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孩子……”片刻的沉默,那个声音说话了,带着些不好意思,“我喜欢,有一点……有一点距离感的人。”
“距离感?”
笑声。“对。”
“距离产生美,对不对。”男主持人说。
女主持人笑着:“可是有距离,又怎么恋爱。”
那个声音又笑起来:“我也不知道。”
“这样吧,阿贞,我们来问一些具体的问题。”
“好。”
“喜欢活泼的,还是安静的女生。”
“都好吧。”
“喜欢什么星座的女生?”
“我没了解过。”
“阿贞是白羊座吧,你和狮子座、s,he手座的女生都很速配。”
他笑着:“是吗。”
“喜欢年纪比你大的女生,还是年纪小的。”
“比我大的。”一口答道。
“真的?”女主持人惊讶地笑了。
“对。”那个声音肯定地说。
“大多少岁在你的理想范围内?”
“大就可以了。”
男主持人说,年纪大的恋人让人很有安全感,对不对。
乔贺开到了地方。
嘉兰剧院停车场,门口师傅看了他一眼,抱怨道:“今天怎么这么多人,你们都来干嘛的。”
乔贺把电台关掉,探头出去看了一眼,停车场外面停了长长一队媒体车。
剧组有预留车位。乔贺下了车,突然间好几个记者朝他靠过来,镜头啪啪直闪,乔贺从没见过这架势。有人钻过来,一把握住他的手,把他往人群外面带。
“乔贺,乔贺老师,你这次和汤贞合作——”
“乔贺老师,您作为戏剧界的老演员,对汤贞这样年轻的——”
“不接受采访,不接受采访啊!各位,各位,”那个剧组工作人员一边说,一边护着乔贺从剧院侧门进,“这周五的新闻发布会,到时候咱们再一块提问,好不好,往后还有媒体开放日,到时候一定让各位拍个清楚明白。今天真不行,不行,对不住了。”
“正门堵的全是追星的学生,从这边走快一点。”工作人员边走,边满头是汗地告诉乔贺。
乔贺说,不好意思,路上塞车,来晚了。
“人到齐了,都在里面呢。”工作人员拉开门,把乔贺推进去。
第30章 梁兄 4
林汉臣正同汤贞说戏,见乔贺到了,手里剧本收起来,对汤贞和其他演员说:“乔贺来了,先到这儿。”说着看了一眼手表,对台下大声道:“休息二十分钟,之后全体演员去三楼开会,先把台词过一遍,每个人拿着剧本。”
乔贺在台下,被走廊里驻足围观的工作人员挤在中间,步履维艰。
“平时也有这么多工作人员出来看排练?”乔贺问。
“哪儿啊,这不都听说汤贞来了,平时哪有什么人,”身边人说,边说边踮起脚往台上望,他注意到乔贺,“哟,是乔师父,您估计第一次来嘉兰剧院。”
“是。”
“我们这儿还可以吧,”那人说,咧嘴一笑,神情颇自豪,“来我们这儿演过戏的老师就没有一个不是赞不绝口的。”
乔贺看了周围座椅皮料的质地,看观众席上下几层的华丽装潢:“听说过,票价是不便宜。”
“那没办法,”工作人员说,“这年头,肯花钱来看戏的观众不在乎多花一点,重要的是享受,是欣赏艺术。”
汤贞突然从舞台上跳了下来,伴随着周围人的一阵惊呼。他没穿戏服,只穿了身普通的运动背心运动短裤,像只小鸟儿一样飞跃,眨眼间乔贺就看不见他了。
林汉臣皱起眉,朝台下喊:“小汤,这么多人,别上蹿下跳的!”
汤贞的声音远远冒出来,慌慌张张的:“林爷,我剧本好像落在后台了……”
林汉臣嚷道:“找个人给你拿来不就行了!”
没人答话了,估摸着人已经跑远了。
林汉臣哭笑不得,台下有人哄笑,乔贺听身边人说:“大明星,还是个小孩啊。”
“条件是不错,”另个人说,“第一天排练,不看剧本都不用提词的。”
“演员年纪小,脑子就是好使,”站乔贺身边那个人说,“行了都回吧,别看了,人都走了。”
乔贺停在原地,等人民群众慢慢散去。
“汤贞小时候就长这么好看吗?”
“小时候比这好看。”
“你看过《共工之死》?”
“没看过,这还用看?我跟你说,这个人啊,小时候越好看,大了就越丑。年轻时候长成汤贞这样,基本只会越长越丑。这是自然规律。”
……
乔贺走到舞台下面,和林导道歉,自己半路塞车,迟到了一会儿。
林汉臣好像都没发觉乔贺迟到了:“没事,都不如小汤来得早。”
乔贺听了,看舞台上其他演员:“怎么一来就排上了。”
林汉臣说:“我到的时候,小汤带着他公司几个小孩,都在这排了两场了。”
又无奈道:“这个小汤,从小就这样。”
乔贺听得出来,林导话里话外,十分满足,对“从小”还很怀念。
人民群众走了,剧场里还有不少闲杂人等。乔贺看着观众席上坐的几十个兴高采烈伸着脖子到处看,聚在一起好似春游的年轻小男孩。他问副导演:“这是戏剧学院来的?”
