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筱萱呵呵一笑:“钱远期中语文考了112分,比你俩加起来还多个零头。”
卷毛:……
纪凌炀瞪了卷毛一眼,把本子往外推了推:“不需要,你拿走。”
“喂,你不要不领取,这可是我最得意的笔记,别的班多少人想借我还不乐意呢。”杨筱萱忿忿不平,她的语文成绩可是年级数一数二的,哪次考试作文不是作为范文展出,要不是为了报恩,这笔记本复印件轮得到纪凌炀?
“这东西没用。”
杨筱萱不解:“什么叫没用?”
纪凌炀后脑勺抵地在墙上,一脸“不要多问,问了我也不会回答”的表情。
卷毛在旁边搭腔:“你们这些好学生懂个屁,大家一样上课,我们就是考不好,你一本笔记能有什么用?”
杨筱萱:“那是你根本不努力!认真学习怎么可能考不好?”
“我复习了,还是倒数。”纪凌炀说道。
杨筱萱知道他期中考试之前有努力过一阵,毕竟一个长期不写作业的人天天交作业这种反常的事情,是个人都会多注意一点。不过这点努力根本无法抵消一直以来的不用功,纪凌炀依旧徘徊在全年级倒数100名边缘。
杨筱萱刚想解释“量变引起质变”的原理,就听见同桌在前面叫她,加上纪凌炀和卷毛满脸巴不得她赶紧走的表情,杨筱萱气得一跺脚,甩下一句“反正笔记我留下了,看不看随你们。”转身就走。
刚踏出去一步,突然被纪凌炀叫住。
“等等,问你个事。”
杨筱萱不情愿地站住:“什么事?”
“咳咳,”纪凌炀不自然地咳了咳,眼睛盯着桌子,做贼似的小声问道,“那个,我打个比方,你男朋友打了你,但是事后跟你道歉,还买了珍珠项链什么的送给你,你会不会原谅他?”
杨筱萱皱紧眉头:“他为什么要打我?”
“就,像是你穿了他不喜欢的衣服,或者他不喜欢小动物,你又想养小猫小狗之类的。”
杨筱萱想了想,说道:“我可能……”
“当然是不原谅,并拧掉他的狗头。”一个声音突然c-h-a进来,吓了三个人一跳。
卷毛:“*,方汐你要吓死我啊?”
“看你们聊得挺开心,我就顺便c-h-a个嘴咯。”方汐两手c-h-a在裤兜里,皮笑r_ou_不笑地看着纪凌炀,“怎么,我的建议不好吗?”
纪凌炀艰难地咽下一口唾沫,他总觉得方汐说到“狗头”的时候瞪了自己一眼。
“杀人犯法,我们都满16岁了,要付法律责任的。”杨筱萱非常“官方”地回答道。
“只是打个比方,敲断他一条腿也行。”方汐说道。
“这也有点难,我会吓得没力气的。”
“这的确是个问题……”
卷毛一脸惊讶地看着“相谈甚欢”的两人,搓着胳膊上的j-i皮疙瘩:“夫妻之间闹矛盾而已,又是杀人又是断腿的,不至于吧?”
“怎么不至于?”方汐一反常态地挂下脸,神情严肃地说,“家暴就是家暴,别归类到夫妻矛盾。路上被陌生人打了还能报警求助,被自己的丈夫或者男朋友打了,凭什么就是简单的夫妻矛盾?同是打人,还能因为关系亲疏分个三六九等?”
卷毛一时也不知道要怎么回答,只能抓着脑袋缩到一边。
方汐双手撑在桌上,俯视着纪凌炀:“不管关系是夫妻还是情侣,受害人是男人还是女人,受伤的是身体还是心灵,家暴就是家暴,都是一种仗着关系亲密就妄图归类为小矛盾的伤害行为。没有人有权力去伤害另一个人,尤其是隐藏在‘爱’的名义之下。那种人,真令人恶心。”
说到最后一句,方汐的表情已经变得有些狰狞,牙根紧咬,仿佛只要纪凌炀说的那种人出现在他面前,他就会扑上去狠狠咬一口。
不说直面方汐的纪凌炀,就算刚刚还在和他说笑的杨筱萱都觉得有些不对,她忍不住推了推方汐的胳膊:“方汐,你没事吧?”
