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目光里没什么恶意,罗星弈能感觉到,同时他也感觉到这道目光太犹豫,每次他稍微做出停步的动作倾向时,敏感谨慎的目光便会立即撤走,过一会儿才又小心跟上。
目光远远的坠着跟了一会儿,在他们走出热闹的夜市街后,便消失不见了。罗星弈虽然有些在意是谁一路盯了他这么久,却也没多想什么,毕竟他现在也是一名光荣上岗的通缉犯了,和瞿临走在一起不被人的目光烧穿就不错了,要什么泯然众人?
看人家瞿临集全场目光于一身还泰然自若呢,这叫什么,这就叫自信!
于是认真学习榜样力量的罗星弈放过了这道行踪诡秘的目光,没去追究,然后当晚就被门外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吵醒了。
其实声音很轻很小,就是鞋底摩擦过粗糙地板的声音,是个人走过都会有。但是这阵声响已经在门口徘徊了一会儿了。
罗星弈在黑暗里睁开双眼,决定这次不放过了,一定要看看这人鬼鬼祟祟的想干嘛。他轻手轻脚地从床上下来,不声不响地光着脚走到门边,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打开房门抓住了人!
——却是个小孩。
十来岁的模样,瘦得跟猴子似的,还不到罗星弈腰高,一只手就能轻松拎起来。
半夜在人家门口徘徊了几分钟的小孩反被突然出现的罗星弈给吓得哇哇大叫,猛地甩开手,后退跌在地上,差点没尿了。
几乎是瞬间,罗星弈就判断下来,这个小孩绝对不是在街上暗中观察他的那个人。
“诶小朋友,是你先在我门前吓人,你叫这么大声干嘛?”罗星弈不想扰民,把他提起来,“再叫就揍你了哦。来说说,你深更半夜跑我房门前来,是想干什么?”
“是有人!”小孩挣扎了一下,把自己的衣服从罗星弈手里拽下来,警惕地后退两步,从兜里摸出一团揉得皱巴巴纸丢出来,“让我把这个给你的!”
“他让我单独给你,谁知道你一直在和那个绿眼睛的说话!回来就关门睡觉了,我怎么有机会啊!”
小孩说完就想跑,被罗星弈单手拎回来,问他:“那让你给纸团的人呢?”
“不认识!”小孩做了个鬼脸给罗星弈,继续挣扎,“纸团都给你了,你放开我,我要走了!”
这小孩不似撒谎,他不认识自己甚至不认识瞿临,不像有备而来的。时间也不早了,罗星弈松开了手放他回家,看着他一溜烟跑下了楼,转身去捡起了地上的纸团。
纸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展开后字迹也是潦草不堪,不知是为了隐藏自己的字迹还是的确时间紧迫,写得十分草率,勉强能够辨识。
纸上内容不多,统共就两句话,一是“别和瞿临搅在一起,他背后的水太深,你淌不过的!”二则是“罗星弈,外面太危险,去桃源找纪舒窈和徐焱告诉你一切!”
两句话,不超过五十个字,却在大半夜把罗星弈看得睡意全无。
站在漆黑的走廊上,借着一点尽头公用洗手间外昏暗的灯光,罗星弈来来回回把这张纸条看了不下十遍,才冷静下来,理智回笼。
写这张纸条的人必然是他认识的人,虽然毫无根据,但是罗星弈就是有这样的感觉,这个人很可能就是那个在街上观察他的人!
这个人知道他的名字,知道他曾经的队长纪舒窈,也知道整个“存火计划”的负责人徐焱,这个人不可能是个无名小卒!他肯定曾经在“月宫”待过,甚至和他有过一段超越点头之交的接触,才会特意来提点他!
——可他为什么不出来相见呢?
罗星弈实在想不通这一点,就像他想不通当年所有人撤离“月宫”为什么不带上他走一样,为什么要搞得他像个被排斥在众人之外的人?
但慢慢的,这些理智上的疑惑过了,走了,他心里就开始生出一丝后知后觉的不真切的喜悦来。
像是一个迷路的人终于发现了熟悉的通往回家的路一般,他又拿起纸条把“纪舒窈”和“徐焱”两个名字多看了几遍,眼睛都亮了起来。
他们还活着,就像这个给他递纸条的人一样,都还活在这个世界上……那其他人呢,是不是也都还活着?
父母、朋友,也都还在吗!
桃源……罗星弈默念了一下这个名字,拿着纸条的手都抖个不停。他被巨大的喜悦席卷,迫不及待就要和瞿临分享这个消息。
他急匆匆地跑去拍隔壁瞿临的房门,根本没有丝毫半人扰人清梦的愧疚,连可能会遭遇的瞿临の恐怖起床气都不怕了,对来开门的瞿临郑重宣布:“我的人生有了新的方向!”
罗星弈展颜一笑,眸中亮光点点,好似满天星河都闪烁进了他的眼里,“您的片自己留着切吧!我现在有了一项非常重要的事,我要去桃源寻亲!”
瞿临见他笑这么开怀,压着y-in云的心情不由也跟着轻松了一些,他说:“那是好事,你快去吧。”
“你不和我一起吗?”罗星弈问他。刚刚被兴奋冲昏了头,这时他才想起来,这会儿瞿临还没睡觉,好像不是很正常?
果然,瞿临点头,“我这里有点事要处理,刚发生的。还有地址和切片的事情要做……”罗星弈有要做的事情,他自然也有,这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但是这很平常的一件事放到现在,看着罗星弈突然变得没劲的表情,他觉得似乎应该补充一点什么。
然后瞿临听见他自己说:“我处理完这些事,就去找你。”
听闻此言,罗星弈瞬间抬起眼睛看向瞿临,见对方也正看着他,似乎还因为他抬头太快而带着一点笑意。但罗星弈不管那么多,他举起手,做了个击掌的准备动作,“那好,让我们在没有丧尸的桃源相见!”
瞿临本不想击掌,但罗星弈晃了晃手催促,他就只好无奈地伸手拍了一下。
“啪!”