副导演不听还好,一听他问,气不打一处来。和乔贺说,汤贞签的合同加了一个条款,说排练期间,要让亚星娱乐的练习生到剧场来观摩学习。
“他还问导演要了几个不起眼的配角,叫他们公司的几个小年轻来演,”副导演边说,边抱怨道,“你说他把我们剧组当托儿所吗?”
“导演答应了?”
“能不答应吗,汤贞来排戏,又没要几个钱,”说着,副导演闹心地扭开头,不看那些中学生,“叽叽喳喳,一窝小j-i仔。”
会议厅外,剧场的工作人员再次和媒体记者起了冲突。
乔贺拿着剧本,和扮演“四九”的年轻演员一同穿过走廊。“四九”的演员姓褚,刚毕业没多久的大学生,在林汉臣上部戏里跑过龙套。这会儿他高高兴兴挨着乔贺,一边走,一边解说自己的生平,结尾一句是:“四九的台词比我想象中多多了!”
会议厅外,一群人堵在门口,扛着长枪短炮,把一个身影团团围住。
“汤贞,汤贞,你为什么接这部戏,为什么接梁祝?”
“阿贞你这次男扮女装,最大的困难是什么?”
“你为什么拒绝了方曦和的邀请,不主演电影,改拍话剧了,里面有什么内情吗?为什么原定由你主演的电影,你成了配角?”
是汤贞。乔贺走不过去,便远远看着。
记者们煞费苦心,苦苦等候,潜入剧场,为的就是汤贞走来的这几秒钟。机会难得,他们问得飞快,汤贞躲不了,只能配合。在闪光灯的照耀下,乔贺明显看见汤贞身上运动背心里缠着什么东西,层层叠叠的裹在里面,束缚着身体。记者们一定也注意到了,镜头包围了汤贞,对准他的身体一阵狂拍。
汤贞扶着眼前的话筒,像是怕这些乱飞的东西会打他的头,问题太多,他应接不暇,结结巴巴答道:“方曦和老师的新片,主角其实不太适合我,剧本我看过了,我的搭档梁丘云更适合一些,我相信他可以演得很好。配角那个角色我很喜欢,是我自己想演的,”他说着,笑道,“没有什么内情。”
“你为什么演梁祝,突然就来排话剧,一排六个月,观众是不是会有很多时间见不到你?”
“不会,”汤贞说,“会一边排练一边做其他工作,努力兼顾。”
“会影响下个月的演唱会吗?”
“不会,演唱会一直在筹备。”
“你还没回答,为什么突然来演话剧,还是个女角色。”
汤贞愣了一会儿,记者问得太快了,问题见缝c-h-a针,像子弹一样s,he出去。“林汉臣导演是我……人生中遇到的第二个伯乐,”汤贞努力回答,“他既然来找我,认为我适合祝英台这个角色,那我就应该试一试。”
“第二个伯乐,那第一个伯乐是谁啊。”
“对啊,谁是第一个伯乐?”
汤贞笑了,和记者们说:“是我爸爸。”
“干什么呢,谁让你们进来的!”
乔贺眼见记者们被从他身旁经过的剧场工作人员大声喝止。汤贞怀里的话筒被抢夺一空,有记者跑掉的时候撞了他一下,幸好身边的人扶住他才没有摔倒。在记者的连连道歉声中,汤贞转过头,目光朝走廊这边晃过来。乔贺看着他,他视线在凶巴巴的工作人员之间流连,然后落在乔贺身上。
汤贞眼睛一亮,眨了眨,在人群中对乔贺一笑。
在亲眼见到汤贞之前,乔贺不是没有担心的——这个汤贞会是什么样子,会不会不好合作。年轻的当红偶像,心骄气傲、目中无人是常有的事,再加上那么多纷繁复杂的传闻,会不会难以应付。
汤贞看过来的一瞬间,这诸多疑问,消失在九霄云外。
乔贺老师心里一串串地往外蹦词。
先是,巧笑倩兮,美目盼兮。
再是,翩若惊鸿,婉若游龙。
最后是,惑阳城,迷下蔡。
越来越偏了。
汤贞是生得漂亮,用林汉臣导演的话讲:“明艳又含蓄,倔强,又脆弱。你看到他,看他的眼睛,就可以想象多少传奇故事会在这样的人身上上演。这就是天生的演员。这样的材料只能演主角。”