方汐浑身一颤,像是突然惊醒。他把手c-h-a回口袋:“没事,稍微有点激动。”看一眼还没缓过劲的纪凌炀,露出一个温柔的笑容。
“家暴这种事,根本不值得原谅。”
一直到下午放学,纪凌炀脑子里还回荡着这句话。
或许是方汐说话时的表情,或许是这句话本身,总之只要回忆起那一幕,纪凌炀心头就是一颤。
他有些不确定,父亲对待妈妈的举动,就是家暴吗?不管有没有道歉,只要伤害了对方,就不值得原谅。
如果是这样,为什么妈妈还能笑着为他端上饭菜,收下所谓的特意带回来的珍珠项链,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过日子?
纪凌炀满腹心事地收拾好书包,抬起头看了一眼方汐的背影。
他抿了抿嘴,刚想开口,突然听到外面传来一声惨叫。
“啊!”
趴在窗口的卷毛大喊:“卧槽!四眼摔下楼梯了!”
教室里的几个人齐刷刷冲出门,跑到楼梯间一看,四眼正抱着脚踝坐在台阶上“哎哟哎哟”直叫唤,顿时都松了一口气。
纪凌炀直接给了卷毛一掌:“瞎叫个鬼!”
卷毛委屈兮兮:“的确是摔下去了,不过摔得不重嘛。”
几个人凑过去把四眼扶到旁边,纪凌炀撩起他的裤腿看了看:“看着有点红,不会断了吧?”
四眼疼得直冒汗:“炀哥你不要吓我!”
卷毛故意说道:“你刚才可是整个扑下去,搞不好就把脚踝摔断了呢?”
“啊!!!我不会残废了吧!”
“诶嘿嘿嘿那可不一定。”
“呜呜呜呜我想考飞行员我不要残废!”
“拉倒吧你个四眼田j-i,飞行员才不要近视眼。”
方汐对天翻个白眼,挤开纪凌炀,蹲下来查看了一下四眼的脚踝,又让他活动了一下,安慰道:“能动就没事,应该只是扭伤了。”
“太好了!没断就好!”
“不过扭得很挺严重,最好立刻去医务室冰敷,等脚踝彻底肿起来,冰敷就没用了。”
“那赶紧去啊。”卷毛笑归笑,倒也不至于真的想四眼受伤。他把四眼的胳膊往自己肩上一架,就准备把他扶去医务室。
方汐拦住他,冲纪凌炀抬了抬下巴:“你背他过去,他现在能不动就不要动。”
纪凌炀:“为什么要我背?”
方汐摊手:“你长那么大个子白长的吗?”
卷毛是个忠实迷弟,那里能让纪凌炀被这么使唤,当即要求他来背。
“我来!”纪凌炀一把推开他,主动把疼得一脸汗的四眼背在背上往医务室走。
方汐跟在后面,看着纪凌炀稳健的步伐,嘴角露出一丝怀念的笑容:“某些时候,你还是挺可靠的。”
纪凌炀没听清:“什么?”
方汐:“没事,我叫你快点。”
纪凌炀:“*!你还要多快!”
趴在他背上的四眼:炀哥你飞慢一点我要晕车啦!!!!!
第十七章
“还好冰箱里存着两袋冰块,不然你这脚踝就要肿成猪蹄了。”校医笑着打趣了一句,抬手把冰袋贴在他的脚踝上。
四眼本来以为早就疼麻了,结果冰袋一上去,冻得他差点跳起来:“嗷嗷嗷好冰好冰!”
卷毛一把按住他的肩膀,幸灾乐祸地嘲笑:“冰袋而已叫这么惨,你是男人吗?”
四眼又疼又冷,一下说秃噜了嘴:“你才不是男人呢!”
卷毛抬起手:“你说谁不是男人?”
四眼:“我、我不是……”
“早认怂不就结了。”卷毛整个人压在四眼肩上,故意问校医,“医生,冰块够吗?要不我再去买个十袋八袋?反正小卖部里一块钱一袋,你照死了给他敷,这钱我出!”
“够了够了!童哥你饶了我吧!”要不是被校医抓住了脚,四眼恨不得抱着卷毛的大腿哭两嗓子,“再冰我的脚要脆了!”
“年轻真好啊。”看着打打闹闹的两人,校医感叹了一句。
填着病情登记表,他顺口问道:“你这样不方便回去,要不要打个电话叫你家长来接?”
