瞿临心想,这种罕见的病印象不深比较奇怪吧?不过他纠正罗星弈的却是另一个问题:“不是在逃亡后,现在没这个闲工夫。是以前在学校的时候学的。”
罗星弈一听,顿觉军区人民水深火热,“现在教育这么全面?连这种稀有病都要求通读并默写全文吗?”
经他一提醒,瞿临也想起来罗星弈和现在有“时差”了,不知道情况是正常的,就稍微说明了一下:“战后军区需要健康的新生婴儿,所以当时发了很多防止近亲结婚和各种遗传疾病的宣传手册,都是要求阅读的。”
大概是有偷休眠舱想继续实验的原因在前,又有追杀目前跟他同一阵营的瞿临的原因在后,罗星弈对中央军区可以说是好感为负,笑讽说:“我以为,以贵中央军区的尿性,会直接进行基因筛选来着?反正技术早就成熟,还不是简单粗暴又有效。”
瞿临便道:“基因筛选本来就有违人权,那时候的议会并没有通过采用这项技术的立法。”
“那时候的议会,”这可真是个有意思的称呼,难道现在的议会就通过了吗?罗星弈听后一笑,把这个问题按住了没提。他又不进军政界,往后挖太多也没什么意思,于是把话题又绕了无关紧要的话题上,“今天本来说请你吃饭的,没想到出了点c-h-a曲,有点遗憾,赔个礼吧。”
“不必。”瞿临抬了抬眼皮,回答得矜持又干脆。
“还是必吧。你看我在这里也没什么朋友,多惨啊,正常社交都没有。”罗星弈一边说着,一边前后左右望了望,像是在寻找什么东西。
可这街道荒凉,哪有什么东西可值得搜寻?
瞿临还没想明白这赔礼和正常社交之间有什么必然联系,就见罗星弈走了几步,弯腰从一堆瓦砾中拔了朵白色小野花,乐滋滋地递过来:“给你!”
瞿临;“……”
罗星弈一见瞿临那表情就笑出声来,估计这位大佬长这么大还没人敢路边随便扯朵花送他,有点接受不了了。他笑着把花递到瞿临面前,握着花j-in-g的手指松了松,露出了藏在下面的一个银色钥匙环。
那银环质地细腻,线条极简,有一种简洁有力的工学美感,而环上坠着一颗小拇指盖大小的金属闪电。
这显然不是临时起意的“赔礼”,瞿临目光落在银环上,眨了一下眼,没说话,也没接,然后看向罗星弈:“什么意思?”
罗星弈没有直接回答这个问题,而是仿佛不太相关地说:“你不是问我接下来的打算吗?我也考虑过。可是我这人生地不熟的,还被人盯上了,未来很叵测啊。倒不如跟你一道去查另一队雇佣兵的事。”
“你完全可以当我是献殷勤。前天在网上看到这个钥匙环,不知道为什么莫名觉得很适合你,就拿来……”罗星弈笑了一下,很狡黠的,“你说,这个当我的入队费怎么样?”
看着罗星弈手上的钥匙扣,瞿临懂了。请客吃饭也是,这个礼物也是,都是罗星弈在表达想跟他一起行动的意愿。只是瞿临觉得,“你不用这样。”
他说完这前半句,却不知道后面该说什么了,好像说什么都不是很妥当,于是便直接行动起来,接过了罗星弈手里的钥匙环,收进兜里,改口说:“随你。”
罗星弈心想,你收都收贿赂了还随什么我?
二人回到旅店,见老板娘正在收拾行李,罗星弈便问:“老板娘,旅游啊?”
老板娘一看这两人,顿时一个头两个大,“你们怎么还没走?我都打算关店走人了!”
“就要走呢,”罗星弈随口应着,又问:“老板娘打算什么时候关店啊?我看我还能不能多住两天。”
罗星弈以为她是预备关店,谁知老板娘一挥手把他推边上去,拉上收拾好的行李箱,丢下一句:“住住住,你随便住,我先走了。”
就真的这么……风风火火闯九州去了。
罗星弈被老板娘这风一般放荡不羁的女子惊呆了,半晌没见她开玩笑回转的身影,不禁对瞿临说:“不知道为什么,我感觉跟她一比我显得好婆妈。”
瞿临认同地点头,上了楼后,提醒罗星弈行程:“还有什么未了的事明天做完,后天早上出发。”
罗星弈比了个ok的手势,在房门前跟瞿临分别。
回了房间后,罗星弈把望舒拿出来放到桌上,按亮了屏幕。
望舒这两天都在进行程序的自主升级,但储存硬盘——就是那个过时手机——太有限,导致它升级过程也格外艰难。为了在升级中达到最优省电模式,平时它关闭了所有功能,专心更新程序,只有在罗星弈找它时才会做出回应。
罗星弈按亮屏幕后,望舒的声音在房间里响起:“罗先生,下午好,能请您帮我充个电吗?”
“你是在漏电吗?我出门前才给你充满电。”罗星弈起身去拿充电器。
望舒程序运行耗电实在太大,罗星弈时常在想以后要是没地方充电望舒可怎么活,它为什么不能成熟一点自主发电呢?
没听懂夸张手法的望舒说:“系统升级时耗电量比较大,机身完好并没有漏电。”
罗星弈:“……”
自主升级后的望舒敏锐地捕捉到了空气中这可疑的停顿,它根据罗星弈的语言思维模型迅速做了个算法,得出他可能是在开玩笑的结论。于是乐意展现自己情感系统升级成果的望舒也跟罗星弈开个玩笑:“罗先生,您让我感觉好陌生。”
罗星弈:“……”我就说不能让一个网瘾少年瞎升级吧!