两人手掌在空中对击,主体适格,意思表示真实,契约成立。
——极乐城卷·完——
第三十八章 :桃源乡
九月的末尾,天朗气清,镶着金边的白云悠悠飘过后,一段翠碧蓊郁的山脉被阳光照亮。
绵连的山脉横亘在湖泊之后,提线一般牵连着此地支离的水系网,其上的主峰掩在缭绕的云雾后,不见真貌,隐隐绰绰。
主峰山体外,一条宽阔平坦的盘山公路从山脚蜿蜒而上。沿途山花烂漫,暖风轻柔,偶有二三车辆在公路上飞驰而过,上了山腰进入云中,仿佛驶进了怪谈小说里的仙山幻境。
山中。
午后日光偏折,村落外一条清溪缓缓流淌,游鱼穿梭在透明的水底,随波逐流地浮了一会儿,一摆尾又溜进石缝里消失不见。
立在树梢梳理羽毛的麻雀被远处的汽车引擎声惊扰,振翅一点,扑腾着飞离了枝头。
纤细的枝条摇晃。
树影婆娑,树枝下方的空巢老人罗星弈在溪水边支了个躺椅,手边摆着鱼竿、脚旁放着水桶,钓鱼钓到睡着。
潺潺水声里,他无比闲适地躺在椅上,颀长的身姿舒展,裤腿高高卷起,露出一截白皙笔直的小腿,手指微弯撑在颊边,指尖犹带一丝细碎的阳光。
树荫下,金色的圆形光影随着风的流动星星点点地落到他的身上,像在微风中闪闪发光。
仿佛同样被惊扰,罗星弈缓缓睁开了眼从睡梦中醒来。
他躺在这里看似睡得很熟,却在这一刻,神色清明地睁开了双眼。
那平静的瞳孔中倒影着睫毛、树影还有高阔的碧空,远远悠悠。
一点也没有刚醒之人该有的迷糊。
他从躺椅上坐起身,拿出又震动了一次的手机,摁亮屏幕后看见了望舒发来的三条传话信息,嘴角一弯。
——
下午瞿临到的时候,罗星弈正在河里摸鱼。
他仗着自己绝佳的动态视力和灵敏的身手,把无辜的鱼从水里抓出来扔进桶中,放置五分钟后又倒回去,继续逮继续放,非常不厌其烦地搞了个可循环天然捞捞乐野生池塘。
离罗星弈还有一段距离的时候,瞿临停下了脚步,站在原地看了看这个在水里玩得不亦乐乎的人。
而罗星弈仿佛早有预料,在他看去的下一秒便瞬间转身回望了过来,眉毛一挑,露出一点飞扬的笑意:“哟!瞿临,好久不见。大吉大利,今晚吃鱼!”
水道两旁山林青翠,罗星弈站在阳光下,打s-hi的衣服随着他转身的动作黏在身上,勾勒出一条劲瘦而有韧性的腰线。
见了罗星弈这个笑容,瞿临一路风霜而来的冷冽面容都似有缓和,露出一点暖意。他的目光在对方嘴角停顿了一秒,又不着痕迹地滑开,一抛手里的苹果,“你的苹果。”
罗星弈抬手稳当接下苹果,说了句“感谢您的快递。”便弯下腰就着清澈的溪水洗了洗,“咔嚓”咬下一口果r_ou_。
他实在满意果汁的香甜,连跟瞿临卖安利:“这里的苹果是真的好吃,又脆又甜,生态有机无污染,确定不来一个吗?”
瞿临不吃这个安利,收回目光走到岸边。余光扫到那架在地上的舒适躺椅和根本没用纯属摆设的鱼竿时,他顿了一下脚步,转头瞧着美滋滋吃苹果的罗星弈,幽幽说:“日子过得不错。”
何止不错,简直美翻了。
经过前段时间的相处,罗星弈早就摸清瞿临这面无表情下的情感虚实了。听出瞿临很不满他的5a级景区度假生活,他踩着河底的鹅卵石涉水回来,走上岸很没有诚意地解释道:“还好,主要是这里气氛闲适环境清净,之前在基地又打又砍的,现在度个假不过分吧?”他话锋一转,反手就把话题赶紧扔回去,“你呢?事情都处理好了?”
“差不多。”瞿临看着他一路上了岸,穿上一双人字拖,脚上还带着水珠,白得发光,不禁小小走了个神。
不知道为什么,其实不过是几天不见而已,却总觉得像是已经很久没见了。无论罗星弈做什么,再平常不过的一件小事,都会莫名其妙牵走他的目光。
走完这一秒的神,瞿临敛了神思,接着说道:“只除了那个地址比较难查。我已经叫008顺着一点没扫干净的痕迹反向追踪了,快的话,今晚就能拿到结果。”
罗星弈一听008的名字,觉得这后续差不多已经等于有结果了,稳了。他点点头,非常认可008的业务水平,“他办事,我放心。”咔嚓又咬一口苹果。
要说这位名字奇怪的008,其实是隐藏在瞿临那边的人。罗星弈会认识他,那都是要感谢在这个各地网络通行密钥都不尽相同的时代,还有008提供网络一线牵服务,没让瞿临和他相忘于江湖。
之前两人分道而行,联系一直是通过望舒在保持的,情况也随时互通有无。直到某天行事大胆作风妄为的瞿先生出手,教大家什么叫做翻天覆地的爆破……
据说当时瞿临“不小心”对某地进行了电磁聚变打击,导致周遭一片的电子设备全部报废,网络全线瘫痪,他的通讯器当然也没能幸免于难,于是两人便断了联系。
就这个情况呢,还是当代丹尼斯1008,用他惊世骇俗的c,ao作技术突破了望舒设置的防火墙,传递过来的——此举令号称超时代ai、人类智慧结晶的望舒同学颜面尽失,痛定思痛决心深造自己完善安全系统。
而这位自带外挂、不知真名只有代号的008,在被罗星弈拖住套话的时候,透露说他以前和瞿临是同学,在首都打卡上班一年后觉得生活没有激情,就揭下了虚伪的老实人面具,投身进轰轰烈烈的黑客事业,成立了一个情报团队……总之,目前在土豪瞿临这里抢钱。
怎么说,罗星弈当时听了只觉得,天才科学家倒戈了,排名黑客跑路了,贵中央军区人才流失这么严重真的没问题吗?
