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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事无不可对人言。”

    自己何其幸运:向来清心寡欲,一直无欲无求,这一生就这么主动伸手争取过一次,只一次,就牢牢抓住了生命中最宝贵的东西。

    “……肖某俯仰无愧于天地。唯独这件事,是肖某对不起诸位兄弟……”

    此言一出,宛如一块石头落入水波不兴的湖面。

    一个士兵跳出来:“老子才不管参谋长喜欢谁!老子只知道谁要敢动参谋长一根寒毛,就是跟老子过不去,跟整个南统军过不去!”

    一石激起千层浪。

    “公子,南统军会保护你的!他们休想带走你!”

    “公子你万一有个什么三长两短,等少帅醒过来我们要怎么向他交代?”

    “公子,这群人一看就不是好人,你别跟他们去啊!”

    士兵们七嘴八舌地嚷着,一把把手枪从枪套中被掏出,纷纷对准平京派来的督察员们,现场顿时乱成一片。

    这些铁血淳朴的汉子们眼神中流露出担忧的神色与不可动摇的决心。

    望着眼前一张张淳朴的面孔,肖倾宇的喉头仿佛被一股暖流堵住一般。

    他知道他们会为了保护自己不惜一切,哪怕起兵造反!

    可是自己怎么可能眼睁睁让段齐玉把兵变叛国、分裂军队的骂名扣在南统军头上?!

    “放肆,都给我退下!”

    “公子!?”“公子!!”

    “退下!”

    “南统军的将士们,你们当自己是什么——保家卫国的战士还是欺男霸女的军阀?把枪口指着自己的同胞兄弟,你们倒是出息了呀。”

    南统军官兵在肖参谋长冰冷的目光中退缩、犹豫,慢慢收起了枪支,虽然还虎视眈眈地盯着那帮督察员们,不过对峙的火药味还是渐渐淡了下来。

    肖倾宇扬声:“欧阳,回答我,军人的天职是什么!”

    “报告!服从命令!”

    “好,我现在命令你,收起武器,带着兄弟们离开。”肖倾宇独自站立的背影,如红尘陌路,高傲中有一种睨视万物的孤独。

    “公子!”看着这样的肖倾宇,欧阳赴一把抓住主子纤瘦的胳膊,急得眼泪都要流出来了,“别跟他们去。南统军会保护你的,有我们在那帮混蛋休想欺负你!”

    肖倾宇轻轻一笑,寒寥缈寞:“没办法,太冷了,不走不行,停不下来了。”

    旋身,皎皎琼莹流华一身。

    只听他一字一句道:“都记住我的话,南统军是国统军的一部分,我们不是土匪不是军阀,而是保家卫国的军人。是非忠奸,肖某相信国统府以及段总统会给我们一个满意的答复。”水色薄唇抿了抿,“肖某走后,照顾好少帅。等少帅醒来就对他说——”说什么呢?

    罢了……

    主动任手铐戴上自己手腕,白衣公子平静道:“督察长,走吧。”

    赵甄建手中拿着马鞭,一下下拍打着掌心。

    这儿是平京郊外的军事督察总部的训练场。

    赵甄建志得意满得环视了一遭台下那一张张国统军卫兵的脸,转而冷笑着盯住看台中央被绑在刑架上的白衣少年:“我还以为,南统军会不惜一切代价保护肖参谋长……”

    “既然是赵督察长希望的,肖某怎能让你如愿。”

    “肖倾宇,你勾结倭桑意图叛国,你认不认罪?”

    “肖某无罪。”

    “好个无罪!”一计冷鞭抽打在无双右肩!

    赵甄建下了大力,右肩立即划上一道可怖伤口,血肉模糊,深可见骨!

    无双一惊之下冷然怒问:“谁给你的胆子居然敢动用私刑?”

    “对卖国贼还用得着客气吗?”说完反手又是一鞭!

    十鞭过后,赵甄建狠狠抓住无双瘦削的肩膀:“肖倾宇,你勾结倭桑意图叛国,你认不认罪?”

    右肩被长鞭撕开的一处尺许长的伤口还在往外淌着血,血肉模糊,被他恶意一抓痛彻心扉。

    赵甄建凑近他压低声音:“劝你还是早点认了吧,少受皮肉之苦。”

    少年黑色的长发贴在眼睛上,更衬得一张脸苍白如雪,在阳光下呈现出一种半透明的质感。

    抬起眼,一双如冰如雪的冷酷眼睛睨着赵甄建,讥诮到令人不由得机伶伶打了个冷颤:“肖某无错,何罪可认?”