“好了你不要再说了,”罗星弈打断望舒的s_aoc,ao作,“我是跟你商量正事的。”
他说:“我打算离开极乐城了。”
“是的,极乐城这个地方还是太混乱了一点,罗先生您的确不应该长期在这种地方生活。”望舒评价道。
见望舒也很赞同,罗星弈就继续说道:“我打算跟瞿临一道走,他要去查另一队雇佣兵,正好也跟我顺路。虽然不知道他背后还有什么目的,不过从这些天接触来看,和他一起行动应该不是件坏事。”
望舒没有异议,它目前的系统里并没有待完成的任务进程,也就没有第一要务,按照程序它听罗星弈的,所以它只是建议道:“罗先生你们还是尽快动身吧。最近极乐城时有动荡,有些地方还爆发了疫病,以极乐城的居住面积,很快就会流传到这边来。”
“你哪儿来的小道消息?”罗星弈睨它一眼。
望舒老实道:“网上……”
知道望舒爱上网,离了网络就不能活那种,罗星弈也不多说什么,“我和瞿临已经定了,后天早上就走。明天我去准备一下东西,也给你找找看有没有移动电源,你这么吃电,还不知道养不养得起。”
说到瞿临,罗星弈终于想起一个被他遗忘很久的问题,一直没问望舒:“前几天鉴宝会上,你能扫描出裴永期是能量异动,为什么我们遇见瞿临的时候你没跟我提这个问题?莫非他们不一样?”
“我无从判断。”望舒解释说,“‘审判’在瞿先生的周围撑开了一个不受外界电磁干扰的防护罩。即是说,在我看来,瞿先生周身磁场全是混乱的。”
罗星弈一听就很羡慕,“你多跟人家‘审判’学学。”
望舒语气平板地无奈道:“如果有足够的硬件条件,我也可以利用物理手段干扰磁场。”
这口气怎么听着还是怪我的意思?罗星弈敏感地想着,见势不妙赶紧把话题转移了:“不说这些了,我们来看看明天要买什么东西。出趟远门不容易啊,五百年了,我终于能走出晴岚市地界了!”
然而,第二天叫醒他的不是探索外面世界的激动,而是一通来电。
摸着震动个不停的通讯器爬起来,滑动屏幕一看,大清早扰人清梦的是包不错——在拿到钱后罗星弈也入乡随俗地用上了这个时代的通讯器——他想了想,把通话接了起来。
当代通讯器采用的是高清真人可视通话技术,罗星弈手上这款还是这个季度的新款,机身做成了腕表的模样,浮空的画面非常清晰流畅。
在这个高清的画面中,投影了半身像的包不错看起来很是焦头烂额。他应该是一夜没睡,头发乱着衣服皱着,眼睛里的红血丝已经快爬满整个眼球。
“小兄弟!”包不错看他接了,立马叫他,连寒暄的功夫都没有直接进入正题,“小兄弟,我知道你行,你再帮我一次!”
包不错眼眶通红,对着通讯器激动的样子看起来十分急躁不安,甚至有点发狂的前兆。
罗星弈不知道这是怎么了,但鉴于他和包不错有过一次良好的合作关系,他也愿意花点时间听听包不错究竟要他帮什么忙,便问:“包老哥,这是怎么了?慢慢说。”
“是我女儿。”包不错先说重点,“昨天我女儿要去开什么复兴派对,我不许,她就偷偷跑了出去。昨天……昨天被城南的老钟以疫病流传为由封锁了那片区域,扣下了。”说到这里,包不错抹了一把脸,给自己点了一杆烟。
通讯器也能顺带投影双方周身小范围的景物,罗星弈注意到旁边的烟灰缸里烟屁股已经多得爆了出来,掉到桌上。
“老钟势力有点强,我没想在这个时候跟他正面发生冲突,就一直在谈判。但是——从三个小时前,他那边就失联了。”
第十九章 :封闭的城南
这会儿天刚蒙蒙亮,房里的窗帘拉得又严实,包不错那边是灯火通明,可隔着虚拟的人像投影,他只能看到罗星弈淹没在黑暗里的轮廓,看不清他的表情。
在对方没顺着话问下去的沉默里,包不错感觉到罗星弈是不愿意帮忙的。毕竟他跟这件事、跟他和老钟的争端没关系,没必要卷进来。
本来他们也没这个情分。
于是包不错平复了一下自己激动的情绪,不等罗星弈拒绝他,立马换上了一副好商量的商人口吻:“小兄弟,重酬!咱们都是爽快人,这次还是算交易,你看行吗?”
“那个老东西失联不失联关我屁事,可我女儿还在那里,我联系不到她,我就这么一个女儿……你帮我把她带回来,钱、武器装备,我能给的物质,”包不错继续加砝码,“甚至避过中央军区给你提供一条可以安全离开极乐城的通道,都可以。”
的确,包不错出手大方,是个非常爽快的老板。罗星弈听到那条秘密通道的确很心动,一边感慨包不错实在是太会揣摩人心对症下药,一边想着反正今天也要出去一趟,也就应了。
不过他加了个条件,趁火打劫:“听说现在各地都在爆发疫病,如果城南也有,我这可算是冒死去救你女儿了。包老哥你是不是……先付个定金?”
罗星弈想着他就要开始一段不知道终点的流浪,趁着包不错送上门来给他宰的机会多存点钱财装备,总是不会错的。
至于疫病……哦,身为曾经“飞跃计划”的实验志愿者,罗星弈注s,he过一种超级疫苗,当年在丧尸堆里杀进杀出的时候也没怕过,现在怕什么疫病。
救女心切,包不错对罗星弈提的条件想也没想就答应了下来,当面划了笔巨款入对方账户(已无需票据),然后说:“我现在没法脱身,先把我女儿资料先发给你,等我解决完手上的事,我们这个坐标见!”他传给了罗星弈一个坐标定位和一份身份资料。
郑重地说:“拜托你了,兄弟。”
罗星弈接收过来扫了一眼,包不错的掌上明珠名叫包茜,二十出头的姑娘,身穿铆钉夹克,染着一头扎眼的亮橘色头发,目前定位在城南的一栋废弃建筑内。
而包不错发的另一个坐标,大概是他家。数字坐标什么的罗星弈不想费神研究,便把两个定位信息都传给了望舒,由望舒来规划一条路线,他只负责跟着走。
处理完包不错发来的资料,罗星弈又在床上躺了会儿,捞过旁边的手机一看,七点过几分,起床洗漱后,打算去跟瞿临说一声。
这家旅馆现在可谓完全贴切“人去楼空”一词,连老板娘都提箱走人了。
此时此刻,整栋楼所住房客不过两人而已。
罗星弈走在完全寂静的走廊上,还有点隐秘的占山为王的感觉。他走到瞿临的房门前,敲了敲门,等了会儿没反应,又敲了敲。
没人?
