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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梦令 第12节
    “写的什么?”他问。

    汤贞抬头,把手里的纸张交给他。

    英台,上虞祝氏女。伪为男装游学,与会稽梁山伯者,同肄业。山伯,字处仁。祝先归。二年,山伯访之,方知其为女子,怅然如有所失。告其父母求聘,而祝已字马氏子矣。山伯后为鄞令,病死,葬鄮城西。祝适马氏,舟过墓所,风涛不能进。闻知有山伯墓。祝登号恸,地忽自裂陷,祝遂并埋焉。晋丞相谢安奏表其墓曰“义妇冢”。

    “没有化蝶?”乔贺说。

    汤贞摇头。

    “这算什么,这么短,”乔贺笑着说,盯着邀请函,“这是林导心里的梁祝?”

    第38章 梁兄 12

    下午一点,梁丘云感觉胃一阵阵紧缩,肩膀酸痛,两条腿好像失去了知觉,这是运动过度的征兆。亚星娱乐的地下练习室已经人去楼空,练习生们从各自的房间出来,三两成群结伴去餐厅吃饭,属于mattias的三号练习室里却只有梁丘云一个人还呆在这儿。

    距离mattias的演唱会已经不到一个月了。

    电视屏幕上还在放舞蹈老师事先给他录好的分解动作视频,梁丘云的运动鞋也被汗浸透了,他活动了几下脚腕,伸手揪自己汗津津的背心,得到一点凉风,舞蹈老师在电视机里娇媚地喊他:“小梁,看过来,down,down,up……”

    梁丘云拿遥控器把电视关了。

    他向后仰,一头倒在木地板上。

    郭小莉在昨晚的电话里告诉他,阿贞对你的依赖不是一两天了。

    “一下子断掉,你也受不了,他也受不了。阿云,你是知道他的,我是知道你的。其实只要你对阿贞好,我也不会在工作的事情上难为你们。”

    “我看着你们两个一路过来,当初把他拜托给你,也是因为我相信你,我看人不会错,我当然信你。但你父母那边,阿云,别再让他们接触那些记者,知道吗,你要注意,上次的报道对阿贞的影响太坏了,父母那一辈的观众很在乎这个。你知道现在多少人盯着他,这种事被人抓了把柄,有心的人推波助澜,我们根本防不胜防。好在那次有方老板背后帮忙,阿云,和你父母解释清楚,以后不要再让这样的事情发生了。”

    梁丘云睁着眼睛,汗水流下来,辣得生疼。他望头顶的天花板。

    “我最近跟阿贞熟悉的几位导演也打听了一下,他们那目前都不需要什么角色,最快一个也要年后开工,眼下咱们先在剧院好好干着,好不好。演唱会你准备得怎么样了,阿贞不在的时候,你自己先多练习着。”

    梁丘云一个翻身,从地上站起来。

    梁丘云端着餐盘,从冰箱里拿了一罐牛奶。他又来晚了,餐厅空荡荡,他低头找了个座位吃饭。

    “谁出道都会面对这种情况啦,小凡,以前在公司里大家是宠着你啊,你想怎么着都行,但如今你出道了,你不是小孩子了!你面对的不是公司,而是整个圈子。这就是个江湖!你这个心理素质不行的,挨骂嘛,很正常,狗仔跟拍,写新闻,编排你,这都再正常不过了。你红人家才写你,你不红,谁写啊!”

    梁丘云闷头吃饭,嘴里咬着一块番茄,回头往背后的角落里看了一眼。

    “凭什么啊!他们凭什么这么写我,我哪有他们说的这么差,有本事他们自己上台唱去啊,他行他上啊!再说了,凭什么有人气就要被编排啊,汤贞怎么就没人编排他!光逮着我一顿写。”

    “我的个祖宗。谁跟你说汤贞没人编排他,早些时候有的是人骂他,天天那小报写的,比你这难听多了,你可别跟他比。”

    “那我怎么没看见啊,小报杂志我天天看,就看见他们光写我了,和汤贞有关全他妈是夸的啊!”

    “小凡,我说你什么好,我不是说了,让你不要看那些东西吗?你不看不就清净了?越看越心烦啊,我说了让你不要看了!”

    “我凭什么不看啊,我就看不惯他们乱写我!改天我生气我……我告他们去!你还没告诉我,他们凭什么不写汤贞啊。”

    “你还告人家,你告谁啊你?哎,人家汤贞运气好,你比得上吗?人家背后有方曦和那样的老板给撑腰,你行吗?不信你出去问问,小凡,我骗你干嘛,我骗你图什么?不信你去问你六叔,你让他亲口和你说说,汤贞去年出道时候是不是被喷惨了。他最红的时候,演那个七公子在电视上播,那时候狗仔天天追他,比现在追你严重十倍八倍,小报胡编乱造一个他的新闻就可以大卖特卖,你是没见过啊。”

    “你说谁,什么老板,你介绍给我也认识认识。”

    “我还不知道去哪认识呢。”

    “那汤贞怎么认识的。”

    “人家汤贞,人家汤贞什么招使不出来啊,别说方老板了,就是国家主席、美国总统我看他也能勾搭上——”

