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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梦令 第14节
    乔贺开口了:“林导,汤贞年纪这么轻,每天工作,不读书的吗?”

    林汉臣说:“你问这个,我还真不知道。”

    朱经理想说话,话到嘴边,就听林汉臣说:“不读书也没什么,以前的京戏演员有几个读书的,还不都是从小戏班子学戏过来的。学戏,也是学做人。”

    “还是读的,”朱经理说,“电影学院都找好了。”

    乔贺看他一眼:“朱经理知道?”

    “上回和几位老师吃饭,听他们讲起了,”朱经理讲,“说汤贞,学校成绩还可以,找了人给补习,”又说,“他专业考试应该是没问题。”

    “小汤还是挺会演的,”副导演说,一瞅乔贺,“我前两天把《花神庙》看了。”

    乔贺笑了,看他。

    “看之前以为是个什么黄片,结果就那么一点点,逗我啊。”副导演气不过道。

    林汉臣老脸一别,朱经理也不太好意思地笑了。副导演说,朱经理你也看过对不对。旁边有人说:“都是宣传的噱头啦,炒作啦。”

    乔贺也笑,有服务生进包厢来,问:“不好意思各位先生,外面没吵到你们吧。”

    林导问:“怎么了?”

    乔贺坐在靠门口的位置,听来人说,没事就行,打扰了。

    乔贺朝门外看了一眼,穿过长长的走廊,他一眼瞧见酒店大厅门口有好几个孩子围坐在那里。

    “那是干什么的。”他问。

    服务生苦笑:“又有人把孩子丢来了。”

    门一关,听朱经理说:“我每回来,门口都有孩子。”

    “什么孩子。”林导问。

    朱经理说:“不少外地人来了,专程把孩子放这里酒店门口。”

    林导一愣:“怎么的,孩子不要了?”

    朱经理点头。

    “这酒店有名啊,出入都是显贵,”副导演猜测道,“不过有钱人真在这儿捡孩子吗?”

    朱经理笑着,摇摇头:“一厢情愿。只是辛苦了咱们人民警察。”

    乔贺吃完了饭,准备回家。因着往后四天都没有排练,林导说,如果乔贺还对梁山伯有什么想法,可以去剧组下榻的酒店找他。

    乔贺点头,他站在酒店门口,看见一个小孩趴在酒店一楼的大鱼缸上,目不转睛看里面游来游去的海洋生物。

    “乔贺老师自己开车来的,不用管他。咱们其他人往车里挤挤,其他人各自打车各回各家!”

    那小孩头发有点长了,遮住了耳朵。他睁着大眼睛近距离看乌龟游泳,游得那么慢,脚蹼摆过来,又摆过去。

    他朝乔贺望过来,乔贺一愣。

    “你家长呢。”乔贺问。

    他看起来只有十三四岁的模样,一双大眼睛s-hi漉漉的,睫毛又长又翘,好像哭过。

    孩子长得真好。乔贺想,家长真舍得。

    “我在等她。”小孩故作镇定地说。

    他穿着一件圆领儿童t恤,下面是印着兔子头的短裤。两只晒红了的脚套在一双底都磨薄了的凉鞋上。乔贺见他细成骨头的右脚脚腕上系了一根红绳,不知道这是什么地方的习俗。

    乔贺问:“你吃饭了吗?”

    孩子摇摇头,有点害怕地瞧他背后。

    “在这儿呢,在这儿呢!”两个工作人员说着,从乔贺背后跑过去,一把抓住那个孩子,“小朋友,警察叔叔来了,就在外面,带你找你妈妈去,你那两个丁点大的弟弟妹妹呢,藏哪儿去了?”