罗星弈敲了三遍,没有回应,估摸瞿临可能是出去了。之前他们也没互留个联系方式没加社交号……正想着要不要留张纸条贴门上说明一下情况,就听门“咔哒”一声,开了。
门后的瞿临应该是才从床上起来,发梢有些凌乱外翘,棉质的衣衫没有扣好,松松垮垮地敞着领口,露出一截锁骨。浅碧色的眼睛微眯,带着一分困倦两分不耐剩下九十七分全是冷漠的神情盯着门外的罗星弈。
习惯了瞿临那种衬衫扣子要扣到最上面一颗的端方整洁劲儿,被他这么和平日j-i,ng英形象相去甚远的另一面所冲击,罗星弈没有在第一时间说明来意,愣了几秒。
开门就见罗星弈呆愣的看着自己,瞿临跟对方那双酒红色的眼睛对视两秒,皱眉有些不自在的拉好了领口。拉完又觉得莫名其妙,他难道还怕罗星弈看不成?
没睡醒的瞿临思维比平时更生猛,他第一时间理不清情绪就直接迁怒,用手指不耐烦地叩了叩门边。腕上的黑色金属环随着动作磕到门框,发出一声清越的声响。
听见声音,罗星弈这才回神。他见了瞿临腕间的手环,嗅到了一丝并非俗物的气息,顿时被一秒种草,于是就算顶着冷高压也要试图询问:“这个手环也是通讯器吗?好看,我也想买一个,有链接吗?”
“正事。”起床气buff时间的瞿临没心情闲聊,语气不善地提醒他。
罗星弈秒怂,连人称都用上了敬词:“我出去一趟,帮包不错找女儿。您要是有事找我就打电话,您继续睡,我先走了!”
溜到一半想起自己还没说号码,停下脚步补充一句:“一会儿号码我写了给你留下面的柜台上!”
因为溜得太专注,罗星弈没看到的是,在他逃遁之后,瞿临双手抱臂靠在门边,看着他的身影一直消失在拐角。
收回目光,他揉了揉太阳x,ue,眼里还带着隐约的红血丝,抿着唇露出不太高兴的神情,“真是闲。”今天一个明天一个,哪儿有那么多人救不完。
他垂眸看了一眼自己腕间的黑色手环,回身将门一关,一边解衣扣一边迈步走向浴室。
在行进的过程中,瞿临瞥到桌上通讯器的来电显示,脸上煞气乍现,毫不掩饰地出现一个大写的“烦”字,把那只通讯器直接扔昨晚没喝完的茶杯里了。
这边罗星弈下楼写了便利贴,出了旅馆心还没回来。一边是惦记着那个高科技电子产品手环,一边又不停想起刚刚瞿临那与平日截然不同的模样,煞,却很真实。罗星弈个人觉得,比那个从来衣服找不到一丝褶皱、面无表情瞧不出任何情绪的模样,好多了。
毕竟没有人真乐意和没有缺陷的人相处。
检查了一下自己身上带的武器,罗星弈找到一家尚在营业的早点铺吃了烧麦,往城南进发。
极乐城这个地方,虽然沾了以前国际大都市晴岚市的光,但现在的居住面积实在太小,城南这个方位听着好像很远,但也就是以前晴岚市一环刚出去点儿的样子。从旅馆出发连自行车都不用骑,走路过去就能到。
因为南边靠“污染源”比较近,那边居民不多,罗星弈也没去过,跟着望舒的地图在一堆乱搭乱建的住宅区里转了一会儿,这才终于找到正确的方位。
南边说来也是奇葩,因为势力分布的原因,南边是归老钟管的。他这个人也不知道什么毛病,大概是以为自己修了墙关了门就可以建个伊甸园安心生活,所以他在城南那片区域的外面修了高墙关了铁门,建了个城中城。把南边和极乐城的其他地方分隔开来了。
罗星弈钻一扇小铁门进入其内时还跟望舒说笑:“历史告诉我们,所有闭关锁国的下场都是很惨的。”
望舒提醒他:“罗先生,这里几乎没有网络覆盖,我无法联网调取信息。”
“这么贫穷落后啊?”罗星弈叹了一句,隔着衣服拍了拍兜里的手机,“这个村连网都没通,真是委屈你了望舒。”
“无碍,罗先生。”
“说起来,望舒,我们明天这一走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再回‘月宫’。或许,也不会再回来了,你舍得吗?”罗星弈说着,调整了一下自己肩上背着的冲锋枪,他从小门进来,通的这条缝太窄,得侧着身子才能过。
望舒平静地答:“罗先生,我认为您的考虑与现实不符。您或许忘了,您所携带的只是我的一部分程序,我其实从未离开过‘月宫’。”
对啊,是这个道理。罗星弈一点头,觉得这里的路实在太挤了,索性跃起双手一撑,站上了墙。又借力在违章搭建支出的钢筋上一挂,跳到了一户人家的窗台上,极其灵活地上了房顶,从宽敞的房顶上走。
刚进城南这块区域时,罗星弈还有心情跟望舒聊天,但他越往里走,越感觉不对劲,便敛了玩笑的心思,站在高处专心观察了一会儿。
静,太静了。
就算城南居住的人口少,也不能走这么久了,一个人影也没有吧?
一路走来,居民楼里也不像是人都搬走了的样子,东西都放得好好的,可人去哪儿了呢?
而当罗星弈根据包不错提供的定位信息一路找到包茜可能被困的那栋废弃大楼时,看着周围非常明显交过火的痕迹,心中的疑窦更深了。
空气中还残留着硝烟和血腥气息,子弹壳和打空的枪支七零八落,一滩滩血迹干了一半,黏在地上,十分难看。
地上残肢有,断臂有,唯独不见尸体。
罗星弈想起之前包不错提到的老钟失联……莫非,这里还真出了什么大状况?
