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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严肃诘问的声音在很小的范围内微微回荡。

    盛骁无言以对。

    “你想说,你看不出来?是吗?”陈暮有一瞬间似笑非笑,随即冷下了脸,“你觉得他一切正常,没什么特别的表现?”

    也不是完全看不出来。

    昨晚沈俊彬给他留了面子地小声提过这件事,他被瞪了一眼,还理直气壮地顶嘴来着。

    沈俊彬一卷被子背过身去,被他当成了耍小脾气。

    陈暮面色严厉,说道:“我希望你知道,俊彬是个男人,他也快三十岁了,他以前不是个动辄痛哭流涕的小孩,将来更不可能是。无论他遇到什么样的事情,都不会做出一哭二闹三上吊的举动。也许他这一辈子永远不会把内心的情绪完全、充分地表现出来给你看,可这不意味着他不委屈,不意味着他心里没有创伤,也不代表他受到的创伤比那些会哭会闹的小女孩轻。”

    盛骁更加无话可说了。

    陈暮不知道的是,沈俊彬在他面前没少哭过。

    盛骁近十几年来哭的次数都比不上沈俊彬这两个多月来流泪的次数多,只是沈俊彬流泪的方式并非女人那种绵延不绝的哭哭啼啼,而是上一秒坠了两滴泪,下一秒他就咬着牙,把后面的眼泪忍住了。

    他以“不哭就是没事了”为借口,多次为自己开脱,现在回想起来,他似乎连及时的拥抱都欠奉。

    如今有人出来为沈俊彬说话,说沈俊彬并不是一个常用眼泪表达情绪的人。盛骁的自欺欺人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低头看向脚下的地面。

    “这些年他的工作情况如何,我没有太多过问。他独立,也要强,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候不会向我寻求帮助。我信任他,而且我也明白,不管他在工作中遇到什么样的问题,遇到什么麻烦,我都不用太担心,因为外人对他所能造成的影响其实都是很表层的,不值一提。”陈暮道,“反而是他身边的人,尤其是他放在心上的人对他如何,才让我担忧。正因为所处的位置敏感,所以一点儿细微的举动,都有可能对他造成伤害。”

    陈暮的目光朝走廊空旷处随意一点,语调寒气逼人:“假如有人站在我十米开外的地方原地跳脚,他跳一百次都不会对我产生任何影响,但一个人如果获得了我的准许,进入我的心里,他对着我的心脏踩上一脚——也许他是无意的,也许他这一脚踩得也并不穷凶极恶,可那毕竟是心脏。你说,这一脚下去,我是不是身负重伤,性命堪忧?”

    盛骁老老实实地说道:“是。”

    “盛经理,你明白我的意思吗?”陈暮紧紧盯着他,抬起手在他心口的位置重重地叩了两下,叩出了“砰砰”两声,“你确实有招蜂引蝶的资本,但你不该有招蜂引蝶的行为,那不是值得骄傲的事。一朵花再美、再好,一旦允许太多人分享,慢慢就成残花败柳了。是男人,就要学会负责——我说的并不是让你盲目地负责,首先你要弄清楚,自己最该负责的对象是谁。”

    第83章

    医院里, 沈俊彬正百无聊赖地坐在护士站旁的长椅上,盯着重复播放“预防三高”健康教育的电视发呆。

    今天有一位从来没见过的病人家属过来跟他搭话,早上来了两趟、中午又来了一趟, 不但莫名其妙地赞他长相英俊、一表人才, 还连连夸他恢复得好,一点儿毛病都看不出来。

    沈俊彬几时被人这么“问候”过?

    他满头雾水, 细思极恐,疑心自己遇到了医院里的某种骗术, 向护士站的人打听过后才回过味来:住院的人能计较的事儿也就那么几桩, 他出院的日期一定, 床位立即就被安排出去了。这是等着从走廊加床升级到房间的病人家属按捺不住,跑来旁敲侧击地打探他什么时候走。

    沈俊彬后知后觉地明白过来:哦,原来医院的床位不是最迟2点退房。

    那位家属说话十分客气, 沈俊彬明白原委后也不好意思再装傻充愣地继续呆下去。

    他脱下了病号服,换回一身黑色的运动装,办了出院手续,又请护工替他打包好了所有物品。

    护工大哥经验丰富,扫了一眼他的行李体积, 跑下楼给他买了一只大小正合适的编织袋, 将所有东西紧紧凑凑地塞了进去。沈俊彬取回一袋面积巨大的bsp;拎上行李, 再配上他挂了一夜仍然有不少褶皱的运动装——镜子里的他看上去落魄得面目全非, 连衣服上的商标都像是伪造的。

    沈俊彬不免感到沮丧,这个模样叫他怎么能厚着脸皮走在盛骁身边?

    这已不是绿叶陪衬红花了, 这是鲜花和……

    强打精神对着玻璃端详片刻,他终于找到了源头,将编织袋连同里面的物品一并送给了护工,这才看起来稍微好转了几分。

    然而他依旧面有菜色,身上无一处不体现着挥之不去的“轻拿轻放,否则碰瓷”。

    坐在长椅上,沈俊彬头顶就是中央空调的出风口,他却奇异地越坐越冷。

    右手边的屋里,他曾经的床位已经被人占据,身在大厅的他并不知道自己接下来将去哪里。

    沈俊彬犯了难。

    通过手机里的日报系统,他已经看到了餐饮部的最新消息,总部新派来的经理人也是他在公司里的熟人之一,这次来明泉支援,打的是“学习”的旗号。

    他有点儿哭笑不得,因为许多老人都知道,这位临时调派来的总监阅历和经验并不比他差,没有来历城代管店学习锻炼的必要。

    他哥此举虽为他留足了面子,挡住了流言蜚语,但也让他不好意思回店了。

    他若这个时候回去,一间酒店里两个西餐总监,一个在屋里躺着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另一个勤勤恳恳地耕耘在一线,还要顶着一个“学习”的名号。

    这不是两个人都很尴尬么?

    哪儿能真把人家当成来学习的使唤?

    当然,他是“不知道要去哪”而已,并不是“无处可去”。

    他钱包里装着卡,只要航空公司肯载他,就是好望角、撒哈拉,他想去也能去。

    不过……

    考核小组奇袭,盛骁早上走时匆忙,说让他在这等着,既没说什么时候回来,也没说究竟让他等一个什么结果。

    想他从前去盛骁家里,香车宝马,缓带轻裘,无一次不像是刚刚退朝的康熙大帝莅临贵妃的寝宫——他劳苦功高,千秋万代,当然值得宫主盛情相邀,宽衣解带。

    而现在,物是人非了。

    别说权倾天下挥斥方遒,他就连自己洗个澡都颇为费力。

    别说他能不能对盛骁做点儿什么,就算是盛骁想对他做什么,他也难以配合。

    沈俊彬的手指无意识地抠了抠长椅的边缘。

    越是身处病痛中的人越想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