啃完手中的苹果,罗星弈将核扔进桶里喂鱼,收好折叠躺椅提上桶,打算收工了。走了两步,他想到了一个令他十分好奇的问题,又退步倒回去问瞿临:“当时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你居然这么高调直接搞爆破,这不像你风格啊。”
“你真想知道?”瞿临看他一眼。
罗星弈觉得他这一眼有点危险,警惕地澄清:“其实我也没有很好奇……”
瞿临道:“不是两三句话能说清楚的,和你利益关系也不大。”他想了想,换了个听着更让人舒服的说法,“知道少点比较安全。”
不想入局淌浑水的罗星弈赶紧点头,“那不说了。这里山清水秀,景色宜人,我们老谈事情也太煞风景了,临总你也多少花时间欣赏一下它嘛。来,我带你见识一下什么叫做——世、外、桃、源!”他一转手腕把桶一挂,吹了声口哨就往一条林间小道去了。
之前罗星弈睡觉的地方在树林深处,清清静静,没什么人,但其实一旦往外多走几步,甚至都不用走出树林,就会发现其实这里相当热闹。
小道的前方,不远处的阳光下,半大的孩子们野猴一般爬树的爬树,戏水的戏水,追追闹闹的嬉笑声连着水声一同传出老远,活力十足。
罗星弈带着瞿临穿过这群打水仗的小孩队伍,接过路上摘果子的村民硬塞过来的桔子,对半掰开分了一半给瞿临。顺便不要脸地把水桶也递出去,空出手来一边吃一边说:“你看,这个地方虽然很难找,但是还真的是‘桃花源’。说实话,这种年头还能有这样的地方,要不是我亲眼所见,很难相信老陶是真的诚不我欺啊。”
瞿临接了桶,又接过桔子尝了一瓣,颗粒饱满的果r_ou_弹性十足,在口中炸开的瞬间特别酸甜。他浅碧色的眼睛里神色一动,像是认同罗星弈对这里的欣赏一般,“嗯”了一声。
罗星弈悄悄观察着瞿临稍微柔和下来的面色,就知道桃源乡这种地方根本就没人可以抵挡——你或许可以抵挡任何残酷的逆境,但你绝对无法对舒适安全的环境筑起高墙。
显然,瞿临也不是反人类习性生长的神人。
看着瞿临又吃了一瓣桔子,罗星弈一笑,说这还没完,让他继续看下去。二人便继续沿着小道往前走。
他们穿过枝繁叶茂的树林,外面正好是一处人工修筑加固过的观景台子,而豁然入目的是一片广阔的气象。
绿意盎然的群山攒拥,天高云淡,放眼望去,山河尽收眼底。
这种由窄小山林入广阔天地的开朗让瞿临停住了脚步,在风中眺望着远处山岚半晌没说话。罗星弈就靠在旁边的凭栏上跟着看山。
他明白这种感觉,不是没见过,而是不管看过多少次,都会不禁震撼于大自然的鬼斧神工,被这种无所拘束的自由打动。
这种直撼人心的壮美和高远意境远非人力所能为,大概只有自然才能大手笔地洒脱挥就这样的景象,将青山拔地而起,轻易把河水攥入掌中。
才可谓造化钟神秀。
俯瞰下去,山岗上的块块坡地被开垦成了梯田,收成的时候还没到,抽了穗的水稻紧密贴在一起,排成稻浪,在风中摇曳起伏。村民在交叉的田埂上来来回回,互相问候谈笑,其乐融融。
微风拂面都是自然又祥和的气息。
罗星弈感慨了一句“勤劳朴实的华夏人民果然到哪里都能愉悦种田。”继续跟瞿临介绍说:“我们现在在的这座山名叫断山,斩断那个断,是这山脉的主峰。不远处有个村庄,你肯定也看到了,它叫桃源乡,是个应景的好名字。”
瞿临收回目光,转过身来看着罗星弈,“所以,你要找的‘桃源’就是这里?”
“当然不是了。”罗星弈抬手往身后高耸的山壁上一指,“那后面,才是真正的‘桃源’。”
根据东方军区新制定的行政区划,中间的腹地有南北荥土东西湖之说,“桃源”虽没有完全避世坐落于边境一角,却也未参与进主要板块区划中,在西南边隔着层叠山峦和发达的河泽水系,隐于世中。
当时罗星弈光是寻找这地方就花了近五天的时间,一路上半猜半打听,才终于绕过崇山峻岭,来到这个仿佛与世隔绝的桃源乡。
到的那天罗星弈很高兴,他想,找了这么久总算找到地方了!可当他进了村之后才窒息地发现桃源乡才不是桃源基地,它充其量只算桃源基地的门房,真正的桃源世界,还未向他展露分毫!
瞿临顺着他手指的方向抬头看了看,又看了看罗星弈脸上的神情,忽然福至心灵,有点明白他为什么这会儿又是打听别的事又是当导游带人到处参观了。
换了个站姿,瞿临靠在身后的栏杆上,颇有些看好戏地问他:“你进不去?”
没想到瞿临居然会一点面子不给,残忍戳破事实,罗星弈一时语塞,只好点头认了:“……对啊。”
没错,他罗某人,堂堂武林天骄,曾为国家抛头颅洒热血,上过刀山下过火海,打过丧尸打过怪,现在被一扇门关在外面进不去,四天了。
他不要面子的啊!
为了证明问题其实不是出在他身上,罗星弈极力甩锅,辩解说:“你是才来你不知道这地方规矩有多大。它不是不对外开放,只是……”他停下来,想了想合适的措辞,“它有个根本不知道什么标准的准入标准。”
罗星弈之所以不想马上说这个问题,除了他这几天一点进展都没有,觉得有点丢脸外的原因外,还有一个重要原因就是,这也是个说来话长的故事。还是个古里古怪的故事,同样没法两三句话讲清楚。
好在罗星弈讲话喜欢先讲重点,完全跳过了铺垫和前情提要,直奔主题:“桃源基地的大门就在山顶上,我试过偷偷摸摸撬门也试过硬闯,没用。”
下面梯田里还有村民,但他为人十分狂野,回都不回避一下就接着说:“你别看这里这么古朴,黑科技厉害着呢!光是大门那放大数千倍后都没看到分子间隙的合金材料就让我没想通是怎么办到的,更别提上面还带镜面反弹防御系统,想用外力开启?想都别想!”
瞿临听罗星弈的描述听出了点兴趣,不是对门的。他比较好奇的是,有什么事能让罗星弈都坐不住了,要沦落到去悄悄撬门的境地,“我之前在路上的时候遇见很多同行的人也来‘桃源’,他们也都没进去?”
“不是啊,很多人都进去了。”罗星弈毫无灵魂地回答。
瞿临便问他:“那你为什么这么多天了还在这里?”