正在罗星弈盯着地上的血迹沉思之时,一阵杂乱拖沓而微弱的脚步声传进了他耳朵里。
这鞋底与地面摩擦的声音微乎及微,离的距离又远,若不是罗星弈的感官异于常人,而四周又死一样的寂静,根本不会捕捉到这一星半点的异样。
很多人!罗星弈那根关于预兆危险的神经又是一跳,他的心也是猛地一跳。在这阵心悸的一秒后,他已经条件反s,he性地拔枪上膛,如离弦的箭矢般迅速轻灵地飞掠出去!
声音传来的方位是两点钟的方向,在这个方位上正好矗着一栋百货大楼,与废弃大楼对立。罗星弈在奔跑中权衡三秒,决定先查探情况再搜救包茜。
他没有贸然从正门进入百货大楼,而是进入旁边已经停运的观光电梯内找了个着力点,发s,he了一发抓钩,提着线踩着玻璃璧飞身而上。接着从破碎的玻璃璧中跃出去,跳到大楼设计的装饰钢筋上,一步步爬上了百货大楼的顶部。
大楼顶部的风很大,罗星弈一上来就从翻浪似的风里闻到了血腥味和腐臭味……这味道他太熟悉了,可以不用再看就能确定大楼另一边是什么场面了。
但也许是秉持实事求是的心态,也许是他还抱着一丝侥幸,他快步走过天台,找了个掩体,谨慎地探头往下看了一眼——
百货大楼的另一端是个小广场,秋日高阳的照耀下,广场上人流如织。穿裙子的,穿短裤的,穿统一制服的,断胳膊断腿的……各种各样的,死人。
摩肩接踵地拥挤在这一个小广场上,浩浩荡荡地朝着四面八方涌去。
是丧尸。
罗星弈手指一动,当即就想给瞿临打电话,但随即他想起自己还没有瞿临的联系方式,立刻转身就走,步伐快得要飞起来般赶往包茜所在的那所废弃大楼。
——
与罗星弈相距不到百米的废弃大楼内,窗户玻璃经年不擦,灰尘厚得可以挡光,而一头橘发的包茜正躲在一间光线昏暗的杂物室里瑟瑟发抖。
她还没从夜里那场惊心动魄的逃生里缓过气来,任何风吹草动都能让她心脏跳停。
看着自己发抖的双手,包茜无力地抱着膝盖缩在墙角,无比绝望。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她只是和朋友来开个派对而已啊!怎么会有丧尸啊?突然就出现了……还吃了那么多、那么多人……
她眼看着多个好友因为跑步太慢落在后面,被那些可怕的丧尸抓住,但她不敢停,一路尖叫。眼睛根本看不清路,只能不断地往前跑往前跑,跑到这间屋子来躲着。
可她还是不敢喘息,连眼睛都不敢闭,耳边反反复复地回响着丧尸的声音和好友的惨叫,这些刺耳的声音快把她折磨疯了!
包茜死死捂住耳朵,试图把头埋在腹部和膝盖之间当个鸵鸟,但很快,她就发现这些声音其实并非全部是她的想象,的确有人在外面叫救命!
包茜瞬间站起来,小心地靠近门边听了听,那带着无边恐惧与绝望的叫喊声音她很熟悉!是小言!
“救命!救命!丧尸在追我,它们来了!啊啊啊啊……”
听见小言无助的哭喊,包茜心里对好友一个个惨死而她无力援助的愧疚更深,她抖着犹豫了一下,下了一个决定——
“小言!快来!”她打开了门,站在门缝里对门外哭泣狂奔的小言喊道。
包茜声音不大,但已经被逼到了末路的小言对任何得救的信息都灵敏至极!绝处逢生,求生意志让她爆发出极大的速度,几步就冲到了门前,进门和包茜抱在了一起。
包茜抱住抖个不停的小言,正要去关门,突然感觉一阵极大的力气将她往外一推!“帮我挡挡!”
等她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小言已经狠狠关上了门并且上了锁!
包茜感觉全身的血液都在这一刻冻成冰了。
她先是不敢置信,但还没来得及惊讶,就听到了丧尸们追逐着跑来的脚步声。带着血液,带着腐臭,像是从地狱而来,死不瞑目的索命亡灵。
包茜完全吓傻了,因为太过恐惧,她甚至忘了赶紧从走廊的另一头逃跑,眼中只看到这唯一一扇紧闭的大门,歇斯底里地哭喊着疯狂锤门。
“小言!开门!求求你开门啊!求求你放我进去!”
丧尸们速度不快,但数量不少。包茜的腿吓软了,顺着门“咚”的一声跪下来,又肢体极不协调地想爬起来,但越急越乱,她尝试了好几次都没能站起来,差点吓得昏死过去。
眼看就要被丧尸伸来的手碰到。
“啪!”
一颗子弹悄无声息地钉进了离她最近的丧尸的头,爆炸的血液脑浆ji-an了她一脸,而吓傻的她根本无法注意到这些。
又是连着倒下去两个丧尸,包茜这才醒过来,张着嘴瞪大了眼睛惊异回头。她脸上涕泗横流,哭花的眼妆黑黑的,假睫毛还滑稽地挂了半截在眼皮上。
全副身心都放在这一刻的包茜看见了从走廊的尽头走来一个人。
神色从容,身姿挺拔,拿着枪,黑色的衣摆飞扬,像是拔生救苦的天神。
然后天神走近了,温声对她说……
“请问,是包小姐吗?”他上前一步,端着枪一个个将丧尸的头j-i,ng准无误地点s,he过去,爆掉,“人身保险了解一下。”
第二十章 :内忧外患
包茜:“……?”