    梁丘云站起来,人高马大的,餐厅没别人,栾小凡一眼瞧见他了。

    坐在栾小凡对面的女人不是别人,正是栾小凡的经纪人魏萍。

    “哎哟,这不是我们马……马什么斯的大名人梁丘云吗,”栾小凡也站起来,笑着,“梁大明星今天没去剧组打零工啊,怎么莅临我们公司了。”

    梁丘云走过去,也不看他,就看着魏萍:“萍姐,您也是公司长辈,您刚才说的话——”

    魏萍的方脸上闪过一丝尴尬,她站起来,急忙示意栾小凡闭嘴,和梁丘云说:“小梁啊我刚才开玩笑的,说着玩的,你千万别当真啊。”

    梁丘云打量着她。

    魏萍让他盯的,脸一阵红一阵白:“我真是说着玩的,小凡不是外人,阿贞也不是外人,自己人跟自己人开玩笑,有什么嘛。”

    “姓梁的,我跟你说话呢,你聋子啊。”栾小凡从旁边叫他。

    梁丘云回过头,朝栾小凡走过去。

    栾小凡眼看梁丘云还真过来了,他一支吾,看向魏萍,又看梁丘云。

    他一屁股坐回座位上,仰头看梁丘云,脸都掉没色了。

    “一天不揍你,皮痒是不是。”梁丘云低头盯着他,说。

    魏萍赶紧去拉:“小梁,小凡不懂事。哎,他下午还有工作,你别跟他生气啊,不然毛总那边——”

    梁丘云听了她的话,半晌,后退一步。

    栾小凡面红耳赤,结结巴巴:“你他妈……你有本事揍啊你!”栾小凡跳起来,指着梁丘云的背影:“你有本事揍啊!看我六叔不开了你!”

    魏萍气急败坏,着急拉住栾小凡。栾小凡哎哟一声,说,萍姐,你打我干嘛!

    “你个不教不成器的,梁丘云有汤贞护着,你六叔现在拉拢汤贞还来不及,你简直——我不是不让你招惹他吗!”

    梁丘云手机一响,一条短信进来。

    “小梁,我们剧组下午缺个剧务,你来不来,来就有一天工资,不多。”

    梁丘云锁了三号练习室的门,拨了个电话过去,就听对方说:“你要是来,戴个口罩,省得叫人发现是你。”

    “口罩?”

    “你要是没有,我给你预备一个,”对方无奈道,“你们公司有个姓郭的女的,上回把我臭骂一顿,要不是今天实在找不着人,我也不敢找你了。”

    “什么?”梁丘云一愣,他毫不知情,“为什么?”

    “还不是那些个记者,上回拍了你在我们剧组打零工的照片,写新闻说什么汤贞的搭档啊,生活潦倒,被汤贞排挤,只能靠打工生活什么的。她说你出来打工对汤贞影响不好,一个劲儿骂我啊,说你现在是偶像了,说我给你工作是耽误你,骂得别提多难听了。我真是服了她。”

    亚星娱乐在城南城北各开了一家文化商品店。在亚星老总毛成瑞的事业版图里,这样的店他还打算再在城里开上个六七家,然后就走出城门,铺向全国,他还准备迈向世界。第三家店前不久开张,生意正兴隆,从早到晚,门庭若市,数钱到手软。

    店员小林坐在他的快捷窗口里面,应付窗口外面喧嚷的长队。

    亚星文化商店有里外两个购物区。因着客人太多,商品有大有小,有贵有贱,毛总就说,贵的要摆在里面,用玻璃罩罩好,让荷包鼓鼓的客人进去挑选。贱的呢,例如什么小照片、小卡片、海报、钥匙链,就摆在快捷窗口,当快餐一样迅速出货,简单包装,单独收款。

    店员小林做的就是后面这份工作。坐在窗口后面,不停地收钱,捡货,虽然辛苦,好在工资也不错。时不时还有来往的客人夸奖他,说店员小哥你长得这么好看,怎么在这里当店员,不去亚星应征个练习生好出道?

    所以说客人就是天真。小林时常想。不过也不能怪她们,谁让亚星娱乐一直以来对外宣传的就是这样呢?努力就有希望,汗水就结硕果,仿佛只要我想,我就可以出道,我就可以走红,我就能说会唱。每个从亚星走出来的偶像都是那样的励志,那样快乐,那样洋溢着幸福的喜悦,充满梦幻般鼓舞人心的正能量。

    小林在亚星当了两年的练习生,流了不少汗,流了不少泪,是眼看着年龄到了,出道无望,撑不下去,才听了带队老师的话,选择了转行的。

    亚星这一点很好,是练习生,他们都培养。做不了艺人,只要你愿意,可以留下来在公司做份普通工作,待遇也是可以的。许多一同进入公司的同辈还在练习室里苦苦挣扎,小林已经在庆幸自己及时醒悟,脱离苦海了。

    现在想想,带队老师当初说的话也对,公司每年招进来的人那么多,怎么可能每个人都有机会出道。大家起点差不多,公司给的机会也一样,没有绝对公平,也有相对公平。带队老师还说,重要的不是最后能不能出道,而是在这个过程里,每个人能不能看清楚自己,能不能找到自己的那条路。“人要自己出自己的道。”

    再说了,小林对娱乐圈的想法也就是那么回事。看店门口不远处,有个剧组就在那封着路拍戏,这么热的天,这么烈的日头,一群人在那从车上搬器械,搬道具,累得喘得像条狗,小林坐在空调大开的店里,自觉路真是选对了。

    “小哥小哥,我要二十张汤贞的海报,全要六月的。”

    “要不要海报筒?”

