拾一地镜片的侍从!。
我若无其事的坐在桌子边喝茶,他只能认为是我失手打破的吧。除了小柜子,我不想任何人再走进自己的私生活里。
“古爱卿有事吗?”
“皇上,刚得到军报:淮南至北郡丰埠一带水域,出现了一支来历不明的船队。他们一方面骚扰邻近的赫图驻军,另一方面也洗劫过往的商贾官宦。为首的,传闻是个武艺高强的少年。”
我眉头一皱。回师北伐,不通过水路的话要绕很大的弯子,也势必受到敌占领区赫图人的阻碍。无论从时间和军力都经不起消耗,怎么这关键时刻,突然冒出股新兴势力,还天不收地不管的样子?!
“有逃生回来的人,给我们的密探描述了那个少年的长相。”古浩天在桌上摊开一张纸:“这是画师根据所得到资料画的他的形影图。”
我漫不经心瞥了一眼即呆住,一把抓过画像,左瞪右看!
“皇上是不是觉得这张脸很面熟?”古浩天微微一笑:“臣起初看第一眼时,也不敢相信自己眼睛。这可确确实实印证了一句话: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
“……茂政!”我长长地自心底吐出口气,缓缓放下画像:“朕一直以为,他跟他兄弟一起,归顺了赫图!”
“现在我们知道,他们走的是不同的两条路了。”古浩天淡淡地说:“即不愿盲从父兄通敌叛国,也不甘心屈意侍奉仇敌。最后只好走上比较中立的贼路。可惜他曾经的尊荣,一身才华。明珠暗投了!”
我长久地沉默,终于,下定决心开口:“暂缓原定行程,将三军开赴丰埠,从中挑选熟悉水性者结成水营。朕要先荡平此水域!”
解钤还需系钤人。此次,我一定要收伏茂政。不管他多恨我。我只希望他明白一件事——国,重于家!
“皇上,秦丞相还从青城递交来了一份奏折。说是国库空虚。军饷供给不上了。丞相建议取消现行的减免税率政策,将赋税提升到原来地程度。臣认为这不是个好办法。”
我点点头,当然了,此刻剥削雪上加霜的百姓,无疑于自掘坟墓。古浩天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我道:“古爱卿,有什么可行办法解决燃眉之急,说出来朕不会介意的。”
“臣是想,皇上后宫中有许多闲置摆设的珍宝玉器。任一件都价值连城,如果能卖掉一部分……”
“朕明白爱卿的意思了,即刻修书给丞相。让他办理此事吧。”
也许我回答得太爽快,古浩天一阵默然。到我写好诏书盖上印递到他手里,才蓦地惊醒过来:“皇上——”
“没关系,照办吧。与其等这些东西落入异族人手里,不如先让它们为浴血前线地将士绵尽薄力。”我含笑扫他一眼:“古爱卿,是否又在开始怀疑朕是假冒的了?”
“……臣不敢!”
“下去吧!”我端起小柜子捧过来的一碗参茶。十三匆匆而进,跟古浩天插身而过:“皇老哥,告诉你一个天大地好消息啊!太子醒了!”
我凝滞了半分钟。说不上是喜悦还是无动于衷,只是单纯的为这个意外突然的消息不知所措:“他有说什么没?”
“说了,两个字。”
“哪两个字?”我好奇起来。
“绿萼。”
“……你小子敢拿我开涮……”我一把揪住嬉皮笑脸的十三,老虎不发威,当我病猫了!
“是真的呀!”十三一脸无辜的嚷:“不过皇老哥你亲自去,可能说的就不止这两个字啦!”
我松开他衣襟:“……好吧,摆驾。”
“对了,太子尚未完全康复,精神比较脆弱,皇老哥你待会别过度刺激他哈。”十三追上来。
牧在这个时候恢复,再好没有,我正头痛接下来的征战,老带着个没自保能力地累赘,怎么好过呢。跟随十三走进密窒,房间里弥散着一股浓郁的药味。我不禁皱皱眉头。十三掀起纱幔,牧一身素衣,靠在一张软塌上发怔。那呆滞的表情,不是跟病前一模一样吗?
听到脚步声,牧回转头来,清瘦地脸上掠起一抹几乎看不见的嫌恶。他漠然地起身,拜倒:“儿臣参见父皇。”声音如同石头,冰得没有一点温度。
我心里犯起了嘀咕:臣民仇恨我这个“皇上”,外族鄙夷我这个“昏君”,该不至于连“自己”亲生儿子也跟老子有代沟吧?
