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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领着大哥去掐腊梅花,不过长了哥哥几岁,现在俨然成了老太爷。想着哥哥,应笑道:“段大哥可瞧着我哥了,叫我一通好找。”段克端一杯艳红的葡萄酒,盈盈笑着:“晚汝想是乏了,躲起来受用呢。”他瞧着晚澜又笑道:“果真是白马过隙,那时候你才那么点儿,整天围着晚汝转,现在可长成人了。”晚澜但笑不语,段克瞧他心不在焉,轻轻笑道:“晚澜也莫闷着,晚汝沉闷惯了,你可受不得,哪天我给你捎些新奇玩艺儿来。”晚澜笑道:“段大哥忒客气了。”话正说着,晚泙走进厅堂,他步子有些乱,没留神身子一踉跄,刘一非一把扶住他。刘一非喝多了花雕酒,瞧着晚泙便嘻嘻笑了,晚泙把他扶到一边坐下,倒一碗酽茶服侍他喝了,刘一非抓着他的手,犹豫一会儿,终也没放下,好半天,他才磕磕巴巴说:“哪一天,哪一天,你来看我,我,我也摆个东道。”晚泙定定看着他,明知这人眼里映出的是另一个人,可还是笑得欢喜。晚澜挂着晚汝,找着个丫头便寻过来了。晚汝刚吃完了烟,同喜正问他可喝六安茶不,晚澜推门进来,一屁股坐在红木椅上,晚汝瞧他一眼,嗔笑道:“小猢狲也没个规矩。”晚澜涎皮挤到罗汉床上,挨晚汝坐下,手抵上他哥哥苍白的腮,“真凉。”他小声说一句,却舍不得放开,有一下没一下轻轻摸着。晚汝给他撩烦了,微微欠起点身子,同喜拿垫子给他靠上,他缓缓道:“这次回来就留下吧,天高水远的,你当哪个放心得下。”晚澜原就如此打算,应笑道:“本就该为你分忧了。”晚汝轻轻笑道:“我这边也不拘什么,晚澜,你也看到了,我现在是有一日过一日,只是放不下你。”晚澜一愣,看了他哥好半天:“这是说的哪一出,红口白牙的咒自己。”晚汝笑道:“不过是个寿限,世人皆逃不过。我跟你段大哥说了,立了冬你就去他那边,他这人心思缜密,我最放得下心。”他胸口一阵闷痛,却淡淡一笑,不只是托付晚澜呢,他还有别的私心,他做不到的,便要托付给亲生兄弟。晚澜不知他的心思,强笑道:“这也言之过早了,你万事都搁在心里,哪有不得病?我已后日日陪着你,你这人面慈心恶,哪里会是没寿相的?”他原是要开解晚汝,没来由说得自己悲戚起来,千里迢迢回到这里,跟他哥的心却依然万里相隔。晚澜咬咬牙,大着胆子抓上晚汝的手,他心里颤了一下,轻轻道:“哥哥,我给你说件事,你莫生气。我,赵晚澜,真心恋上一人,有违天伦,奈何人情,我只道,生生世世,蒲草磐石,永不相负。”晚汝身上一震,猛的把手抽回来,他定定瞧着晚澜,不认识了一般。半晌后,他却脱口一句:“可是刘一非?”晚澜顿时如被焦雷劈了,站起来瞧着他哥哥。“我还当是什么。”晚汝淡淡一笑,又躺下来:“你称早死了这份心。但凡你乐意,有的是人疼你赵家少爷,可他刘一非算是什么东西,我千辛万苦养大的弟弟,没来由让他捡了便宜。”晚澜呆愣着,仿佛没听清,他轻轻问一句:“哥,你说什么?”晚汝拨弄了一下耳坠,淡淡笑道:“晚澜,我舍不得你,段不会让你受苦,今天说句明白话,我让你跟了段大哥,便是让他照顾你一生一世,待他终老,你便伴着他,不离不弃….”