r 大山黑苍苍没边没沿。
幽幽的深谷显的骇人的清静和阴冷。
空气静得吓人,氤氲着不可名状的危险气息。
“呜嗷~~~~~”妖异圆月下,头狼在对月长嚎。
对小小的方君乾来说,这无疑是一场怎么也醒不来的梦魇。
他不敢停下来歇口气,因为身后的狼群会随时一扑而上。
停止脚步就意味着死亡。
在生死一线时,人类的潜能被发挥得淋漓尽致。
至少,
方君乾从来不知道自己还有这方面的天赋。
天黑。
杂草丛生,不辨道路。
一声惊呼!
方君乾被脚下的藤蔓绊了一下,狼狈地栽倒在地。
白嫩的小胳膊被锋锐的荆棘划开了一道血口子,
淡淡血腥味漂浮在空中。
群狼嗅着了血腥味更显兴奋,一双双绿幽幽的眼睛在暗林深处宛如催人性命的鬼火。
恐惧如粘腻的流体,在孩子稚嫩的心中悄悄流动。
脸色惨白,但嘴唇却还倔强地抿着。
虽是孩童,却已见日后英绝天下的雏形。
眼看狼群就要一拥而上,方君乾绝望地闭起眼睛。
倏地——
低缓的埙声从月中传来。
沧桑、神秘、哀婉。
那一刻,小君乾从埙声中,听到了秋。
一道强劲的气流掀得方君乾往后倒去。
然而被狼群撕裂的痛苦却没有如预期般降临在自己身上。
惊诧得抬眼,看见一头苍鹰从天而降!闪电般挠伤头狼的右眼!
头狼痛极哀嚎。
苍鹰振翅,搏击长空!
凭借空中之力对头狼啄挠抓拍,与此同时,羽毛纷纷如雪落下。
狼群是何时离开的,方君乾没注意。
他实在是太累了。
就这么懒洋洋地躺在丛林中。
连根手指都不想动一下。
只有埙声回荡在上空,
悠远而苍凉。
即使在滚滚红尘中,也让人置身于荒凉的旷野。
纵然暖阳高照,也有种风高云缓的阔朗与空灵。
至静至悲,远离尘嚣。
更何况,是在这般寂寥的月夜……
小小的孩童不知该用什么言语去形容它。
直到长大以后才知道,这种感觉叫做——神往。
埙声停了下来。
苍鹰也没入了茫茫夜色。
小君乾吃力地站起身,
一眼看见刀削斧砍般的崖顶上
那个雪白空灵的影子。
远远望了一眼,应该是和自己年岁相差无几的孩子。
看不清他的脸,只看见三千青丝随意地铺在背上,白衫漫卷,水波流泻。
方君乾只觉自己从一个梦境陷入了另一个梦境中。
前者是噩梦,而后者是美梦。
崖顶上的孩子转过身,
朝他微微一笑。
静谧得像一个挣扎不起的梦……
第二章
方君乾同学看着眼前的救命恩人,七八岁的孩童,眉目如画,时至立秋,却只穿了件白色的长衫,清雅中隐见出尘超脱。
他的长发随意飘扬,当他转向自己时,黑亮纤细的发丝追风逐面而过。
浮光月影荡在他的脸上,淡然一笑,连山岳都倾倒在他面前。
似曾相识的感觉。
方君乾忍不住脱口而出:“我们见过吧!”
见过吧?
一定见过。
我们曾携手看桃花无涯。
策马享天地浩大。
你在袖手崖上静等我十六年。
我也在三途河边窥探你来生的容颜。
几番轮回,几世寻觅,
然后,命运安排你我在此时此地相遇。
再然后,我笑着对你说:“我们见过吧!”
我们见过吧?
否则,
为何只是萍水相逢,就让我怦然心动。
心动,
心痛。
白衣孩童点点头,又摇摇头,看着他的眼神有点迷茫。
他似乎不怎么习惯和同龄孩子相处,以致对方小朋友友好亲切的笑容略显冷漠。
不过先开口的还是那孩子:“你是谁?”
方君乾本来还以为他不理自己了,见他发问立马大喜过望:“我姓方,叫方君乾,七岁了。”
“你为什么在这里?”他继续问。
说也奇怪,一向天不怕地不怕的方君乾竟在这孩子面前紧张腼腆起来。
“我溜出来玩……结果迷了路,就碰上了野狼……”
白衣孩子点点头,见他身子在微微发颤,忽然说:“你是不是冷了?”
小君乾这才发现自己已经露侵衣衿,饥肠辘辘。
“又冷又饿!”方君乾甜甜一笑,凑近他讨好道:“有没有吃的?”
……
白衣孩子似乎很熟悉附近的环境,熟练地拾了一堆枯枝,却在掏出火折子准备生火时,意外发现火折子已湿透。
“啪嗒”一声,小君乾手上火光一冒,柴火已经点燃。
“这是什么?”白衣孩子吃惊得眨眨眼。
方君乾汗了一下:“打火机。”
打火机?