听到这句话,原本笑嘻嘻的四眼脸上闪过一丝的茫然,很快又恢复成平时的畏缩表情:“不,不用告诉他们。”
校医以为他是怕父母担心,于是安慰道:“你这么走回去他们更担心,没关系,我这里有座机,记得号码吗?”说着他拿起话筒。
眼见躲不过去,四眼只好掏出手机递给校医:“长按‘2’就是我爸的电话。”
卷毛没眼色地问道:“怎么不是‘1’?”
四眼盯着地面,小声回答:“‘1’是保姆。”
校医似乎明白了什么,他看一眼四眼,还是按下了按键。
电话那头倒是接得很快,不过头一句就让校医忍不住皱眉。
“喂,哪位?”
“喂,钱先生吗?我是x中的校医,您的孩子钱远刚才意外扭伤了脚,您方不方便过来接他回家?”
“……”
这边校医在向四眼的爸爸说明情况,那边纪凌炀和方汐去班主任的办公室送请假条。
虽然校医说四眼伤得不严重,但这两周行走都不太方便,早c,ao就不要做了,还给开了一周的早c,ao请假单。本来纪凌炀一个人拿去给班主任就行,方汐非要一起去,说老班比较相信他,有他在才有说服力。
那我不去,你一个人去。这句话都到纪凌炀嘴边了,一对上方汐那张笑脸,他愣是说不出来。
最后还是两个人一起去的。
正规请假条,加上数学课代表,班主任也没犹豫,简单问了一下四眼的情况,知道他没什么大事后就批准了。末了还问需不需要他骑车把四眼送回家,毕竟脚崴了没法赶公交。
方汐主动替四眼回绝了。
四眼期中考试数学就考了83分,让教数学的班主任送他回家,搞不好半路上就被训得跳车。
请完假纪凌炀和方汐并肩走出办公室。
经过刚才那么一折腾,天色已经暗下来,学校里除了老师没剩几个人。教室全都关灯上锁,连楼梯间都没有开灯,只有面对c,ao场的一侧还有点光亮。
两人绕着楼梯一圈一圈往下走,渐渐地,方汐落在纪凌炀身后一步。
这一步刚好一臂长,是一个不会近到相互触碰,也不会远到无法触碰的距离。在未来的某段时光中,方汐将会保持这样的距离,跟着纪凌炀的身后,走过很长很长的一段路程。
恍惚间,方汐的眼前似乎出现了两个影子,一个是未来的纪凌炀,身形高大,后背宽广,一身剪裁优良的西装,步伐稳健有力,似乎脚下不是一条普通的道路,而是通向成功的天梯;一个是现在的纪凌炀,同样的身高,却显得有些细瘦,修剪得不太整齐的板寸,松垮垮挂在身上的校服外套,双手c-h-a在口袋里,走起路来哈腰驼背,脚下还一颠一颠的没个正型。
这两个影子,一个向上走,一个向下走,明明是走向不同的方向,却随着他们逐渐统一的步伐,渐渐重叠在一起。
“纪凌炀。”方汐小声唤道。
前面的那个人一心下楼梯,并没有注意到这微不可闻的呼唤。
“纪凌炀。”这一声同样没有得到回应。
一瞬间,方汐心中的悸动压过了理性,他抬起手,轻轻拉住纪凌炀的衣服。
“嗯?”纪凌炀感受到拉扯,停下脚步,正想转过身,却被抵住后背。
方汐低沉的声音从背后传来:“别动。”
这声音就像一根细细的棉签,从纪凌炀的耳孔慢慢探入,搔过敏感的耳道,撞击在绷紧的耳膜上,似夏天的第一场雨,淅淅沥沥的雨滴掉落在池塘里。
“咚咚”
“咚咚”
“咚咚”
“……”
不知过了多久,纪凌炀才恍惚地发觉,这绵绵不绝的“咚咚”声并不是被困在楼梯间的回音,而是他的心跳声。仿佛被方汐的声音唤醒,躁动不安的心脏用力撞击着他的胸膛,剧烈的碰撞声在他全身回荡。
察觉到自己的情绪莫名激动,纪凌炀深吸一口气,打破沉默:“方……”
“别说话。”
方汐抓紧手里的衣服,缓缓靠在纪凌炀尚显稚嫩的后背上。额头抵在微弯的背脊上,明明是两块坚硬骨骼的相碰,却因为各自皮肤的包裹,带出一丝柔软。
真是个可靠的混蛋。方汐张了张嘴,没有说出声。
或许是被之前的那一幕刺激到,他现在满脑子都是自己趴在这宽广背脊上的记忆,耳边是急促的呼吸声,眼前是凝聚在发梢的汗珠,连校服上的洗衣粉味,仿佛都透着一股热烘烘的味道。
——方汐,别怕,前面就是医院,到医院就没事了!