晚澜终是明白过来,段大哥,他哥哥,不离不弃…他摇摇头,泪珠子滚落下来:“你是算计好的。”晚汝从床上坐起来,将晚澜搂在怀里,柔声安慰着他:“你是我的亲弟弟,我怎会不为你好,你不是这里长起来的,你是好的……”他松开了晚澜,又躺下来,轻轻啜一口大烟,轻烟弥漫如雾:“段克家里人多事杂,我也怕你受拿捏,你只有几个粗使的丫头,我段不能放心的,这个同喜是我自小调教的,最是老道,识大体,如今便给了你吧,凡事还有个商量的人。”晚澜不言语,只一个劲的哭,同喜跪下来:“同喜只愿陪大少爷终老。”晚汝冷笑道:“哪里有你说话的份,陪我终老,我还有几天好活?”同喜凉了半截心,唯有戚戚的站起来。晚汝对晚澜苦笑道:“晚澜,莫要怨我,你总会明白。”“明白?”晚澜摇摇头:“我哪有不明白。”他呵呵的笑起来,头发蒙在脸上,像落了满脸的灰尘吊子:“我哪有不明白啊,我哪有不明白,哥哥你算计的好,你让我去陪段克,因为你不敢,你不敢!”他笑的歇斯底理了,蹲在地上,肩膀一颤一颤,晚汝远远的瞧着他,眼里没有一丝神情,他看了一会儿,也便离开了,关好了门,吩咐同喜落上锁。晚澜笑累了,便站起身,脸上沾满泪痕,再也擦不掉了。这一日,他瞧着个惊天的笑话,道不出,说不明,唯有自己咽了。他恨,他恨这间永远沾不着阳光的屋子,他恨他哥哥纸糊了般的脸,他恨赵晚泙一付狐媚子下贱样,他最恨的是他自己,可是究竟恨什么呢,他又不知道。

    ☆、第 5 章

    晚澜呜呜的哭着,这一日他累得筋疲力尽,只想快些睡了。他想到莎士比亚的戏剧:死就是睡眠,睡眠,死,死,睡眠,他冷冷的笑出声来,东张西望往屋里寻东西,罗汉床,鸦片枪,红木柜子,不一定寻不着一条能绞死人的汗巾子。小时候,他瞧见他父亲不受宠的姨娘寻短,便是将自己吊在房梁上,荡啊荡啊那么安稳,想是做了好梦,再没有忧愁。寻了半日什么也没找到,他弯下身子轻轻摸自己的腿,修长的,文明的腿,能跑遍无湖四海,带着他哥哥,去个春光明媚的地方。可是大少爷,毕竟不稀罕。刘一非醒了酒,坐在沙发上朝晚泙道:“我明儿便走了,你得了空来找我,咱们今后可是朋友。”晚泙偏着头笑了,他是乐子,是是非,是玩物,从没有人把他当成“朋友”。他淡淡道:“那你可别忘了,我一定去找你。”刘一非笑道:“叫上晚谰, 我请你们去百乐门玩。”晚汝惨白着脸走进大厅,段克正跟他姨娘跳着舞,瞧着他来了,便丢下女人迎了上去。晚汝坐在一张贵妃塌上,段克笑道:“刚还要去找你。”他轻轻摸一下晚汝的头发,又赶忙收了手,笑道:“待会儿有礼花,我从国外带来的,你没见过。”晚汝笑骂:“我又不是乡下汉子,什么洋鞭炮没见过?”段克也笑了,坐在他旁边,瞧着他的耳坠子:“这么多年了,还戴着它呢。”他伸出手去,触上耳坠,像给烫了般又忙缩回来。晚汝淡淡一笑,他看着段克,好半天道:“二哥,你头发白了。”他站起身,朝席上去了。碧雪见晚汝走了,便又拉着老爷步入舞池。晚汝痴痴看着那个流动的身影,指尖触上他的耳坠,哀苦的笑了。没有人知道,这件家传的宝物是假的,他笑了,真耳坠送给跳舞的男人了。那个纠缠他半辈子的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