    “不用,我自己带了。”

    小林同事在背后货架上点了二十张海报,一卷,撕了一条亚星的logo贴在上面,又拿了一张满金额赠送的音乐节登记表包在外面。小林把登记表交给客人:“月底之前填写好信息,投进我们三家店任意一家门口的邮箱,都可以参加抽奖,拿今年海岛音乐节的门票。”他说完,又靠近了,伸脖子透过窗口看那个客人,小声问:“这月花了多少钱了?”

    客人用海报挡自己的脸,惊恐道,你都记住我了?

    小林说:“每次都卡着钱数买二十张,一天排队十好几次,我肯定记住你了啊。”

    下个客人走过来,伸手敲了敲窗口,语带调戏:“亚星小哥,你记住我了吗?”

    “记住了,记住了,”小林笑着,抬头看了一眼,“海报?照片?”

    “各来三十张。”

    “登记表只有一份啊。”

    “给我姐买的,没时间再排队了。”

    窗口里立着汤贞标牌的照片盒子又变成空的了。

    小林正在点钱找钱,听窗口外面传来老年人的声音。

    “好些云子的照片,老头子,你看见没有。”

    “呵呵,我看见了,数云子的照片最多!”

    “这说明云子受城里人欢迎,城里都这样,卖得多才放那么多。”

    小林低头从柜台下面拆了一盒新的照片,替换了汤贞的空盒子。

    “多少张照片送登记表啊?”门口的姑娘们问。

    “五十张。”

    “我去,毒瘤,真能抢钱。”几个姑娘一合计,从兜里凑票子,边凑边说这回先给你,下回要给我,我只要登记表,照片归你。

    汤贞的照片盒子瞬间又被抢购一空。

    小林刚摆上新的,分分钟又卖空了。只有汤贞旁边那个照片盒子还是满满的,半天不见下去。

    小林抬起头,发现窗口外面站了两个老人。

    看他们打扮也有四五十岁,手里还提着编织袋,大包小包的行李。

    “两位?”小林在窗口坐了这段时间,还从没见过这个岁数的客人花钱来买这些小纸片的。

    两位老人家面面相觑,在窗口前犹豫,你推我,我推你,颇为难的样子。

    小林抬头看了身边同事一眼,又问:“两位老人家?”

    其中那位穿着干净掉色中山装的老爷子从口袋里掏出一把皱皱巴巴的钱,有零有整,有叠成方块的红色大票子,也有一块两块一毛两毛的零钱。他满手皱纹,把钱续进窗口。

    小林赶紧双手捧着接过来,就听老爷子问:“能买多少张这个啊?”

    小林瞧见他手往汤贞旁边,梁丘云的照片盒子上指。

    小林一愣,上前问:“您要哪一个?”还好心指旁边,“老爷子,这边是汤贞。”

    “哎,买梁丘云的!”站老爷子旁边的大妈指使着小林,边说边推了一把那站在原地不言语的老爷子,用眼睛剜他。

    小林也没再问,赶紧数了钱,拿了十来张梁丘云的纸片,外加零钱,放进纸袋里,一并交到窗外。

    老人家一走,下面一批客人又推搡着挤上前来。小林来不及多想,摆上笑脸,问对方要买什么。

    就听窗口外面传来一声叫喊,那声音沙哑,高亢,活像电视里的山歌号子,震得小林差点从椅子上摔下去。

    “云子!云子!”

    小林站起来,皱着眉头,往外一看。

    不远处停着一辆剧组的货车,一个男人,肩上扛了一箱器械,这么大热的天,他汗流浃背,背心s-hi透,却带着个白色的厚厚棉口罩,古怪又滑稽。叫人的不是别人,正是刚才那两个来买东西的老人家,他们提着大包小包,正要赶过去。

    那男人见了他们,眼睛一睁,器械一丢,扭头便走。

    郭小莉给梁丘云打电话,打不通。

    过了十分钟,梁丘云自己拨回来。

    郭小莉坐在自己窄小的办公桌边,桌上堆满了文件,她抬起头来,换手接电话,上来就问:“阿云,你怎么不在公司?”

    梁丘云那边一声一声,喘得厉害。

    “阿云?”郭小莉问他。

    “郭姐,”就听梁丘云说,他声音没什么力气,只一声声喘,“郭姐,你什么时候给我新的工作……”

    郭小莉眨了眨眼,看着桌头的演唱会宣传文案,说:“阿云,我一直在联系,你先不要着急——”

    梁丘云声音颤抖:“郭姐,你帮帮我……你一定要帮我……”

    “你怎么了?”