那时候乔贺还不太明白。他在剧团待了这么些年,没见过这样的人,对于汤贞也只见过照片。照片是平的,把人拍扁了,原样照进去。而眼前的汤贞是完整的,是鲜活的。他站在那儿,在一条没开灯的一片狼藉的走廊上,近处远处那些若有似无的光,仿佛被人特意j-i,ng心地打在他身上一样。他看着乔贺,有点好奇,眼睛亮亮的,又有一些别的东西。
就是那点东西,叫人过目难忘,吸引得人一直想要再看他几眼。就好像以前老电影里的主人公,有着什么隐秘心事,藏在光鲜美丽的外表中,只肯在眼睛里透露一二。让每个观众第一眼见到他都觉得,没人懂得他,只有我懂的,没人能救他,只有我能的。
“乔贺老师,他们走了,咱过去吧。”四九在身边说。
乔贺不确定汤贞是不是对自己笑的。一个穿着套装的年轻女性在汤贞耳边说了什么,汤贞点头。看他的口型,汤贞说:“我知道是他”。
“乔贺老师。”
走到近前,汤贞先开口同乔贺打了声招呼。怯生生的,一点没有他当红明星的架子,反像个初出茅庐的后生晚辈。照理说他八岁上台,论年份比乔贺还早些。乔贺和他握手,他很开心地笑了,一只手握到手里,体温微凉。
乔贺默默把脑子里那些诗词歌赋扫一边去,心道,登徒子,你愧不愧。
一个月后,副导演在一次排练时和楼上同期排戏的小剧组生了口角,他说:“怎么说话呢,什么叫同性恋啊,敢情来看我们戏的观众就都是同性恋吗?这叫对美好事物的欣赏。”
*
演员们三三两两往会议厅里进,林汉臣导演已经到了。时值初夏,天气越发炎热,林导坐在会议桌的一角,戴着老花镜翻手里的剧本,一只手还在旁边扇扇子。
“先不要开冷气,小汤感冒刚好……”林导和工作人员说着,抬头一看,见汤贞和乔贺两人一齐从门外进来。
副导演坐在旁边,瞅着乔贺,又瞅汤贞。他一双小眼睛在两个人中间溜溜达达,藏在络腮胡子里的嘴突然咧开一笑。
“来来,”林汉臣吩咐乔贺汤贞两个人,拿扇子在会议桌两边比划,“梁山伯坐那边,英台过来,坐我这边。”
手里扇子还朝副导演的方向扑扇几下:“怎么样,还行吧。”
副导演打量着汤贞和乔贺,笑道:“差了十岁还多,您也是艺高人胆大。”
“我选演员,没有错的。”林导说。
乔贺看着副导演身边的座位,正准备靠过去。忽然一阵淡淡的香水味从背后飘过来。
“乔贺老师。”是女人的声音。
乔贺回头。身后是刚刚那位贴汤贞耳边讲话的年轻女性。从进门开始,她好像就一直从旁等着。
她伸出手来,有其他演员过去,她压低了声音,目光真诚:“乔贺老师您好,我是汤贞的经纪人,我叫郭小莉。”
乔贺点了点头,同她一握:“你好。”
“本想找个合适的场合跟您正式打个招呼,没想到我这临时有事,急着要走,只好唐突地先跟您问个好。”
乔贺接着点头。他看着郭小莉年轻的脸,j-i,ng心卷烫的长发,贴身的套装,恨天高的鞋子。这么年轻的女孩,乔贺心想,套话说得乔贺都有些拘谨了。
经纪人也需要挨个同合作的演员打招呼?乔贺老师没有经纪人,他不清楚。
郭小莉说,汤贞还是新人,出道时间不久,经验少,乔贺老师是戏剧界的前辈,有什么事,还望乔贺老师能关照和提点着他,也让他跟着多多学习。
“太客气了,”乔贺说,郭小莉还紧紧握着乔贺的手,乔贺低头看了一眼,“应该的。”
有工作人员匆匆进门,小声喊着:“郭姐,郭姐。”
郭小莉脸上还挂着那种真诚的笑容,她握着乔贺的手致谢,说改日再与乔贺老师正式约个面。等乔贺收下她的名片,她一回头,盯着来人,笑容消失了:“什么事?”
“郭姐,你要是现在走了,一会儿汤贞老师要是有什么事,我们找谁——”
郭小莉叉着腰:“我不是说了吗,找刚才那个叫梁丘云的小伙子。”
“梁什么,你光说,我哪知道是哪一个。”工作人员急得一头汗。
“梁丘云,”郭小莉强调道,伸手比划,“那个穿深蓝色t恤的大高个子,刚才站化妆间门口那个。”又补充了一句:“还帮你们搬布景的,忘了?”
工作人员一听,连连“哦”了几声:“知道了知道了,行行,梁丘云……小梁是吧,他是汤贞老师助理?”