    肖倾宇自愿身陷囹圄,是为了维护南统府的地位;而肖倾宇不能认罪,却是为了南统府的声誉。

    赵甄建没想到肖倾宇会冒出这么一句。

    这貌若处子的柔弱少年骨头居然这么硬!?

    赵督察长怒极反笑:我倒要看看你的骨头能硬到什么地步!

    退后一步,正气凛然地宣布:“肖倾宇,你在没接到国统军总司令的指令下私自带兵脱离战场,且有通敌叛国、颠覆政府之嫌,按照《国统军军法》第四十二条,将予你五十鞭刑,事后

    吊于军法台示众,你可认罪?”

    肖倾宇站在那里,像一把出鞘的绝世神兵,剑气纵横不可侵犯,一种摄人心魄的凛然不期而至。

    他只冷冷盯着他的眼睛答了四个字:“肖、某、无、罪。”

    “哈,明知故犯不知悔改罪加一等!五十鞭刑立即执行!”

    本想亲自行刑的赵甄建在瞥见肖倾宇的眼神后心下一突,下意识避开那凌厉清亮的视线。

    随后反应过来又为自己的胆怯懦弱脸色一阵红一阵青——他都这样了,自己为什么还那么怕他!?

    愤恨地甩手将鞭子扔给手边一个灰棉布袄大约六十来岁可称得上一声老人的人,压低声音阴测测吩咐:“你是老手了,别让人看出猫腻来,给我往死里打!只要他出这大门时还没咽气就成!”

    老刑接过鞭子,恭声应了句:“是。”灰色的眼珠定定看着白衣清贵的苍冷少年,一个狞笑将他沟壑纵横的脸割裂得恐怖异常。

    老刑是监狱里的见不得光的刽子手,别看年逾六十,却是肌肉精鼓精力十足,折磨人的手段更是层出不穷到令人发指。他若想将你剐成一千九百九十九片,就绝不会让你在被割一千九百

    九十八片的时候气绝,并且可以保证当你咽下最后一口气的时候你的心脏还是跳动着。

    他那一手刑鞭也是使得出神入化。

    有时候表面看来皮开肉绽血肉横飞,其实根本没伤到筋骨,回去涂点药休息几天就好了。可有时明明伤筋动骨重创肺腑,表面却是一点伤痕都看不出来,往往回去后就一命呜呼,让人有

    冤无处诉,下手可谓阴毒至极。

    此刻老刑心中有说不出的快意激荡。

    他跟无双完全是两个不同世界的人。他是阴暗里的龌龊爬虫,而那个少年却是高不可攀的流云明月。

    可如今他知道,像他这种爬虫般的人,也是有机会亲手毁灭皎洁明月的!

    莫可名状的满足与快意让老刑眼角的鱼尾纹都微微扭曲起来:“肖参谋长,我看您还是认了吧,何必遭这份罪呢?看您这细皮嫩肉的也捱不了小的几鞭啊!”

    白衣少年静静道:“笑话。”

    痛!

    撕裂般的痛!

    鞭风呼啸,二十鞭过后,肖倾宇虽全身上下没添一处新伤,然而剧痛前所未有,以肖倾宇心性之坚韧也不由得冷汗淋漓。

    “装什么死,又没下狠手!”耳旁传来赵甄建的讥讽,“肖倾宇,你违抗军令通敌叛国,认不认罪!”

    “……”少年无声地笑起来。

    肖倾宇,是那种越是受伤背脊就会挺得越直的男人。

    “肖某……无罪!!”

    “给我继续打!!”老子就不信搞不定你!

    一声鞭响,

    一计瑟缩,

    一次次背脊挺直。

    从最开始的皱眉颤抖到现在的冰冷麻木。

    少年明若秋水的瞳孔逐渐黯淡,他现在只能勉强支撑着自己的神志,以免自己在意识不清的情况下说出令自己后悔莫及的话。

    台下观刑的人纷纷不忍看下去,悄悄低下了脑袋。

    有人暗中赞叹:“真是条汉子呀!这种人要是有通敌卖国的嫌疑,我们的赵督察长还不早就抱着倭桑天皇的大腿高叫天皇万岁了?”

    “对呀,打死我都不信。”

    “赵真贱这不是严刑逼供嘛!”

