止不住:“部长原是可以走的,可她又折回来救我,结果被他们缠上。她叫我先走,等我叫人过来救她时,部长已经……”
她说不下去了。
这么不堪、残酷、痛苦的回忆,如果可以,邱清韵希望永远都不再提起。
掩面抽泣:“我不该一个人先走……我不该抛下她的……我不该……”
“晓晓醒来后,已经割了三次腕。要不是每一次都被我们及时发现,她早就……主席我好害怕!我现在都不敢离开一步!要是部长有个什么三长两短,我也不活了……”
无双拍拍她的肩膀:“不要太自责。放心,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如果这句话出自他人之口,别人总会抱有三分怀疑,但如果这话是肖倾宇说的,那就另当别论了。
肖倾宇打开房门进入病房。
进去后一把拉开窗帘!
温暖的阳光洒进病房,金色光线在两人身上轻舞飞扬。
“老是呆在病房会把人憋坏的,天气这么好,陪肖某出去走走怎么样?”
倪晓晓呆呆抬起头,望着他。
“公子……”
一声轻唤,眼中忽然泪珠滑下。
无双的请求,很少有人可以拒绝。
无双陪倪晓晓在医院的花园里随意散步。
两人都没说什么话。
只是慢慢走着,
直到迟暮的余晖在一片暗沉里,渐渐遥远,悄悄逝去。
往昔热情活泼、能歌善舞的文艺部部长,娇艳可人而又火辣扎人。
倪晓晓,是一朵含苞待放的红玫瑰。
而今,圆润的脸瘦成了尖尖的下巴,一直低着头,一副怕见生人的模样。无神迷茫的大眼睛惊恐地打量着四周,充满小动物似的无助不安。
天有点凉,少女出来时穿着单薄,此刻不由冷得瑟瑟发抖。
却因为无双在侧,强咬着牙不出声。
肖倾宇毕竟细心,知道少女是吃不消这春寒料峭,于是停下脚步,将方君乾的斗篷解下放一边,却将自己雪白的外套披在倪晓晓的身上。
“天冷,穿上吧。”
翩翩然的君子风度。
倪晓晓有点纳闷地看着公子无双重新穿上斗篷。
为什么他宁愿脱下自己外套给她穿上,却不愿把这件斗篷留给自己?
况且,肖倾宇是从不穿这种华贵显眼的红色斗篷的……
不过倪晓晓很快就把自己的疑问忘掉了。
因为肖倾宇问了一句:“晓晓知道肖某当时为什么会离开平都吗?”
无双头一句话,就勾起了倪晓晓想听下去的:
“为什么?”
肖倾宇闭上眼睛,一幕幕回忆着那个耻辱的一夜。
他讲给这个女孩子听。
他讲得很慢,每一字、每一句都仔细斟酌。
那原本已经愈合的伤疤再度揭开,血淋淋的痛。
“当时,段齐玉和萧家联手将肖某出卖。若不是少帅及时赶到,肖某怕早被仁裕给……”
一个男子,一个像肖倾宇那样傲骨铮铮的男子,要用多大的决心和勇气,才肯在一个异性面前坦诚那段阴暗的、屈辱的、羞耻的、近乎不堪回首的往事?
倪晓晓紧张地抓住肖倾宇的胳臂,瑟瑟发抖。
对这个少年当初的绝望、无助和悲愤,她感同身受:“公子……”
忽然觉得自己比肖倾宇幸运多了。
起码自己的亲人与朋友始终坚定不移地支持着自己,可他……似乎真的什么都没有了……
“可是肖倾宇坚持下来了。”
人生,没有过不去的坎。
“晓晓,你有疼你爱你的父母,关心爱护你的朋友,热情友善的同学。你想想,如果你死了,他们会有多么伤心难过?
“为什么你有勇气死,却没勇气活下去?
“还有玉函,他喜欢了你这么久——若不是太在乎你,以玉函的沉稳冷静,断断不会犯下这种错误。
“看得出,你也喜欢他对吗?”
那个斯斯文文总是微笑着的张玉函,无论自己说什么都从不反驳的张玉函,在自己赶夜班时特意带宵夜给自己的张玉函,那个在自己人生最低谷时默默陪伴自己的张玉函……
倪晓晓只觉得极冷,冷得让她只想用双臂环抱自己。
“我已经……我配不上他了。”
娇躯颤抖如风中落叶,毫无血色的嘴唇哆嗦着:如此肮脏的身体,她还配得到幸福吗?
见她如此纠结痛苦,无双不由蹙眉:“你是在瞧不起自己,还是在瞧不起玉函?”
“既然选择了他,就应该相信自己的眼光。何况这件事不是你的错,如果玉函真因为此事嫌弃你,那你应该庆幸才对。早点认清事实总比将来悔之不及要好。肖某相信玉函是有担当的男子,他心胸开阔、体贴细心,不会在意你的过去。”
“真的吗?”倪晓晓猛地抬头。
“要不——我们来证实一下?”无双狡狯一笑,如烟花绽空。眼波流转,衬得眉眼愈发清逸。
退出病房,无双和张玉函一起走在医院的林荫道上。
“还是公子有办法,您一来,晓晓的脸色马上好多了。出事以后,我还是第一次见到她笑呢。”
“可是晓晓的父母似乎还无法接受。”无双叹了口气,“倪家虽不是名门望族,却也是清白人家,出了这种事,让晓晓在邻里乡亲中怎么抬起头来?