一提到这个问题罗星弈就又有很多话要说了:“瞿临同学提问非常j-i,ng彩,斯莱特林加十分!这就是问题所在了。这有个规矩,就是你能不能进入桃源基地,必须由村里一位长者说了算。”
“你也别以为这有什么条件,我就这么跟你说吧,有个年轻小姑娘第一天一来就被放进去了,那一天就只有她一个人进去;接着下一天进了一对情侣和一个戴眼镜的中年男人;第三天进了一个据说等了一个月的女人和一个小孩——他爸没能进去现在还在外面等着……我观察了三天,实在没观察出什么挑选规律,于是我就忍不住跑去问那位长者,究竟怎样才能进去,你猜他回我啥?”
“什么?”
罗星弈翻了个白眼,“看缘分。”
是了,这桃源乡民风淳朴归淳朴,但他们有个非常奇葩的规矩:要进桃源基地,需要看你有没有缘分。
作者有话说
新的一卷开启了,让我们的主角在这个如此优美的环境谈一场轰轰烈烈(?)的恋爱,而我们,吃最好的狗粮!
第三十九章 :你很好吃
回到村庄里,罗星弈先提着水桶绕到民宿的后厨房那边,把两条鱼拿去给厨师处理了,这才龟毛地拿花香型的手工皂洗了个手,回来继续跟瞿临介绍桃源乡的事情。
村庄里聚集着不少像他俩这样的外来客,都是在等待进入桃源基地避难或者生活的。此时正值下午四点,午觉睡过了饭点还没到,外来客们就和闲着的村民圆了几桌麻将打得热火朝天。
暖和的日光下,麻将声洗得哗啦哗啦,一位年轻的姑娘端出了家里做的冰镇绿豆汤,挨门串户地给大家送甜汤。
环境舒适,民风淳朴。这大概就是即使桃源基地难找又难进,但仍有这么多人络绎不绝来到这里居住的原因了吧。
毕竟现在外面不是个安宁的世道,中央军区一边严格管辖着治下的地区,一边向其他不肯合并的基地开火。人们在中央军区和其他基地的夹缝间生存,或许今天被某个完全封闭的基地拒之门外,明天就成为了东方军区的官方认证公民,后天又受不了统一管理模式跑到偏远地区。运气好伤了残了,运气不好就成了卖品和实验品。
在这样每天都提心吊胆,惶惶不确定意外和明天哪个先到来的生活中,桃源乡的稳定和平便显得弥足珍贵。让人即使知道遵守这个无序的规矩很没有意义,也宁愿遵守,奋力一搏抓住进桃源的机会。
而作为桃源基地的“门房”,村庄桃源乡便是招牌,是门面。不仅村民和善,连村庄构造都设计得很浪漫——如果有人站在高处的山上往下看,就会惊喜地发现整个村子的形状像一朵绽放的花。
河流在村中穿行而过,恰如勾线一般把这朵“花”分成了几个部分:“花心”是村民们平时活动最多的公共区域,栽种着不少古木大树,上面悬着许多丝线,尾端坠着粉紫的装饰花;而“花瓣”的部分则是修筑美观整齐的民屋。
因为一直有外客来这里歇脚的原因,他们还特意留出了一块区域给外来客居住,在那里修了一栋栋装修复古的木屋民宿。小楼参差立着,窗扉对山而开,别有一番悠闲的山居意味。
罗星弈带着瞿临逛了一圈,简单介绍了一下这里的几个区域,回头见瞿临正看着古树上垂落的绢花,还好奇地捻起了一朵仔细打量,不由被这个画面晃了一下眼。
大概是为了达到美观的效果,巨大的树冠上垂落下千丝万缕的丝线,悬着淡淡的粉紫色花朵在微风下旋转。瞿临轻轻的拿起一朵,粉紫的花仿佛盛开在他的指尖,红色的丝线顺着他白皙而骨节分明的手指一路逶迤,划出一个柔美的弧。浅碧色的眼睛安静又认真。
……
罗星弈定定看了三秒,才不自在地咳了一声,赶紧把脑子里什么“瞿临为啥不是个小姐姐,不然这媳妇儿我娶定了!”这种不该有的想法清理干净,一脸正直的走过去,拨开垂落的丝线,一边走一边说道:“这花在村子里到处都是,他们管它叫恩典花,不知道是在恩典什么,反正我之前从没见过,你有见过吗?”
罗星弈正说着话,忽大风起,满树丝线飞扬,尾端的花朵扑簌打在他的脸上,让他不禁闭了闭眼,伸手去挡。
因为罗星弈是从树的另一边直穿过来,此刻正陷在树冠下交错的丝线之中,光影散动,绢花飞舞,线与花在他白皙的脸上,柔柔落成转动的y-in影。
如梦似幻。
见他站在花里只顾挡,不知道出来,瞿临在风中上前拨开丝线,将扫在他眼边的花朵拿开。正要把他带出这丝线林,忽然被捉住了手。
瞿临一愣,低头见罗星弈似乎被风迷了眼,涣散着半阖双眼,而眼瞳则被阳光照出了一抹红色。
两人的距离一下子变得极近。
罗星弈握着瞿临的手指,忽然抬眼,眼里闪过狩猎的光芒,舔了舔唇,就要朝着瞿临贴近,仿佛耳鬓厮磨。
但下一秒,罗星弈一怔,瞳孔一缩,骤然清明起来。他连忙推开瞿临,捂住自己的嘴一下子转过身去,“抱歉抱歉!”
瞿临见他有异,想着刚刚在他眼里见到的那抹显然有问题的红,往他那边迈出一步,问他:“你怎么了?”
罗星弈赶紧后退一步,连连摇头,“失心疯失心疯。”却不说刚刚自己那是怎么了。
瞿临轻悠悠地审视他一眼,提醒他说:“罗星弈,你以前跟我保证过什么?”
