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若不是您主动招惹我,我宁可睡在折子堆里,与您老死不相往来。六弟与纯熙公主是真心相爱,他自请去祁国也并未受我挑唆。若真的要追究个原因,那您只能怪您自己。六弟他是为了您才远走祁国。”
“哀家不信!”母后恶狠狠地瞪着我,旋即阴阳怪气地干笑一声:“人人皆知,纯熙公主心悦于你,自请远嫁。岑越,你费尽心思笼络祁国,为何会放着到手的公主不要?难不成那“子嗣无望”的传言是真的?还是你另有所图?!”
“子嗣无望的传言是真的假的。母后您心里最清楚。”我有些倦了,积攒在心底里的全部愤恨终于爆发了出来。我到底不是圣人,无法做到面对仇敌还能言笑晏晏:“母后,要怪就怪你自己吧。你一直逼着六弟继承皇位,殊不知他压根就无心于此;你迫害我至今,被群臣所不齿,连带着六弟也一起被人看不起。你自以为处处为六弟着想,其实是你亲手堵了他通往皇位的路。如若不是你如此露骨地溺爱他,听不得忠言逆耳,不自量力地搅乱朝政。如今坐在皇位上的应当是六弟而不是我!”
母后的神情瞬间变得有些恍惚,满眼的不甘与悲切。我狠着心继续说了下去,心中泛起一丝报复的快感:“我傻了二十年,本想着继续傻下去,当个快活的闲散王爷。倒是感谢母后你把六弟从皇位上给拉了下来,成就了今日的我。”
“岑越...你这个...你这个讨命的扫把星,你这个...”母后捂着心口露出了痛苦的表情。
我有些迟疑。母后她毕竟年岁大了,如若被我给气死了,那我不是白忍了这么久吗?于是我将语气缓和了半分:“六弟去祁国当驸马,其实是件好事。你也知道,如今咱国分两家,外敌犯边,稍有闪失就会变了天。祁国安宁,纯熙公主贤淑良德,又备受国君宠爱。六弟过去是享福而不是受罪。”
母后直愣愣地看着我,似是想洞穿的我的内心。我便波澜不惊地任她看,横竖我问心无愧。许久后,母后终于颓然地垂下了头,喃喃道:“岑越...你恨极了我吧?你是不是觉得,曦太妃是我杀的?所以你要把睿儿从我身边夺走,让我孤老终生?”
我气极反笑:“母后,我说的话难道不够清楚吗?六弟不是我夺走的,他是自愿的。”
“曦太妃不是我杀的。她确实死于血崩。怀胎八个月时,赶上了突厥偷袭。曦太妃在奔波中动了胎气,你是不足月便被生出来的。”母后苦涩地勾了勾嘴角:“就算是饱受盛宠又如何?生逢乱世,偏偏她又体弱。我们都劝她喝避子汤,曦太妃却不听。她觉得,就她这具身子骨,撑不住几年了,若不能给先帝留下子嗣,她不得瞑目...”
我愕然。我没想到母后居然如此淡若平常地提起我的生母。于是我屏住呼吸等她继续往下说。
“岑越。你就不该活着。”母后突然抬起手,在空中虚无地比划着,神情古怪似是带着某种眷恋:“你的命太硬了。你克死了你父皇,你生母,你还克死了我的女儿。我的女儿啊...才不足一个月。就这么没了。全是因为你...”
“你的女儿...怎么没的。”我感到一股寒冷从脚指头一路蔓延向上,到我的指尖也跟着哆嗦。我是命硬,但我绝不信什么克死人一说。毕竟我也是在现代社会活过一遭的人。
母后歪着头,双手画了个小小的椭圆,好像在举着一个婴儿一样露出满足又慈爱的笑容:“我的女儿...软软糯糯的,生下来就会对我笑。我把她放在怀里,每天亲啊,看啊,怎么都看不够。她若还活着,也是皇族中唯一的公主。会跟纯熙公主一样极尽殊荣。然而...然而...”
母后的表情猝不及防变得阴冷无比,双目空洞地看向我,直接让我打了个寒颤:“然而突厥那群天杀的,正面打不过先帝,就派出奸细偷走了我的女儿和你。试图要挟先帝退兵。先帝察觉后,亲自去追,却...却只追回了你...岑越,你知道为什么吗?”
我下意识地退后了半步,惶恐无比地问道:“为什么?”
母后突然张开手扑了过来,如同一匹饿狼。我吓了一跳,藏在徐长治身后不敢露头。徐长治紧紧勒住母后的双臂,向外头喊道:“来人!快来人!”
几位嬷嬷跑了进来,拖着母后远离了我。母后似是得了失心疯,疯癫地哭喊道:“就因为你是个男儿!她是个女儿!你父皇舍弃了她!岑越!你欠她一条命!...”
母后被人拖走了。我呆站在原地,头晕目眩。高大的佛像俯视着我,如同一座巨山带着厚重的阴影向我倾斜而来,要将我碾得支离破碎。我终于忍不住落荒而逃,满头的虚汗刺得我眼睛生痛...
第41章 【委屈】
我慌不择路地跑着,徐长治一路追赶,终于在我差点拍到树上的一瞬间给我扯了回来。
“殿下,您冷静一下。您不能听太后娘娘的一面之词!”徐长治抓着我的肩膀把我转了个个儿,捏着我的脸蛋左右扭。
我这老脸本就瘦脱了相,他一爪子没提起来多少肉,险些捏碎了我的骨头。见我的眼泪被他给扯出来了。徐长治慌了神,连忙左右开弓地给我抹脸。偏偏他一手的老茧,粗糙到跟搓萝卜丝的刨子似的,把我的脸皮给铲下来了一层。
我握住他的手,终于冷静了下来:“阁下快收了铁砂掌吧。我没事。”
我对母后的话半信半疑,心里说不上来什么滋味。父皇真的是这种重男轻女之徒?他会抛弃自己的亲生女儿?然而母后的表现又不像是在骗我,况且这世上没有无缘无故的恨。
我思来想去,忽然想起了乳娘。既然乳娘知道母后曾经生过一个女儿,那么她极有可能也知道母后的女儿是怎么没的,是否真的如母后所说的那样,是被突厥人给偷走杀害了。
我忐忐忑忑地去见了乳娘。乳娘正在院中做针线活,见我走来,慌忙站起身来,手中的线团掉落在了地上。
我默默地看了一眼线团,把它捡起来放在手中捏了捏:“乳娘。一直没有腾出时间来跟您叙旧,是本王的不对。”
“不不...殿下...还是公务要紧。”乳娘低着头,局促不安地抓紧了自己的衣角。
我蹙眉,总觉得乳娘似是有些怕我。这倒不奇怪,我长大了,再吊儿郎当,多少也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