    “我要工作。”

    “阿云,我一定帮你。”

    “我爹娘进城来了。”梁丘云突然说。

    郭小莉一愣:“什么时候的事。”

    又问:“怎么不提前通知一声?”

    “刚才在外面碰见他们的……他老两口干什么事也不和我说。”

    有人穿过办公室,来郭小莉桌前找她,手里拿了一份汤贞的合同复印件。

    郭小莉按了话筒,让对方稍等。

    “阿云啊,这样吧,你去陪陪他们。也省得两位老人家在这里人生地不熟的,再被什么记者堵了。这几天我找别的人去负责剧场的事,你就不用c,ao心了,去陪陪父母吧。”

    梁丘云一愣:“那我剧场的工资……”

    郭小莉说:“照样发给你。”说完就把电话扣了。

    第39章 梁兄 13

    媒体开放日一上来就闹了笑话。一家法国媒体来晚了,敲开汤贞休息室的门,发现沙发上睡了一个年纪轻轻的东亚男孩。相貌清秀,黑发,小脸,身上盖着块绣着小梅花的毯子,他们便下意识以为那是汤贞本人了。这家媒体来得突然,也没约好时间,摄影师没见过汤贞本人,欧美人认亚洲人的脸,实在认不清楚,再加上那男孩英文不怎么样,又吃坏了肚子,面色苍白,没什么j-i,ng神,正难受呢,双方驴唇不对马嘴地“采访”了半个多小时,小男孩才摇着头说,他只是拉肚子,被汤贞老师“捡”过来休息的,汤贞老师在二楼呢。

    梁丘云拿了一些治腹泻的药来。郭小莉不在的时候,梁丘云就像剧场里孩子们的一家之主。小男孩说,云哥,你今天不是不来吗。梁丘云看了一眼门口来来往往的各家媒体,说,你汤贞老师说你没药吃,叫我给你拿点药,行了,吃了药再睡会儿吧。

    汤贞似乎不知道梁丘云今天请假了的事情,身后一大批媒体跟拍,他一见梁丘云就问,云哥你去哪儿了。

    找我有事?梁丘云在媒体面前压低了声音,望着汤贞,仿佛并不希望其他人捕捉到他们的对话。

    汤贞摇头,他看着梁丘云,那眼神像在说,他只是希望梁丘云一直都在。

    乔贺被汤贞身边包围的媒体数量吓了一跳。

    一来,戏剧在国内,到底还是小圈子的艺术,媒体开放日拥挤到这个程度的,他还是第一回 见。二来,他发现媒体的确只紧跟着汤贞一个人,受怠慢的不只他们剧组其他同事同僚,连亚星娱乐来的其它偶像和练习生都被忽视得厉害,除了一些零零散散的群访,根本没有人关注他们。

    乔贺觉得这并不很正常。

    林导来找汤贞,商量着戏服要如何改。他老人家想要在最后一幕的时候,把一些灯光投影打在汤贞的戏服上,把戏服的正面当作光影幕布,可始终找不到称心如意的布料。乔贺握着剧本,想与林导再谈一谈梁山伯这个人物的问题,他还想搞明白,林导到底想拍些什么东西,想要什么结局。林导却说,今天都是媒体,太乱了,留待明天再讲。

    为了协助媒体拍摄,汤贞光上午就排了两段戏。一段是节奏紧凑的祝家二老逼亲,音量大,语速快,一段是轻松愉快的三载同窗,书院伴读。排第二段的时候,亚星几个年轻小朋友也跟着上台。林导在旁边说他们,好好走路,不要在台上顺拐,汤贞回头一看,顺拐的不是别人,正是骆天天。骆天天好像在走神,汤贞笑他,他吐了吐舌头,挤眉弄眼。

    排练第一个月,大多数演员台词背得稀稀拉拉,多数需要提词。汤贞倒是早早背过了。这也没办法,这台戏的台词大多都在他身上,情节也在他身上,他必须及早把词背过,背熟,排练的时候才能靠自己带起台上所有演员的节奏,他词要是错了,其他人节奏也就断了。站位也是一样,汤贞若是一个站位走错了,其他演员也不好处理。好在汤贞这一点做的不错,在乔贺看来,他基本功是好的,无论站姿、站位,语速快慢,音调强弱,情绪起点落点,他都抓得j-i,ng准。

    台上排的顺,林导也高兴,媒体也省事。林导对汤贞夸祁禄,说这小孩挺灵的,上回说了他一次,这回就好了。又说骆天天,在台上要专心,不要到处乱看,观众都看着你呢。

    骆天天扁了扁嘴。汤贞用胳膊肘碰了碰他,伸手搂他肩膀:“快和林爷说,我下次就改。”

    我下次就改。骆天天沙哑着声音说。

    有媒体记者给汤贞送了一篮水果,还送了两个西瓜,放在休息室里。乔贺在自己房间小声念台词,斟酌着语气,有工作人员从外面敲门,说汤贞老师在他休息室里切水果,一伙人在他那吃,让我来叫乔贺老师一起。

    乔贺进去的时候,一群年轻孩子,闹闹哄哄,把汤贞并不小的一间休息室挤得满满当当。沙发上坐的是人,凳子上坐的是人,箱子上坐的也是人。

    汤贞坐在最里面,挨着骆天天。骆天天闷头一个劲儿吃西瓜,吃得手上衣服上都是。乔贺走过去,听见汤贞问他:“你今天怎么了,天天,怎么在台上老是走神。”

    骆天天嘴里塞满了西瓜,听了汤贞的话,闭着嘴用力咀嚼,忽然抬头往休息室另个角落看了一眼。

    乔贺回头,瞧见骆天天望着的方向,一个穿背心的男人正坐在那里闭目养神。

    周围闹成这样,他睡得着?

