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国时期的梨园,九岁的何丹青初次登台,赢得一片赞誉,当晚的打赏拆都拆不完,花篮连戏班后台都放不下了,摆了满满一院子……
这一切却在他十五岁那年戛然而止,化为一场泡影,一场梦,一场空,只守着那梦境里的喝彩,在轮椅上过着无望的后半生。
戴尧的眼泪就这么流了下来,他自己也不知道自己这是怎么了,眼泪仿佛断了线的珠子,止也止不住,想停也停不下来。
就在他沉浸其中的时候,忽然一个身影把他推开,闯进了何丹芍的房间。戴尧如梦初醒,他怕何丹青有什么危险,便跟着走了进去。进去后才发现,原来沈先生也跟着进来了。刚刚推开他的人正是柏仁,柏仁进去后,那仿佛天籁的声音就停了。
何丹青正抬头看着柏仁,又有点不解的看向柏仁身后的沈鎏。沈鎏摇了摇头,示意他不要作声。这其实怨不得别人,都怪柏仁疑心太重。他见丹青出去了,就怀疑丹青去找何丹芍。柏仁骨子里就对丹青有偏见,起身就要去找人。沈鎏当然也不能由着他找,便跟着一起过来了。结果从侧门进来,经过一楼卧室窗外时,刚好听到他们说代唱的事。
柏仁也不傻,虽然之前被他所谓的真爱蒙蔽了双眼。可是都这把岁数了,真爱还能剩下多少?于是在窗外偷偷听着,结果越听越愤怒,心里却又藏着疑惑。直到何丹青唱出那首他二十年前心心念念的梨花颂,他才彻底如醍醐灌顶。如果这都能有假,那这世间恐怕没有什么是真的了。毕竟,何丹芍因为他喜欢,经常在房间里放这首梨花颂,那声音二十年如一日,竟然一直都没变过!
柏仁双手颤抖,进屋后安静的只剩下他因为愤怒而压抑的喘息声。他抬手指着何丹芍,问道:“他说的……他说的,都是真的吗?”
何丹芍不知道柏仁竟然躲在窗外偷听,她皱眉看向何丹青,问道:“你设计我?”
何丹青冷冷一笑,说道:“收起你的小人之心。”
柏仁却咆哮道:“我问你!他说的都是真的吗?”
何丹芍看向柏仁,眼中的慌乱不言而喻,她起身拉住柏仁的手说道:“阿仁,你听我解释!”
柏仁一把甩开她,说道:“解释?是该好好解释解释!是啊!我怎么忘了呢?你是个戏子,这是和我演了整整二十年的戏?”
这时躺在婴儿床上的小小女婴开始哭,这孩子早产,哭起来也仿佛猫儿叫一般。不吵,却乱得人脑仁儿疼。柏仁打开窗户大声冲着外面喊:“刘婶儿!把孩子抱走!”
一个妇女低着头进来,悄悄看了一眼何丹青,立即躬着身子把孩子抱了出去。
第74章
轮椅上的何丹青皱眉, 忽然觉得那妇女有点眼熟?仔细回想,却又想不起来了。他摇了摇头,中年妇女大多长得有点相像,他又有点轻度脸盲, 也就没放在心上。
待孩子抱出去后,柏仁的戏才正式开锣。他将何丹芍一把推开, 说道:“二十年前, 我怜你一个孤女无依无靠,帮你重建梨园,还为你挡了恶霸。是你自己顺从体贴, 说什么只愿意一辈子跟着我, 不求名份不求公平, 只要呆在我身边就可以了。可你都干了什么?柏川的娘那会儿刚刚小产,明知道她落下了病根儿, 何必跑去气她?那时的你才多大?刚刚成年吧?十七八岁的小姑娘, 你哪儿来那么多心机?”
何丹芍冷笑一声, 说道:“柏川的娘?你现在想起那女人了?当年和我温存的时候,怎么没想起柏川的娘?”
柏仁气结, 抄起旁边的骨瓷茶具砸到了地上, 碎片崩得到处都是。戴尧吓得后退一步,就听柏仁说道:“是啊!我为什么要提柏川的娘?因为我这里疼!我现在才知道我毁了什么!我坚持二十年的真爱就是一泡狗屎!”
从前柏仁还能自欺欺人的对自己说,柏川的娘是天生命苦,当不起这个福气。直到她死之前,柏川都没有要娶何丹芍的想法。柏川的娘怀孕四个月小产, 老郎中一开始就说可能保不住,小心翼翼的养着,四个月上还是小产了。一个成了形的男胎,就这么没了。
说不后悔是假的,他这些年来一直在后悔。他总隐隐觉得惴惴不安,觉得是自己害了柏川的娘。她小产的时候,自己还在何丹芍温香软玉的床上。管家来送信的时候,他才匆匆爬起来往家赶。回家的时候,血腥味扑了满鼻,柏川的娘已经奄奄一息了。
当时送到医院,在医院里呆了足足半个月才算缓过劲儿来。从那以后身体就不行了,十天有九天是在床上躺着的。没办法,她把柏川送回了娘家,让他外婆帮着照顾。柏仁总是早出晚归,有时候都不回来。她倒也不是信不过佣人,就是觉得还是自己的亲人照顾更放心一些。
那段时日里,何丹芍越发的温顺体贴。让他多陪着柏川的娘,千万不要让她动气,也不要让她着急。小月子比大月子还难侍候,小生不如大养,这都是老俗语。
那段时间,虽然柏川的娘身体受了重创,一天不如一天,柏仁的心里却是熨帖的。毕竟有个嘘寒问暖的女人在身边,一切都为他打理好,处处以他为中心,为他着想。闲了,还会给他唱上一段儿曲子。虽然她唱曲子规矩多,必须粉墨登场,即使不上大戏台,也必须在房中的小戏台。但正因为如此,柏仁才更加觉得可贵。唱戏更需要仪式感,这是国粹,有了这种仪式感,才显得对国粹更加尊重。
如今想来,那仪式感应该是为了准备好让人在后台代唱吧?现在想来,后期她的确很少唱了,应该是对方发现了自己有妻室的缘故。除了正式登台,何丹芍就会以各种借口回绝。再加上后期柏川的娘病重,自己也没心情听她单独唱。
直到新婚之夜,她高兴,喝了酒,大病一场,嗓子就倒了。柏仁冷笑一声,这哪是倒了嗓子,分明是已经把为她代唱的小师弟送给了恶霸,以企图对方的霸道行径将人折磨死,好让这个秘密永远隐藏起来吧?
柏仁闭上眼睛,重新睁开的时候,说道:“何丹芍,我柏仁这辈子瞎了眼,才会被你玩弄了半辈子。你……走吧!”
何丹芍猛然抬起头来,问道:“你……让我去哪儿?”
柏仁说道:“从哪儿来,到哪儿去,你本来就不该来这儿。”他想说,我喜欢的也不该是你,而是那把子空灵婉转的好嗓子。可这嗓子……却是来自一名男子,如果当年得知这旦角儿是个少年,他会将他引为知己,绝不会越雷池半步。不,就算是女子,若没有何丹芍的步步算计……其实还是他自己没守住本分。
何丹芍却疯了一样的摇头,大声道:“不!我和你结婚二十年了,你却只想着二十年前的事!这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