匈野王庭反对之声不绝于耳,我等与倭奴又无甚交情,为何要趟这浑水?
慕容厉森然一哂,怎能让绝世双骄汇合一处?此刻他们分隔两地正是天赐良机。倭奴算什么?上了树的猫那也还是猫!我们要杀的是肖倾宇和方君乾,是绝世双骄!
天镔皇宫。
大臣迷惑不解,绝世双骄中为何要先出手对付方君乾?
皇帝答,我们不是要杀方君乾,而是拖住他,让他腾不出手去援助肖倾宇。
想起方君乾的年轻,方君乾的朝气,方君乾清澈眼睛背后的深沉,淡淡微笑背后的桀骜……这些感觉让他很不舒服。
臣子大惊,莫非皇上真正要杀的人是公子无双?!
没错!
皇帝转过身。
我与匈野二十万大军已从水路绕道直取谷嘉城,要趁肖倾宇立足未稳打他个措手不及。天镔匈野将与倭奴里应外合共同绞杀这名动天下的公子无双!
茶已凉,夜已深。
公子无双帐篷里的灯火依旧。
肖倾宇坐在桌案边。案上搁着一把线条流畅的绝世宝剑,面前陈铺着几张行军地图,各处传来的谍报被仔细分类堆放。
淡淡晚风吹进帐篷,一页页翻过桌上的经文。
杀戮与慈悲。
血腥与救赎。
明明矛盾的事物因为那个白衣男子的存在而变得和谐而完美。
肖倾宇眼里有轻愁,暗如子夜的黑眸望着门帘,帐篷外便是一条小河,在这温柔的夜里泛着波光粼粼。
值夜的卫兵举着火把,来来回回巡逻。
为这静谧的夜增添了几处人声鼎沸。
“公子,您该歇息了。”身旁的劳叔禁不住心疼。
看着这个白衣缱绻的男子,自接手兵马后不过短短五天,举手投足间的冷厉已让自己这个杀人无数的绝顶高手为之惊心!
纵然每日沉浸于金经中却还是无声染上了杀戮。
温润如玉的公子无双,无法舍弃天下苍生,便独独舍弃自己。
无双公子忽然轻轻问:“劳叔,你跟我有多久了?”
劳叔恭敬回答:“老奴从公子十岁开始伺候公子,如今已有十三年了。”
“十三年了呢……”肖倾宇轻轻一叹,思绪万千,让人捉摸不透。墨色的眼藏在发际的阴影下,万千寒冰,“你被陛下派到肖某身边已经十三年了呢。”
“公子!——”扑通一声趴在地上!劳叔木讷的表情迅速变成了面无人色的惨白。
“没错吧?前大内第一高手,御前四品带刀侍卫——劳、诺、雷。”
“公、公子——”劳叔慌张解释,“老奴虽是皇上派来保护公子的,但自从跟着公子起,老奴就和皇上那边脱离关系了。公子明鉴,这么多年来老奴从没背叛过公子呀!”
肖倾宇微微一笑,寒似星的眼波隐在暗中:“如果你出卖过肖某,你现在就无法站在我面前跟我说话了。”
劳叔听得冷汗淋淋。
“既然你没有在护送小侯爷千里逃亡时通风报信,那就足以证明你对肖某忠心。肖某只是想告诉你,你的经历肖某已经知晓,你不必为此心神不宁疑神疑鬼。肖某不想让你心生芥蒂。”
说完这句,肖倾宇似乎有点累了。
挥挥手:“话已至此,你退下吧。”
劳叔抬头盯住眼前这个荏弱而又坚忍的绝世男子,真心道:“公子是老奴一生中最敬佩的人,永远都是。”
“公子早些歇息,千万保重身体。”
劳叔退出帐篷。
怎能休息呀——
肖倾宇闭目入神,疲累早已袭遍他的全身。
他当然明白。
以自己身体之现状,若真要呕心沥血硬撑下去,只怕当真会如风中残烛,瞬间寂灭。
可是,按当下局势,若不如此,自己又情何以堪?
大庆江山朝不保夕、风雨飘摇……
这残破之躯……实不知能支撑到几时……
第一百二十二章
“末将杨虎,参见公子!”
杨虎恭敬行礼,动作干脆利索,毫不拖泥带水。
营地内枪矛如林,只有一个白衣清雅的男子坐在轮椅上,但他挺直的脊背却像是整个世界的聚焦点一样,不由自主的就吸引了所有人的眼光。
所有士兵和将领的心神与意志似乎都凝聚在了那个男子身上。
杨虎小心翼翼偷觑了一眼面前的无双公子,瞳眸温润如墨玉,容颜清寒如冰雪。心下不由嘀咕:怎的公子面貌与狂澜之战时无什改变?
心里正在思忖,却听肖倾宇温和道:“犹记狂澜之时杨虎还是个小小兵卒,而今也是位独当一面的小将了。”
话中略带感慨又甚欣慰。
杨虎微红了脸,受宠若惊:公子居然还记得我呢!公子居然还记得当年那个小小兵卒!
“公子安好,末将奉侯爷之命,率领五万轻骑兵前来投奔公子,此乃五万轻骑兵指挥玦,请公子接手!”
不知如何接过那枚令玦,肖倾宇手持腾龙玉玦,对着阳光照见那剔透晶莹,只觉万千思绪纷至沓来,霎时感怀无限。
他是真的关心自己呀……
心念及此,无双素来清明锐利的目光,此刻旖旎如梦,一半烟遮,一半雾埋。
杨虎继续道:“侯爷让末将带句话。”
肖倾宇点点头:“请将军进帐详谈。”
无双公子注意到,即使嘉睿帝下旨革除了方君乾王侯之位,但八方城众人(包括肖倾宇自己)还是常以“小侯爷”呼之,连方君乾自己都常常自称“本侯”——难不成是习惯使然?