    骆天天忿忿不平,可看他的眼神,分明又很委屈。

    他只是说:“我没走神,我就是听不懂导演说什么。”

    汤贞问,你什么地方听不懂。

    “他说什么,叫我们看好吊麦地麦,我又不知道是什么跟什么,听不懂他说的话。”

    汤贞和他解释了一会儿,骆天天闷头不开心地吃瓜,也不知道听没听进去。汤贞看见乔贺,叫他过来坐下,伸手拿了块西瓜给他。

    乔贺听见汤贞和骆天天说,天天,你这个泪痣挺特别的,应该留着,不要总把它挡住。

    骆天天抬头看了汤贞一眼,说,我才不留呢,我明儿就把它打了去。

    为什么。汤贞问他。

    骆天天低头吃瓜,说,哥你都没有,我也不要。

    下午林导和几位老演员商量,要排一排梁山伯死后,梁家二老的戏。汤贞闲得没事,在台下看了一会儿老前辈们的演出。

    排到第二遍的时候,汤贞回了自己休息室。乔贺路过门口,瞧见他抱了一把吉他,坐在沙发上弹,梁丘云坐在一边,用一种保护性的姿态把手扶在汤贞的沙发靠背上。

    里面还有不少媒体记者,小小的沙发四周围满了镜头。

    汤贞余光瞥见乔贺,他扫了扫弦,铮铮的,像在和乔贺打招呼。

    乔贺走进去,看了眼周围的镜头,问,你在弹什么。

    “我的歌,”汤贞说,他皱了皱眉,苦笑着,“演唱会快到了,我还没怎么练呢。”

    你要自弹自唱?乔贺问。

    汤贞拨弄着吉他弦,抬头望着乔贺,轻轻唱了几句。

    乔贺试图听清歌词,却只听见了几个词,回家,大河,爸爸,妈妈。

    挺好听的。他说。

    真的?汤贞眼睛亮了亮。

    这歌叫什么名字。

    没有名字。汤贞说。

    有媒体在一旁拍,乔贺觉得说话都不自在。但看汤贞,他倒是自由自在,落落大方,镜头对准他,摄影师团团围着他,他却仿佛根本看不见这些人,一个人弹得高兴,听乔贺说好听,他又弹了一段别的。

    离开休息室的时候,汤贞告诉乔贺,这歌他以前在电视上唱过一次,他妈妈知道了,挺生气的,说丢家里的脸,叫他不许再唱了。

    你真的觉得好听?汤贞走之前问。

    乔贺点头,问他,你这就走?

    汤贞说,有个工作挺急的,他和林爷请了假:“梁兄,我先走了。”

    乔贺目送他。

    副导演收拾道具的时候和乔贺说,这就是当明星的素质。

    “你来得晚,没看见,今天早上那群媒体从休息室跟了他一路。还有个杂志记者跑去开汤贞的包,把里面东西都倒出来,挨个拍。这有什么好拍的啊,我觉得这是个人隐私啊。”

    乔贺问,汤贞让他们拍了?

    “让了啊,怎么不让。也没翻出来什么奇怪东西。你说,这要当明星,还真是要从头包装到脚,从里包装到外,不然指不定什么时候就被人翻包了。”

    “生活在聚光灯下,年纪轻轻的。”乔贺说。

    “太累了,我看着都替他累,”副导演说,“他昨天回酒店还输液来着,你看见了吗,他在屋里打吊瓶。”

    乔贺一愣,副导演拆一组线,他帮忙搭了把手:“我不知道,输液?”

    “你回来的晚,估计没瞧见。有个护士坐他车一块来的,我去问了,说是劳累过度,”副导演拆完了,把线该放哪儿放哪儿,说着,“你说才多大人啊,累到打吊针,也太拼太苦了。年轻时候赚这些卖命钱,等老了还不是要还。”

    乔贺说,我看他每天都挺高兴的。

    乔贺走的时候想起,他昨晚上回酒店以后,明明见过汤贞的。他们还一块在阳台上喝茶,吹着小风聊天。汤贞说他在读一本写魏晋时期生活的风俗书,但他没什么时间,只能在车里的时候读个皮毛。乔贺对这个了解。他和汤贞讲起魏晋的历史,讲那个时代的文人墨客,自由潇洒,汪洋恣肆,他讲起竹林七贤,讲起阮籍,讲起嵇康。

    汤贞握着他的茶,从旁用心地听着。他望着乔贺的模样让乔贺想起那些山林里的小鹿,眼睛大大睁着,活在猎人的枪口里,对世界充满好奇。它们跟在父母后面,学习如何飞跃山谷。

    骆天天追在后面:“你怎么回事,你真的不理我了?”