罗星弈看着包茜那张呆滞的脸——也亏他能从对方沾着泪水、化妆品和血液的脸上看出表情——继而弯起好看的桃花眼一笑,“开个玩笑,活跃一下气氛。”
“我是你父亲派来救你的,”罗星弈敛了表情,在解决完丧尸之后,伸手将瘫坐在地上的包茜提了起来,从衣兜里摸出一包手帕纸递给她,“还能走吗?先擦擦脸吧。”
经罗星弈提醒,这时包茜才注意到自己脸上黏着的东西,她忍住胃里一阵恶心的抽搐,连忙接过纸巾拆开擦拭起来。
“快点走吧,外面丧尸大潮正在来的路上——如果你不想被困在这里的话。”罗星弈一边说着一边侧耳听了听周遭的响动,收了枪,朝来时的走廊迈步前进。
包茜一惊,也顾不上继续擦脸了,立马紧紧跟在后面,屏气凝神不敢发出一点声音。
罗星弈用余光扫她一眼,见她神经绷得极紧,任何风吹草动都会惊她一跳的模样,用安慰的口吻说道:“我来时没有遇到丧尸,这条路应该是安全的。”
包茜闻言稍微松了一口气,但她这口气还没舒到底就想到刚刚罗星弈说的“丧尸大潮”,未安放好的心脏“咯噔”一声又开始咚咚狂跳起来,连语气都提捏得小心翼翼,“那个,你刚刚说的丧尸大潮……是……什么意思?”
罗星弈侧头看了包茜一眼,心想这姑娘天真得可真要命,包不错这么一个j-i,ng于计算的人,养个女儿居然心比天宽,什么都不清楚就敢闷头乱窜,没有自保能力就敢救人……能在极乐城这样的环境教出这样的女儿,也是父爱如山了。他不明显地笑了一声,问道:“所以你是什么情况都不知道,就敢跑到这里来玩?”
“我不是来玩的!”包茜要哭不哭地瘪了一下嘴,揉揉鼻子,“我要是知道会这样,我才不会来这种鬼地方!”
听着包茜的话,罗星弈停下脚步,他忽然想到一个问题。据包不错说,包茜是昨天才来到城南,显然她并不知道城南有丧尸,然而时间到了他来到城南的时候,这里却已经有成规模的丧尸潮了。
所以就几乎是一夜之间,整个城南都沦陷了吗?
照这么说,现在这个“落日”病毒感染致死、将尸体转化为丧尸的速度得多快才能达到这种效果?
简直是死神挥袖,人类一溃千里。
这种力度……可能吗?
想到这里,罗星弈眉目一凛,立即向包茜求证:“包小姐,你还记不记得人被咬后变成丧尸的时间大概是多久?”
不问这个还好,一问包茜就又想起同伴的惨叫,浑身发冷眼前发黑,额头上冷汗涔涔,根本没法思考。她抱紧自己的双臂抖了抖,一个劲的摇头:“我不知道……我也不知道……”
罗星弈见她完全沉浸在自己的情绪中,不像是能冷静阐述事情经过的样子,便道:“这样吧,我问,你答。最开始,这栋楼里的丧尸是怎么来的?”
罗星弈的声音很冷静平和,他展现给包茜的一面也足够强大,很有安全感,所以包茜渐渐也从噩梦般的冰冷回忆里抽出身来,试着想了一下,道:“我和朋友……被人守在下面的大厅,然后听见外面有枪声,然后……看守我们的人就跑了,我,我见到了一个怪物。”
罗星弈就顺着问下去:“被那个怪物咬死的人,就成了丧尸?”
包茜重重咽了口唾沫,想起那些追逐她的丧尸,点了点头。
“人被咬到变成丧尸,大概有多长时间?”
“……有,有点时间……追我们的,主要还是从外面来的丧尸。”包茜回答。
外面的丧尸指的应该是城南的居民吧?罗星弈想着,能传播“落日”病毒的怪物……“月宫”已经封锁,显然不可能是从里面出来的实验品,那就有可能是从“污染源”过来的。
城南离“污染源”近,这个解释也说得通。可是一夜之间爆发这么大规模的丧尸潮,甚至让整个城南沦为空城,严密得把老钟都蒙在了鼓里,真的会是一个怪物能引起的吗?
而且不止城南,望舒说其他地方也有所谓的“疫病”,如果说都是再度爆发的“落日”病毒,那么整个极乐城多久之后,就会成为一座丧尸之城?
——不出三天。
意识到事态的严重性,罗星弈后背都有些发冷。
为他自己对这一切毫无所觉的大意,也为目前发展脱轨的事态感到心惊。
丧尸病毒恰好再次爆发在城南,又恰好这里是个封闭的城中城,让外面的人都没有第一时间察觉异样。如果不是他今天来救包茜,那他什么时候才会发现这件事情?
罗星弈加快脚步往前走,脑子有点乱,一会儿是想到他早该注意但却放任忽略过去的细节,比如走掉的人,逐渐空旷的城市,他没去管过的争端……一会儿又是y-in谋论这来得迅速且低调的丧尸病毒,背后是否还有人在c,ao控?
他身高腿长,无论身体还是j-i,ng神都非常适应这样高强度的紧张和运动,快步行走时步履如风,不缓不停。包茜却已经非常疲惫了,累到整个人都脱了力,强撑着一口气在跟着罗星弈奔走。她没力气走太快,实在跟不上了,才叫了罗星弈一声,“慢点。”
罗星弈刚听见包茜的声音,便接到一个电话。
他低头看了一眼来电信息,不认识,但他给了号码的人不多,应该不是诈骗电话,便接了起来。
包茜被提示声狠狠吓了一跳,又见罗星弈这种关头了居然还能从容接电话,不知道是该吐槽还是该佩服这个人的心理素质强悍,最后选择捂住被吓到嗓子眼的心脏,跟着走在这静寂无人的走廊里提心吊胆。
通话一接通,瞿临的半身人像投影出现在了罗星弈面前,他依旧是冷冷清清不苟言笑的样子,衣服穿戴整齐,仿佛早上出现的那个人只是罗星弈的幻觉。
一见是瞿临,罗星弈心里的焦虑一下子就被这及时的心有灵犀冲散了大半,感慨道:“瞿临你真是我的亲兄弟啊!我正想找你你就给我打电话了。”
瞿临抬眸瞥他一眼,没有任何废话,连称呼都直接省略了,言简意赅地陈述事情:“刚接到的消息,中央军区的军队正在包围极乐城的路上,将在24小时内抵达,48小时后进行城市清理。”
罗星弈乍一听到消息还懵了一下,想中央军区什么时候终于想起来管管极乐城了,但随即反应过来,“是丧尸!城南已经开始爆发成规模的丧尸潮了!”