白衣孩子奇怪地看了他一眼。
现在打火机在市面上还是稀罕物,通常有价无市。
可见这个叫方君乾的孩子家里定然非富即贵。
白衣孩子将陶埙搁在唇边轻奏几个音符后,那只颇通灵性的苍鹰从天而降,丢下几只麻雀。
方同学目瞪口呆,旋即对面前的孩子崇慕不已:她是仙女吧?
自我肯定:她一定是仙女!
方小宝,你不觉得自己在某些方面搞错了吗……
四只麻雀架在篝火上,滋滋地冒着油,香气扑鼻令人食指大动。
方君乾觉得自己就像小红帽的狼外婆:“看起来很好吃的样子呀……要不要来一点?”
白衣孩子摇摇头:“我不吃荤的。”
方小宝再接再厉:“你正在长身体,不吃肉怎么行!”
强迫性地将肉串塞进他手里,不达目的不罢休:“尝尝吧!我的手艺可是一流的哦。”
看着方君乾满目期待,白衣孩子终是犹疑着将肉串放在嘴边轻咬一口。
咀嚼几下后眼睛一亮!
“怎么样,不错吧?!”方君乾暗笑于心:破戒了破戒了!
得寸进尺:“那,我都把名字告诉你啦!公平起见,你也应该把名字告诉我。”
白衣孩子皱了皱清秀的眉,似乎不想谈起自己的名字,只淡淡答了一句:“我姓肖。”
“肖?萧?是哪个呀?”
“‘生肖’的‘肖’!”孩子说这话时似乎有点赌气。
方小宝眨眨眼,果然本少爷套近乎的本事天下无双——原来“她”姓肖啊……
肖仙女……小仙女?
方小宝眉眼弯弯:好姓!
悄悄靠近,依在他身边,在其耳边轻言:“我们交个朋友吧?你家住哪儿呀?”
对于这样一个孩子实在没有防备的必要,他由着他靠近自己,黏着自己。
“我从小就被父母送到山上的寺庙清修,爷爷嫌我命格不好,不许我十二岁之前进家门。嗯,再过五年我就可以回家了……”
“这是迷信呀!迷信!!”小方同学听得义愤填膺。
然后语重心长地教育一脸淡然的小听众:“连皇帝都退位啦,居然还有家长这样封建!现在什么都要讲科学——科学你懂不?”
小听众睨了他一眼,淡淡道:“科学一词起源于大倾国古语,原意为‘科举之学’,近代国父孙仲凯在翻译外来著作时,将英文science翻译为科学,意为各种不同类型的知识和学问。”
方同学愣在当场,吃惊地微微张嘴:半响后颓然:“咱……班门弄斧了。”
肖同学望着他,眼神有些腼腆,又有点热切:“我还是第一次跟同龄的小朋友聊天呢……你会常来看我么?”
求之不得!
方小宝立马打蛇棍上:“嗯嗯,这儿没什么好玩的,怪不得你会无聊呢!干脆你跟我去东北吧。”
“东北啊?”白衣孩子无限憧憬,“听说那边冬天有冰灯……”
“是呀,冬天的冰灯可漂亮了!唔,我家就住在东北!”
现在方小少爷满心想把这个冰雪聪明的“小仙女”拐回家去当媳妇儿……
可怜的方同学已经完全把人家当成了女孩子。
直到两人长大之后再度相遇,肖公子还对此事耿耿于怀。
每当这时方小宝就愤愤不平地喊冤:“倾宇你摸着良心说那次乌龙能全怪我吗!你从头到尾都没提过自己是男孩呀!你说自己从小被父母送到山里修行,我头一个反应当然是你父母重男轻女把你给遗弃了……何况男孩子哪有留这么长的头发的?长得又比我的邻家小妹还水灵……”方小宝越说越伤心,越说越委屈,“还怪我了!?我都没说你欺骗我的纯真感情!”
最后总结——
“肖倾宇,”方君乾一本正经,“你赔我初恋。”
不过此时的方君乾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正在摆大乌龙。
他一心一意想早点定下他的小仙女,省得别人捷足先登。
上上下下打量着他,最终将目光钉在了白衣孩子挂在胸前的那个陶埙上。
再往他身边挨了挨,方小朋友满脸好奇:“刚才你就是用这个救了我?”
点头。
“送我吧!”
“呃?”孩子一惊,估计从未见过这般厚脸皮的人。
见他犹豫不定,方君乾想着如何调节气氛,灵机一动,他漂亮的桃花眼里透着邪恶的神采:“这样吧,我拿这个打火机跟你换。”
手一翻,那只铝制的精致打火机出现在他手掌心。
做工精细,显然是出自大师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