    梁丘云对电话那端说:“妈,我这就去接你们。”说完他扣了手机,跨上机车,拿过头盔往头上戴。

    骆天天抢先一步把头盔抢过来,圆圆一个,抱在胸前。

    “怎么有你这样人,你把我赶出屋去,我都没生气呢,你倒生气了!一整天都不理人,你偷亲我我还没和你算账呢!”

    梁丘云听着,也不抬头看他,拧了钥匙,发动机车。

    一骑绝尘。

    骆天天望着梁丘云的背影,气得骂他:“梁丘云!臭王八蛋!”

    他说着举起怀里的头盔就要往地上砸。

    又弱弱地放下了。

    “臭王八蛋……”梁丘云走了,骆天天一个人站在空荡荡的停车场里,抬着胳膊揉眼睛,他委屈又不服,用脚踢地板,“臭王八蛋!”

    第40章 梁兄 14

    郭小莉从会上出来,把手里的文稿资料一摔,转头去更衣室。

    魏萍进来的时候,郭小莉扣子解了一半,心烦气躁,直接将衬衫从头上脱了下来。

    半个小时前,公司在会上全票通过了魏萍的下一个组合项目“木卫二”,由骆天天担当主唱,计划两年内出道。郭小莉的提案则几经修改,再次被退了回来,这个被郭小莉取名为“kaiser”的组合项目从几年前的十一人修改到九人,又改成八人。连毛总都说:“人员太多了,小莉,你的想法是好的。只是现在mattias发展得正好,你看看,汤贞是我们公司目前最重要的艺人,你作为他的经纪人,暂时应该也没有j-i,ng力去负责其它项目。还是再放放吧。”

    “小莉,我早告诉你,天才不是那么好碰的,”魏萍打开自己的衣柜,上来就说,她声调不高,“他一直红着,公司就把咱们捆绑进去了,甭想干别的了。”

    郭小莉抬头瞪了魏萍一眼。

    “别怪萍姐说你,你要是当初一直坚持你那个心头r_ou_项目,不去碰汤贞,兴许你这个‘kaiser’还有点希望,”魏萍态度诚恳,亲切,说,“你看,年轻人太急于成功,着急证明自己,就会这样。”

    郭小莉咬嘴唇,咬着咬着,咬出一抹笑来。

    “萍姐,其实当初也不是我想去碰汤贞的,”郭小莉说,“这不是您总围着那几个领导家属转,看都不看汤贞一眼,才叫我捡了个漏。”

    “小莉你这话说的,萍姐跟你说了,天才不好碰。”

    “原来您那时候看个家庭背景就知道阿贞是天才了。”

    “小莉。”

    “萍姐你说的对,我是着急证明自己,”郭小莉穿好了外套,从包里拿出口红,对着镜子补妆,“现在我证明了。”

    魏萍说,靠天才证明自己不是大本事:“萍姐劝你,还是要靠发掘人才。”

    郭小莉说:“在发掘人才这事上我是比不了你,公司方圆十里的关系户都叫你发掘了。”

    魏萍眉心皱着,每回她忍不住要与郭小莉理论上两句,都能被郭小莉这张贱嘴噎回去。

    “小莉,如果你指的是小凡和天天,他两个自身资质都是很好的,不需要靠家庭背景求出道。你实在误会我了。”

    “资质这么好,那您就让他自己靠自己发展呗,”郭小莉说,“还没出道,就给人加什么‘小汤贞’的名头。既然是人才,老老实实做人才就得了,别总想着去蹭天才。”

    “小莉,你——”

    “对了萍姐,栾小凡脸上的伤好点了吗。”

    魏萍一句话被她打断了,听郭小莉这么问,不知她什么用意。

    郭小莉从柜子里拿出包:“栾小凡这个人啊,欠教育,毛总也这么说。他不是初犯了。萍姐有时间在这言语上教育我,不如先把自己手底下艺人管教好。”

    魏萍安静了会儿,郭小莉锁上柜子,拔了钥匙正要走,就听魏萍冷不丁来了一句:“小凡吧,就是人傻,不知道咱们公司汤大明星和小梁的关系,要是知道,他肯定就识趣了。挨了几顿打,影响多少工作,还是太傻。”

    她话里数落着栾小凡,一派痛心疾首。

    “在萍姐眼里,只要不会被打,只要不影响工作,栾小凡就可以随意对公司的后辈性s_ao扰。”郭小莉说。

    “怎么叫‘性s_ao扰’,小莉你用词太重了,人家小汤都说没事了,”魏萍说,“小凡是前辈,他只是不会表达自己对后辈的关爱。小梁脾气暴,是他年轻,拿不清分寸。小莉你应该明白的。”

    郭小莉说:“我明白什么,领导家的孩子,被欺负了就要忍着?”