“是,我已经看到了。”瞿临似乎是在开车,目视前方的样子看起来是在专心开路,通讯器收音太好,能把汽车引擎声和四周丧尸的声音都收录进来。
他在丧尸堆里如入无人之境的镇定驱车,语气起伏不大,嘴里说出的信息却重要到爆炸,“这太巧了,极乐城刚爆发丧尸潮,中央军区的人立马就能赶到,封锁围城,对其进行全面清洗。”
“你的意思是,这次的丧尸爆发根本就是中央军区端掉极乐城的借口?”并且蓄谋已久。
瞿临眯了眯眼,目光锐利,他道:“我是这样想的。我们得马上离开。”又问:“包不错的女儿接到了吗?”
罗星弈不动声色地看了捏着手指四处张望的包茜一眼,心里顿时一个念头闪现——包不错知道中央军的要来的事吗?他在极乐城手眼通天,必定知道,但他却隐瞒下来这件事了……在这短暂的两秒走神后,罗星弈回答:“在身边。”
瞿临便道:“我直接来找你们汇合,已经定位你的位置,我已经快到了。”
罗星弈没有异议,他点了点头,“那个写着‘ig’的百货大楼旁边,你来接应我们一下。”
走廊不长,在两人迅速敲定了碰头地点后,罗星弈挂掉电话,已经走到了楼道口。
来不及多想中央军区的y-in谋,他听见一阵杂乱无章的脚步声从楼下传来,转头吩咐了包茜一句:“一会儿跟紧我,要有什么情况就直接尖叫。”
包茜天真归天真,人也不傻,听出了罗星弈这句话的意思,不由一阵哆嗦:“我们……能不能换条……路……?”
“走上走下都一样。”
包茜不肯往下走,她一路逃上来,当然是知道下面死了多少人的,站在楼道口使劲摇头:“不!我不下去,下面都是丧尸!”
罗星弈就站在楼梯上叉腰看她,“那你打算在这里苟到地老天荒?行,我现在还有个办法,我把抓钩给你,你有没有胆量自己荡到对面那栋楼,然后从楼下的丧尸潮里杀出重围?”
包茜想了想那个场面,汗毛倒立,只好乖乖下楼梯了。
两人一路下到三楼,都没遇到太大危险,偶尔遇到几只挡路的丧尸还没靠近就被罗星弈直接爆了头。一路上可谓轻轻松松,无痛上段,包茜只需要躺着喊666就行了。
但包茜喊不出来,这楼下的气氛透着非比寻常的诡异,越是顺利,她心中的忧虑反而越重。
罗星弈自然也察觉到了气氛的沉凝,他重新给枪上好子弹,走到楼梯的尽头,推开了那扇唯一的、紧闭的大门。
这栋楼以前不知道是做什么用的,建筑格局极其y-in暗反人类,楼道是断裂的,二楼的楼道连着走廊,不会直接通向一楼,非要从走廊绕上这么一圈,才能下楼。
而当罗星弈一推开楼道出口的门,眼皮就是一跳!他左手手速极快地拿出了腰间的军刺,一手持枪一手拿刀,无比镇定、眼睛都不多眨一下地看着门内倾泻出的丧尸烂脸,像一道坚固无比的闸门将丧尸通通卡在门的另一边。
枪声与叫声里,子弹与头颅纷飞,鲜血四ji-an。
罗星弈的兜帽黑衣上不知被泼了多少血液,但都很神奇的一滴未浸染其中,顺着衣摆滴落在他的脚边,汇聚成一道黑色河流。
一管子弹打空,罗星弈将手中的冲锋枪一扔,又换上一把手枪配合刺刀继续s,he击,生生从一片丧尸群中强硬又血腥地撕出一道口子!
抓住通道被暂时打开的空当,罗星弈眼中红光一闪,闪电般反身出手抓住吓傻的包茜,从门内抢了出去!
走廊上挤满穿着统一制服的丧尸,他们闻到了生人的气息,全都围堵上来,寻着罗星弈和包茜的脚步追逐在身后,像是雪地里滚出的雪球,越坠越多。
罗星弈一手拖着包茜疾奔,一手握着手枪开路,s,he击的j-i,ng准没浪费任何一颗子弹,但挡不住丧尸数量太多。很快,心里默数的子弹数量便没剩几颗了。
但他流转着红色光芒的眼中没有一丝迟疑。抬腿踹翻一旁的丧尸,他数着最后四发子弹打上了走廊尽头的玻璃窗。
“砰!砰!砰!砰!”
玻璃窗上以四个弹孔为中心,瞬间蔓延出数道龟裂花纹,宛如绽放的花朵一般爬满整张玻璃。
丢掉手枪,罗星弈将包茜拽到身边,避过周围无数伸来的双手,跑完走廊冲到玻璃窗跃身一撞——
“哗啦!”玻璃碎片泄了满屏,扑扑簌簌地掉落下去。
罗星弈拿手护住包茜的头,带着她直接从二楼跳了下去,身后紧追的丧尸也跟着二人下饺子一样扎堆往下掉。
罗星弈在跳窗的一瞬拿出了一颗微型炸弹,咬在牙间正打算回头呸丧尸们一脸,忽然一阵电磁风拂面而来,强劲的风力飞速划过头顶,在身后炸出一朵噼里啪啦的电磁烟花。
蓝白的电光映亮天际,在罗星弈双脚落地之时,身后的大片丧尸也在高强暴烈的电压之下化为白色齑粉,被风卷入,吹向城市上空……
发生在一瞬的惊险场面令人瞠目结舌,堪称教科书般的化险为夷,让人很难相信竟是人力所为,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天神救苦救难,降下一道神迹。
罗星弈却一点也没有被人救后感恩戴德的表情,一掀刚刚在空中因为重力自己扣上的兜帽,见空荡荡的广场上停着一辆改装后的越野车,估计是一路撵着丧尸过来的,用色大胆,血沫横飞,画面特别限制级。而瞿临挺拔笔挺的站在车边,低头整理袖口,一身干干净净,在他看过去的时候正好收了“审判”。
包茜落地没站稳,罗星弈伸手拉了她一把,接着便找瞿临理论:“瞿临,亏我还当你是兄弟!要是我今天没穿有绝缘涂层的衣服怎么办!说!你是不是想连我一起电?!我有合理理由怀疑你想杀我灭口!”