“……嗯。”罗星弈想了想,“这回真没事。”
“行。”瞿临意外的好说话。在罗星弈说没事之后,竟直接抛开了这个话题,一个过渡都没有的,拉过旁边一条红线把花递给罗星弈,“你看看花瓣。”
罗星弈捂着还在咚咚直跳的心脏,看着瞿临平静的脸心想这么好说话怕不是有y-in谋!但面上还是很配合的接过了花,小心翼翼的不碰到瞿临指尖,拿过来看了看。
粉花在这里太常见,大部分时候罗星弈都只是随便扫一眼记个大概,没认真看过。罗星弈本想装模作样随便看看,赶紧把自己刚刚失心疯般想咬人的举动掩盖过去,但这一看却是认真了起来。
经过瞿临提醒,罗星弈这才发现这名为恩典的花是六瓣花瓣,而且分布很对称。花瓣的颜色是从根部的紫一直渐变到瓣尖的粉,每片花瓣的尖上还有两个小巧的豁口,非常新奇。
这种新鲜又漂亮的东西被用来到处装饰,好像没什么毛病。
但罗星弈又觉得,这恩典花的事,好像又不止是装饰这么简单。因为他很早就注意到,这个村子对这种花的喜爱已经到了非同寻常的地步了,它不仅出现在这里做装饰,还出现在其他地方,方方面面。是路上随处可见的手工雕刻盆栽,也是居住房屋的门帘装饰,碗盘印花、衣服纹样,甚至是整个村子的建构形状……简直是图腾崇拜一样的热爱了。
但很奇怪的是,他从没在这里见过真实的恩典花,望舒的数据库里也搜索不到任何相关资料。所有的一切,都像是靠人手加工做出来的。它真正的样子,反而从没出现在生活中让他见到过。
对此,罗星弈就不禁很无聊地做了两个推论——要么,现在不是开花的季节;要么,这真是一种虚构的图腾崇拜。
刚刚带着瞿临在村子里转了一圈,罗星弈相信他见了村中的一切,也一定会对此抱有疑问,所以才特意停在这里看绢花。
毕竟这家伙是个不折不扣的怀疑家。
罗星弈松手抛开了绢花,看着它因重力垂落下去,把红线绷直,努力忽视心里因离瞿临太近而产生的异样,踢了踢脚下的小石头问:“你说,这恩典花到底是真的存在还是人造的?”
“不知道。”瞿临看着花,但他既不是植物学家,在此之前也没见过恩典花,只能凭经验说:“复刻一样东西,光凭臆想是很模糊很难统一形象的。这个绢花的细节做得这么j-i,ng细,而且和其他装饰几乎没有差别,我倒更倾向于它是真的存在。”
其实这花到底是真是假都和他们关系不大,是真的就看个热闹,是假的也不过是人家村民的风俗崇拜,碍不着他们。罗星弈问这个问题,不过是出于好奇而已,没想做课题研究,于是他摸着下巴想了想,随口胡诌:“这花这么奇怪,说不定是个新物种呢?”
没想到瞿临还挺认同这个说法的,颔首道:“是挺像的,反正现在变异的生物这么多,也不是什么稀奇事。”
两个大男人站树前一起讨论粉嫩小花的问题,这个场景好像有点奇怪,再加上刚刚的意外失态,罗星弈有点待不下去了,赶紧催促瞿临走走走去吃饭。
走前瞿临又望了一眼恩典花,在心里给它建了个档案放置信息。他不是个爱在百分之百把握一件事之前就到处表达想法的人,往往在意一件事、一个东西,就默默放心里在意去了。
但有时候,只要他觉得有必要,又会意外的纯粹坦诚,打个让人措手不及的直球。
民宿小楼从下午五点钟起就开始供应饭菜,单锅小炒,色香味美。
桃源乡的村民们有田有林,自给自足,每年收获的食物能供养他们自己吃饱不说,还有很多富余可以拿出来作交换,菜色不知道比极乐城好到哪里去,还免费赠送当季水果。
罗星弈借着给瞿临洗尘接风的由头,把菜单上的推荐菜品点了个遍,要不是望舒百忙之中怒刷存在感出手阻拦,他估计能点一桌满汉全席出来。
自从上次望舒受电磁影响后,瞿临提出了一个给它重新制作机体的提议,望舒就异常认真地投入进了这项意义重大的革命事业,从设计图纸到材料选择通通一手包办,每天都忙碌而充实地规划自己的美好未来。
它刚算完外观设计的力学数据,这会儿暂停了一下进程,语重心长地打字劝罗星弈:罗先生,您作为一个目前完全没有金钱进账的人,清醒一点!钱还是省点花吧!
又自从瞿临表示可以让叶应循和其身后的个人研究所提供一点技术和物质上的支持后,望舒作为一个高度拟人化的ai智能,智能的学会了人类奴颜婢膝那套,转头就跟瞿爸爸说:瞿先生您也不要太纵容罗先生花钱嘛(??ω??)不然我机体的材料就没钱买啦qaq
瞿临扫了一眼手机屏幕上的字,无动于衷。
罗星弈就笑了:啧啧啧,瞧你那样,你看瞿临理你吗?
于是就在望舒极力劝阻而罗星弈根本不听的情况下,二人吃过了纯属铺张浪费的晚饭,往楼上走去了。
这里的民宿小楼都以多年前旅游景点的宾馆标准修建,规划布置漂亮不说,为了提高住户的使用体验,一层楼只住一人,房间众多功能齐全,非常奢侈。
罗星弈住第三层,他前天从008那里收到了瞿临要来的消息,已经提前预定好了第四层的房间,拿到了房卡。
这会儿罗星弈走过走廊刷开了房门,一手推门一手把房卡转交到瞿临手上,大方道:“来瞿临,收好,这一层的房间都可以用它刷开。这几天呢,我包吃包住,你就安心享受一下生活吧!”
“哦,对了。”他右手握拳锤了一下左手的掌心,“后面的山上还有个天然温泉池子,晚上可以去泡泡,挺清净的。”
门是虚掩的,罗星弈就站在门边,说完话就要拉开门出去,一副赶紧完成任务就溜的样子,不料瞿临却突然上前一步来出手按住了门,“等一下。”
“咔哒”一声,罗星弈听见门被瞿临按到门框上,关闭了。不知为何,心里居然生出了一些没来由的紧张。
完了,这是来清算了。他想。
因为伸手关门的原因,瞿临此时和罗星弈离得很近,用一种几乎是将罗星弈圈在了自己与门之间的姿势拦住了人,自然也感觉到了对方这瞬间的不自在。
房间内熏过香氛,檀木的木质香调气息沉静又古朴,通感之下,木质气息幻化做了一把古琴,穿越时空的托起一个琴音,扣人心弦。
罗星弈早在瞿临伸手关门的瞬间就转身往后退了一步,反应又快又警醒,却还是没能拉开距离。
此时他后脑勺抵着门,觉得瞿临身上的气势压迫感太强,有些不适。但当他抬眼见身前的人正用他那碧色的眼睛一瞬不瞬地看着自己时,又觉得有些牙痒痒了。
罗星弈觉得目前情况不太妙,比今天下午还要不妙,因为现在他很清醒!清醒地感受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渴求欲望。他勉强弯起嘴角笑了一下,快把自己密集无缝地贴到门上了:“临总,您还有何指示?”