——方汐,能听见我的声音吗?
——方汐!你还醒着吗?
——医生!医生在哪?我的同事吐血了!
只是工作压力太大,饮食不规律引起的轻微胃出血,纪凌炀却一副“方汐你不要死啊”的样子背着他冲进医院。出院的时候大家明面上夸纪凌炀关心下属,私下里说起来都笑得不行,尤其是跟去医院的同事,提起急诊医生被吓得差点叫保安的样子,简直笑得满地打滚。
方汐每次都跟着他们一起笑得前仰后合,别人都以为他满脸的红晕是笑出来的,只有他自己知道,那是无法掩藏的甜蜜。
忘记吃饭的早晨,桌上总是莫名出现温热的牛奶和面包。
疲惫的加班夜,经理办公室的灯光从不熄灭。
每次出差也不用担心少带东西,因为同行的那个人已经为他准备好一切。
方汐发现,即使还残留着高中时被他欺负的记忆,自己依旧无法抗拒地爱上这个默默守护着他的人。
和纪凌炀相拥在一起时,方汐想,或许他真的不一样了。
然而事实证明,狗改不了吃屎!
方汐心中“噌”地涌起一股怒意,松开手里的衣服,将纪凌炀推到一边,几步走到楼下,回过头面无表情地说:“有毛病啊,走得好好的突然停下!”说完转头就往医务室走。
纪凌炀靠在墙上整个人都傻了。
tm的搞什么鬼!刚才是谁拉住我叫我别动的?是谁让我别说话的?是谁可怜兮兮地靠在我背上的?老子还以为你身体不舒服特意站着没动!你居然倒打一耙说我有毛病?到底谁有毛病啊?!
他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迈开大长腿朝着方汐追过去。自己一定要把他抓过来好好教训一顿,看他以后还敢耍自己!
两人一前一后冲进医务室,纪凌炀刚想骂脏话,想起这里还有一个校医,硬是闭上了嘴。
先进来一步的方汐感觉到气氛不太对,他想了想,开口道:“班主任那边已经请好假了,现在时间不早了,钱远,你准备怎么回去?联系过你爸妈了吗?”
四眼抓抓头发,刚想开口就被打断。
“他爸妈没时间,炀哥,咱俩打个车送他回去呗。”卷毛大大咧咧地说。
校医提议道:“这时间是晚高峰,不好打车。我刚好准备下班,要不顺便送你们一程?”
不等四眼拒绝,卷毛一口答应下来:“好啊好啊!谢谢啦老师。”
校医:“你们几个一起?”
卷毛:“对。”
纪凌炀:“不是。”
他指了指方汐:“他不去。”
卷毛不解:“为什么?大家不是一起的吗?”自从经历了上次隔壁学校的事情,他已经默认方汐是他们小团伙里的编外成员了。
纪凌炀梗着脖子说:“坐不下。”
“老师开的轿车,怎么可能坐……”
“我说坐不下就是坐不下!”
“哦……”
这是什么幼稚的报复啊?方汐哭笑不得,举起手做了个投降的姿势:“我爸妈还在等我回去吃饭,这次就不去了。”
校医懒得管这些小孩子的“爱恨情仇”,清场锁门,把车开到校门口,载上三个人绝尘而去。
到了四眼家小区门口,确定剩下两个小毛头不准备搭他的车回去,校医也没下车,油门一踩开走了。
经过层层关卡,又是登记又是刷卡,三个人终于坐上电梯。
刚踏进四眼家的门,卷毛就“哇”了一声:“卧槽,四眼你家好大啊!”
纪凌炀也有些惊讶,他光知道四眼零花钱多,家里应该挺有钱的,没想到住的是复式高层,客厅加饭厅看起来比他家都大。
“嘿嘿,还好啦。”四眼进了自己的地盘,整个人都神气活现起来。他破天荒地指挥着纪凌炀和卷毛把他扶到二楼他的房间,推开门,沐浴着卷毛艳羡的目光,四眼得意地介绍起自己的玩具。
“这是上个月刚配的电脑,用的是最新系统,可以在家打网游,网速超级快的!”
“这是索尼ps2!超木奉的游戏机,可以玩好多游戏!”
