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日首饰铺里徐朗修理他的手段不算狠,但实在是叫他大跌颜面,后来那件事不知被哪个肚里藏着坏水的人传出去,沈从嘉还因此被人取笑过,是前所未有的奇耻大辱!
所谓仇人相见分外眼红,沈从嘉虽然没胆子再跟徐朗叫板,眼里的怒火却是半点都遮不住。尤其徐朗现下气定神闲的站着,身形稳如山岳,虽是拱手致意,目光却几乎没往他那边扫,显然是不放在眼里。
沈从嘉恨恨,总得想个办法杀杀他的锐气才好。挑拨朱成钰跟徐朗交手显然不是好主意,他的目光迅速扫过四周,瞥见半空飞来的一群鸽子时瞬时欣喜。
他的拳脚功夫拿不上台面,玩虫遛鸟的本事却高得很,当即假意道:“那日冒犯徐兄和贺姑娘实属无心,小弟就在这里赔礼了。本该送个东西以表诚心,可今日空手过来……不如送个鸽子给贺姑娘取乐吧。”他抬眼瞧着半空,撮唇一声低鸣,婉转悠长。
半空中原本悠然飞着的鸽子仿佛受了召唤,缓缓向他俯冲下来。这原本也没什么,可沈从嘉纨绔当得久了,作弄人的本事学得齐全,这一声低鸣不止是让鸽子飞过来,还能附赠点东西。
半空中有一摊浊灰色的东西随着鸽子飞下来,算算正该落在徐朗头顶。这东西无声无息,根本不会有人发觉,沈从嘉暗暗正得意呢,谁知徐朗忽然向上挥出一掌,随即退后半步护住琳琅。
掌风扫过,那滩浊灰色的东西生生改了方向,如弹丸般迅速飞向沈从嘉。这改变不过是瞬息之间的事,沈从嘉大惊之下连忙矮身,那东西堪堪擦着他的头顶飞过,发丝上染了一些,加上这惊慌闪避,叫他大为狼狈。
鸽子已然落在了沈从嘉的肩头,他看向徐朗,就见徐朗正低头同琳琅说话,“……好险,这不分场合的扁毛东西。”
旁边有人眼尖,虽没看明白徐朗那一挥掌,却依稀瞧见有东西擦着沈从嘉头顶飞过,再看看那无辜的鸽子,当即偷笑起来。
沈从嘉害人不成,险些叫自己栽跟头,听见徐朗一句话,瞬时脸红。可这暗中的较量不能明言,他还得托着鸽子送到琳琅跟前。琳琅不做他想,接过来道了声谢,看那鸽子倒是挺可爱。
旁边朱成钰仿佛没有发觉暗里的较量,只是笑道:“没想到徐兄也在这里,倒是有缘。”
“六妹妹想顺道来进香,便陪她来了。两位也是来进香?”
朱成钰打个哈哈,“是啊,既然碰巧遇见,不如一起喝杯茶?”目光却是往琳琅身上扫了一圈。
徐朗便拱手道:“俗务缠身,改日吧。我先送六妹妹回去,两位请便。”说完便抬步离开,留下沈从嘉在那里脸红脖子粗的站着。
朱成钰等徐朗走远了,才低声道:“你还嫌丢人不够么?”沈从嘉心里羞恼,却不敢对朱成钰发脾气,只恨恨的道:“这回是他运气好,竟发现了鸽子粪。”
“你……”朱成钰一副恨铁不成钢的表情,低声道:“你这哨声在他看来,是班门弄斧!”
“啊?”沈从嘉没明白。朱成钰看他一副不开窍的样子,懒得再解释,依旧带他找人去了。
这边厢徐朗带着琳琅往外走,心里觉得好笑。沈从嘉这点伎俩在他来说,确实是班门弄斧。鸽子不止可以养着玩,还能拿来传信,漠北军中养着的鸽子成千上万且训练有素,专门有人钻研琢磨,徐朗当时还专门学过,比起沈从嘉可精熟得多了。
方才沈从嘉那声音的意思他一听就明白,是叫鸽子排泄的,比如有时鸽子误食东西,就得叫它尽早排出来,有时候还能借这招传机密的信丸,到沈从嘉手里,这招也就只能用来作弄人了。
徐朗带着琳琅出了寺门,到得马车边才低声问道:“没事吧?”
“没什么事,就打个照面。”琳琅坐在马车里,却掀起帘子探头向外,问徐朗,“徐二哥那边怎样了?”
“那人确实是个奇才,明日我再去一趟。”说着含义莫名的笑着觑琳琅,“六妹妹当真好眼光。”琳琅嘿嘿笑着不应,只是道:“那徐二哥可得抓紧了,听朱成钰和沈从嘉闲谈,他们似乎也在找这个人。”说完便放下帘子,缩到车厢里去了。徐朗纵有疑惑,见小姑娘不愿意说,也不再探究。
马车里琳琅抱着个软枕,眯着眼养神。看徐朗的意思,八成是能请得动陈皓了,朱家的臂膀被挪到徐家,自是好事,不过这还不够。
琳琅咬一咬唇,其实最好的办法是揭出朱家谋反的狼子野心,趁早叫皇帝有所防备。
可这事说起来容易,做起来却很难。且不论皇帝沉迷木工,对政务过问甚少,而朱家在枢密院又有错综复杂的关系,兵权不易收回,皇权又日渐衰弱,要对付朱家谈何容易?
再说,朱家谋反的事做得隐秘,琳琅空口白牙自然不会有人相信,若要往背后去深查,她一介闺中弱质女流自是无能为力,徐朗的势力在漠北,对这边也是爱莫能助,若是动静大了,反惹杀身之祸,在人家的地盘上吃亏得很。至于秦紫阳,那位才不会听她一个十岁小姑娘瞎说呢。
尤其是琳琅现下并没有半点关于朱家谋反的证据,告诉别人她重活了一世?谁信呀!
就算有人信,朱家在江南坐大,如今南边又不太平,真个狗急跳墙,叫朱家提早起兵,徐家又没做好准备,还不知是祸是福呢。
心里纠结得很,朝政上关系纠葛错杂,不是她一个小姑娘能轻易触碰的,也只能一步步来。横竖还有四五年的功夫,尽力铲除朱家的羽翼,培植徐家的势力,到时候就算朱家谋反也不怕了。
到了秦府门口,徐朗多日未见贺文湛,到了家门口自然得去拜望,琳琅也是几天没见父亲了,俩人便一同过去。
在贺文湛那里待到傍晚,往瑞安堂去的时候祖孙三代都聚齐了。秦老夫人、吴氏和梅氏并一个有脸面的老妈妈坐在一起摸牌,秦蓁在坐在老夫人旁边看着,一室融融。
见了琳琅,秦老夫人便招手叫她过来,和秦蓁坐在一起。姐妹俩拣着葡萄慢慢吃,秦蓁问琳琅诊脉的结果如何,琳琅边说比以前稍有起色,秦蓁揪着她的衣袖,把她拉到内间道:“二十那天香香庆贺生辰,在她家里设宴,我们一起去吧?”
秦蓁一提,琳琅倒是想起来了,朱家兄妹的生日凑巧都在九月,朱成钰是九月二十,朱含香九月二十三,为着方便,每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