瞿临听到声音抬头,见罗星弈带着包茜出来,目光在他染血的眼皮上转了一圈,又落在二人相牵的手上,随意一扫后移开目光,打开车门坐上了驾驶座。
“你别不说话,一击不中心里指不定怎么遗憾吧?”罗星弈几步走到车前,气鼓鼓地拉开门坐上副驾驶,十分没有安全意识地不系安全带,又从后视镜看了眼自觉开门坐后座的包茜,“她怎么办?”
“先带着。”瞿临余光扫到还盯着自己罗星弈,见此人颇有不给个说法不罢休的架势,觉得有些好笑,说道:“这里空间开放,余电能量逃逸会非常快,不管你穿不穿绝缘防护服都不会伤到你的。”
罗星弈傲娇地哼了一声,勉强算是接受这个说法,大人有大量地不再纠结这个问题,转而问道:“刚刚在电话里没说清楚,现在外面是什么情况?”
瞿临等包茜坐好后发动越野车转动方向盘掉了个头,向前冲出去,“中央军区这次是有备而来,现在外面十几台高能武器和两个3型正在来的路上,有点烦。”
第二十一章 :在路上
改装过的越野车性能相当优越,压着满场残缺的胳膊腿儿冲下缓坡阶梯,撞开一道路障铁网,向前驶去。
城南道路状况很差,不是挤着摊位就是封着楼房,在其间行车无疑是在考验一个司机的驾驶技术。瞿临也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选了条相当窄的道路,几乎卡着街沿在行驶,速度还出奇的大胆。
不过罗星弈也是秋名山漂移过的种子选手,这个速度完全能适应。即使平时他对瞿临好奇心相当旺盛,这会儿也没空好奇瞿临从哪儿搞来的这辆好车了。毕竟,突然成了被捉的瓮中鳖,中央军区的人正在前来,指不定什么时候就直接发s,he导弹清洗极乐城,哪儿还有什么别的心思呢?
在这种头顶悬着利剑的生死关头,他的大脑全被海量信息占据,试图把目前混乱的状况整理出一条清晰的脉络。
“落日”病毒被人类世界隔挡在外多年,一朝卷土重来,紧接着中央军就带着武器来清洗镇压。连掩饰都吝啬,简直是把“喜闻乐见”四字明写在了脸上——就等你大面积感染病毒了。
可那又能怎样,他即使是打着大局至上的旗帜狡猾至极地说:对不起啊谁让极乐城沦陷了呢?为了大家的安全不得不牺牲你……极乐城也真不敢在枪炮口下吭声。
之前一直有个很在意的问题:裴永期来“月宫”挖坟,挖就挖呗,何必非得借道极乐城,从张五爷手里调人?
现在罗星弈算是终于看明白了,裴永期不是闲的,也不是孤儿家里没人,而是极乐城正好……也在棋盘上。
他通过和张五爷搭线,顺理成章把“特洛伊木马”送进极乐城。至此,逻辑终于自洽。
沿着记忆脉络回溯到鉴宝会上那只因他靠近而突然发狂的异宠,罗星弈想起了它的眼睛,大概也把这病毒的传播源头猜得七七八八了。
据说张五爷一个月前就弄到了那头异宠,罗星弈在心里啧啧两声,中央军区这条线放得够长的,早就准备收网把极乐城彻底荡平。而他和瞿临真是不够幸运,正好撞上了这张藏得深够隐蔽的网,差点被一石三鸟。
正在罗星弈反省为什么他毫无忧患意识,把自己搞得这么被动时,忽听瞿临说:“不能跟他们正面碰上。这次他们所带的高能武器是新研发的电浆炮,数架炮口发s,he的等离子体温度可达百万度至千万度,而我和其中一人仇很大,免不了开火,这是其一。”
“其二,裴永期死得快的好处是,他们或许现在还不知道1型是你。”
瞿临这个说法很巧妙,因为一般来讲,语法应该表达为:“你是1型”。但将主表语位置互换的意义在于,这样就将一个抽象整体概念落实在了一个具体的人身上。
中央军区要找的那个1型,正是你,罗星弈。
但你,不能让他们知道就是你,至少现在不能。
“所以,罗星弈,”瞿临说,“我们也不能自己去贴脸暴露这个问题。”
瞿临的考虑合情合理,罗星弈没意见,他们俩个r_ou_体凡躯既不能扛等离子体,又不能在此坐以待毙,当然是选择趁乱溜啊!
什么y-in谋阳谋,都得有命在才能继续斗智斗勇啊!
所以罗星弈迅速收拾好自己被目前情势搅得一团乱的思绪,把目光重新定位在当前。他往窗外看了几眼,觉得很眼生,不像是离开城南的路,便问:“我们这是在往哪儿走?”
“城西。”
城西大概是极乐城最混乱荒芜的一片地带,无数地头小帮派、邪教组织都在那里盘踞,没有哪一天不发生流血冲突。就在前天罗星弈还听说城西出城的路被abb帮派截了,现在是不准进也不准出,乱得糟心。
罗星弈其实想问怎么选这样一条路,但正要开口时,从后视镜瞥到坐在后座抱着膝盖一言不发的包茜,于是话到了嘴边变成:“那她怎么办?莫非我们还真要带着她一起逃?”
瞿临也从后视镜看了一眼微微发抖的包茜,平静地说道:“城南的正门已经被丧尸潮堵了,其他地方还不知道什么感染情况,留她一个人只能等死,我们也不可能送她回家……还是说,你想好人做到底?”