“还有这个书架,里面有最全的金庸武侠小说!”
“还有这个……这个……和这个……”
四眼一只脚蹦蹦跳跳地在房间里走了一圈,热情地提议道:“刚好我爸妈今天不回家,你们干脆在这里住一个晚上,我们一起打游戏打通宵吧!”
“好啊好啊好啊!”卷毛哪里还听得到四眼说什么,他的心早就房间里的东西勾走了,回答了什么自己都不知道。
好在纪凌炀还残留点理智,想到妈妈还在等他回去吃饭,他迟疑地拒绝:“明天还要上课,以后有机会再来吧。童立,我们走。”
炀哥到底是比游戏重要,卷毛再怎么不舍,也只能留恋地摸了一下电脑,乖乖走到纪凌炀身边。
一看两人要走,四眼急了,他跳着追在他们身后,挽留道:“炀哥!就算不留宿,你们好歹吃个晚饭再走!都七点多了,你们肚子肯定饿了!”
卷毛的肚子非常配合地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
纪凌炀没办法,只能借四眼的手机给家里打了个电话,说要晚点回去。
纪妈妈还挺高兴,儿子难得去朋友家,玩得晚一点没关系,只要别打扰到人家就行。
等卷毛也给家里打过电话,四眼立刻拨通了外卖电话,一口气点了三个披萨和一大堆炸j-i薯条。三个半大的孩子一边看电视一边吃,最后居然全都吃完了。
稍微休息了一会儿,四眼提议打一局游戏再走,卷毛不等他说完就扶起四眼往楼上走。纪凌炀心里也痒得很,之前为了期中考试,他憋了两个星期没有去网吧,结果成绩一点都没变好,再说这次机会难得,要不玩一局再走?
念头起来就压不下去,纪凌炀也懒得纠结,站起身准备跟过去。
就在这时大门突然“卡啦”一声大开,一个穿着光鲜的女人走了进来。
看到纪凌炀的瞬间,她瞪大了眼睛,厉声喝道:“你是什么人!为什么在我家里?”
纪凌炀还来不及解释,就听到楼梯上传来四眼颤抖的声音。
“妈……妈妈!”
第十八章
“原来是远远的同学啊,真不好意思误会你们了。”钱妈妈端着茶杯走过来,纪凌炀和卷毛赶紧站起来接,钱妈妈稍微让让,就把茶杯递了过去。
她在沙发上坐下,摸摸四眼的头发,轻声说:“你这孩子,带同学回来怎么也不和妈妈说一声,妈妈好叫刘阿姨来给你们做晚饭呀。”
面对如此温柔的妈妈,四眼反而比平时更瑟缩。他咽了口口水,揪着沙发边缘的流苏,哆哆嗦嗦地回答:“我,我忘记了。”
“这事就算了,学习上的事可别忘记哦。”钱妈妈教育了一句,转向纪凌炀他们,“多谢你们把远远送回来,唉,我和远远爸工作比较忙,实在抽不出时间去接他。”
“嘿嘿,我们是好朋友嘛,送他回来算什么。”卷毛咧个大嘴傻乐,“再说了我们是蹭老师的车来的,我也就是扶了他几步而已。”
听到“好朋友”这三个字,钱妈妈的眼里闪过一丝不悦,脸上的笑容依旧得体:“那也要谢谢你们。”
随便客套了几句,她动作优雅地抬起手,看看亮闪闪的手表,“哎呀”一声:“都这么晚了,再不回去你们家里该着急了。”
卷毛满脑子都是楼上那一屋子的宝贝,没注意到四眼拼命向他使眼色,张嘴说:“阿姨,四眼他说要和我们一起打游戏……”
纪凌炀比卷毛会看大人的眼色,一早就注意到钱妈妈虽然一直保持着微笑,但她的的眼里毫无笑意。
“那我们先回去了,阿姨。钱远,明天见。”纪凌炀拉住卷毛的衣领把他拖到门口,在四眼歉疚的眼神中,开口道别。
钱妈妈的笑容多了几分真心,她言不由衷地问道:“要不要阿姨开车送你们回去呀?”
