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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已走到近前,也趁机仔细打量了陈昌嗣一番:就算知道了这是位姑娘,见了本人以后,季怀直还是……持怀疑态度……

    他的目光在陈昌嗣身上扫了一圈,最终落到了脖颈之上,没有喉结啊……

    这么明显的破绽,他竟然没看出来!

    季怀直不由转头瞥了杨文通一眼,顿感安慰——这人不也没看出来。

    再想想这么多年来,一个发现的人都没有,季怀直的心里倏地平衡了:问题显然不是出在他身上。

    陈昌嗣也注意到他打量的眼神,她错开目光,径直请罪道:“臣……欺君罔上,罪无可恕。”说罢,竟是一句为自己辩解的话都没有。

    倒是那边的杨文通看了这情形,皱眉想要上前,不过也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只是略起了起身,便又重新坐了回去。

    “欺君是个什么罪名,昌嗣可明白?”季怀直冷声道。

    “……臣知晓。”

    “知道就好。但朕念你这两年来尽心竭力、劳苦功高,这功过相抵……”季怀直还想多装一会儿,余光就瞥见杨文通嘴角正不自然地一抽一抽的,脸上的表情也有些扭曲。他表情一顿,狠狠地扔了一个眼神过去——你要是敢笑出来,就等着吧!

    “……虽说是死罪可逃,但若是半点不罚,朕日后也无以服众。”季怀直清咳了一声,正了正神色,才继续道,“朕命你,自今日起,至下月廿四,不得入朝,此间薪俸减半。待下月回朝之际,再行另计。”

    一直以才思敏捷、颖悟绝伦著称的陈首辅,此时竟有了一种脑子不够用的感觉。她将季怀直的这段话在脑中过了数遍,仍觉得话中的含意仿佛蒙上了一层薄雾,模模糊糊地在脑海中不甚明晰。

    倒是杨文通那边噗嗤地笑了出声来,冲着陈昌嗣扬声道:“发点钱还抠抠索索的,昌嗣你别搭理他。要是钱不够用了,你就来找我……”说到这里突然一顿,方才那股理直气壮的劲儿也弱了下来,“你……来我府上,吃喝一定管够!”

    陈昌嗣这呆愣的表情可是难得一见,季怀直看得好笑,听着杨文通挤兑他的话也没生气。不过……就管吃喝?季怀直诧异地抬头看了他一眼。

    杨文通对上这满是意外眼神,心里一苦:不是他不想帮朋友,实在是他自己也困难得很。

    他爹知道和季怀直一块儿去了青楼之后,差点用鞭子把他给抽死。今儿出门之前,还亲自盯着,让人把他身上银钞搜刮干净了,一·个·铜·板·都·没·剩!

    ……

    那边陈昌嗣倒也无心放在杨文通这突转的语气上,经杨文通这么一打岔,她也终于理清了方才的那段对话。她勉强分出了一丝心神,对着杨文通感激地笑了笑,然后便正了神色。

    她抬手撩起衣摆,正对着季怀直屈膝跪下,宽大的袖袍自空中划过,委顿于地,头也缓缓地叩向了地面——

    “谢陛下恩典。”

    季怀直愣了一瞬,张了张嘴,却并未拦她,而是也收起了先前那嬉笑的表情,正色受了陈昌嗣这一稽首。

    待她完完整整地行完这一礼,季怀直这才伸出手去扶,两人目光相对,季怀直眼睛一弯,露出了些许笑意,“昌嗣可要好好修养,朕还指着你多操心个几十年呢。”

    第21章 旧友(周三)

    冬日里日头出来的晚些,杨文通下了早朝,外头还是漆黑一片。他心口堵着气,是以也没在宫门口和那些同僚们多寒暄,直接闷头就往国公府赶。

    这大清早外头冷得很,在外头略站一站就寒气上涌、冻得人直打哆嗦,是以他这半步不多留的举动,倒也不显得多奇怪就是了。

    杨文通刚进了国公府大门,就迎面撞见了薛宁的轿子,看架势是要出府去。

    他这个义妹认了没多久,季怀直就给这丫头找了位先生。人选有些出人意料,但杨文通想了想季怀直对这小丫头的态度,又觉得实在是情理之中——是当时被勒令回府休养的陈昌嗣。

    陈昌嗣毕竟是一朝首辅,自然不可能如普通的西席一般,特意跑到国公府来教导一个小丫头片子。故而,都是薛宁往陈府里赶,这会儿过去,应当正赶上陈昌嗣下早朝回府了。

    杨文通和薛宁的轿子迎面撞见,也只瞥了一眼,就不甚关心的转开了目光。

    他和这个便宜妹妹委实不熟,事实上,要不是这小丫头不知怎么合了老太太的眼缘,他早就把人打包送到陈府去了——整天来来回回地跑,也不嫌折腾的慌?

    杨文通这边一副漠不关心的态度,薛宁却不好无视他,专程下了轿子,向他行礼道:“兄长安好。”

    杨文通虽是心情不怎么美妙,但也没有对一小丫头摆脸色的习惯,也是勉强缓了神色点了点头,随口问候了句,“又要去昌嗣那边?”

    在薛宁轻声应了句“是”以后,他便又开口嘱托了句“昌嗣的学问人品都是顶好的,你跟着好好学罢,日后……”他说到这里,突然停了一瞬——

    真是被季怀直带沟里去了,一个小丫头片子,以后还真能做官不成?

    想着,他也就敷衍完了后半句话,“……日后总有用处的。”

    “阿宁定当谨遵兄长教诲。”薛宁垂首恭谨道。

    大冷的天,在院子里站着实在不是什么舒服的事情,杨文通随意点点头,就冲薛宁道:“行,你快去罢。”说着,抬脚就往里走去。

    薛宁见他直接就要往仪门里走,不由地扬声叫了一句,“兄长!”

    杨文通有些意外地回头,以眼神询问。

    薛宁踟蹰了一下,才继续道:“……父亲……在书房,兄长最好……”她眉间微蹙,显然是不知道怎么说下去才更妥当些。

    不过也不必她说得太清楚了,一听她说起“父亲”,杨文通就知道要糟。

    他本打算早朝之后,直接赖在宫里头不走的。可今儿听钦天监择定了季怀直大婚的日子,他也不知怎么的、在宫里头一刻都不想多呆,下了朝就往回赶,竟把这茬给忘了。

    现在进去撞他爹的气头上,估计又得被揍一顿……

    薛宁只听见一句模糊不清的“多谢”,然后就见杨文通一阵风似的往大门外奔去,她根本来不及回应。薛宁沉默地向大门看了一眼,在原地站了片刻,这才重又登轿。

    只是她人还未能上轿,就见杨文通复又折了回来。

    “兄长?”见杨文通只是盯着她,却并不说话,薛宁不由疑问道。

    杨文通抬头往府里头看了一眼:再不快点,他爹说定会出来抓人……

    杨文通咬了咬牙,像是做了什么艰难的抉择似的,扯出一个僵硬的笑来,压低声音冲薛宁问道:“……你身上有银子没?”

    薛宁:“……”

    也亏得薛宁看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