“皇儿……”我强迫自己露出恶心的笑容,开始进入眼前这个必须要扮的角色:“你终于醒来了?你能够记起父皇来了?!”
“儿臣无用,给父皇,给大沂丢脸了!请父皇及早把儿臣给废黜了吧!”牧的表情象在说个与他无关的人。
“这个……你先养好身体再说。父皇知道,皇儿也是为奸佞所害,不怪你。待平定乱世,父皇会追查此事,还皇儿一个公道的。”本来很理直气壮,打算教训这小子一顿,面对其一双死人般无知无觉的眼睛,又说不出的丧气。
剥开太子温驯谦恭的外壳,里面是一颗早已石化的心。无论是因为那个女人的背叛,还是之前父子间的嫌隙,现在都没人能走近他。
难堪的沉默一会,我还是尝试着努力地去过问这件疑案:“皇儿,绿萼是谁?”
“一个妓女。”似乎在嘲讽我突变的脸色,牧悠悠一笑:“也许不是,身份不过是掩饰,但至少我们是在那种地方认识的。父皇,您不必费心再去搜捕她,这一切,都是儿臣自愿的。我,也从来没怪过她。”
怒火在胸中郁结,我恨他可以用那种事不关已的口气谈论曾经的错误。因为这个皇帝的身份,我承担了多少责任,从来没敢想过去逃避,而眼前这个养尊处优的男子,却能轻松一把抹平别人的诘问,好象都是我在小题大做了!
“可惜!”我尖酸的反驳:“据朕所知,那个所谓的绿萼,也并没有真正的在乎过皇儿吧?诱使你离宫,弃国,甚至在酒食中给你下迷失心智的毒药——这一切!皇儿清楚吗?还可以再说,是自愿,甘之如饴的吗?”
“她是被迫的。”牧嘴角的肌肉痛苦地扣搐了下,以背向我。
一瞬间,我气冲脑门:“你、你真是冥顽不化!”
第一百一十一章奸细
“皇上!”
十三拼命向我打眼色,让我在暴走边缘及时记起眼前的尚是个病人。最终,我吐出口浊气:“算了,你先好生养病吧。朕很忙,没时间来计较你这些儿女私情。如果你还记得自己是大沂国的皇子,未来的储君,明天正午,披挂整齐来辕门集合。这不是命令,而是你应尽的义务!学学你皇弟缗吧!”
我愤然拂袖,离开时瞥见牧满眼的冷。
“混帐!”长长的走廊上,我禁不住骂出声:“臭小子怎么这样的?!居然说,他不怪那个女人?难道要怪我吗?!”
“看他言行,八成是在怪你喽——皇老哥!”十三的贼笑更让我牙咬得痒痒的,转脸他又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
“……搞什么眼神!你也那样子看我什么意思!”
“唔……怎么越看你越象真皇上——没道理对不是自己亲生儿子的人也这么恨铁不成钢啊?”十三摸着光光的下巴:“难道长生不死丹还含有别种没查出来的毒?”
“……你爬回去慢慢想好了!”我一脚将他踢远,独自回房。
翌日,处理安排好淮南的防务,点齐三万精兵就直奔丰埠。牧明显的不心甘情愿,在我的逼迫下还是勉强随军。除了早晚例行的问安,难得看到个人影。这小子,若非名义上是他老子,我才懒得闻问他呢。让李初千挑万选的派去保护他的卫士,在他眼里,都成了不怀好意的监视。我简直不懂原来温文尔雅的太子上哪去了!难道。酒,女色。真的可以改变一个男人如此多吗?!
离丰埠二十余里处下寨,另外拣近万名会水性地在沿岸结营。高炎,牟涵青驻旱寨,其余人等驻水寨。古浩天说:“目前还摸不清茂政老窝所在,只怕我们僵持的时候,赫图人来渔翁取利。所以此战宜速战速决。”
我道:“不过他们现在多半已知道我军动向了,兵力比例悬殊地时候,茂政不会轻易出头吧?”
