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没给你生心眼还是怎么的?”
盛骁寝室里的那个同学,家里压根没有什么要考学的弟弟妹妹,他早就知道了。这件事他工作后几乎没再想起过,盛腾飞记他的糗事倒比他自己还清楚。
不止这几件事,或许他从小到大的糗事他爹都帮他记着了吧,难怪他爹对他总没有好脸色。
原来那不是严厉,是真的看不起。
他不知道自己身上究竟是哪一点让他爹讨厌,但他终于不能再蒙骗自己。
“你有多大本事,我心里清楚得很!”说到儿子,盛腾飞有力气无处使,但说到和钱有关的事,他强大的优越感来得理直气壮,“去烧个锅炉还得跟人家竞争上岗,厂里这么多炉子还不够你烧的?我以为你去酒店端盘子,这就是一个人能干得出来的最没出息的事了,现在倒好了,你真是有‘出息’了,啊?你……”
他顿了一顿,看了一眼韩小芸,话锋一转,意有所指地说道:“盛骁,我警告你,别和那种人混,没人教没人养的,你能学着什么好!”
盛骁许久未开口。
在沉默的几分钟里,他心里有一个小号的他自己,不怕割手,也不怕扎脚,闷头捡起了一地的“沈俊彬碎片”,打包扛到肩上,用手紧紧攥着布袋的封口。
他昂首挺胸,站出了一副誓死捍卫的模样。
又蠢,又让他热血奔涌沸腾,让他整个人都要随之颤抖。
嘴里不知何来一股腥甜。
盛骁舔了一下嘴唇,重整了旗鼓,问:“没人养,他怎么长大的?”
盛腾飞:“你还不改,是吧?还敢顶嘴!”
“没人教,人家会的也不比你儿子少。”盛骁缓缓道,“我倒是有爹妈,也不见得我能比人家好到哪儿去。”
“我看你今天真的欠收拾了!”盛腾飞怒火中烧。
楼上的人见势不妙,已有几个慌慌张张地下楼来准备劝架。
盛腾飞吼他:“你再说一句试试!”
“我怎么不敢说?我是犯法了吗?我可没有。”盛骁情绪大起大落,疲累之中反而凄凉地笑了,不轻不重又字字清晰地说道,“就算同性恋违法,抓住了要关监狱,也不要紧啊,那才多大罪?我前面不还多得是更该进去的人吗?”
“你的那点儿事。”他伸出一根手指,点了点盛腾飞。
韩小芸又惊又急,阻止他往下说:“盛骁!”
现在在他家的亲戚里有已外嫁的,有娶进门的,有仅在过年过节时才聚在一起吃个饭的。盛骁仅存的理智让他咽下去了后半句,只说:“别逼我。”
“我逼你?”盛腾飞气得低头想找东西清理门户,无奈今天被一窝小兔崽子扫荡了一圈,大小趁手的物件都不见踪影了,“我怎么就生了你这么个吃里扒外的东西!”
“放心,我不吃你的。”盛骁道,“从今天开始,我不会要你的一分钱,你挣的是多是少和我没关系,等你死了,也不用留给我。”
“说得好听。你知道你从小到大花了我多少钱?以为自己翅膀硬了,就想拍拍屁股飞走了?”盛腾飞讥讽地冷笑道,“早知道养大你是养了个白眼狼,我还不如养条看门的狗!”
“都是我不好。”韩小芸听不下去,捂着脸哭了。
丈夫和儿子在激烈的争吵中变成了两个近乎陌生的人,看上去随时要大打出手。
“是我让你爸找的人。”她心慌得快从嗓子眼跳出来,但还是抹了眼泪,小步朝着盛骁挪去,伸出双手想抱住他,“盛骁,别说气话啊,我这么做都是为你好……”
“别管他,让他滚!”盛腾飞一把拉回了韩小芸,顺手掀掉桌上果盘里的水果,抄起果盘抬手重重地掷了过去。陶瓷果盘没有砸中人,刚好落在盛骁脚下,炸成了遍地的碎片。
盛腾飞一手拉着韩小芸,一边道:“滚出去!和我没关系就赶紧给我滚,别在我家里!我就当这些年养了条喂不熟的白眼狼!”
“行,你等着。”盛骁撂下话,“我从小到大用了你多少钱,全都还给你,一分钱不欠你的!等我还完的那天,我盛骁,和你盛腾飞,一点关系都没有,你拿去爱养狼爱养狗,随你的便!”
“还我?”盛腾飞不顾韩小芸的拍打,硬是火上浇油地嘲笑道,“你拿什么还我?不是我看不起你——靠你那点儿工资你还真还不上!”
“我有没有钱用不着你管,你离我越远越好,别再管我的任何事。”盛骁最后看了一眼父母,又扫了一眼二楼噤若寒蝉的众人。
盛腾飞早在许多年前就不常用黑街暗巷套麻袋的手段报复异己了,这些往往是手里没什么资本的年轻人才使的。他不确定这些刚刚和他推杯换盏的人里有没有人怂恿他爸,甚至帮着出谋划策,伤害沈俊彬。
他抬起头,把话说给在场的所有人听:“我不好过,谁也别想好过。”
第91章
盛骁不在家, 沈俊彬独自在小公寓里称王称霸。他轻转身,缓踱步,每一步都像走在登基加冕的御道上。
胸口的轻伤不影响他生活自理, 只要动作慢一点儿, 马拉松他也能走下来。他拉开公寓的窗帘,放阳光进屋, 再借着清晨的光线打开盛骁的衣柜门、拉开他的抽屉,把里面所有值钱不值钱的东西全都掏出来, 小心翼翼地端详了一个遍。
道德带给人以心安, 背德却给人以快乐。
这种逾矩、无礼的行为让他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乐趣, 哪怕拉开的是盛骁明显很少使用到的边角抽屉,木头所散发的气味他也觉得无比芳香。
抽屉角落里陈年的废旧电池、油墨字迹模糊不清的商场小票、出行的票根凭证……他像掌握着生杀予夺大权的王,居高临下地一一捏起来, 用眼角打量,再鼻子轻轻哼一声,原封不动地放回去。
盛骁的生活似乎很清白,沈俊彬掘地三尺得此定论,一阵开心。然而这公寓又着实很小, 他掘地三尺之后再无可探寻之处, 又不太开心。
终于, 他百无聊赖, 把手伸进盛骁的衣柜抽屉, 两指一夹,悄无声息地捏出了一件盛骁的贴身衣物。
沈俊彬躺在床上, 幻想某人此刻就在他触手可及的身旁,又或是在他面前,像天使降临朝他步步走来,贴着他的身体交叠,手掌顺着他的腹部轻轻抚摸。
摸在身上,痒在心里。
盛骁。
沈俊彬想,说喜欢,他肯定是喜欢盛骁的。爱美之心人皆有之,人在凡尘,谁能真的六根清净四大皆空,谁能看了那家伙不心生欢喜?
而至于爱不爱——世上有太多自以为是的人,平白无故、自作多情地给这个本来美好的字赋予了一层又一层让他看不懂、看不明白的意义。他不想蹚这趟不知所谓的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