“你在躲我吧。”瞿临看着他说,“从下午开始,从你突然不对劲那时候。”
罗星弈维持着微笑,眼神飘忽,大气都不敢喘,“哪有。”
瞿临看出了他的窘迫,却一点没以前守礼疏离很好说话的样子了,不仅没有体贴地退开让罗星弈松口气,反而更近一步,恶作剧般,缓缓低下了头,在一个距离悬悬停住,低声说道;“再给你一次机会。你可以沉默,但也不用想出去了。”
两人站得太近,空间太狭隘,以至于罗星弈能清清楚楚地感觉到瞿临没有一丝开玩笑意味的语气,甚至还是有点不悦的,便也停了勉强的假笑,揉揉太阳x,ue为难地看他一眼,“要听实话?”
瞿临就盯着他,洗耳恭听,显然是不听到实话不会罢休的。
实话啊……这怎么说?
今天下午在花树下那一场意外,罗星弈是真的自己都搞不太明白。那时风忽然起来,瞿临就站在面前,他像是忽然被拉入了一个朦朦胧胧的梦境……再清醒过来时,已经靠瞿临极近,想要张口咬他了!
就像身体里有什么奇怪的东西苏醒了,在这之后,只要瞿临一靠近,他就非常非常的坐立难安,牙痒痒得想咬人。而且,只是对瞿临。
显然,这情况的诱因很有可能与当初之前瞿临救他时注s,he的血液有关。
“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下午那会儿,我突然就失去了一下意识。”罗星弈说着,自己也仔细回想了一下当时的情况,再加上现在被瞿临靠近时翻腾血液的感觉,越想也越觉得这个问题恐怕不能小觑。
于是,在一种奇奇怪怪的难以开口中,罗星弈思量了又思量,自己都觉得很难以理解地说:“可能是你血的问题吧,我一靠近你,就会觉得……你很好吃?不可控的,想咬。”
第四十章 :解题
这句话罗星弈想的时候和说的时候,都没想太多,没觉得什么不对。然而当天晚上他一个人泡在后山的温泉里,惬意悠哉地享受包场的乐趣时,泡着泡着,脑子里忽然闪过了当时瞿临听后的表情,后知后觉地品出点歧义来。
那瞬间瞿临的表情怎么说呢?他似乎愣了一下,脸上都出现了短暂的空白。接着他竟然移开了目光,现在怎么想怎么可疑的快速调整了表情,轻咳一声说:“我一会儿去问叶应循。”
夜里凉风一吹,某些方面反s,he弧可绕地球三圈的罗星弈突然惊悟,在温泉池子里坐直了身体!
握草!他别是想歪了吧!
但随即他又放松下来,自若地摇了摇头,露出一个看透一切的微妙笑容:“不可能。”以瞿临禁欲正直、衣服扣子都要扣到最上面一颗的性格,怎么可能想到这里来?不可能。
为了证明自己的推断很正确,罗星弈向在池子边j-i,ng心给自己挑选材料的望舒求证:“望舒,你说,像我们这种思想健康态度端正的人,就是刚刚我跟瞿临说的那句话……并没有什么糟糕的地方吧?”
望舒根据语境判断了一下罗星弈指的是哪句话后,客观发表个ai看法:“虽然您并不承认,但我们都知道那是杏s_ao扰。”
罗星弈:“……”
这个破手机问题很大啊!就你他妈有扬声器一天到晚叭叭叭的!
被区区ai噎住的罗星弈觉得再放任望舒在网上流窜真的不行,他伸手一捞,把手机拿了过来,盯着那黑洞洞的摄像孔说:“你天天数据库里都在存些什么东西?能不能存点为国为民的?好好用科学的方法分析一下这件事行吗?”
“望舒不知道,望舒只是个小ai。”望舒再次升级程序后学j-i,ng了,都会抓人垫背了,“您一直避不是解决办法,难不成您还就因为这个,以后都不跟瞿先生近距离接触了吗?瞿先生这会儿正在和叶教授讨论您的症状问题,或许您直接去询问叶教授的看法更优。顺便008先生的结果报告已经出来了,瞿先生让您有空去他房里一趟。”
罗星弈抹了一把脸,一想望舒说得也对。他们在这里讨论这么多没用啊,难道他还懂什么生化吗?不如去问叶应循。反正这血液互融的法子是他提的,后续出什么篓子了,他也都兜着。
也不知他身体是不是又出了什么新问题,之前明明都没什么毛病,一点征兆都没有,下午那会儿却突然爆发出来。他要是再晚一秒醒,估计就咬上毫无防备的瞿临了。
简直出其不意,防不胜防。
这个新型丧尸病毒啊,有点东西,竟然到如今都还没能完全在它体内消失吗?罗星弈想着,内心有点复杂。
说实话,罗星弈还真有点怕自己什么时候忍不住就变丧尸把瞿临给咬了。虽然并不一定能伤到瞿临吧,但……他总归是要为瞿临考虑的。想想看,有这么一个人天天觉得你很美味想咬一口,你心里舒坦不舒坦?
还不如躲远点,少惹瞿临不快。
所以罗星弈拖延着犹豫再三,才从温泉池里出来——控制自己的行为归控制,问题总还是要解决的。他擦干身上和头发上的水,穿好浴袍带上望舒,慢慢悠悠地往民宿小楼去了。
木楼中,铺着毛绒地毯的走廊尽头,主卧房里的瞿临正坐在窗边跟叶应循通话。
关于丧尸脑子的鉴定结果前些天已经知道了,的确是和极乐城里的丧尸感染的是同一批“落日”病毒。但一南一北两个地方都爆发完全相同的丧尸潮,又牵连着中央军区,合作性太明显,让瞿临不得不来撬一下科研院人士的嘴巴,看看中央研究院是不是真的对此事不知情。
也顺便从有限的信息里了解一下首都各家的动态,尤其关注那些废物3型们,又站了谁家的队。
他从罗星弈一上楼就注意到了动静,撑着头一边听叶应循讲话,一边跟着脚步声默数步数,然后在数到二十三的时候,听见了敲门声。
叶应循正偏题旁征博引各种研究文献论证“落日”变异形态或许可掌握的问题,半透明的人像投影滔滔不绝之际,被敲门声打断。他停下来看着瞿临,瞿临就做了个暂停的手势,起身去开门。
看着瞿临起身离去的背影,叶应循看了眼复古的手表,伸出食指推了一下镜片反光的眼镜,眉头一皱发现事情并不简单。
他虽然从小被禁止离开首都,但不代表他什么都不懂啊!听说外面的旅馆都是会发小卡片的!如今深更半夜,正是上门服务好时候……叶应循内心一拍大腿,心说瞿临好哇你,信不信我反手就是一个电话打给罗小弈!