瞿临说这话时语气明明和平时差不多,然而罗星弈听到耳朵里就莫名觉得最后一句话仿佛有点在讽他。但这种主观的东西吧,误导性就很强,罗星弈不愿意冤枉好人,就直接忽略过去,岔开话题:“丧尸潮都把正门堵了,那你是怎么过来的?”
罗星弈之前是从一个犄角旮旯的小破洞钻进城南的,当然看不到正门的情况,不清楚那里堵着多少丧尸,但瞿临这么开着这么大一辆越野,不能也是钻小破洞吧?
果然瞿临说:“杀过来的。”
一听对方居然是强行杀出一条血路过来跟自己汇合的,罗星弈顿时有点受宠若惊,惊诧道:“瞿临你也太讲义气了吧!”
又想到自己刚刚居然还怀疑瞿临想对他痛下杀手质问他,而对方都没说什么,还愿意带他一起走,罗星弈有点感动,肯定道:“瞿临你是个好人。”
瞿临开着车,车速又快,没法分太多心出来应付罗星弈,但这句话怎么听怎么有点不太对味,于是他稍稍减了点速,与派发好人卡的罗星弈建议:“你能换种表达方式吗?”
罗星弈一听,以为瞿临是嫌他不够有诚意,便有诚意的“咦呜呜咦”干嚎两声,抓着瞿临的衣袖擦了擦不存在的眼泪,“瞿临,没想到你对我这么好,我好——感动啊!”
瞿临:“……”
无话可说的瞿临把自己的袖子从罗星弈手里拽出来,皱着眉看了一眼上面被揉出的褶皱,抬手戳着罗星弈的额头把他推开,冷声道:“坐回去。”
被嫌弃的罗星弈十分受伤,小声逼逼:“说话就说话干嘛戳我伤口。”
瞿临也有些不自在地收回手,他向来不喜欢和人有肢体接触,所以刚刚下意识的伸手推开罗星弈后自己也僵了一下,觉得奇怪,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动手。
但现在瞿临没时间探求自己的内心,问道:“头怎么回事?”
“被玻璃划伤的。”罗星弈在后视镜上照了照,觉得伤口还有点深,颇为担忧,“我会不会破相啊……”
他额头上被玻璃碎片划出了一道血口,这会儿血早已风干,凝成一条切口利落的暗红色血痂。
还没等罗星弈多关心关心自己帅气的外貌,就被前方的动静吸引了注意力。
越野车开在路上动静不算小,没引来丧尸,倒是让不远处一队躲在居民楼上的人听见了引擎的声音,甩着鲜红的衣服朝下面呐喊:“喂!喂——能不能带我们一程?”
瞿临抬眼看了看房顶上的人,三男一女,其中两个男的身材健硕,身姿矫健,不太像是会被丧尸逼到绝路的样子,怕是更差代步工具。他迅速下了判断,油门一踩,开得更快了。
一直缩在后座降低自己存在感的包茜也听见了楼上人求救的声音,她探出头往窗边望了望,似乎认出了其中的某一个人,呆呆的说了一声:“刘域。”
随后仿佛终于找到亲人一般露出一个如释重负的笑容,正要向窗外伸出手回应——
“包大小姐,这个节骨眼上了你就低调一点行吗?”
罗星弈地转身抓住她,稍一使力将她拉到一边,“情况都没搞清楚呢你瞎激动什么?刚在丧尸手底下捡回一条命就迫不及待送人头了?”
“对不起……可是他是我朋友,你能不能,也救救他?”包茜从座位上爬起来,哀求地看着罗星弈。
“再议。”罗星弈非常敷衍,他救一个包茜是好心,是建立在他自己有能力没问题的基础上,然而现在他自己都要成泥菩萨了还想着普度众生,怕是真的信佛法无边?
觉得自己心胸狭窄不适合大发慈悲的罗星弈打发过包茜,转身坐回自己的副驾座位,正好见前方路段拦着许多路障。路障之后,几个拿枪的人从角落走了出来,正端着枪上好了膛指着他们。
他毫无感情地“呀”了一声,“这种套路我24年前就不用了,真没新意。”转头问瞿临:“停么?”
还没等瞿临回答,一颗暴脾气的子弹就先擦着轮胎打在了地上,想要迫停这辆越野车。
瞿临思索一秒,顺势减了速,问罗星弈:“有纸吗?”
“嗯……”罗星弈想起自己刚刚把身上的纸巾都拿给包茜用了,“没了。”
瞿临便将手伸进自己的衣兜,但摸到东西后他停顿了一下,然后才从里面拿出一张手绢,似乎是在叹着气扔给罗星弈,说道:“别把伤口露出来。”
罗星弈作为正儿八经在末世混过的人,当然瞬间就懂了瞿临的意思——在丧尸爆发的地方,不管是不是被丧尸所伤,对于其他人来讲,有伤口就代表“你虽然活着但是已经死了”,需要马上隔离或者处置。
只是……
罗星弈拿起瞿临扔过来的那张生成色手绢,随意展开一看,愣了一下,小心翼翼地绷出一个钢铁兰花指,捏着蕾丝花边的手绢一个角,一脸惊恐:“噫~~你你你……你居然是这样的瞿临!”
瞿临用一种看傻子的目光看着他,“不是我的。”
不是你的就更恐怖了啊!这是哪个小姐姐给的古典定情信物,这么j-i,ng致好看就不说了,还被你随身携带,一看意义就不一般啊!你让兄弟我这个脸怎么擦得下去!
所以罗星弈善解人意地迟疑着:“这样,不好吧……”
瞿临停了车,双手抱臂坐在驾驶座上,等前面的人靠近。他等了两秒,见罗星弈还无所行动,便侧过头看向嘴上说着不好脸上却八卦十足的罗星弈。因为完全明白这人在想什么,浅碧色的眼睛或许是光线原因,或许是他真的动了些许怒气,成了碧色。
他夺过罗星弈捻着的手绢,一把按在了他刚刚结痂的额头上,“我妈的手绢给你用是抬举你, 擦,立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