“不麻烦您了。”
“那我送你们下楼吧。”
“不用了,您肯定很担心的钱远伤,我们自己坐电梯下去就行了。”
“那好,你们俩慢走,路上小心啊。”
进了电梯,卷毛抱着胳膊靠在光可鉴人的扶手上,难得有些埋怨地说:“炀哥,不是说好玩一局再走吗,着什么急啊,我电脑都打开了。”
纪凌炀瞥他一眼,没有解释。
电梯到达一楼,走出门的时候卷毛摸了摸口袋,愣了一秒大叫道:“哎呀!我的钥匙忘在四眼家里了!”他眼珠一转,假装慌慌张张地问纪凌炀,“炀哥,你在这里等等,我上去拿钥匙。”
纪凌炀一把揪住他,直接丢出电梯:“我上去拿,你给我乖乖待在这里等!”
眼看想趁机回去找四眼偷玩一局的企图被看破,卷毛只好嘟着嘴生闷气。
纪凌炀才懒得理他,独自上了21楼,走出电梯,纪凌炀来到四眼家门口。
大门似乎被什么东西卡住了,留了一道缝,房子里的灯光从缝隙里透出来,在大理石地砖铺成的过道上留下一道长长的线。
纪凌炀刚想敲门,就听见钱妈妈教训四眼的声音,与之前客套却轻柔的声音截然不同,其中甚至隐含了一丝厌恶。
“我和你说过多少次了,不要和那些坏学生交朋友,你怎么总是不听?”
“他们不是……”
“考全班倒数的成绩不是坏学生是什么?尤其是那个叫童立的,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头一次来别人家一点礼数都没有,还打游戏?我给你买的游戏是让他们来玩的吗?”
“妈妈,是我说要和他一起玩的……”
“你提的?你这孩子怎么这么不懂事?和坏学生做朋友就算了,把他们带回家这件事我也不怪你,毕竟是我们没时间去接你。但是你居然叫他们一起打游戏?你知不知道现在是什么时候了,高三!距离高考没有多少时间了,你不抓紧时间看书打想着游戏?你以前一直是个听话的孩子,怎么现在这么不知轻重,是不是他们教你的!”
“不是的!妈妈,因为脚扭伤了,我想休息一下,不是他们叫我这么做的。”
“休息什么休息,是脚扭伤了又不是眼睛瞎了手断了,怎么就不能看书要休息?我看你就是被那俩个坏学生给带坏了,不然期中考试怎么会考那么差。我告诉你,以后不许和他们来往,要是被我发现你再把他们带回家,以后我叫保姆天天接送你上学,周末也不准出门了,听到没有?”
“听到了……”四眼的声音小到几乎听不到。
似乎是感觉到儿子情绪有些低落,钱妈妈又换了个语气:“远远,你别怨妈妈,妈妈是为你好,你看看房里的那些游戏机、玩具、小说,那样不是我们给你准备的?从小到大,你想要什么我们不给你买?我们无非就是希望你好好学习,考个好大学,找个好工作,能出人头地给我们争光。”
“嗯。”
“你大堂哥去年不是考去了首都吗,你大伯就整天嘚啵嘚啵地说,又不是*华*大,有什么可炫耀的。还有你二姑妈,把二儿子送到法国留学,就这点破事说了半年多了,就你三表哥那成绩,指不定上的什么野j-i大学。”
“咱们老钱家的小辈里,只有你——我的宝贝儿子——是真真正正的好学生,任何考试都是名列前茅,那成绩拿出去,我和你爸脸上都有光!”
“所以远远,你可要好好学习,别被那些个坏胚子拉下水,一定得考个好大学,叫那些嫌弃你妈我是暴发户的人都比上臭嘴!知不知道?”
“知道了,妈妈,我会努力的。”
“这才乖嘛。来,妈妈看看你的脚。哎哟伤得这么严重?光涂那什么校医开的药有用吗?妈妈带你去市医院看看吧,你爸认识那里的主任,肯定……”
“不用了不用了!已经不是很疼了,不用去看医生。”
“你这孩子,又不要你打针吃药,怕什么呀。不去医院就不去吧,来,妈妈扶你上楼,你乖乖写作业,等你爸回来,让他准备一辆车接送你上学。”
脚步声渐行渐远,门内终于没了声音。
纪凌炀松开捏紧裤缝的手,布满皱褶的深蓝色布料上有一小块隐约的水迹。
他深吸一口气,握住门把手,小心地把门关上。
“咔嚓”门锁扣合,唯一的光源消失,走道完全陷入黑暗。
卷毛靠在墙边百无聊赖地抠指甲,不时望一眼电梯灯。炀哥已经上去好一会儿了,怎么还不下来,不会背着我和四眼在打游戏吧?应该不会,炀哥才不是那么j-i贼的人。不过他也真是的,凭什么不让我把话说完,四眼的妈妈那么温柔,肯定不会介意我们多玩一会儿的。哼,下次我一定要单独来四活一把。
正美滋滋地幻想着自己握着手柄使出一套连环攻击秒杀boss的画面呢,电梯门“叮”一声打开,纪凌炀手c-h-a口袋,面无表情地走出来。
卷毛立刻凑上去:“炀哥,钥匙呢~”
纪凌炀一个眼神都没有丢给他,径自向大门走去:“没有,我忘记他家在几楼了。”
“啊?”卷毛一脸懵逼地追在后面,“可是我看电梯停在21楼,没错啊。”
“你记错了,不是21楼。”
“我不会记错的,不是刚刚才……”
“我说你记错了!”纪凌炀斩钉截铁地说。
这么一搞,卷毛也不敢确定,他挠了挠头发,苦恼地说:“那我的钥匙怎么办?”