进了帐篷避开人多眼杂。
肖倾宇静静把玩着掌心金线:“请讲。”
杨虎抬起头,一五一十开始转述方君乾的话。他不但把方小侯爷的话复述得一字不差,甚至就连语气和神态也模仿得惟妙惟肖——
“本侯很恼怒!你要救大庆,可以,但起码跟本侯说一声吧!这样一言不发离开八方城,本侯担忧得寝食难安。每次都是这样,把一切都背负在自己身上,连让我挽留的机会都没有。倾
宇对苍生多情,唯独对本侯残忍。”
只听了一半,肖倾宇就可以确定了,这确实是方小侯爷的原话——他那略带无奈和委屈的语调只有在自己面前才会流露,独此一家,别无分号。
撇开家国、道义和责任不谈,自己就“情”字上终究还是负了他。
“好吧,你要救黎民你要灭倭奴,本侯理解你、支持你。虽分隔两地无法与君并肩作战,但倾宇只要知道——无论何时,方君乾都在你身后默默支持着你,这样,就不会觉得孤单了。”
“探到天镔匈野二十万大军从水路绕道直取谷嘉城,想必要与倭奴联手一起对付倾宇。虽知倾宇腹有韬略运筹帷幄,但还是免不了罗嗦一句——千万小心。”
“话说到这里也差不多了。最后一句——”
方君乾的脸仿佛与杨虎的脸重叠,传到耳畔的嗓音也化为了那人独有的慵懒磁性。
“此战过后,早点回家。”
肖倾宇一愣,过了好一会,忽的莞尔微笑。
这一笑与他以往的笑不同。
不是那种淡漠疏离,坐看风起云灭的微笑。
而是澄净而透明,
像破云而出的月华,
邀人共醉,
韶华入梦。
冥冥中感觉:被方君乾爱上,这辈子是逃不掉了。
当大庆,倭奴,匈野,天镔相继卷入战火,大庆南面的聊盟却保持着暧昧的沉默。
既不偏袒任何一方,也不发表任何声名。模棱两可的态度让人摸不着头脑。
然而不可否认的是,聊盟的中立政策让他成为此时唯一一个免于战火洗礼的国家。
聊盟国都,聊都。
一家生意了了的茶馆内,有两个客人正在漫谈天下大势。
“皇甫兄要投奔八方城?”其中一个瘦长客人面貌普通,就是扔在人堆中就找不出来的那种。偏偏眉宇间有一股傲气,但不惹人讨厌。“余日不解,以皇甫兄之才哪里不将你奉若上宾,
这天下群雄为何皇甫兄独独选择了八方城的方君乾?”
余日知道自己这个好友在水利方面绝对无人能出其右,虽说现在适逢乱世,有才之士纷纷投靠明主以期将来建功立业封妻荫子,但看看皇甫鲧禹这等期待焦急——八方城真有这么好?
皇甫鲧禹呵呵大笑:“这八方城有几点好处是别处拍马难及的。第一,八方城元帅方君乾确有明主之象容人之量,在他收下聊盟第一军师戚无忧时,我就对他有所好感。再经过这几年历
练,越发淡定沉稳,无懈可击。我敢保证,此人有朝一日定会龙飞九天叱咤风云。”
“第二,八方城军民同力,上下齐心,虽人才济济却少有倾轧争权勾心斗角,少见、少见!”
“这第三嘛……因为天下盛传‘得无双者得天下’。而公子无双所在之处,也就是天下英才向往之处!”
余日瞪大眼睛:“你说的可是大庆右相肖倾宇?我可听说英武侯方君乾曾在金銮大殿向其表白,当年此事轰传天下呀!”
皇甫鲧禹:“方君乾看似游戏花丛,实则至情至性。肖倾宇看似优柔谦恭,实则傲骨嶙嶙。此二人皆为当世龙凤,于战火中生爱,于乱世中定情。明知举世皆非却仍一意孤行,想来是爱
绝成痛,至恋成殇。”
余日淡淡道:“若非余日对封侯拜相不感兴趣,倒真想会一会那个号称绝世无双的肖倾宇!”
皇甫鲧禹摇头叹惋:“可惜天妒英才,如此谪仙般的人物,居然双腿瘫痪,不良于行!”
“此言差矣!”余日正色道,“如此才情卓然,冠绝天下,实乃上苍之钟爱!然而有得必有失,他既集天地灵气于一身,必在其它方面有所缺憾。要知水满则溢,月盈则缺。若是此人能
行立于地,恐非祥兆!”
皇甫鲧禹笑道:“余神医言之有理,倒是皇甫过于拘泥了。不过话又说回来,不知余神医可有把握治愈无双公子腿疾?”
余日自负道:“有多少把握我不知道,我只知道,如果世上还有一人能让他站起来,那人便一定是我余日。”
皇甫不由打趣:“若是以后余神医混不下去了一定要去八方城,只要治好了无双公子腿疾保你一辈子衣食无忧。”
“余日过惯了闲云野鹤般日子,才懒得去八方城奉承献媚巴结权贵。”
“知道你清高!”皇甫鲧禹笑呵呵,“不知余兄此来聊盟所为何事?”
余日眼神一黯:“据闻吾弟近期在聊都出没,所以特意前来看看,以免他胡乱找人试毒做下伤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