不说了现在就拨号嘻嘻嘻!
那边叶应循正暗搓搓打算y-in瞿临一把,这边瞿临走到门前,给叶应循要找的正主开了门。
门外的罗星弈刚从温泉里爬出来,白皙的皮肤被温水蒸得粉红,发梢滴下的水顺着浴袍领口滑落下去,隐没在交领处。他这些天日子过得着实不错,比起一开始的病态清瘦,现在身上都有了些r_ou_,不再像个衣架子般支棱着浴袍。
想起不久前罗星弈才从这里落荒而逃,瞿临似笑非笑地看他一眼,站在门边不让路,故意说:“不是躲我么?”
瞿临也沐浴更衣过了,此时穿着棉质的白色短袖衫和浅色长裤,特别居家。不知是不是颜色和款式的原因,罗星弈觉得瞿临整个人的气质都似乎柔和下来了一些。
尤其是看着他说话的时候,眼角微弯,竟像是带一丝揶揄意味,像冷冰冰的天神雕塑下降了人间,沾染上了“人味”。
有些想不起来瞿临是什么时候有了这些细小变化的,罗星弈笑了笑,当没听见瞿临的话,厚着脸皮说:“我是来商讨大事的,我觉得008的信息比我个人情况重要得多。”
说到正事,瞿临没再为难罗星弈,转身让出空间放他进门,“008刚刚来的消息,你来看吧。”
罗星弈点了点头,接过瞿临从毛巾柜里拿出来的一条毛巾擦了擦头发,跟着他往里间走去。
房间里叶应循的投影通讯还没挂,罗星弈一进门就看见了他,友好的打了个招呼:“叶教授?晚上好啊。”
悬浮在空中的人像投影若无其事地放下了要拨号的手,维持着孤高冷傲的人设,颔首,“嗯,晚上好。”
罗星弈与叶应循接触不多,但每次见面对方都是一脸商用高冷,觉得实在有趣。他尊重知识人才,不跟叶应循开玩笑,就对瞿临说:“诶你俩聊天,是不是在比谁先被冻死啊?”
瞿临不答话,他根本不屑于拆穿那位假高冷的装逼行为,径直走过房间中心的恩典花地毯,摁亮了桌上的一个方形按键,在一面墙壁上投影出一张地图。其中被重点标出的一块地方,是一个如同黑洞一般的实心圆。
“看看这个。”瞿临缩小了一点地图比例,让这幅地图的全貌呈现了出来。
在这幅幅员辽阔的地图上,这样的“黑洞”并不少见,罗星弈明白,这是一些不想被东方军区管辖的地方,故意收敛所有信息把自己藏匿起来的结果。桃源基地这种估计也算得上半个。
简单带过一些需要了解的前置信息后,瞿临看着图上标注的圆圈说:“查到这个大致位置,信息就并不好查了,不过008有另一条线索发现。”他语气听不出是喜是忧,抬手切出了一张监控摄像头抓拍的照片,是个行色匆忙的男人,“这个人半个月以前在桃源村这里登陆过,而一个月前,同样一个终端地址,曾在‘黑洞’周围登录过。”
他很可能是来自“黑洞”里的人。
罗星弈就觉得事情怎么这么巧:“所以……现在他是在桃源里?”
“对,如果我们能尽早进入桃源,说不定能得到一点关于‘黑洞’的信息。”瞿临在宽桌前坐下。说到这里,侧头看向了靠着椅背站一边的罗星弈,眼里露出一抹有趣意味的光,“也说不定,能知道引你来桃源的人和这事有多大关系。”
罗星弈就知道瞿临这人一直都在怀疑小纸条的提示动机,不过他怀疑得也没错。后来罗星弈过了兴奋期,脑子清醒之后就在想,事情怎么就这么就这么巧,刚从北方的基地断了线索,就又出现新线索,像有人在故意引导一样。
可偏偏罗星弈就吃这套。他想见父母亲友,也想知道当年“月宫”里究竟发生了什么事,那还能怎么样,当然是义无反顾的去啊。
不管是y-in谋还是帮助,他都不得不咬这个钩啊。
话题说来说去,又落到了怎么进入桃源基地上面。正好叶应循也在,三人加上望舒便讨论了一下关于桃源村规矩的事。最后发现想要得出靠谱的结论,还得多实验几次。
于是便敲定明天一早罗星弈和瞿临继续去“碰运气”,为手上科研项目不做就想研究新东西的叶教授提供更多珍贵数据,以便从中寻找规律,帮助破解“进门”难题。
说完桃源的问题后,罗星弈又问了一下关于自己身体出现的异常。
叶应循刚刚已经在瞿临面前做过逻辑自洽论证强有力的演讲了,这会儿被再问起就非常自信,侃侃道:“不必太过担心,从望舒发来的检查报告来看,应该不是新型‘落日’的遗留问题。毕竟后来瞿临带你去了我堂叔那里,他的医学水平还是值得信赖的。”
“至于为什么会出现这个状况……我觉得,你目前症状的发生可能是由于你血液中27号物质并不稳定,或者说与你并不那么相融所引起的。你以前体内的27号物质非常稳定,可以说是我见过平衡异变与保持原生细胞最好的例子,但我们没办法再还原那个平衡。因为是瞿临让渡的他的27号给你,所以你可能会产生一些不适。”
“不过,随着你和新27号的磨合,这种反应达到波峰之后会降下来。这几天应该就是波峰值期,所以动荡比较大,你要注意一下。另外,我不建议用药物控制,这反而容易引起强烈反弹。还有,你最近的一些活动数据都要提交给我一份,后续观察你还要注意……”
一直到晚上十二点半,讲起研究来就没有时间概念的叶教授才做了最后的叮嘱,结束了这场长达三小时的单方面科普通话。
宛如听了三小时硬科学干货讲座的罗星弈在通话结束后捂住嘴打了个呵欠,实在扛不住睡意,站起来伸了个懒腰,打算回去睡觉了。
他正要和瞿临道别,却见在旁陪听了全程的瞿临依然坐如钟,丝毫没有起身送客的意思。甚至还又给自己续了一点茶水,端起茶杯悠然喝了一口……
夜里清静得有点过分,没了叶应循絮絮叨叨,罗星弈觉得这一时有点难安。左右望了望,他摸摸鼻子说:“时候也不早了,那我先回去了,明天见。”
干脆利落,说完就走,却被瞿临出声叫住。
“罗星弈。”
罗星弈脚步一顿,转头,“……还有什么事吗?”
