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跌倒在地上,后背着地,一边大口地呼吸着咳嗽着,一边挣扎着要站起来。
杨煊朝他走过去,抬脚朝他的腰上踹了一下,把即将爬起来的周林踹得又在地上滚了两圈。
周林侧躺在地上,看清了杨煊的样子——是那个少年!他看到杨煊沉着脸,看起来狠厉决绝,阴鸷的眼神被昏黑的天色衬得十分可怖。
他睁大了眼睛,惊恐地看着杨煊说:“你不是……”
杨煊抬脚踩住了他的肩膀,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不是什么?”
不是他哥哥,周林还没说出这句话,就痛呼出声——杨煊踩着他的肩膀,半蹲下来看着他:“为什么来这里?”
周林伸出颤巍巍的手指,指向不远处靠墙而立的汤君赫:“跟、跟着他来的……”
“为什么跟着他?”杨煊接着问。
“我、我……”周林支吾着,胆小懦弱的天性在力量差距面前显露无疑,“他、他让我跟来的……”
他把责任推到汤君赫身上,伸手扳着自己肩膀,企图从杨煊的脚下挣脱出来。
汤君赫侧过头看着这一幕,表情几乎是有些麻木的,听到周林这样说,他丝毫没想争辩一句,整个人还沉浸在几分钟前的紧张情绪里。
杨煊甚至都没有回头看一眼,他揪着周林的领口,把他按到墙上,然后一手扼着他的喉咙,狠命地抬腿顶了几下他的肚子。
周林捂着肚子蜷缩起来,在杨煊放开他的那一刻,疼得蹲在了墙角。
杨煊又抬脚踹了一下他的身侧:“滚远点。”
周林被他踹倒,一手撑着地面,如蒙大赦似的,连滚带爬地逃离了这片拆迁区。
没等周林走远,杨煊又转过身,朝汤君赫一步一步地走过来。
汤君赫觉得他从没真正认识过杨煊。他见过他深情款款弹着吉他的样子,见过他漫不经心吞云吐雾的样子,见过他玩味地笑着的模样,也见过他冷着脸威胁自己的模样。可他没见过这样的杨煊,沉着脸,面无表情地看着自己,间距很近的眉眼看上去有几分狠厉的影子。
汤君赫觉得自己完蛋了。他把小时候的那个汤君赫完全毁掉了,他跟以前完全不一样了。杨煊不会承认自己是他弟弟了。
可他却无从辩驳——下载gv的那个人是自己,想着杨煊梦遗的那个人是自己,试图杀死周林的那个人也是自己。他无路可退了。
他不知道跟周林谈恋爱和企图杀死周林这两件事哪一件说出来更光彩一些,前者令人作呕,后者令人惊惧,可他别无他选。
他握着那把已经缩回袖口的刀,微微仰着下颌,同样面无表情地看着杨煊。
杨煊把他抵在墙上,看着他的眼睛问:“为什么带他来这里?”
汤君赫避无可避地躲开自己的眼神,他认输了,他无法克制自己对杨煊的欲`望——他没把周林杀死,也没把自己对杨煊的欲`望杀死,他觉得自己肮脏极了,他自暴自弃般地偏过头,轻声说:“带到这里,还能做什么?”
杨煊看着他,看着他额角亮晶晶的冷汗,接着沉声问:“那人是谁?”
汤君赫垂下眼神,说:“你觉得呢?”
杨煊的心底蹿上来一阵暴躁,他觉得自己身体内的怒火全都变为了暴躁因子,在他的胸口上窜下跳,让他恨不能使出一切手段,逼迫着眼前的汤君赫说出实话。
他捏着汤君赫的下巴,逼着他看自己,汤君赫转过脸来,却不看他,固执地闭上眼睛。
他的睫毛轻颤着,微微上翘着,跟小时候一模一样。
杨煊一下子心软了,他的暴躁瞬间被这两片颤动的睫毛抚平了。
他偏过脸,长长地呼出一口气,低头看着他们叠在地上的影子,思考着什么。然后他看到汤君赫的胳膊,袖口处露出的刀尖已经收了回去,可是那只胳膊还是在微微颤抖。
他伸手握住汤君赫的右手手腕,然后缓缓挪向下面,手从那个宽宽大大的袖口伸进去。
避开锋利的刀尖,他温热的掌心碰到汤君赫那只紧攥着刀柄的拳头。
六月闷热的天气里,那个拳头僵硬着、冰冷着,像极了一团坚硬的冰块。他继而感觉面前的身体绷紧着,像是不知道如何放松下来似的。
他伸手握住了那个拳头,用温热的手心包裹着它,他的声音软了下来:“松手。”
那只拳头执拗地握着,在他的手心里不住地颤抖,跟那两片漆黑的睫毛一样。
不知过了多久,夜幕完全降落下来,温热的手心把那只冰块般的拳头捂暖了,也捂化了,杨煊又开了口,几乎是有些温柔地说:“没事了,把它给我。”
远处传来一声急厉的刹车声响,汤君赫前一秒还攥紧的拳头突然颓然地松开了,那把刀倏然掉了下来,刀柄落到杨煊手里。
绷紧的身体一瞬间脱了力,他整个人贴着墙往下滑,然后被杨煊握着胳膊,托住了。
第二十章
汤君赫整个人浑浑噩噩地,被杨煊拽着胳膊走。他吓坏了,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一点劲儿也使不上来。刚刚企图杀死周林的那个举动耗尽了他所有的力气和勇气,他完全不敢回想,自己险些成了一个杀人犯。
他的冷汗顺着额角涔涔地流下来,把额前的头发都濡湿了,它们结成绺,软趴趴地搭在他泛着水光的额头上。
他的两条腿软得走不动路,每走一步都趔趄着要跪到地上,杨煊只能站定了,伸出胳膊把他揽住了,扶着他朝前走了几步,又觉得速度实在太慢,便松开汤君赫,身体背对着他半蹲下来,回过头说:“上来吧。”
他背着汤君赫站起来,他同父异母的弟弟软绵绵地趴在他背上,浑身都是冷冰冰的。他们胸前的肋骨和后背的脊柱抵在一起,少年硬邦邦的骨头随着走路的步幅互相磨蹭,硌得有些疼,但谁也没吭声。
杨煊听到他弟弟哭了,那声音低低地,仿佛刻意压抑着,带着无尽的绝望和委屈,他的衬衫被眼泪打湿了,隔着薄薄的布料,湿润而温热的液体流到他的后背上。
他都经历了些什么,怎么宁肯杀了那人也不肯向自己求助?他没有告诉过他妈妈,也没有告诉过杨成川吗?他不是一直被他妈妈当成小公主来养的吗?无数个问题涌到杨煊的喉咙里,他从来都没有过这么强烈的说话欲`望,可是他又把那些问题咽了回去,沉默地听着他弟弟趴在他背上呜呜地小声哭,像一只走投无路的小动物那样。
走到那辆倒在地上的自行车旁,杨煊把汤君赫从后背上放下来,先是扶起车子,又把哭得一脸鼻涕眼泪的汤君赫扶到自己的车座上坐好。他从衣兜里翻出一包只剩下两三张的面巾纸,塞到汤君赫手里,然后骑上车,一只脚踩着车蹬,一只脚踩在地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