“不是,”郭小莉没好气地一摆手,越过工作人员,先行一步出了门,丢下一句,“你们有事找他就行了。”
汤贞早早坐下了,制片人看见他,拉了个椅子坐他身后,笑模笑样地扯着汤贞问东问西。汤贞有一句答一句,也没听见郭小莉那边的动静。倒是林老爷子笑了,和汤贞说:“你这小毛孩,才多大,人家都称呼你老师了。”
汤贞眼睛眨了几下,匆忙回头,大概想看是谁。
乔贺坐副导演身边,剧本一放,瞧见每个人桌上都有瓶矿泉水。
“待遇这么好。”乔贺说着,拿过水来拧开,正要喝,发现矿泉水瓶贴上印着汤贞一张大头照。
副导演挠了挠胡子:“反正不要钱,不喝白不喝。”又说:“喝完后面还有,乔老师自己拿。”
乔贺回头看,发现身后墙边堆了高高的几摞箱子,有可乐、果汁,有矿泉水,似乎都是同一个大品牌旗下的水饮料。
“找名人就是省钱。”副导演感慨道。
“人都到齐了吧?”等人都落座得差不多了,林汉臣导演站起来,说。
乔贺低头翻着草桥结拜那一章节,心里默念着台词,正琢磨梁山伯的语气,就听那边汤贞忽然说:“林爷,还有两个人没来。”
他声音有些怯弱,乔贺一抬头,对上汤贞的视线。
汤贞身后还有两个椅子是空的,乔贺突然想起副导演不久前说的,说汤贞问导演要了几个不起眼的配角,叫他们公司的几个小年轻来演。
“祁禄,”汤贞声儿小,可四周安静,在座的都能听见,就见汤贞回头和身后一个瘦瘦的腰板笔直的小男孩说,“云哥和天天呢?”
“云哥被道具组叫去帮忙了,”那个叫祁禄的小孩说,“天天不知道去哪儿了。”
林汉臣问汤贞:“是书院那几个学生的演员?”
“是,”汤贞说着要站起来,“不好意思林爷,他们可能没收到通知,我去找找他们。”
“没事,他们那一两句台词,来不来都一样,”林汉臣说着,手翻剧本,示意门口工作人员,“把外面门关上!”
乔贺看见汤贞眼神有点慌了。
就在这片刻,突然一阵脚步声从门外传来。工作人员要关门,没关,往外看了一眼,乔贺看着汤贞也巴巴往门外望。
就见一个小男孩,留着个女孩头,一边喘气一边钻进门。他一双眼睛大大的,睁开了,瞧这一屋子人,然后转头看见汤贞就坐在会议桌最头上。
哥。他说。
天天,过来。汤贞小声唤他。
那个叫天天的小男孩兴高采烈的,一边好奇地四下里瞧,一边往汤贞的方向走。他身量小,从演员们身后挤过去,飞快。等到了汤贞身边,他坐下,撒娇一样从背后抱住汤贞的腰,好像是他的习惯。
云哥呢。汤贞紧张问他。
天天摇头,一脸茫然,说我不知道啊。
林汉臣看了一眼新来的小孩,撇了撇嘴,和门口人说:“行了,关门吧,别再放人进来了,里面读着剧本呢。”
第31章 梁兄 5
骆天天中午回家,骑车飞进小区,一钻进楼道,就听见他妈妈豪迈的声音从烟雾缭绕的纱网门里传出来:“他们怕我们天天抢走那个汤贞的风头哦——”
锅铲划动,热气升腾,骆天天闻到了炖鱼的香味。他一进门,就听另一个女人说:“人家是怕你儿子把人家的戏搞坏好不好。”说着,听见动静,那女人探头出来。“天天回来啦。”
骆天天卸下背包,摘了帽子,跳进厨房:“大姨怎么来了。”
“过来陪你妈吃顿饭,”他大姨说,把骆天天推出去,“你怎么中午就回来了,不在剧院那边吃中饭啊。”
“我下午不想去了。”骆天天嘟囔着,走进卧室,弯腰把身上汗s-hi的t恤脱下来。
“你这孩子,”大姨跟进来,往骆天天浮着一层汗的脊背上拍了一巴掌,“什么叫不想去,不是说了每天都要去吗,大姨好不容易帮你争取的,你还偷懒。”
“不是啊,”骆天天光着上身,皱着一张脸,躲大姨的巴掌,“我在那里站着又没事做,没我的戏,也没我的台词,都是别人在排,我只能干等着。”
“你以后想当明星,要苦等的时候多了去了,这点就受不了啦?”