    “谁能欺负汤贞,小汤现在这么红。”

    “要是不这么红,”郭小莉说,“还真不知道怎么办了。”

    魏萍看了她一眼。

    “你也是胆大的,小莉,”魏萍把自己柜门也关上了,更衣室没有别人,她说,“你这句话说得对,要是不这么红,以汤贞现在在圈子里的处境,还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小莉,你想过吗。汤贞身上的丑闻现在压着不让报,多少人红着眼,只能对着咱们公司其他艺人使劲儿。大家不是没有怨言。从汤贞爆红开始,媒体做了多少次亚星娱乐的专题,明褒暗贬,夹枪带炮,大家还不是都要受着。”

    郭小莉一脸意外:“阿贞身上有什么丑闻,萍姐从哪听来的。”

    魏萍说:“你真以为汤贞招了这些豺狼虎豹来,还能一直置身事外?”

    郭小莉深吸了一口气,她仰起头来,双手抱在胸前,直面魏萍隐忍不住的怒气。

    “现在也就是汤贞正当红,有人撑腰,那些个丑话成不了什么气候,”魏萍说,“可万一有天他真的下来了,小莉,你护得住他吗?”

    郭小莉目光瞥到一边,紧咬着嘴。

    “别告诉我你没想过,”魏萍说,“你没想过谁都有不再红的那么一天。”

    郭小莉说:“是,谁都有不再红的一天。那又怎么样?萍姐,你跟我在这说了这么一大堆,你想说什么?想让我劝汤贞退出娱乐圈,还是劝汤贞减少工作,就因为害怕会有不再红的一天?”

    “我是想劝你,不要太得意,不要太冒进了。在人才堆里做一个天才不是什么好事。太红更不是好事。”

    “总比不红要强吧。”

    “你真是不听劝啊。”

    郭小莉说:“萍姐,我捧出了公司最红的艺人。现在公司一大半人靠着我手下的艺人吃饭。是,我来得晚,我不懂你们的规矩。但我一心一意对我的艺人,我的艺人一心一意对我,对工作,对公司。我们不偷不抢,不搞下三滥的手段,我们不欠谁的,我们靠自己本事吃饭!”

    魏萍脸色难看成猪肝的颜色。

    “你们不欠谁的?”魏萍说,“小莉,你凭良心讲,你对得起小梁?”

    郭小莉哈哈大笑,白了她一眼。

    “我是不如你年轻,不如你脑筋快,小莉,公司现如今谁不夸你郭小莉未卜先知,未雨绸缪。谁都知道新人易捧难留,他们是没碰见你郭小莉的高招。”

    “阿云对阿贞好,从阿贞第一天进公司就是这样。你去问梁丘云,问他是不是心甘情愿。”

    “你就吃准小梁了,小莉,谁能对谁好一辈子?”魏萍说,“你真觉得这是对汤贞好?”

    郭小莉说,没有阿贞,阿云出不了道的,他知道,萍姐你也应该知道的。

    魏萍笑了。

    “小莉,如果当初没有小梁,你打算怎么办。你打算找谁和汤贞一块出道。”

    郭小莉也笑。

    “没有小梁,也有小王小李小张,”郭小莉说,“那么多练习生,有的是想出道的老实人。萍姐,你c,ao太多没用的闲心了。”

    魏萍点头。

    “为了你进公司第一笔成绩,”魏萍说,“耽误多少老实人你也无所谓。”

    “耽误?”

    “你心里清楚,小莉,公司当时已经打算让小梁留在公司了,他实在肯干,毛总都知道他,虽然出不了道,但留在公司脚踏实地上班,照样可以升职发展。你再看他现在?”魏萍说,“听说他前几天又去剧组打零工去了,有这回事吗。”

    “阿云已经是未来两部电影预定的男主角了,”郭小莉说,“路是人自己选的,阿云选了阿贞和我,我就会尽我的能力帮他,我不可能耽误他。”

    “两部电影,”魏萍笑道,“方老板那两部?你我心知肚明,小莉,汤贞去演配角的唯一结果,就是根本没人会在乎主角。”

    “路是一步步走的,”郭小莉说,“有总比没有要拍的电视剧,今年都过去一半了,什么时候拍啊?”

    魏萍怒极反笑:“你不用管小凡,小凡在这个圈子里走不下去,还有家庭在背后给他找出路。梁丘云就不一样了,活在你和汤贞身边,如果一直没前途,他还不是只能自谋出路。”

    “而且,”魏萍说,“要不是碰上方老板,小莉啊。汤贞就是林子里的出头鸟,众矢之的,自顾不暇,小梁别说这两部电影主演了,恐怕他和汤贞那些压不下去的同性恋丑闻都够他喝一壶了。如果真是这样,你打算怎么‘帮’他?你打算怎么捧红他?炒一辈子同性恋新闻?去年那丑闻在风口浪尖上,你还敢给他们接《花神庙》这种片子,两个偶像,你让他们去演同性恋,你就不怕生米煮成熟饭,真爆出什么事,把两个孩子前途一块耽误了!”

