈,更加重了她的愧疚感。因此她痛下决心,要将自己和江暮做的那些龌龊事公之于众,让大众知道事情真相,也知道江暮的真面目。她甚至还给这条长微博买了热门,看来是痛下决心一定要搞死江暮了。
我用小号吃着瓜,给她点了个赞。
“宝宝,认识我吗?我是爸爸。”我一抬头,就见席宗鹤怀抱着孩子在我面前来回踱着步。
感受到我的目光,席宗鹤还特地倾斜了下孩子的视角,让她也能看到我:“那个一直在玩手机都不管你的是妈妈。”
小婴儿骨碌碌的大眼睛冲我眨了眨,突然冲我露出了一抹甜美无比的笑来,像是听懂了席宗鹤的话。
这是怪我冷落他了……
我心领神会,马上丢开手机朝他们走过去,伸手握住小婴儿莲藕一般的胳膊,轻轻晃了晃。
“我不是妈妈,我也是爸爸,爸爸喂你吃奶奶好不好?”和小婴儿说话时,语气就会不由自主变得幼稚起来,控制都控制不住。
我想从席宗鹤怀里接过孩子,他却避开了。
“这样她会分不清楚的。”他的语气里满满都是恶趣味。
“那就叫爹地。”我见招拆招。
席宗鹤有些没意思地抬了抬眉心,勉为其难道:“也行吧。”
我们正逗弄着孩子,李嫂热好奶从厨房出来,席宗鹤将孩子给她,让她进屋喂了。
席宗鹤坐到沙发上,拍了拍身旁的位置:“你是不是有话问我?”
我往李嫂离开的方向看了眼,感觉对方短时间内应该不会出来,快走几步向着席宗鹤而去,没坐他旁边,一屁股坐到了他的大腿上,双手勾住他的脖子。席宗鹤吃了一惊,但还是潜意识环住了我的腰。
我问他:“楚腰怎么回事?”
他面上毫无异色:“郑东来与我爷爷有几分交情,他能不买容珅的帐,但不能不买我的账。”
他没有细说,但我已经凭空想象出了种种细节:“所以江暮那家伙是要彻底完蛋了?”
我不是圣人,江暮对我来说当然是刺眼的存在。在我看来他已经是烂人的极致,可与顾源礼媲美,他这样的人身败名裂,我简直要烧香祭天感谢老天爷开眼了。我最好他一辈子都不要再出现在我和席宗鹤面前。
席宗鹤将手伸进我的衣服里,揉捏着我的腰侧,声线有些冷:“他自己行为不端,就不要怪别人手下无情。”
江暮的后台没了,答应给楚腰的资源恐怕也无法兑现。楚腰这丫头最是无利不往,她既然能出这封声明,应该就是有人开出了让她足够心动的价码。而能让她写这么长一条长微博,这价码一定不低。
我也是很久以后从赵晴雅嘴里得知,楚腰问容珅要了一大笔钱,后来离开娱乐圈,去了国外念书定居。她是个聪明人,不会死走一条没有未来的路,与其在圈子里蹉跎岁月,不如换点更实际的。
江暮面对楚腰的长微博攻击,采取了鸵鸟攻势,不停撤热搜,就是不回应。他身为一线男星,之前因为与容如玉分手的事闹得沸沸扬扬,现在又爆出是出轨渣男,形象大为受损,人气肉眼可见地下跌。在这个圈子里,没有人脉和人气,基本可以宣告演艺生涯的“死亡”了。最多撑个一两年,估计他就要跌出一线,走向三线甚至消失在荧幕前。
这事发生没多久,桑青某次悄悄跟我说:“顾棠,我听说业界有个传闻,不知真假。”
我看他神秘兮兮的,好笑道:“但说无妨。”
他左右瞄了瞄,压低声音道:“听说唐丽对外放出风声,凡是有江暮的活动席宗鹤都不接,如果之前找江暮代言的现在想找席宗鹤,直接半价优惠,两人彻底恢复交恶模式。然后前几天我还听梭骏的一个小经纪人说,容珅也对外发声了,以后有江暮的戏他一概不投,有江暮的片子他们梭骏的演员全都不会参演。乖乖,江暮这是要凉啊!”
我直起腰,有些惊叹:“这些消息我都不知道,你怎么什么都知道?”
桑青古怪地看着我:“该我问你怎么什么都不知道吧?”
我摸摸鼻子:“最近一直在家带孩子,没空关心八卦。”
席宗鹤的性格也不是会和我说这些的人。他在家只会不断地问我一些稀奇古怪的问题,比如画画的灵感来自于哪里,他丢掉玉佩那一天我是不是很伤心,知道他又代孕了一个孩子时我的心理活动……他热衷于知道我的每一个想法,似乎要将我从肉体到灵魂都摸透,又仿佛是个渴爱的大孩子,黏黏糊糊想要通过各种直接的间接的问题来确认我对他的心意。只要我的回答充满对他的爱意,他就会露出心满意足的表情。
“你们不会再过几天就要去国外注册结婚,接着对外公布,从此过上一家三口幸福的生活,就此把我孤独一人丢在这冰冷的娱乐圈吧?”桑青担忧地问我。
我冲他笑了笑:“放心,不会的。”他刚露出松一口气的模样,我又补上一句,“近两年不会吧。”
桑青一口气哽在喉头,脸都青了。
我从外面回到家,刚进门就见席宗鹤很快从楼上下来,直直迎过来牵起我的手就往楼上走。
“你怎么知道我回来了?”今天是桑青送我回来的,车就停在院门口,没什么特别动静才对。
“我在楼上一直看着路口,看到桑青的车就知道你回来了。”席宗鹤头也不回道。
我张了张口,瞬间心脏剧烈地鼓动了一下,剧烈到甚至生出了一些酸楚。他不知道我曾经也做过这样的事——望着路口,等他回来,然后在他进门的一刹那冲下楼迎向他。但我那时候甚至于连承认自己是在等他都不敢,只能用拙劣的谎言伪装自己对他的渴望。
我手指不自觉地收紧,他感受到了,偏头看向后方,脚步微顿:“怎么了?”
我摇了摇头:“没事。”然后用拇指亲昵地揉搓他的手背,“以后我回来前都会给你发信息,你不要再看路口了。”
我不想让他那样等我。许是代入了自己,让我觉得那样的等待实在太令人煎熬了,我不舍得他同我一样。
他凝视我片刻,忽地露出抹一闪即逝,又十分温柔的笑来,叫我心跳的更厉害了。他转过头,重新抬步,缓缓吐出一个字。“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