着约定好的时辰到了朱雀街上的纸笔铺子,果然裴明溪已经在里面等着了,锦绣进去请她,裴明溪当即带着随身丫鬟走出来,上了琳琅的马车。
今日之事,去书馆只是其次,更重要的却是为了南山书院的品画会。这品画所用的画作全是出自南山书院的学子之手,每季品玩一次,京城男女老少但凡有兴致,皆可去观玩。琳琅为着这个已经打点好一阵子了,今儿出门,既兴奋又期待。
到了丽正书馆寻摸了些有趣的书,琳琅也顾不得借了,叫锦绣逐一记在纸上,安排人去书肆采买,连同裴明溪的那份也一起办了,她们两个出了书馆,直奔南山书院去了。
书院为了让学子们安心读书,寻常不许闲人进去,这品画会自然没办法用书院现成的场地。这也不是什么难事,南山书院里多的事贵门富户的公子哥儿,书画之道又是至高的雅事,早就有人出了银子,在书院附近选好地方,建了个品画苑。
二三十间屋子连成半月形状,中间不并不隔断,只以精心雕刻的柱梁支撑,外围是实打实的墙壁,里侧却是精雕细镂的门板窗扇。这门板窗扇也有讲究,门板上镂刻的是历代有名的画作故事,窗扇能灵活拆卸,上面镂刻的却是历年来南山书院众学子的画作,每年一换。
月牙围着中间一湾水塘,里面莲花清濯,红鱼嬉戏,点缀着几处水榭楼台,水对面千万竿翠竹掩映,清幽宜人。
这会儿品画苑里早已观客云集,因是个不限男女的雅事,有不少女儿家慕名乘车前来,外面宝马雕车排着长队,走过其间,香风阵阵。也是为此,渐渐养出了品画定情的风气,一则姑娘们看上画作,与作画之人看对了眼或许能成就良缘,再则有胆大率性的儿郎或是姑娘在这柳原水畔露个风姿,也许就能定下一颗芳心。
琳琅虽不是来品画定情的,却也极爱这样的热闹,瞧着花红柳绿莺莺燕燕,心头便暖融融的。
她和裴明溪携手往里走,倒也碰见了几个熟人。有跟裴明岚相熟的,难免要询问一句裴明岚为何没来——她是极爱凑这种热闹的。裴明溪便会回答道:“姐姐这些天卧病在家呢。”
裴明岚在碧纹湖畔骑马的时候摔伤了腿,要在家里静养两个月,这是琳琅今儿才从裴明溪口中得知的。想起自己险些溺毙在水里,再想想那蹊跷的出事地点,琳琅用手指头都能猜到这是谁的杰作。
她也没觉得意外,是裴明岚无端招惹她在先,险些害了她的性命,以徐湘的性子,没要她半条小命算是好的了。
两个人往里走去,水塘边站了不少丽人,书院的学子们则多在窗边临水站着。隔着一湾水塘展示自身风姿,尽观佳人窈窕,是少年人独有的心思,羞涩隐秘而懵懂甜美。
琳琅目光迅速扫过,一眼就瞧见了徐朗。他生得高挑修长,加上军中历练出的那份气势,任何时候都是鹤立鸡群。几乎是在同时,徐朗也瞧见了她,他同身旁的少年说了几句,便往琳琅走过来。
25. 僻巷生变
琳琅自上次一别,也是许久没见徐朗了。这等场合下无需避讳,她便将裴明溪介绍给他,补充道:“明溪是我的好朋友!”
徐朗虽瞧不上裴明岚,但琳琅与裴明溪交好,他也没什么成见。不过他在外人面前的性子偏于冷肃,因此对裴明溪的态度也只寥寥。琳琅又问道:“徐二哥,拜托你的事都办好了么?”
“跟我来瞧瞧。”徐朗带着她和裴明溪往里走,画厅这会儿还未开门,他绕到侧面去,开了一扇不起眼的小门,入内便是阔朗宽敞的画厅。上百幅画作沿墙挂着,装裱十分精心,往里走了二三十步,琳琅一眼就瞧见了熟悉的画作。这位置还算显眼,况旁边摆着几盆苍翠的矮松,与画面上的秋山景色相应。
琳琅当即将徐朗重重谢了几句,徐朗便道:“满意了?”
琳琅使劲点头,转眼看裴明溪,就见她眼中盈满笑意,是极少露出的自信满满。琳琅为她感到高兴,扭头见徐朗正似笑非笑的看着她,两人相处多年也算有些默契,她当即道:“前儿三伯回来,送了我一把古扇……”
徐朗意料之外的打断了她,“扇子我已经很多了。”琳琅一时没明白过来,就见他躬身,贴在她耳边道:“妹妹不如绣个香囊给我,就用上次晾的优昙花?”
这是几个意思?琳琅瞬时就懵了。
扭头看了裴明溪一眼,那位已经犯了画痴,站在一副画前看呆了。琳琅再看徐朗,他微微躬着身子,脸上一本正经,仿佛在说一件十分严肃的事情。可是送荷包……且不说琳琅早已活了一世,就算她是个真正的十岁小姑娘,也知道那是什么寓意。
她当即拒绝,“我针线差,做不来这些东西的。”
“那……”徐朗瞅一眼满墙的画作,有些惋惜的语气,“下回品画会,恐怕我不能来了。”
他威胁的意思如此明显,琳琅倒被他气笑了。要说徐朗幼稚吧,他大多数时候行事端重老练,比贺卫玠差不了多少,可要说他老成持重吧,如今这又算是怎么回事?哄骗小姑娘给他做香囊,还语带威胁?
琳琅输在十岁小姑娘的身份上,心里迅速的权衡着。她想帮裴明溪步入画院,或者退而求其次,以画谋生,这南山书院的品画会是最佳的时机,而能在这里插得上手,又能放心让她托付的,除了徐朗还真是没有旁人。
这么一想,琳琅当即答应了,“徐二哥不嫌粗笨就是了。”
“哪里,六妹妹总不会比湘儿做的差。”
琳琅便笑道:“这话我告诉徐姐姐,看她不找你拼命。”徐湘在女工一道全无天赋,虽然学过两三年却没有半点进益,虽说她不在乎女工,但徐朗拿这件事嘲笑她的时候,总能点燃她的怒火。
徐朗笑了笑道:“带你的朋友走吧,待会就要开始了。”
三个人依旧从偏门退出去,没一会儿品画会开始,众人便入画厅观赏。这里挂出来的画作都是出自书院的学子,男女作画毕竟不同,裴明溪那一幅秋山图挂出来,与周围画作迥然有别。
其实比起有名师指点的这些学子来,裴明溪的画艺算不上出彩,不过她对此道独具天赋,那幅画技艺未必出彩,胜在意境,丝毫不逊色。前来赏画的男女慢慢品玩,看到秋山图时难免诧异,纷纷议论为何会有女子的画作在这里,继而打听这画作的主人,却无人知晓。
这等奇事自然引起众人注意,就连今年画赛的魁首钱淮安和魏宗渊都在那里驻足,评点一番。画上没有明显的落款,只有角落里一朵嫣红梅花或可当作标记,叫人好奇。
这品画会不似画赛非要分出个等次,众人评赏一番也就完了。裴明溪的画作出现在这里,虽算不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