“他一定会出头的。”古浩天淡淡一笑:“因为他知道皇上在这。”
“……为什么?”我可不认为茂政出头是为了投效我。别的原因宁可不要。
“皇上将沧平王绳之以法,那是其咎由自取,怨不得人。不过,臣听说皇上还把王府家眷,包括茂政的妻子女儿,也悉数处决了?”古浩天两眼直盯着我。
我呆了一下,转头看李初。李初急忙躬身向前:“皇上,属下确实遵照您的旨意将茂政的妻女平安送走了。但老王妃在移居地半路病死途中。不知道谎言怎么传扬出去,变成……唉,属下该死。请皇上降罪!”
我摆摆手让他站起来:“此事怪不得你。”
古浩天沉吟片刻,说:“皇上,茂政极有可能把您视为不共戴天的仇人,引诱他出来,设下埋伏,不难擒获。不过,臣有一件事尚需借助李总管之力。”
“只要能收伏茂政,朕帐下文或武由古爱卿调度。”数度出生入死,共赴沙场,我对古浩天已有了相当深的信赖。
天色渐昏,我站起身正打算回后帐休息,门外军士推涌进一个人来,领头地副将回禀道:“皇上,我们在巡哨的时候抓住这个人,见他鬼鬼祟祟的,就搜他的身,结果抄出这封书信来!”
我接过呈上来的密函,瞥了一眼那奸细,他神色倒还镇定,只不过相貌行止一看就不似中土人。拆信看去,竟是一封戈喀隆写给茂政的亲笔信!大意不外说令弟在我这里,吃香喝辣,我愿意借兵与你报杀父害母之仇云云,同时允诺下高官厚禄。等闲人看了莫有不心动的,我却满心大怒。一把抓住信就想撕个粉碎,同时叫人将奸细拉出去斩首——转念一想,这么鲁莽岂不浪费了一个千载难逢的机会!
我眯缝着眼盯住那奸细,直到他觉得不安开始局促,方开口:“朕不杀你,你继续去送信吧,不过要记得,这封信一定要亲自交到茂政手里!”
我喝令军士乱棍打出那奸细,看他抱头鼠窜地背影,李初不明所以:“皇上,怎么能任由他们西方相互勾结呢?!”
我冷笑:“戈喀隆想拉拢茂政,朕正好借此机会试试茂政的立场。另外,跟踪这奸细找到茂政的藏身之所,岂不更一举两得?”
古浩天颔首微笑,李初这才回味过来,急忙跑出去安排人手追踪那奸细。尚有一点我没说出来,那就是,若茂政接受了戈喀隆地招降,这种人也不再值得顾惜了。我会全力以赴,荡平他的老窝。既然被视为仇敌,留下来也只能是祸害。
古浩天微皱着眉,不知道在想什么,我突然觉着烦闷起来,独自回了后帐。小柜子一个人蹲在角落,我过去随手敲他个响头:“发什么呆呢!是不是已经熬不住这军旅之苦了?”
坐在行军床上脱靴,小柜子连忙过来帮忙:“皇上,奴才刚是在想,我们还有回宫的那一天不?唉,在家千日好,出门寸步难!我们什么时候才能打回京城啊?”
“……”凭良心话,我是不乐意回宫的——光想想那大票妃嫔就头痛,但京城是大沂的国都,收复势在必行。我们一直奔波努力,不就为了这一天的早日到来吗?我投给小柜子一个温和的笑容:“早点休息吧,明天可能还有场硬仗要打!”
“奴才从来没见识过水仗,这次真要大开眼界哦!”小柜子语气转为兴奋。毕竟是个半大毛孩,很容易就转移注意。我不无悲哀的想,前生魂魄,也大他不了多少,为何现在变得憔悴如斯,这样苍老?!仅仅因为身份的不同吗?
小柜子颠颠地去倒水,我长叹一声,沉重倒下床。行军床就是一条绷紧的厚布悬空,初始舒适,久了就辗转难眠。睡一晚起去,浑身都僵硬。我时常后悔自己为什么非坚持与大家同甘共苦呢?现在大家对我的期待越来越高,我心理的负荷也越来越重。真不知道我能坚持到什么程度。
随着岁月流逝,不安地是发现自已脾气变得越来越捉摸不定的冷酷。真怕有一天,我连对小柜子,残,十三他们也丧失人情,那,怎生是好?!
第一百一十二章忠、孝
半夜,睡得迷迷糊糊的,猛然听得一声炮响,船身剧烈的摇晃颠簸,我立刻惊醒过来,向外喝问:“什么事?!”小柜子趺趺撞撞跑进房间:“皇上不好啦,茂政劫营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