    郭小莉咬着嘴唇,笑着说:“可是不仅没耽误,阿贞的成绩还又上了一个台阶。”她冲魏萍挤了挤眼睛:“再说了,如果当初我没答应接,阿贞也碰不到方老板。有时候这个东西就是缘分。阿贞给方老板赚了钱,方老板帮了我们忙,才有今天这个局面。萍姐,这就是命。”

    “不过我知道,当时公司里不少人想看我的笑话。可惜我郭小莉的笑话,不是那么轻易就能看的。”郭小莉走过魏萍身边,扶着更衣室的门。

    魏萍低着头:“你张口闭口捧小梁,真把他捧起来了,谁帮你拴着护着汤贞去。”

    郭小莉说:“他不是邵鸣,他知道感恩。汤贞也一样。”

    她说完,松开门。

    高跟鞋踩在地上,带着一股年轻无畏的气势,在魏萍耳边噔噔的走远了。

    第41章 梁兄 15

    乔贺问汤贞,最近是不是生病了:“昨天没见你回酒店。”

    汤贞一大早赶来,还没休整好,就被几个租了楼上小场地彩排,跑来观摩林导排戏的年轻导演拉着说话。这会儿他回了头,走过来和乔贺说,声音压低了:“昨天胃有点不舒服,就没回酒店。”

    “去医院了?”

    “嗯。”

    “现在好点了吗,”乔贺问,他心里想的是,汤贞口中的“有点不舒服”,实际情况会有多不舒服,“你不用太累了,不行就和林导请个假。”

    “没事,”汤贞说,看他的表情,他仿佛根本没把这类事情放在心里,“我好着呢。”

    汤贞是好着,剧院里却有另一个人不太好了。舞台设计来找林导,说林导给他们的图纸上一条叫“秋千”的轨道装好了,现在就可以试。汤贞早前听林导说起过关于“秋千”的事情——在三载同窗这一出戏里,有一场戏需要秋千,祝英台坐在秋千上,梁山伯在背后推她,看着英台高高地飞出去,又荡回他的手中。林导左思右想,觉得在舞台上摆个傻乎乎的秋千架子实在没劲。他同国外一个团队请教了一下技术细节,带着人找到嘉兰,要改装剧院,给汤贞一个“惊喜”。

    骆天天比所有人都先发现了那个装置——没有架子,只有一条秋千,从舞台天花板上孤零零地悬下来。汤贞跟在林导身边,听林导说,到时候幕是闭着的,你从舞台中央登上那个秋千,有工作人员帮你系安全带。

    幕开以后,先说词。秋千启动,滑着向上走,接着轨道的驱动力会把你从舞台里面推出去,飞跃观众席上空,直推到剧院另一侧。“你看观众席三楼最中间那个包厢,会一直推到那个包厢前面。你不用蹬它的栏杆,让秋千自由滑落。”

    “来回几次?”汤贞盯着那个包厢,问。

    “三次,”林导说,“正好把台词说完。”

    他话音未落,突然背后舞台上“咚”得传来一声巨响,紧接着是一群人纷乱的脚步声,急切的叫喊声。

    “天天!”是梁丘云的吼声。

    汤贞猛回过头,人都聚在台上,什么也看不见。

    乔贺看着他从身边飞跑过去。

    骆天天蜷缩在舞台中间,眼里噙着眼泪,疼得一张脸煞白,他嘴里“啊”“啊”地小声叫着,看是疼得连大点声的力气都没有了。

    汤贞钻进人堆,跪在天天身边,扶着他的头把他上半身抱起来。骆天天手扶着自己的腿,说,疼,疼。汤贞发现梁丘云就在旁边。

    “我没看见他爬上去。”梁丘云说,声音压低了。

    “天天一上去,这秋千就自己动了。”祁禄在一旁说,看他模样也吓得不轻。

    “哥,哥,我是不是摔瘸了,我是不是要变成瘸子了……”骆天天在汤贞怀里直哭,他疼出一脑门汗,哭得一抽抽的,眼泪化开眼底下擦的化妆品,把他那颗痣透出来。

    “不会的,不会,”汤贞伸手擦他额头,骆天天的眼泪全蹭到汤贞衣襟上,汤贞语速飞快,“哥以前也摔过,现在好好的,天天,不用怕,天天……”汤贞说着,越说声音越虚,越慌,他回头看了梁丘云,只张了张嘴,梁丘云目光一低,不等他说话,梁丘云走过去,两手捞着骆天天后背膝窝,把骆天天一把抱起来。

    “你好好排戏,别分心,我送他去了医院就联系你。”梁丘云对汤贞说。

    “天天,云哥带你去医院,老老实实的,知道吗!”汤贞急切地说。

    骆天天哭得直抖,两只手抱在梁丘云脖子上。他红了眼睛,看汤贞站在舞台上,远远望着他。

    “云哥……”骆天天哭得抽抽。

    “闭嘴。”

    梁丘云拿了道具组的车钥匙,抱了骆天天就往地下停车场走。

    “我不要去医院……”

    “不去医院你想干什么。”梁丘云不客气道,就在几分钟前,他还视骆天天为空气,理都不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