    “嘿,傻了吧你!光赵真贱借他一个胆子都不敢,绝对是段总统抓住了肖参谋长的把柄借题发挥,他想夺南统军兵权已经想疯了。”

    “嘘,小声点!你不要命了?”

    这样不是办法!

    赵甄建心下暗急,大总统的目的是让肖倾宇当众认罪,以降低他在军界民间的威望,进而使南统军在军队中的统治地位不复存在,最终剥夺南统府自治权。

    可如今……

    难不成让所有人都知道肖总参谋长坚忍不屈视死如归?!

    老刑轻呼一声:“督察长,他昏过去了!”

    呼吸微弱,奄奄一息。

    肖倾宇昏死过去,只见他呼吸时断时续,竟是奄奄一息。

    他死咬双唇,一缕血痕从唇角沁出。

    迷迷糊糊中,听见一个声音气急败坏地问:“肖倾宇,你认不认罪!?”

    几乎是条件反射般,气若游丝的声音宛若从幽冥底下钻出:“肖某……无罪……”

    纤长羽睫微微颤动,肖倾宇仿佛被噩梦缠身,声音突然凄厉、痛楚、挣扎起来:“……肖某无罪!”

    即使身体剧痛如火烧,却从未起过一丝服软认输的念头,只会下意识地回答“肖某无罪”四个字。

    即使失去了意识,肖倾宇还在一遍一遍机械重复着这句话!

    所有观刑之人毛骨悚然,施刑人老刑更是一个哆嗦险些连鞭子都拿捏不住。

    这少年,不像一个人!

    “哗啦”一声,肖倾宇全身上下浇了个透。冷水一击,昏迷中的无双终于悠悠转醒。

    他反射性地启动干涩双唇,恹恹道:“肖某……无罪。”

    赵甄建冷哼一声,原本就不好看的脸色更是凶如恶鬼:“好好好……来人,将‘肖参谋长’吊到军法台示众八小时!让所有人看看,这就是违抗军法死不悔改的下场!”

    肖倾宇唇角勾起讥诮的冷笑,锐利的眼神、不屑的态度让他整个人看上去像一把剑、一柄枪,而不像一个刚刚受过刑的狼狈虚弱的人。

    赵甄建对他这种目下无尘的姿态很不满,恨不得撕开那层风轻云淡的高傲:“对了,差点忘了告诉肖参谋长一个好消息,方少帅昨天晚上醒了。”

    无双浑身一震,垂下眼睑掩饰住眸中的释然与喜悦。

    “不过……”扬手一鞭!“唰”地撕裂白衣少年的伤口,顿时血流如注。他迫不及待地想目睹毁灭:“也不知他有没有命能活着救你出去?”

    南统军来得神速。

    赵甄建第一次见到方君乾,是在平京郊外。离军事督察总部还有十公里的距离,中间隔了一座古雪山。

    方君乾的脸色很苍白,甚至连呼吸都有点急促。

    那是当然,被人在要害部位打了七枪,任谁都不会好过。听说要不是当时穿着防弹衣早就一命呜呼了。

    不过据说那个严祯最后下场凄惨——好像还没死。不过落在了南统军刑法部手中,估计现在是生不如死吧。

    赵甄建对方君乾一直是只闻其名,不见其人。

    但他还是在这么多人里面一眼认出了方君乾。

    方君乾当时只穿了身普通军装,和手下一般无二的装束。他当时侧身和属下说着话,精神似乎有点萎靡。

    可是,在南统军千千万万各擅胜场的将士当中,你第一眼看见的,一定是他。

    这种感觉很难形容,仿佛他周身就是围绕着一股庞大的气场,让所有人乃至整个世界都围着他旋转。他扬眉横目带起的气流实在太过强大,连带着所有人都遵循着他的举手投足而动作,不由自主。

    见他到来,这个光华耀目的男人终于抬起头。

    赵督察长忽然从他那双如狮王般犀利的双眸里读出四个字:睥睨天下。

    惊归惊,赵甄建仍是坚决贯彻了段齐玉给他的指令:想接回肖参谋长,方少帅必须将部队驻扎在古雪山下,孤身一人进入军事督察总部。

    挥手打断手下的异议,方君乾一个字就使尘埃落定:“行。”

    然后当着督察员们的面淡淡说了句:“欧阳,如果本帅和肖参谋长在明天日落之前还未回营,你就下令将军事督察总部夷为平地。”

    欧阳赴行了个军礼,大声应道:“是!”说罢用不共戴天的吃人般的眼神瞪着赵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