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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院子里的水井不是老式的吊桶,而是铁铸的压水井,因为长期不用有点生锈,两人费了老大工夫才把机关弄活络。压水的是傅泽明,拿盆在出水口接的是祝夏,祝夏看水半天不出来,忍不住凑到出水口拍拍管子,结果一拍水猛地冲出来,水柱被他的手掌一挡,水花溅了两人一身!

    祝夏比较惨,头发和上衣基本湿透,傅泽明则是裤子湿了大半截儿,明明是件倒霉事儿吧,但不知道为什么,俩人看着对方都挺乐的,回房换了干衣服,又出来跟压水井作战。

    等其它都折腾完,就得开始铺床。瓦屋里一共四间房,其中两间是卧室,祝夏和傅泽明一人一间正好。但考虑到山里的夜四季都凉,而且收拾屋子真的好麻烦,两人还是凑活凑活挤一间,把防潮垫压在最下面,再从柜子里翻出谢叔叔用真空袋装好的棉被往床上一铺,晚上总算能睡人了。

    中午为了节省时间尽快收拾好屋子,两人午饭将就吃了顿自热盒饭。到晚上,傅泽明用煤气灶下了两碗面,用酱拌了拌,两人坐在正屋高高的门槛上吃面。

    今晚的月亮高且明亮,柏树和梨树的影子投在条石地面上,山峦在月光下连绵起伏,延伸至远处成为深蓝色天幕下的一抹痕迹。两人吃饱饭在院子逛了逛,看见山脚的村落有一间屋子里也有光。

    傅泽明问:“村子里还有人住?”

    祝夏说:“应该也是后来搬过来隐居的人,终南山里特别多隐士,大峪那一片简直快隐成农家乐,这边人倒是不多,我外公有个朋友住在隔壁山头,改天我们去找找,看他还在不在那里。”

    第三十七章

    白天做了很多事,晚上困得就很早。收拾干净的卧房里有一张木架子床,从床顶垂下白色的蚊帐,两个大小伙子睡在床上不算挤,但也没有余裕,被子下的肢体多多少少会有碰触。

    他们从懂事后几乎都没有和别人同床的经历,这跟同住一间屋子不同,睡在一起是更亲密的行为。

    祝夏听着耳边传来均匀的呼吸声,心里相当快活,就算傅泽明对人再有礼貌,也不会随便就和哪个人睡一张床吧?他们俩现在同一个戏拍过了、同一桌饭吃过了、同一份卷子做过了、同一张床也睡过了,亲兄弟也就到这份上。

    外公这间老屋对祝夏来说其实算私人领地,就算他跟郑艺博那么好,他也不会带郑艺博来,以前的交过的女友,他都没有带来玩过(被甩太早,也没机会带来玩)。

    但他想带傅泽明来这里,他觉得这里特别好,他想把自己拥有的一切好东西都拿给傅泽明看,让对方能一直跟他玩下去。

    余琳琳对他看得很准,他的确一直过得太顺利,眼前的好像都可以抓牢,让他没有意识去考虑背后的真意。

    山里的昼夜温差极大,睡到半夜,傅泽明被冻醒了。外面在下雨,他清晰地听到雨水打在瓦檐、草木上的绵密声响,感觉自己身上冻出一层鸡皮疙瘩,祝夏还在睡,但应该也觉得冷,蜷成一团紧紧挨在他身边,他们两个身上都没有盖被子。

    窗外闪过一道电光,紧接着,沉闷的雷声响彻天地,借着短短几秒的光亮,傅泽明发现棉被堆积在床尾。他头疼地想起:是了,这小子有踢被子的毛病。

    大晚上睡得好好的被冻醒,傅泽明心里多少有点火气,但祝夏踢被子他自己也不能控制,傅泽明只能把床尾的被子拉起来盖在两人身上,躺下准备继续睡,但很快又想到祝夏可能还会踢被子。

    傅泽明再次起身,将一侧被角掖进身边的人的身下,然后侧身躺下,伸出一只手压在祝夏身上,防止他夜里乱动。这是一个无限接近拥抱的姿势。

    身边的少年上身只穿了件薄背心,手搭过去时,他的手臂和手掌不可避免地碰触到一些裸露在外的皮肤肌理。棉被可能真的厚了,傅泽明觉得有点热。

    下雨天最好睡觉,山里的雨天尤其如此。祝夏舒舒服服地从梦里醒来,正看见傅泽明站在床前,背对着他换衣服。傅泽明给人的印象一直是斯文客气,在工作时他穿着服装师搭配的方案,突显出斯文与疏离的气质,让别人觉得他是高岭之花;他的私服则基本是宽松简单的样式,穿上就只是个特别英俊的宅男。反正无论哪一种形象,都让人觉得他不会打架。

    但床前的傅泽明扯起睡衣从头顶脱下时,肩背起伏的肌肉形状相当漂亮,祝夏自己在练拳,一眼就能分出哪些是花架子哪些是练家子,傅泽明这线条像流水一样,协调性不可能差,爆发力也应该很强。

    祝夏愣是看精神了,他盯着一头睡乱的头发爬起来做好,对傅泽明赞赏地吹了声口哨。

    傅泽明回头莫名其妙地看他一眼,将另一件套头衫穿在身上,问:“早饭想吃什么?”

    祝夏想了想他们拥有的食材,说:“喝粥吧。”

    傅泽明无可无不可地应声:“行”,他走出卧室去洗漱,祝夏也下床换衣服。

    粥煮好后,两个人坐在门槛上一边喝绿豆粥一边啃面包。雨还没停,但越下越小,触目所及都是被洗得青翠可爱的绿色,空气里有一股湿润的草木气味,山岚从林间缓缓升起,与雨雾相连,风一吹,便在半空中或聚或散,像是有神仙要从雾里驾临。

    吃完饭,祝夏去打水洗碗,然后他抱出一堆书出来让傅泽明选着看。按昨天的安排,今天本来要去拜访祝夏外公的旧友,但那位旧友住的地方离这里比较远,天气好都要走一个半小时才能到,雨天山路会变烂,就更难走了。现在谁都不想动,就坐在门口看看书、吹吹风,也是很舒服的。

    傅泽明翻了翻祝夏抱来的书,有一些是平装的漫画和小说,另一些竖排的是线装书,那几本漫画小说他都读过,就拿起几本线装书翻看。

    这几本书一看就属于祝夏的外公,大多是什么《妙法莲华经》、《楞伽阿跋多罗宝经》……只有一本《诗经》混在里面,显得与众不同。傅泽明对佛经不感兴趣,便开始看那本诗经,发现书里夹着很多张薄薄的纸,纸张都很旧,发黄发脆,每一张上面都有人用稚拙的笔迹抄录了《诗经》里的某一篇。

    傅泽明想,虽然一看就是小孩子练的毛笔字,但在小孩子里,这字也真够丑的。

    祝夏正在重温《哆啦a梦》第六卷 里《大雄未来的新娘》这一话,他瞥到傅泽明从书里拿出好多张纸,凑过去看了眼,忍不住说:“我小时候字竟然写得这么丑。”

    傅泽明觉得这话没法接,附和不太好,说不丑又简直是闭着眼睛说瞎话,

    祝夏从傅泽明手里那叠纸里抽出一张看,除了感慨自己的字真他妈丑,还发现这张纸上抄的诗里有两句特别好,祝夏把那两句反复看了很多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