“你家门口的花盆下面不是有备用钥匙吗?用那个,到家以后给四眼打个电话,让他明天带给你。”
“也只能这样了。”
四眼家接近市中心,走出小区大门,马路上街灯明亮车来车往,热闹程度一点不比白天逊色。
卷毛张望一圈,突然眼前一亮,他指着街对面的电玩城兴高采烈地说:“炀哥!反正时间还早,咱们去那儿玩玩呗。”
纪凌炀应声望去,那家电玩城门头j-i,ng致,灯光绚丽,门口人来人往,看起来生意特别好。他抬起手臂看看时间,不到九点。垂下眼思考了一会儿,纪凌炀略显无趣地说:“那就去玩玩。”
“哦耶!”得到许可的卷毛风一样向街对面冲去。
纪凌炀回头看了一眼小区,宏伟的大门仿佛一堵墙,将马路上的吵闹和小区中的静谧,分隔成了两个世界。
好学生和坏学生,或许也在两个不同的世界。
第二天,四眼把钥匙带来交给卷毛,听到卷毛说要再去他家玩,也只能打着哈哈糊弄过去。
因为被妈妈要求不许和纪凌炀他们一起玩,加上每天放学都有司机来接,四眼连着一个星期都没有参与三人小组的活动,等他脚伤痊愈能独自上学的时候,再想掺和进去,却感觉纪凌炀似乎不太想搭理他。每天放学望着两人远去的背影,四眼心中满是无措,和隐约的寂寞。
同样感到寂寞的还有方汐,他也觉察到纪凌炀的反常。那家伙平时就喜欢找他麻烦,前段时间因为要准备期中考试纪凌炀收敛了不少,但日常撞个正面,斗几句嘴还是少不了的。
可是考试结束后,纪凌炀并没有恢复正常,他居然开始主动躲着方汐,每天早上刻意在方汐收作业的时间去厕所,下午放学方汐还在收拾书包他就跑没了影,有时候迎面碰见,他直接撇过头当没看见。
难道是那天自己靠在他背上,被他发现……
方汐用力摇头。应该不会,这个时代,这个年龄,加上纪凌炀这个脑子,怎么也不可能发现我喜欢他这件事。但如果不是这件事,他为什么要躲着我呢?
“嘿,发什么呆呢?”郁高明猛地拍了一下方汐,“再往前走你家就过了。”
方汐一个机灵清醒过来,清清嗓子,抱歉地说:“不好意思,我发了个呆。”
“这有什么不好意思的,呐,赶紧回家吧,你家二宝估计要饿得吵翻天了。”
方汐接过塑料袋,里面装的都是奶猫罐头:“谢谢你,高明,周末还要陪我去买猫罐头。”
郁高明假装r_ou_麻地搓了搓胳膊:“你可别跟我客气了,咱俩谁跟谁。”
“好哥们,那明天见了。”
“明天见。”
目送郁高明走出小区,方汐抿了抿嘴,转过身走到停在楼下的一辆面包车旁边,看着车后面露出的一小块鞋后跟,轻声说道:“出来,纪凌炀。”
第十九章
车后的鞋动了动,似乎在考虑要不要出来。
“别躲了,我看见你了。”方汐又说了一遍。
过了两秒,鞋直接缩回去了,看样子是打定主意不出来。
方汐眉头一皱,抬脚就往车后面走,边走边说:“你烦不烦,就跟你说看到你了!”