“他们不光让我等啊,”骆天天抱怨着,从自己乱糟糟的床上抓了件背心,往头上套,“还让我帮忙搬道具。我才不搬呢,我又不是去打工的。”
“天天又不开心了哦,”一只锅铲从厨房门里伸出来,骆天天走过去,和他妈妈来了个倦鸟归巢似的拥抱,“来先吃饭。”
骆天天的妈妈说,当初给儿子起名叫天天,就是希望他能天天向上,天天开心,结果现在天天不开心。
骆天天嘴里塞着饭,噎得够呛,说:“那你和我爸应该给我起名叫骆开心。”
“有什么好不开心的,”他大姨给骆天天夹了块鱼,数落他,“人家好多孩子想去都没机会呢,你不光能去,你还能上台,还有台词,知足吧。”
妈妈在一旁瞥了大姨一眼:“谁叫我们家天天没拿到那个角色哦。要是拿到了,肯定天天想去了,是不是,天天。”
骆天天一愣,嘴里叼着鱼:“啊?”
大姨放下筷子,轻轻一拍桌板:“你讲讲道理行不行,我说了多少遍了,人家‘银心’那个角色台词很多的,得是专业演员才行。天天才多大啊,我们可以走汤贞的面子,但人家导演也要权衡啊。”
“天天多大,天天十七岁了啊,”妈妈说,捧着饭碗,挥舞着筷子,“那个汤贞演主角,也不就刚刚十八。”
大姨无奈道:“汤贞是汤贞,天天是天天,不一样好嘛。人家汤贞多红啊,人家几岁上台演出啊。”
骆天天听明白了,说:“什么‘银心’啊,我不要演。”
他妈妈伸手拿筷子敲他的脑袋:“想演也没有啊,小傻瓜!”
骆天天去冰箱里拿冰汽水,坐在板凳上喝,他家的猫咪从沙发底下慢吞吞钻出来,大脸蹭着骆天天穿拖鞋的脚面。
“天天啊,真是吃亏了。原本公司里包括毛总,大家都很看好他的。在还没出道的这些孩子里面,天天一直是得分最高的一个,歌也唱得好,长得也好,下一个就该重点培养他了,”大姨的声音从客厅里传出来,若隐若现,“谁也没想到,怎么半路跑出来一个汤贞,当了两年练习生,就这么突然出道了。”
“汤贞到底怎么红起来的,”妈妈的声音从一旁问,“我那天看报纸,他就比我家天天大一岁哦。”
骆天天吹着口哨,逗趴在他脚丫子上的猫咪。
“最开始怎么红的,我真是不知道,”就听大姨说,“但是从去年,他演的那个电视剧一播,感觉天南海北一下子都知道他了。”
“你说哪一个啊,陈赞演的那个?”
“对啊,汤贞演陈赞府上的七公子,和常代玉谈恋爱那个。”
“那电视剧又不是他主演的,大家是去看陈赞的啊。”
“但是大家也都看到他了啊,他戏份不比陈赞少,”大姨说,“电视上演他那个七公子死掉的第二天,报纸上不全都是他汤贞的名字啊,铺天盖地的,还上社会新闻,有小姑娘看电视剧,一看七公子死了,哭到直接送医院,直等到汤贞本人去看她,那才缓过劲来。”
妈妈沉默了一会儿:“那天天找一个这样的电视剧拍,是不是也能红啊?”
“那不一定的,”大姨说,“这个红不红,真的说不好的。”
她又说:“绝大多数人,都是拍一部不红,拍两部不红,就没有第三部 了。或者拍一部红,拍第二部又哑炮了,好不容易起来的声势又下去了。像汤贞这样拍一部红一部,连拍好几部电视剧都能火,天降福星一样的好运气,多少年也难有一次。”
“那你们公司,现在是不是就忙着捧那个汤贞了啊。”妈妈迟疑地说。
“也不是,”大姨说,“我跟你说实话,天天跟着我,你放心好了。虽说不一定能红成汤贞那个模样——你也别那么要求我,那个太难了,但是最起码,我不会让他给人家当了陪衬。”
“你们这个行业,真是太不稳定了,之前和我说的好好的,什么重点打造天天,这又突然冒出个汤贞来——”
“你先听我把话说完,”大姨打断了她,“现在我们那个公司,已经根本没有能力再去捧汤贞了,不存在什么只捧汤贞顾不上别人这种情况。”
“你这话什么意思?”
“汤贞现在势头太猛,”大姨说,“想挡也挡不了,想拿也拿不住。别说我们那个公司,就是放到万邦,万邦估计也拿不稳他。你看去年,我们业内的榜单,就不说什么榜单了,说了你也不知道,陆鸥和曲少川这两个人你总知道吧。”
“是唱歌的吧。”
“是唱歌的。陆鸥过去几年多红啊,大街小巷全是他的歌,出道以后每年唱片销量第一都是他,前年唱片还卖过百万。曲少川,不光唱歌,人还去拍电影。以前论近十年最红的男子偶像歌手,除了他俩就没有别人了,结果呢,”大姨说,“去年学生放暑假的时候汤贞发行了一张单曲,就是那个洗发水广告歌。”
她哼了两句,骆天天妈妈说,这个我也会唱。
“就这张单曲,只发了两个月,暑假一结束就停止发行,就卖一个夏天,”大姨说,“你猜卖了多少?”
