巨痛,一双手紧紧抓着椅背,用力之猛修长白皙的手背上青筋必露。
时灿深吸了口气,扭开头,淡薄地道:“该说的我已经说了,费上将,我们之间的关系就跟退婚令上写的一样,自此往后,毫无瓜葛。”
说到这,他又侧目看他一眼,从怀里掏出个小蓝瓶扔在地上,“这是蓝君的解药,你拿去给他服用,他到底是你的配偶,你要了他,却置之不理,任他被文中将搞得生不如死,单凭这点,你也不是个大丈夫,将军楼后院乱成一团胜过叛国案,还请上将自己好好回去整治整治,我和阿宝的事就不必你挂心了。”
话落,他突然拉开飞行舰舱门,呼啸做响的冷风猛然间吹进舱内,费里维大惊失色,“你要干什么?!时灿!”
舱门前的男子最后回眸一笑,清淡秀致,如微风掠过湖面却激起碎波千重,他迎着风声,淡淡地道:“我们就此告别,从今往后,各走各的路!”
说完,一个纵身飞扑下舱门之外,费里维震惊地冲上去想抓住那片湛蓝衣角时,舱门却突然自动关闭,“嗡”地一声,全门结结实实地合上,他跪坐在舱里,手里还紧紧抓着一片衣角,整个人如同石化般僵硬的不能动弹。
☆、54·退婚令
深海之中,瞬间的重力让时灿陷入浩瀚大海深处,无数海水争先恐后地涌入嘴里、耳里和鼻中,他努力睁开眼睛,双手不住地挥舞着,幽暗的海中,一艘单人潜水舰像鱼儿一样游向了他,不多会便到他身边,舱门打开,一只纤纤手臂伸出来将时灿奋力拖了进去。
披上温暖的毛毯,时灿握着手里热呼呼的香浓咖啡对明芸茜笑道:“谢谢你,明小姐果然来的很及时。”
明芸茜回眸一笑,道:“大嫂的话我能不听吗?你要出了什么闪失,那我回头怎么跟哥交待。”
时灿被她说得脸色微红,他转头望向潜水舰外,也不知道潜到多深的海里,四周漆黑一片,偶尔有不知名的鱼儿从舰窗前慢悠悠地游过,他出神地望着,只觉得全身都松懈下来。
是太累了,与费里维的一场婚姻让他仿佛经过了数年的磨难才得以逃生,他缓缓合上眼,头无力地抵在窗前,明芸茜见了,便道:“你想睡就睡吧,进入司海城还需要一些时间。”
“我们是进司海城?”时灿有点小小地吃惊,这跟他原先计划不太符。
明芸茜轻松地说:“是啊,我想来想去,还是哥哥的司海城最安全,你想想啊,司海城处于万尺深海之下,没有海军特意授权的潜水舰是不可能进入城内,我觉得如果真要跟将军楼断绝关系,藏在司海城是最好的选择,你别担心,小阿宝和吉纳我也带进去了,从此以后,无际城里再也找不到你时灿这个人,你不用担心费里维会来找你,就算他知道你在哪,也进不来。”
她说完又冲时灿得意地眨眨眼,“反正你迟早要进司海城与我大哥成婚,现在进去不是更好?”
时灿拉了拉身上的毛毯,没说什么,而是转过身闭上了眼,他想好好睡一觉,可偏偏眼睛一合,脑海里就情不自禁地出现那张脸。
曾经不可一世的冷凛墨眸在那一刻双目赤红,他能看清费里维眼里充斥的红血丝,像是被逼疯的雄狮般狠不能将自己碎成万段。
“我承认我对不起欧阳,但我绝没有对不起你!”
时灿深吸了口气,尽力让心情平复下来,缓了会,才慢慢吐出气息,嘴边浮起抹苦笑,什么对不对得起,费里维,你抓着我又能怎么样?你舍不得的只是那个孩子吧。
用力按了按发涨的额头,时灿包裹好毛毯蜷缩在舰舱的单人椅上,强迫自己睡进去,“到了司海城记得叫醒我。”
潜水舰在幽暗大海中慢慢往更深的地方游去。
将军楼后院的水晶房,费里维已经记不得上一次来是什么时候的事,或许是蓝君生日那晚,自那以后,他再也不曾踏进这间水晶房一步。
房里泛着淡淡的蓝光,伫立在厅两侧的透亮水晶柱里,当日运来的多彩珍奇鱼儿已了无生气,它们慢悠悠地游着,有些似乎已经不动弹,静静地飘浮在水里,尤如死去一般。
靠在长椅上打嗑睡的护卫官被他的身影惊醒,一见是他后,欣喜地大声道:“上将?是上将来了!天啊,居然是上将!”