“有时,流言蜚语是能杀死人的。”
张玉函一下子白了脸。
无双沉默一会儿,猛下一计重药:“玉函,我决定明天就向晓晓父母提亲。”
“啊!什么?”张玉函大惊失色,原本斯文的脸再也斯文不起来了。
狠狠脱口:“这怎么行!”
无双故作诧异:“为什么不行?”
“我喜欢她,已经喜欢很久了。”
无双心中暗笑,面上仍不动声色:“喜欢她?”
丝丝讥诮浮上无双唇角,“肖某能给她名分,保护她,照顾她。肖某不会在乎她的过去,愿意娶她为妻,愿意一生为她挡风遮雨。你能给她什么?”
“你能给的我都能给,你不能给的我也能给!”
“天底下还有什么肖某不能给的东西吗?”无双公子给不起的东西,寥寥无几。
张玉函深吸一口气:“也许你能一辈子对她体贴,一辈子对她温柔,但你骗不了自己,你并不爱她。”
“你娶她只是为了责任、为了道义,但那绝不是为了爱。可是,我却能够把心掏给她!!”
大功告成!
“那好,肖某最后问你一句话:你是不是爱定了倪晓晓,终此一生,不离不弃?”
“张玉函爱倪晓晓,终此一生,不离不弃。”
无双的眉间多了几分严肃凝定,认真盯了他足足三分钟,忽然甩手就走。
凛凛风中长发飞扬,他背对他,淡漠的声音随风飘散在林荫间:“张玉函,记住你今天说的话。”
“你都听见了。”
无双停下脚步,对着空气突然冒出一句。
树林阴暗处传来一阵簌簌声响,倪晓晓从林中钻出,红着脸点点头。
无双淡淡道:“玉函是个好男人,他不会负你。”
倪晓晓猛然抬头!
“公子,你好像有点不一样了……”
无双安静地看向她,温润悠淡的明眸墨瞳,安然得天地也一片宁静。
眼中隐约透出询问之意。
倪晓晓凝视着他,若有所思。
“怎么说呢……以前的公子,冷淡、遥远、神秘,除了家国天下,似乎对一切漠不关心。而现在的公子,似乎变得更柔情、更温暖,更有人情味。”
倪晓晓苍白的脸颊染上一抹红晕:“起码以前的公子是绝不会想出这种主意来的。暗地里套别人的话……公子似乎被少帅带坏了。”
看着那沉静清雅的面容微微一怔,旋即莞尔:“是吗?”
倪晓晓认真道:“可是这样的你,更容易得到幸福。”
肖倾宇一怔。
趁他怔愣间,一个极轻极浅的吻印上他清丽完美的侧脸,如蝴蝶轻点柔嫩花瓣。
倪晓晓宛如梦呓般低语:“知道吗,你是我的初恋呢。”
无双下意识捂上被偷袭的右颊,讶异地睁大眼。(小宝不要吃醋,以后吻回来就是了!)
隐约夜风起,少女粲然一笑,颜色绝丽,艳光动人,却是不辨悲喜。
“所以,倾宇你一定要幸福啊。”
说完这句,她如一只欢快的百灵鸟轻盈掠过无双身边,去追寻她今生的归宿。
肖倾宇是她的一个梦。
每个少女心中总有这么一个梦。
藏在心底最深处。
虚幻、美好、却遥不可及。
而张玉函,则是实实在在的,要与自己一生一世风雨相伴的人。
第六十九章
平京萧家大宅。
灯火通明的书房大门,影影绰绰映出两个人影。
一个身形佝偻,另一个瘦长挺直,站在老人身边却似十分谦恭。
苍老的声音蓦地响起:“段齐玉那个白痴,处理个学生游行都不利索,这么点小事居然闹得这么大。
“闹闹闹,把肖倾宇都闹到平京来了!
“这眼看总统大选就要举行了,肖倾宇这回可真是来者不善呀。”
段齐玉是扶不上墙的烂泥,这次萧家不能再把筹码压在他身上了……
那个瘦长人影附和道:“父亲说的对,居然还有无知贱民认定他们两个是寰宇帝和无双公子的转世,真是可笑之极!”
“转世?”佝偻的人影一敲拐杖,“哼!就算他们真是绝世双骄,也别想动摇我萧家的地位!
“当初曹林秦刘四家是怎么被一一击破的,你还记得吧?”
“父亲的意思是——分化、离间?”
苍老的声音发出低沉的,夜枭似的笑:“嘿嘿,等着瞧吧。
“肖倾宇……方君乾……”
而此时,平京大学学生会。
肖倾宇和张玉函也在谈论此次的总统竞选。
“论家世,方家九代名门,少帅得天独厚。论才智,少帅聪慧过人,实乃天纵英才。论战功,除了北虎将周武整个华夏无人能与之抗衡。论民望,少帅更是有口皆碑,声望如日中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