    樊笑一早起来又和乔贺吵了一架。起因是她要去取衣服,身上没有现金,翻乔贺钱包的时候发现里面居然也一分钱没有。

    乔贺是守旧的人,不会不带钱在身上,更不会把钱一分不剩花个j-i,ng光。樊笑一听说乔贺把身上所有钱塞给了一个被遗弃在酒店门口的小孩,劈头盖脸照着他就是一顿数落,说他真是演戏演傻了,电视上成天放那些骗子指使小孩出去坑蒙拐骗的新闻,也就乔贺这两耳不闻窗外事的才会被骗:“家里有多少钱,让你这样花销。”

    她摔门出去了。

    乔贺起床,想起今天要去周家。从几周前樊笑就开始准备、张罗,一边发愁穿什么戴什么,一边发愁拿什么送什么。乔贺说,周穆蕙兰能缺什么,还能需要我们这种家庭给她送东西。樊笑说,别人都备了礼,我们怎么能空手去,多不好看。

    乔贺点了点头,没再说话。

    原定下午一点出发,樊笑约了她会里朋友范钰夫妻两个同去。樊笑提前穿好了裙子,化了妆,又给乔贺打扮起来。乔贺的衣服简单,贵的就那么两套,还是前几年为了参加一次颁奖礼特意定做的,这会儿乔贺穿上了,抬头从衣柜里挑领带,樊笑神神秘秘,从背后一下子变出一条新的。

    黑底暗花,乔贺接过来,拿着看了一眼,感觉和昨日朱经理戴的那条大同小异。这不会是你买的吧。乔贺问。樊笑白他一眼:“跟主编借的啦!”

    樊笑帮他把领带系好,乔贺低了头,看自己,说,比上台还隆重啊。

    樊笑说,今儿要去的地方可不比你上台重要多了。

    范钰夫妻下午五点才过来。樊笑等得在家里直跺脚,可补完妆,出门一见范钰,脸又笑得灿烂了。范钰年纪比樊笑还要大上一轮,心态却年轻,开个敞篷车,穿得也无比鲜艳。乔贺刚走出门,就听范钰远远地喊,小樊那是你老公啊,长得真帅。

    樊笑也高兴,回头看乔贺,又和范钰说,帅有什么用啊,没点本事,比你家老金差远了,哟,这你家新车啊。

    范钰的老公姓金,在银行工作,一见乔贺,主动伸出手打招呼:“乔贺老师,不用不用,你不用开车了,咱们一块去,一块回来,坐我的车吧。”

    乔贺坐进车后座,范钰和樊笑那边已经聊上了。

    “我也不知道送什么,”范钰说,她在副驾驶上回过头,“我家老金说,送点补品。开什么玩笑啊,送补品,周穆能缺了补品吗。再说了,生病不能乱吃补品,咱送了也没用。你说是不是啊小樊……你送的什么啊……啊?你送包?你从哪弄的,我看看,什么包……唉哟,花不少钱吧你这……至于嘛,周穆那么些包。你有你家老公啊,对吧,文化人,弄点文化上的东西,不用多值钱,周穆也喜欢啊……我骗你干嘛,你还不知道周穆。你认识她的时间还是短。我跟你说,她上回过生日,咱们会那些老人,花多少钱啊每人给她置办礼物,最后她就看上老宋送的一套那个什么相册了,是以前台湾哪个什么老戏班子的跟班摄影师拍的,一套影集,她怎么摸怎么喜欢,在那看。最后我们一问老宋,人从台湾一旧书摊上收的,一共不到五十块钱。”

    乔贺瞧着樊笑脸上表情有那么一秒一下子落下来,又提上去。你送的什么啊。樊笑问。

    “我弟前两个月去非洲,买的一个手工艺品,”范钰说,“也没多稀罕,至少特别一点吧。”又说,“不过周穆她家——你去过她家吗?第一次?她家地砖都非洲打的,我估计她也看不上我这个。算了,她也不挑。就意思意思得了。”

    “就是啊,”老金说,开着车,一只手举起来摆,“我就受不了你们这些人。我们银行几个大客户,哪用送什么东西啊。真正的有钱人,我跟你们讲,享受的是他们送别人东西的过程。”又说,“他们要是还那么想要钱,还和我们这种人交际什么啊。”

    他们五点出门,沿着城市的大道一路向城外开。乔贺眼见着路边的城市设施越来越少,天空绿树越来越多。等老金开到一个湖边,天边已经有月亮银白的影子出现了。老金一看时间,和他们说:“咱是先在外面吃个饭,还是直接进去?”