他站起来正想继续朝里喊时,费里维挥手止住了他,“不用叫醒其它人了,我有两件事交待你,你照着做就行了。”
“是,是什么事,上将尽管吩咐。”护卫官低头应道。
“第一,将这个蓝瓶子里的药粉给你们蓝君王子,可以治好他的喉疾。”费里维掏出胸前衣袋里的小瓶子,递给他,然后又道:“第二,退婚令今晚已下,你们明天就带着蓝君王子返回水粟星。”
“什,什么?”护卫官双手捧着蓝瓶子惊愕不已,“这,这,怎么会这样?上将,我们王子做错了什么要被退婚?”
他惶恐地抬起头来,想从费里维脸上找出答案,却见英俊的上将眉目清冷如冰,一对漂亮的墨眸里如同水晶柱里的鱼儿般,已无任何生气,他张了张嘴,还想说些什么时,费里维已漠然地转身,“我交待的事就这两件,你去转告蓝君王子,不要再来找我,这起婚事的过错全在于我,如果真要问责,我也会奉陪到底。”
护卫官震惊地说不出话来,他从费里维脸上已看不到任何神情,说话的语调,转身的背影,淡薄的神色,一刹那间,这个年轻英俊的上将竟像万念俱灰般落莫神伤。
他只能咽下想问的话,捧着小药瓶愣愣地看着费里维离开,渐渐消失在夜色中。
将军楼会议室的门被突地推开,正在召开会议的所有高级将领纷纷回头,文楦气急败坏地冲进来,秀美的脸上难掩怒气,她扫了全场一眼,忿恨的目光最后落在费里维身上,咬了咬唇,道:“各位能否先暂停休会,我有重要的事要跟费上将谈。”
费里维挑了挑轩眉,冷冷地看她一眼,然后神态清漠地道:“先暂时休会,十分钟后再开。”
军官们陆续离开后,文楦猛地将手里的文件甩在桌上,“这是干什么!里维,你这是什么意思?!”
文件上赫然写着退婚令三个字。
费里维垂眸继续审阅手里的军事要件,头也没抬,淡淡地道:“就是你看到的那个意思。如果有什么不明白,可以找司法部咨询。”
“你疯了吗?你居然给我发退婚令!你,你凭什么给我发退婚令!”文楦气极地冲到他面前,一拍桌子,怒道:“里维,你必须给我个解释,否则我不服!”
“你还需要解释?”费里维抬了抬眼皮,淡然地看她一眼,“退婚是给你最大的面子,不要再无理取闹,你也不希望被水粟星的人知道你干的那些龌龊事吧?”
文楦闻言脸色立变,她倒退两步撑着桌面怔怔地看了他许久,才嗑嗑巴巴地回道:“里,里维,你在说什么,我哪有……”
“你不用再说了,文中将,如果真要追究起罪责,就不只是退婚这么简单,我建议你适可而止,不要让大家脸上都难看,退婚后,你即刻返回你的星球,今天就回去,我已经安排好飞行舰了,一会就有人会去接你,你还是趁这个时候回去收拾行李。”他抬手看了看表,面无表情地道:“十分钟快到了,文中将没什么事就请出去吧。”
文楦颤抖着嘴唇,双手失措般抓着费里维的袖角,哀求道:“不要这样对我,里维,你不可以这样对我,我是你的第一配偶啊,我是你父亲亲定的媳妇,我做错了你可以罚我,但不要下退婚令,求求你,不要这样……”
英俊冷漠的上将手袖轻轻一抬就甩掉了她,没有多看她一眼,转身背着她走向另一面,“你赶紧走吧,一会军官们进来被他们看见,你的颜面更是无存,蓝君的事我可以替你包庇,但退婚是不可避免,文楦,我们之间其实并没有多少感情,你知道这只是场政治婚姻,我对你,根本没有爱情,你不必再强留。”
“不!你不爱我,我可以等!里维,我,我愿意接受任何惩罚,但就是不能接受退婚!“文楦猛地抓起桌上的退婚令狠狠地用力撕成碎片,扔到地上,“里维,我是你父亲定下来的媳妇,你要退婚也得经过费统帅同意才行!不能就这样抛弃我!”