骆天天喝光了汽水,用汽水瓶底在猫咪背上划啊,划啊。
“到最后年底一算,只卖两个月,比人家多少歌手卖一年卖得还多。陆鸥和曲少川歌坛争霸多少年,从出道开始抢破头,每年争最后的榜单冠军,结果呢,叫一个横空出世的汤贞给截胡了,”大姨说,“这还是去年的事情,你今年再看报纸,陆鸥还剩多少版面?歌迷变心的速度就是有这么的快。”
“那……那现在还有谁最红啊。”
“汤贞啊。”
“别的呢?”
“这个,还有女歌手。许卓琳,费梦,都挺红的,”大姨说,“现在也就她们能和mattias争争榜单上的风头了。”
“m……马什么?”
“就汤贞那个组合,”大姨又念了一遍,“mattias。”
“什么怪名字哦,听都听不懂。”
“我们老总起的啊,”大姨笑说,“好多老板来公司,叫不出名字,就直接说,汤贞组合,汤贞组合。我们要请汤贞组合做代言人。”
“汤贞这个组合有几个人啊。”
“两个。”
“我怎么都没听说过汤贞还有组合。”
大姨笑了笑:“绝大多数人都没听说过,除了喜欢追星的那些小孩。”
又说:“那个和汤贞一起组组合的小伙子,才叫惨呢。真的,你别老是说我没有用,说我不帮忙,我至少不会让天天混成那样。”
“惨?他跟着汤贞组组合,能不沾光?”骆天天听到他妈妈问,“汤贞那么红啊。”
大姨说:“要是汤贞没现在这么红,没红到现在这个地步,他肯定是能沾光的。这里面有个度。”
“什么度?”妈妈说,“你说话我都听不懂。”
“打个比方说吧,”是汤匙敲打在盘子上的声音,“好比,我做了一道好吃的菜,就比如这道鱼,又做了一道难吃的菜,像这盘炒菜,一齐放在桌上。来吃饭的人先吃完了鱼,有可能肚子填不饱,怎么办,就顺带着把难吃的炒菜也吃了。但如果我做的是满汉全席呢?一大桌子,鲜香四溢,所有人眼睛就盯着它了,眼花缭乱,看不见别的了,旁边搁一道难吃的炒菜,这一对比,你觉得还会有人愿意看它吗?”
“满汉全席就是汤贞?”
“中间有个度,过了那个度,汤贞越红,对那个小伙子越是不利。就拿我们公司来说吧,现在艺人主要靠什么挣钱?一,基本工资,通告费,忽略不计了。二,片酬和唱片提成。三,代言。四还有周边商品提成。周边商品分单人和组合的,公司在这里不偏私,你人气不高,我们也照样出,卖不卖得出去是你自己的本事。”
“都是有提成的哦。”
“都有的啊,那些路上的照片,小卡片,只要卖出去一张,明星就有一份的钱。你看汤贞,看那大街小巷贴的海报卖的小卡片杯子t恤衫,那都是钱啊。”
“那他汤贞得赚多少钱啊?”
“嘿,这你不用问我,我又不是财务的。”
“那你说的那个小伙子,他赚多少。”
“小梁啊。”
“小梁,他现在是怎么回事情。”
骆天天踩着拖鞋,抱着猫,走进卧室里。
“小梁凭良心讲,赚的也足够生活,”大姨说,“他们组合发的唱片,他能拿一份钱,虽然公司抽掉了大头,但到他手里也有一笔了。两个人一起出的组合周边,他也能拿抽成,不过那个不多,他们组合的周边商品一向卖得不好,你想啊,数汤贞的单人商品出得最多,能买单人的,谁买还加另一个人的呀,不过卖得再不好也比小梁自己的卖得好了。”
“那这个小梁也是赚得到钱的。”
“是赚得到啊。谁赚不到。可问题就在于,出道这一年多,他可能总共就拿到了这么多钱,”大姨说,“mattias一年发一张唱片,如果不发,他就没有什么钱拿。比比汤贞你就知道了,汤贞签了多少代言,快二十几个了,拍了多少电影、电视剧,还发了一张单人唱片——虽然只发行了两个月,但是是去年的销量冠军,这加在一起,多少钱。再看小梁,什么也没有,代言没有,电影跑了几次龙套,拿一点点钱,明明是一起出道的,差距就这么大。”
“他俩一般年纪哦?”
“不,”大姨说,“不一般年纪,比汤贞大两岁还是三岁的。你说这个我想起来,这个小梁啊,进公司时间可比汤贞早太多了。他是第一期的学员啊。在我们公司当练习生,有生活费,还包吃住,有宿舍,小梁是最早一批进来的。就是和‘lalta’一批进来的,和邵鸣——邵鸣你总知道吧,演唐伯虎那个小伙子,小梁和邵鸣是同期进公司的。不过邵鸣比他大一点,小梁是第一批里年纪最小的,‘lalta’如今都出道四五年了……哎,我又想起来,小梁本来应该是和‘lalta’一块出道的。”
骆天天躺在自己那张小床上,一边lū 着猫咪脖子,一边转头看窗外的天。
她们在说云哥?