见罗星弈依旧这么紧绷的样子,瞿临有些无奈,他不明显地叹了口气,放下手中的杯子站起来说道:“罗星弈,你不用这么拘谨。”
“我没有。”罗星弈又开始狡辩。
没有?瞿临绕过桌椅来到他面前,停下,又上前一步,成功把这个嘴上说着没有身体反应十分诚实的人逼退了一步。
此时午夜夜深,安静得连犬吠都没有了,任何细小的声音都被无限放大。
清亮的月光越过窗沿流淌而过,罗星弈收回那只后退的脚站稳,没办法再厚着脸皮装下去了,他说:“瞿临你这个人怎么这么爱戳穿我呢?我现在避开你是因为不想让你为难。你说,我要控制不住自己是来啃你一口,你觉得糟不糟心?”
瞿临就看着他,“你觉得,我是会因为你来咬我一口就讨厌你的人?”他抬手指了指自己的颈侧,虽然那里的伤口早就愈合看不出任何痕迹,但两人都知道,那里曾被罗星弈咬得鲜血淋漓。
“那照这么说,因为这个,我早该把你碎尸万段了,是不是?
罗星弈,你不用这么拘谨克制,如果是担心伤害到我的话,大可不必。比起这个,我更不喜欢你总是隐瞒下来自己承担,这个小小的异变算什么事?你别躲我,我也从没对你不爽。以前怎么样,现在就怎么样,你顾及这么多,你不嫌烦吗?”
罗星弈什么时候见瞿临这么长篇大论表达自己的真实感受过,他都愣住了。同时心里还被那句“从没对你不爽”小小取悦了一下。
而瞿临都这么罕见的开诚布公了,罗星弈哪里再好意思避让,他想了想,认真地说:“要是后面我控制不住自己真把你咬了,能不能给你留口气,可不在我的考量范围。这个风险你接受吗,临总?”
这威胁够直接,瞿临听后眉梢一挑,傲慢道:“你觉得你能把我怎么样?”他微微垂眼看着罗星弈,月色流淌在他的眼里像是粼粼碧波,美丽,而挑衅。
罗星弈不由被他这挑衅带动,激出点对抗心理来,什么顾虑担心,克制拘谨这会儿通通烟消云散,见鬼去了!他笑起来,忍不住上前一步,几乎快和瞿临面贴面,“我怎么就这么喜欢你百毒不侵呢,瞿临。”
你可真是一个,无所顾忌又无坚不摧的人啊,不惧生也不怕死,给你警告还挑衅上了……哪里有这么不怕事的人啊,“认识你可真是太有趣了。”
第四十一章 :著名混子瑛老板
当晚心结得解,一夜好眠。第二天罗星弈起了个大早,神清气爽地下楼去餐厅吃早饭。
这家民宿总共就住了四位客人,此时天色尚早,最底层和最高层的住客都还没出房门,餐厅里就只有一位盘发的年轻男人孤苦伶仃地坐在餐桌前,一边吃白水煮蛋一边刷社交软件的新信息。
晨光熹微,他背影凄凉,那干巴巴哽着j-i蛋的模样让罗星弈一看就乐了,语气里充满了幸灾乐祸地走过去,关怀道:“欧阳道长,今天又开荤啊?”
“什么开荤?”吃j-i蛋的男人闻声转头,当着罗星弈的面咬了一口j-i蛋,顶着一张宛如高中生般的圆润娃娃脸说道:“罗兄此言差矣,荤乃是指韭菜、洋葱、蒜等会引起人欲望的东西,跟j-i蛋没什么关系。再说,持戒是全真的习惯,我们正一的规矩可没这么多。”
吹得还挺像真的,“那误会你了真是不好意思啊。”罗星弈毫无诚意地道了个歉,拉开手边的一张椅子坐下来,从桌上的餐饮系统里开始挑选起早餐来。
民宿早上供应的餐饭都比较传统,大多是粥面饼、豆浆油条之类的中式早点。
罗星弈点了一碗j-i丝面,拿不准瞿临爱吃什么,便把味道不错的面点小吃都点上了一份。又点得望舒心中郁结,金钱-200。
娃娃脸男人见罗星弈在这里落座,大灯泡似的眼睛骨碌碌地一转,眼里贼光一闪,二话不说就端上自己还剩着两个j-i蛋的餐盘坐了过来。
一只手自来熟地搭上罗星弈的肩,娃娃脸长长叹了口气:“罗兄,所谓生命,就是个不断抗争的过程。无论经历多少次失败,我们,作为绝不屈从于运气车辙下的非酋,被命运石之门选择遗忘的人,在摸索黑暗、走过歪路的无数先辈身后总结经验,砥砺前行,发现……其实抗争也是要讲基本法的!”
罗星弈一抖肩,无情地把他的手甩下去,提交了订单。
他锲而不舍地又搭上罗星弈的肩,“罗兄,颠沛流离的生活该结束了!人,可以不信命,但不能不信运!你我于歧路山水一相逢,春风如坐,做兄弟的实在不忍看你如此烦忧。靠刷脸进不去桃源?没关系,现在国外已经有了最新技术,勘破了桃源进门规则的天机!现在我特意为你带来了远方胜利的果实……”
他话还没说完,被罗星弈一掌按在桌上,往嘴里强行塞了个j-i蛋堵上后话。
“你这个微商为什么每次卖三无产品前都要叨逼叨这么多!这次又想卖什么药?”
娃娃脸奋力挣扎:“‘桃源宝’!吃一颗就能进……你、值得拥有!”
是了,虽然这位娃娃脸宣称自己是张天师门下第多少多少代传人,但请相信,他绝不是什么正经道士。只是个混迹江湖的著名混子,保健药界弄潮儿,孜孜不倦做传销以求赚钱正道的微商。
一想到当初还是自己主动去结交的这个人,罗星弈就希望时光能够倒退,届时他绝不会跟此人多说一句废话!
现在说后悔的那绝对是没有经历过身边有个微商朋友这种事,经历过的都知道那是特别绝望想直接拉黑啊!
有谁会想到,当初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的道长会是个传销头子?甚至罗星弈认识这位全名欧阳瑛的欧阳道长的开端,还称得上不错,配得上“侠肝义胆”四个大字。
彼时罗星弈还没找到桃源乡,赶路途中在一家饭店吃饭,正好遇上了一场差点发生的家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