背对着她的英挺背影只稍稍顿了会便发出声轻轻的叹息,“文楦,如果我把你下药害蓝君失哑的事告诉给父亲听,你认为,他还会认你这个媳妇吗?”
文楦当下哑然,她惊慌失措地倒退几步,失神般摇着头,“不,不,里维,你不会这样做,我这样都是为了你,我做这些都是为了你啊!里维,我不能让任何人分享你,蓝君一样,时灿也是一样,包括欧阳,对!你是不是因为欧阳才想赶我走!一定是他!这个阴险的家伙!”
她咬牙切齿地怒道:“你说我心狠心毒,可你知道欧阳他做了什么?他比我心计更深,他根本就没什么心病,那全是骗你的!他就是想以此胁迫你,让你对他内疚,里维,他的心思远没有表面上那样单纯温和,你是被他骗了!”
费里维倏地转身,目光灼灼地盯着她,好半天才问出一句:“你不要污蔑他,我这么做,并不因为他,而是因为时灿。”
“时灿?开什么玩笑?里维,你是想要时灿的那个孩子吧,果然像欧阳说的那样,时灿的那个孩子就是你们间的关联点,难怪他要找时灿谈,说的那样好听,是为了你,实际上是为了断了你们的关系。”文楦冷哼一声,“早知道是这样,我就该走在他前头,先把那孩子抓回来才好。”
费里维听她说完,突地上前一把抓住她,“你说欧阳去找时灿要孩子?”
“对,你心里所谓的美好情人就是个心机沉重的阴险小人,他不但常年装心病让你牵心挂肚,还主动去找了时灿逼他把孩子交出来,这招果然高明,如果逼到了,他可以抱着孩子跟你邀功,退一步讲,拿不到孩子,他也能逼的时灿离开无际城,不管是哪种结果,最后的胜者都是他,像这样的男人,里维,你还能爱他?!”
文楦看着他脸色急剧变化,便上前一步拉着费里维军领,放轻了语气道:“只有我才是最真心实意对你的,里维,你收回退婚令好吗?我有错我会改,请你不要这样狠心。”她泪光涟涟,伸手想环抱住这个男人,而这时,费里维果断地推开了她。
“十分钟时间到了,你可以离开了。”留下的仍是冰冷的话语,文楦刚想开口,办公室门自动打开,数位军官已在门外等候,费里维背过身不再理会她,只对门口的护卫官道:“带文中将出去,会议照常召开。”
“不!不!你们没有资格赶我出将军楼!我才是这里的女主人!”尖锐的哭叫声很快被护卫官等人用手巾掩盖住,伫立在窗前的英俊上将只微微侧头看了身后一眼,神色冷漠清冽,谁也没注意到,他修长的十指紧紧握着,已陷入掌心。
灯火幽暗的林间小径,费里维一个人独自站在曾经的院落前,怔怔地望着这个地方,从与时灿大婚的那一天开始,他就每夜来这里过夜,初时玩弄利用的心境与现在断肠似的痛天差地别,他跨进院里,淡淡地扫视着四周。
院落简单别致,根据典械星的习性种了不少香树,现在已慢慢长大,夜风一吹,香气飘荡在院里,令人更为倜怅。
屋子的门从时灿离开的那天就封锁上了,他上前推了推,尘埃在雾气中徐徐散开,像被惊扰的层层烟雾,很快让风吹得七零八落,费里维弯腰捡起门边的一根残断的香枝,凝神望着,那个人的音容笑貌似乎又浮在眼前。
他垂下头,很难很难才压抑住心里那股纠心的痛,他不明白时灿那一跳是为了什么,难道他们之间非得闹个你死我活才能两全?
“我没有对不起你,你这又是何必?”对着残断的香枝,费里维微合上双眸,深深吸了口气,抿紧了唇角,将涌出喉口的悲声硬吞了下去。
他一定不会就这样死,只是自己再也找不到他,这才是他真正的目地所在,彻底的逃离了自己的掌控中,到一个自己永远也去不了的地方。
时灿,你越来越聪明了,而这种极致的心机却是用在自己身上。
费里维无力地倚靠在门边,缓缓垂下手,香枝早已残断,这时只需稍稍用力便灰飞烟灭,他失神地望着天际,一刹那间竟有种生无可恋的挫败感。
可心底那股不甘又极快地涌上心头,不能就这样放过他,每个人都以为他费里维看重的只是那个孩子,可在他心里,哪怕没有孩子,时灿也必须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