等他绕到另一边却没有看到人,倒是刚才站的地方传来淅淅索索的脚步声,于是方汐快走几步绕回去。没想到纪凌炀比他跑得快,只看到闪过去的一条腿。
方汐简直要被气笑,多大的人了,跑他家楼下来玩捉迷藏?他索性把罐头往旁边一放,誓要把纪凌炀抓个现行。
两人一个追一个躲,绕着面包车就开始了追逃战。
跑了七八圈,方汐愣是没追上,气得他直喊:“纪凌炀你神经病啊!”
“你才是神经病!”
“你不是神经病你跑什么!”
“我没跑!”
“没跑你就停下!”
“我不!”
“烦死了你个幼稚鬼!”
方汐追得热火朝天,完全没发现自己已经完全沉迷在这种初中生都懒得玩的幼稚游戏里了。
又跑了几圈,方汐突然灵光一闪,他猛跑几步假装要加速,然后突然转身站着不动。
果然每两秒就看到纪凌炀迎面冲了过来,他边冲边一脸得意地回头看。结果一转头看到方汐笑嘻嘻地看着他,纪凌炀直接傻眼了,他完全没料到还有这招。犹豫跑得太欢根本刹不住车,眼看就要撞在一起,他一把拉住面包车的后视镜。上半身的速度是降下来了,脚下面停不下来,只见他腿一抬头一仰,“噗通”一声就坐地上了。
“噗……”方汐一把捂住嘴,硬把笑给憋回去。纪凌炀这傻子可爱面子了,自己笑太开心他肯定要翻脸。
纪凌炀爬起来拍拍屁股,看都不看方汐一眼,转头就走。
方汐赶紧上去拦住他:“哎,来都来了,上去坐坐再走?”
纪凌炀冷着脸打开他的手:“不是来找你的,坐什么坐。”
“那你在我家躲楼下干吗?”
“谁躲了,我锻炼身体不行吗?我散步散到这里的不行吗?”
方汐:……
“行吧,就当你是瞎转悠过来的。”方汐抱着胳膊挡在纪凌炀面前,“那咱们说说另一件事,你这几天为什么躲着我?”
纪凌炀脸上闪过一瞬的慌张,接着他胸一挺,理直气壮地说:“你有毛病啊,谁躲你了,我们本身就不熟我为什么要躲你?”
方汐:“你!”
“你什么你,让开不要挡我的路!”纪凌炀双手c-h-a进口袋,摆出一副拽拽的样子,斜着眼假装自言自语,“现在的好学生真是莫名其妙,非要和我这种坏学生套近乎。”
要不是比现在的你大了十岁,老子肯定会扒开你嘴把猫罐头全都倒进去。方汐深吸一口气,提醒自己不要和小孩子多计较,总算把火气压下去。
“对了,我家纪……方二宝现在两个多月了,长得肥嘟嘟的,你是它原主人,要不要上来看看?”方汐抛出杀手锏。
纪凌炀上辈子就是死忠猫派,对纪二宝的溺爱简直令人发指,叫他上去看猫他肯定会答应。
然而现实狠狠打了方汐的脸。
纪凌炀眼中明显流露出挣扎,想到之前握在手里软绵绵毛茸茸暖呼呼的小身体,他忍不住搓了搓手指。可是抬起头看到方汐的时候,眼神瞬间暗淡下来。他“切”了一声:“什么二宝三宝,我不知道。我要走了,你别挡着路。”说完一步一颠,一副小混混样地从方汐身边走过。
纪凌炀,到底怎么了?
方汐目送他走出小区大门,拿起装猫罐头的袋子,满心疑问地走上楼。
推开家门,方汐习惯性地喊道:“回来了。”
等他换好拖鞋都没人回应,方汐一头雾水地走进房间。
只见方妈妈趴在床上,一手抓着逗猫木奉逗弄泛着肚皮的小猫,一手伺机偷摸它粉嫩嫩的小肚子,嘴里还嘀嘀咕咕道:“哎呀我的小二宝,你怎么这么可爱呀~”
方汐翻了个白眼,走近几步喊了一嗓子:“林女士,您儿子回来了,您看他一眼吧。”
方妈妈头都懒得回,随口应付道:“这儿子我看了十七八年了,有什么可看的,当时咱们的小二宝更好看啦,对不对,二宝诶,小乖乖。”
方汐:“……您可真是我亲妈。”
“那可不是。”方妈妈抱着二宝用力亲了一口,转头问方汐,“你罐头买回来没?二宝早都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