挤了出来。我扑过去抱起岑蛮,把他护在怀里往外跑。箭矢贴着我头皮跟雨点似的落了一地,之前那位给了我盔甲,让我逃命的兄弟也冲了过来,扬起刀帮我挡了几下,却被叛军一刀砍在了脖子上。
“邓叔!爹!”岑蛮哇地哭了起来。我被他哭得六神无主,缩在营帐后头找寻着大哥的身影。我大哥硬生生砍出了一条血路,他顺着岑蛮的哭声扭头看了过来,又吼道:“老五!走啊!”
他这声“老五”震得我一阵恍惚。我随便跳上一匹马,带着阿蛮顺着大哥杀出来的路冲出营地。阿蛮一直张着手喊爹,我只能紧紧箍着他,生怕他掉下马去。大哥指的方向是通往邺城的路,我跑了没多久便看见了高耸的城墙。之前我逃跑的时候果然跑反了。
他终于放我走了,却是以这种方式。
我跑到山坡上半侧首回头看了一眼,身后的营地已经变得红彤彤一片,把夜空照得亮如白昼。再回过头看向前方时,我忽然听见一声熟悉的高喊:“殿下!”
魏云朗那熟悉的银白色的盔甲,以及头盔上的红缨在远处一闪而现,我全身的血液瞬间涌上了头颅:“魏云朗!快点!去救崇王!”
我把岑蛮提起来扔下了马,一拍他后脑勺喊道:“去!往前跑!”然后转身奔回营地。
我不是想回去送死,而是我不这么做,魏云朗未必会去救大哥。只有我去了,他才不得不跟过来。
于是我又扎进了战场。踩着一地尸体心惊胆战地寻找着大哥。终于,我在营地南侧找到被围在中间的大哥等人。他满身的血骑在马上,但好在还活着。
“北朝廷的人杀来了!”我突兀地喊了起来。话音刚落,魏云朗的声音打我背后传来:“殿下!您他妈的在干啥!”
这敬辞和骂人的话加在一起怎么听怎么别扭,不过威吓力还是在的。叛军全都扭头看了过来,队形瞬间松散。大哥趁机从人群中冲出,在我还愣时的功夫一把将我抓了下来,表演了个高难度的“空中飞人”,把我扔在了自己的马背上。几个大刀顿时落空,我再度捡回一条小命。
魏云朗率兵跟叛军打了起来。大哥趁乱把我按在马背上带人突了围。魏云朗急得在我身后咆哮:“崇王!放开殿下!”
我跟口面袋子似的被颠得魂儿都没了,只能喊了句:“不用管我...打完赶紧跑!”
我真怕我大哥扭头重新集结了人,再把魏云朗给包饺子了。毕竟他这过河拆桥的性子,我算是见识了。
大哥跑了半天,终于跑上了山,进了一个隐蔽的山洞里。我被他扔在地上,他还补了我一脚:“你回来作甚!”
我一肚子的火跳起来就想打回去。结果我这拳头还没挥到一半,大哥便仗着身高优势,按住我的脑门又把我拍回了地上。我气得直打滚:“我不回来,你儿子就成孤儿了!我还以为你多大的本事呢!结果叛军都收拾不明白!”
大哥的一个狗腿子立马窜出来训我:“你敢对我们殿下大不敬?!”
我一口吐沫喷他一脸,叉腰喊了回去:“老子也是殿下!我们哥俩说话有你屁事!滚!刚捡了条命就不知天高地厚了?!”
那人被我骂愣了,紧接着又挨了大哥一个旋风腿,慌忙灰溜溜地走了。
经此一战,大哥手下的人马仅剩不足百人。我们蜷缩在山洞里大眼瞪小眼。大哥一直目不转睛地盯着我,到底把我瞅毛了:“你看我干啥!想说我傻就直说。”
“你真...讨厌。”我大哥突然十分“文静”地骂了我一句。我顿时毛骨悚然,揣着手卧在地上晾屁股:“反正钟伯琛他们也跑了,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我大哥又默默地看了我一会儿,闷声闷气地说:“我要见魏承。”
“魏叔忙着呢。你一时半会见不着...不就是把你给撵走了吗!你咋这么小气叽叽的。我当初还被咱爹给撵走了呢,我都没记仇...”我这话说的有点恬不知耻,其实我前世记了他一辈子的仇。
“我把话放出去了。”大哥拿过酒壶喝了一口,在嘴里涮了涮然后吐出一口血水:“魏承不亲自见我,我就把你的脑袋挂旗杆上。”
“哎!我说你真狼心狗肺!”我气极,爬过去再度发起微不足道的攻击。大哥眼皮子都没抬,一个高抬腿把我踩在地上让我吃起了土。
我趴在地上干嚎:“你不就是想当皇帝吗!我让你当!我把玉玺龙袍都给你!我熬了这么久没登基不都是为了等你吗!你能不能别折腾了,咱老实打突厥、过日子,多好啊。”
大哥不说话,继续踩着我。一人走了过来,小声劝慰道:“殿下。黎王殿下一身的伤...您看...能不能...”听声音是那位老军医。
大哥松开了脚,踢了踢我的脑袋:“滚起来。”
我赖在地上幽怨地看向他:“我起来你不许踹我。”然后捂着头想站起来,结果膝盖一打软又趴了下去。大哥几乎是条件反射般甩了酒壶一把提住了我的脖领子,把我薅起来按在了身边。我半跪着,头砸在大哥的肩膀上抬不起来,挣扎半天后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我没劲了。”
于是我就这么以一个极其别扭的姿势半靠在大哥身上。大哥没躲,不看我也不说话。我仰头看着大哥削瘦的侧脸,疲惫不堪地又说了遍:“大哥。不闹了。咱回去吧...”
“岑越,你知道我多讨厌你吗?”我大哥将手里的酒壶摇了摇,又随手接过一小兵递过来的烤鸡腿,塞进了我嘴里。
第31章 【交换】
我叼着鸡腿吃不下去,反而有些干呕。待老军医上好了药,我躺在大哥身边把鸡腿还给了他:"难受。吃不下去...给我喝口酒。"
"哎不可不可!"大哥刚把酒壶递过来,老军医慌忙挡住他的手:"黎王殿下不知有没有受内伤...所以..."
大哥收回了手,用难得平静的语气问道:"死不了吧?"
"...您别打他。估计就死不了..."老人家战战兢兢地回答道。我感激地看了他一眼,恨不得给他送面"悬壶济世"的锦旗。
大哥嗯了一声算作回答,随手把披风解下来盖在了我身上。我被这突如其来的关爱吓得不敢吭声。披风上头全是血,也不知大哥他受伤严不严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