“他倒霉就倒霉在年纪尴尬。‘lalta’那批人虽说和他一起来的,但都比他年纪大点,组合里不缺唱歌的不缺跳舞的,多他一个不多,少他一个不少。主要这个小梁,他骨架子还特别大,又高,肩膀那么宽,不像个偶像的样,和其他人站一块,画面就不协调。那时候好像是邵鸣吧,就邵鸣去劝他的,说让他跟着下个组合出道,一个前辈带一队后辈,可以直接当队长。”
“然后他就答应了?”骆天天妈妈问,“他就碰上汤贞了?”
“还不是,‘lalta’后面的组合叫‘南北桥’,”大姨说,“我之前跟你和天天介绍的那个经纪人,叫魏萍的,她只做乐队组合,就是天天当主唱,其他人都在后面伴奏的。‘南北桥’是魏萍进公司做的第一支组合,成员都会点乐器,做主唱那个叫栾小凡,是毛总亲戚家的孩子。”
“然后呢。”
“然后,小梁不会什么乐器啊,这个栾小凡和他还特别不对付,咬死了不肯带他。最后‘南北桥’出道了,小梁年纪比他们都大,又单剩下了。”
“然后就是汤贞了。”
“对,”大姨说着,一笑,“负责汤贞的那个经纪人,也是新来的,姓郭,挺有想法。”
“谁?”
“叫郭小莉。她怎么说呢。当时毛总想让汤贞自己一个人出道。你知道吧,汤贞条件太好,十五岁进公司,十六岁就拍电视剧打出名头,十七岁就奖项加身,名满天下了。但是郭小莉,她是一直带汤贞的,她就说,不行,得带一个,汤贞自己一个人成不了。”
“然后她就把小梁叫上了?”
“主要也没有别人可叫。汤贞不是本地人,你知道吧,他是小城市来的孩子,是和他同学一块来咱们这旅游,让我们公司的人碰见,才办了转学手续临时加塞,过了面试进来的。当时我们公司宿舍排满了,他就住小梁宿舍,小梁来得早,一直住单人间。”
骆天天从床上坐起来,盘着脚,他抱起怀里的猫,把脸贴在猫的脑袋上。
“他俩关系还挺好,小梁这人也比较实在,你想啊,不实在,能得罪毛总亲戚的孩子吗。汤贞那时候外地来的,人生地不熟,小梁一直很照顾他。所以小郭当时说带个人一起出道,除了小梁,就没别的人选了。”
“她为什么要带个人啊?”
“不知道啊,”大姨说,“你说一个组合,这个人会唱歌,那个人会跳舞,大家凑一凑,组一组,对吧。汤贞什么都会啊。真的,我们公司就没碰见过这样的小孩,他什么都会,什么都能来,还都能来得很好,我是没见过天才,要是有,估计也就是汤贞这样了,再加上人又长得这么好,放到万邦他们八成也没见过这么好的苗子。这样的人,他还需要什么组合啊?”
“我觉得这个小梁哦,真是瞎了。他当时看看汤贞,也该知道不应该和这样的人组什么组合。”
“小梁也是没办法啊。他年纪太尴尬,从尴尬的极端走到另一个极端。公司里除了汤贞,他和其他练习生年龄差距更大。你看天天,天天已经是剩下练习生里年纪最大的了,所有没出道的都要管天天叫一声前辈。除了汤贞,小梁还能找谁?再说了,当偶像,时限很短的,过了这个村,他兴许在亚星这几年就全白待了,就找不到机会出道了。”
“他当初为什么来你们公司,听你说的,感觉他不太适合当偶像哦,不如好好念书,干点别的去。”
“因为我们练习生有工资,包吃住啊,”大姨说,“小梁爹妈都在乡下,把他一个人送到这边上学。家里人都比较望子成龙,听小郭说,时不时就给她打个电话,问儿子什么时候成大明星。”
时钟指向了下午一点多,骆天天放开了猫咪,在被窝里又闷了一会儿。他爬起来,抓过衣裤往身上套。
外面的人还在聊天。
“……你看,两个人同期出道,同一个起点,小梁还是前辈,结果现在汤贞一下子飞上去了,火箭一样往上蹿,把小梁坠在半空中荡着,头不沾天,脚不沾地。”
“他总能沾上一点光吧,汤贞这么红,他不可能一点好处捞不到啊。”
“捞是能捞到啊,”大姨说,“唱片卖得好,他就能拿到钱。今年马上要开他们第一轮巡演,也是大把票子进账,再加上汤贞现在不肯接单人广告了,来找mattias一起做广告的广告商越来越多,虽然第一单还没谈下来,但估计也快了。这都是钱啊。但是,姐妹,但是啊。”
“但是什么哦!”
