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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酸溜溜地想了这么一句,季怀直又道:“……以后莫要叫她‘先生’了,改口叫‘太傅’罢。”他这话刚一落下,一旁侍候着的李福已经极有眼色地开始伺候纸笔,准备晋封陈昌嗣的圣旨了。

    季尧华向来听话,当即点头应了下来,下一句就改了口,道:“太傅说,父皇过几日要出宫,尧华可不可以同去?”

    她正想再撒撒娇、多央求几遍,没想到季怀直一口答应了下来,他一面提笔拟着旨意,一面冲她道:“正要跟你说这事呢。去是可以,但到时候可不许叫苦。”

    季尧华脸上不由现出了些疑惑:这么轻易的就答应了……这跟太傅说的不一样啊……

    ——不过,能去就好。

    想着,她就放下了那点疑惑,兴冲冲地立下保证。

    ……

    按照大魏的传统,每年二月二,皇帝都要率领百官祭祀先农,并行亲耕之礼。

    季怀直虽然年年吐槽,撒了把种子就叫亲耕了,但也知道这也是一种昭示皇权的活动。而一般而言,在这场祭祀被皇帝带在身边的皇子,是默认的下一任继承人。

    ——既然决定让季尧华以后继承位置,他这个当父皇的总得早早地开始打算起来。

    第36章 巧匠(周三)

    二月二是皇帝亲耕的日子,这般浩浩荡荡的帝王出行,自然不像季怀直偷偷溜出宫去那般自在,四周侍卫团团围住,周遭百姓早已被驱离,銮驾在百官的拥簇下,以极缓慢的速度前行。

    ——怕是乌龟都比这快些。

    不同于季怀直的兴致缺缺,第一次出宫的季尧华却是满脸地激动,掀着帘子往外看,时不时地发出惊呼声。

    季怀直听她这动静,面带无奈:旁边的侍卫围得严严实实,一眼看去都是人头,也不知道她有什么好惊呼的。

    杨文通带着人在一旁护卫着,看见车帘子晃来晃去,还以为季怀直无聊,正打算凑过去跟他聊几句,结果撩开帘子,正对上一张小包子脸,吓得他一个哆嗦,抬手就把趴在车窗上的小家伙给摁了进去。

    他刚摁完就后悔了,这小屁孩整日家被季怀直当宝贝护着,他这一摁,该不会给摁哭了吧?

    不过,他显然是多虑了,不多一会儿,车帘又是一阵晃动,小丫头探出半个脑袋来,笑眯眯地朝他打了个招呼。

    陈昌嗣那标志性的笑出现在一个小丫头脸上,杨文通不由一脸牙疼,他按了按抽动的眼角,问道:“你怎么跟过来了?”

    季尧华依旧是端着那副笑,回道:“父皇带我来的。”

    ——这不废话么!

    避重就轻、转移话题,这丫头就不跟着陈昌嗣学点好的。

    腹诽了这么一句,杨文通默默地退开了几步:惹不起,他还躲不起么?

    ……

    祭祀、特别是这种年年都有的祭祀,每一步皆有定式,既无聊又繁琐,等到了先农坛之后,就连满心激动的季尧华也已神色恹恹,早就没了开始的兴头。

    不过,小孩子毕竟精力旺盛,等祭祀之后,到了田畔,她便重又精神了起来,颇为兴奋地跟着季怀直一同进入田间,眼睛更是直勾勾地盯着季怀直手中的犁,看着很想上手摸一把。

    毕竟这是大典,季怀直虽然疼孩子,也没由着她胡闹,按照往年的规矩,安安稳稳地在地间走了一个来回,便在众人的跪送中,重又回到了銮驾之上。

    无论是祭祀,还是亲耕,真要论起来其实也快,奈何从宫里到这先农坛有一段距离,銮舆又行得极慢,光着一来一回就够消磨一日的了。

    季怀直想了想往年的情形:等回了宫里,估摸着天都黑了。

    一想到还得坐上几个时辰的马车,季怀直顿生疲惫,他斜倚在垫着软垫的车壁上,满脸倦色。

    倒是季尧华因为极少坐马车,对此时车上的颠簸甚感有趣,顺着车子的力道一跳一跳,“咯咯”地笑出声来。

    季怀直看她玩得这般开心,也有了些许精力,略微直了直身子,笑看着她的折腾。

    “父皇,今日这便是耕作了?”季尧华自己乐了一会儿,也停下来,往季怀直身边凑了凑,笑道,“尧华还是第一次见呢,倒是怪好玩儿的!”

    季怀直摇了摇头,“……耕作可不是这样。”

    虽然季怀直也没怎么见过人种地,但他这种:前头两个人拉着耕牛,后头几个人扶着木犁,他就把手往犁把上一搭,顺着力道走过一趟的行为……显然不是什么正常耕地应该有的。

    他皱眉想了一阵,转头对季尧华道,“改日你跟太傅要个假,父皇带你出去看看,看人家是怎么种地的。”

    ——他可不想给孩子带来什么错误印象。

    季尧华倒没想那么多,只是听到还能再出宫,登时更加兴奋,口中叠声应是。

    ……

    眼下正是春耕的时节,是以那日回宫后没过多久,季怀直就带着季尧华一同溜了出去,跟着两人的除了张恕,还有碰巧撞到的杨显兴。

    季怀直之同张恕说要看看耕作之景,倒没指明具体的地方,张恕也就擅做主张,将人带去东郊的一个名为“青石”小镇,这个青石镇是京郊有名的富庶安稳的地方。若非如此,他也不敢将人带过去,毕竟穷乡恶壤最容易出事儿,这一群人里头哪个有点闪失,都是不得了的大事,他绝不敢把人往危险的地方带的。

    青石镇郊野的情形确实不错:田间耕种之人衣料虽不算精,却也皆是穿着体面;额上虽是有些汗意、脸色却很是红润,眼神中也尽是期盼,田间地头都透着一份勃勃生机。

    “父……爹爹,他们怎么不用耕牛?”一身男童装束的季尧华看着田间劳作的众人,不由开口问道。

    季怀直笑摇摇头,又看了前头的张恕一眼。

    张恕会意地点头,冲着季尧华低声解释道:“回禀少爷,这一头耕牛要十多两银子,这普通的农户家,一年到头的花费也就这么些了,是以这牛也是个大开销。十几户人家合养几头也是有的。”

    季尧华显然十分震惊,也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应了一声之后,就讷讷地不说话了,兴致也没了过来的时候那么高了。

    几人在田埂上漫步,一面侧头看着这四野劳作之景。殊不知他们打量着人家,人家也偷偷看着他们,这荒郊野地,难得出现几个丰神俊朗的人物,几人都赚足了目光。

    不过,这群人都是被众星拱月惯了的,对这些个偷偷打量的目光倒也没甚感触,自顾自地往前走着。

    走了一阵,季尧华突然小声“咦?”了一句。

    季怀直顺着她的目光看去,就看见前头有个头发斑白的妇人正推着一木犁慢悠悠的在田间走着,那速度,可比周遭的人慢上许多。

    季尧华抬头,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