“但谁也不知道汤贞什么时候走人啊。”大姨说。
“汤贞要走?”骆天天在门口穿鞋,听见他妈妈在客厅里大声叫道。
大姨说:“我跟你讲,你不要以为偶像公司很好做的。我们很难做的啊。市场盘子就这么大,其他人成绩又都半温不火的,整个公司就快靠汤贞一个人吃饭了,不知道什么时候天就要变了。”
第32章 梁兄 6
第一遍通读剧本,过程顺利。虽说梁祝是个悲剧故事,但在场来的全是男演员,四下里安静,旁边有摄像机在转,情绪也都比较稳定。读完一遍差不多三个小时过去,乔贺喝光了水,旁边副导演给他拿了瓶新的,还可劲儿给他捏肩膀。
乔贺看他一眼,笑问,你怎么了。
副导演冲他连伸大拇指,对坐在乔贺另一边的“四九”扮演者小褚感慨道:“我忍了仨小时没说,第一句台词出来就给我震住了,这台词念的,乔老师,我以前怎么没听说过你啊。”
林汉臣从一旁搭腔了,一双矍铄的眼睛透过老花镜望过来:“乔贺,你不走心啊。”
乔贺一愣,旁边副导演回过头去,手还捏着乔贺肩膀:“还不走心啊,导演?我都快哭啦。”
“你一边去,”林导说着,又不高兴地看旁边的汤贞,“你也是,你小子怎么回事,一会儿留下来好好说说。”
汤贞眼神从林汉臣脸上往副导演脸上跑,又遛到乔贺那去。
乔贺觉得汤贞笑了。可汤贞嘴角分明严肃得很。
“行了,大家都辛苦了,”林导站起来,指挥门口工作人员开门,“都吃饭去吧,想回家的回家,不想回家的楼下有盒饭。下午开始第一遍粗排,都别迟到了。迟到就不用进来了。”
“下午就开始粗排?”有演员出门时叫道。
“就是上台读剧本,林导就这样。”
汤贞作势要走,林导坐在原处,挥着扇子:“小汤,乔贺,你们两个留下。”
汤贞已经到门口了,夹在出门的队伍里,回头说:“林爷,我这就回来!”
乔贺看着汤贞把一个大个子从门外拽进来。
大个子穿了件t恤,最普通那种深蓝色t恤,混在剧场工人堆里估计都认不出来。不过他很高,肩膀宽阔。“我不进去了,你去吃饭吗?”那大个子问汤贞。
“林爷要给我讲词,你先进来休息一会儿。”汤贞拽他袖子卷起来的手臂。
“这能进来吗?”大个子说着抬头往林汉臣和乔贺的方向瞥了一眼,发现两个老爷们儿也隔着一张长长的会议桌正看他。
他局促地站在原地。
“不好意思,导演,我迟到了,刚才一直在外面等。”他说。
林汉臣“嗯”了一声,用眼神示意汤贞过去:“我听他们说了,道具组那帮人使唤你去了?”
“我去给他们帮了点忙,没接到通知。”大个子说着,低头看了汤贞。
他拍汤贞肩膀,让汤贞回去坐着。
林汉臣语气缓和了一些,他生平最恨人迟到,这会儿说:“行了,下午记的别来晚了。”又说:“小汤,还不过来。”
汤贞穿过会议桌旁长长的椅队,边走边回头,似乎怕他走了,那个大个子就会消失,就会叫人欺负了似的。他一在椅子上坐下,林汉臣导演就劈头盖脸开始了。
“怎么回事,你们俩,看不懂剧本是不是,”林汉臣先和乔贺说,“乔贺,你是一点心也没走啊,我把你从你们剧团叫来,你跟我闹着玩呢。”
乔贺看了汤贞一眼,汤贞吐了吐舌头,还怕林老爷子发现,就吐一点点。
林汉臣说着,一扔剧本:“你们不要觉得,哎哟,不就是《梁山伯与祝英台》吗。多少演员演过了,多少万观众看过了,是个中华儿女闭眼都知道发生了什么,所以就可以不用心,所以就以为自己不用心也可以演好。剧本就这么薄薄一本,看着简单,你们对戏的看法就也简单了,谁教你们的?”
汤贞说:“林爷,你别生气。这不才第一天吗。”
他话里有点撒娇的劲头,林汉臣瞥他一眼。
“你怎么回事,”林汉臣用扇子柄点汤贞的额头,“明明前面念得好好的,越往后越飘,你想什么呢。”
汤贞欲言又止。
“乔贺!”林汉臣突然叫道,“你先说说你怎么想的。你做前辈的。”
“我怎么想的?”乔贺实在不知道从何说起,他看了眼剧本目录,又看汤贞,说,“我觉得这个梁山伯,的确是用情颇深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