    “直接进去,”范钰说,回头看樊笑,“要不然不知道你们这些男人吃一嘴什么味儿呢。”

    老金笑了一声:“好好好。”又说,“到时候别肚子叫啊,省得在人家里尴尬。”

    “我肚子才不叫呢,谁天天吃晚饭。”范钰说。

    老金把车开进林中的长路,也许是周围环境太静谧,范钰闭上嘴,安静坐着,连樊笑也不说话了。乔贺望着窗外,隔着条条飞快掠过的银杏树,他在黄昏淡金色的湖面上,看见远处一座座屋顶清晰而斑驳的倒影。

    第44章 梁兄 18

    周家的房子建在市郊,周遭有山,有湖,一条长道从山间密林里穿出来,到周家院门前就停住了。

    往前不再有路。

    范钰和年轻门卫讲明自己的身份,对方一听是范小姐和樊小姐,立刻给予放行。范钰回头和老金挤眉弄眼,用口型讲:面子。

    车停在周家正门前。乔贺下了车,视线在四周绕了一圈,落在面前的喷泉上。

    范钰说:“上回我来的时候,这人鱼身边的小天使还喷水呢。怎么这会儿不喷了。”

    周家大门被人推开了。太阳将落,山间暮色四沉,只有周家大宅,门里窗里,亮着点点金色的灯火。开门的中年男人沿着楼梯快步下来,笑着:“不好意思,电机坏了,给维修队打了电话,人还没到。”

    乔贺猜不出来人的身份。只听他说:“蕙兰在楼上等你们很久了,我带你们上去吧。小杨,帮这位先生把车停好。”

    “老爷子不在家,子轲也没回来,”乔贺跟在那人后面,越过高大的前厅,走了一段,沿楼梯上楼,“就蕙兰自己在家。诸位吃饭了吗?”

    樊笑走得慢,伸着脖子在这大房子里到处看。范钰问:“蕙兰情况怎么样,还好吗。”

    “还可以,”那男人说,回头看了她们,“你们好心来了,她j-i,ng神头就足一点。三点钟的时候也来了几位先生太太,陪蕙兰说了会儿话。”

    “来看她是我们做朋友应该的,”范钰说,老金在旁搭腔,“都是朋友嘛,朋友。”

    那男人笑着说:“蕙兰结交这么多朋友,也是她的福分。”

    他们上到三楼,绕过楼梯,是一大片视野开阔的楼中花园。男人带他们往花园深处走,绕过立柱,乔贺才看到花园里面有一扇门。

    范钰说:“上回来,没见这有花园啊。”

    “老爷子上星期叫人造的,”男人说,“蕙兰下不去楼,没办法。”

    “蕙兰搬到三楼来住了?”

    “这个房间采光好一点。”男人说着话,伸手推那扇门,正巧一位胖女士从那扇门里出来,端了个金属盘子。乔贺一眼瞅见盘子里几支棕黄色的注s,he液。男人低声问那胖女士:“打完了?”

    “刚打完,”胖女士瞥了乔贺他们一行人一眼,“怎么才来。”

    乔贺不是没见过癌症晚期的病人什么模样。去年他们戏剧学院的班长给他们每个人发短信,说老师患了肝癌,怕是时间不长了,希望大家聚一聚。乔贺第一时间奔到医院去,看见那个曾经那么体面的老人家,皮包骨头卧在床上,花白的头发散乱,两条腿肿得要命,因为大小便失禁,床铺臭得难以靠近。乔贺颤颤把手里的果篮放下,走上去握老人的手。

    啊,乔贺。老师嘴里喃喃说,浑浊的眼珠盯着他的脸,却好像什么都看不见。乔贺,我听见你了,是不是你。

    乔贺不是没见过癌症晚期的病人什么模样,所以当他看到周穆蕙兰本人的时候,当他闻到房间里那股淡淡的香草与柑橘混合的清凉香气的时候,有那么一会儿他心里诚心诚意佩服,人和人是不一样。

    床边摆了几把椅子,大约是一直有人来,就一直放在这儿。范钰一进门,先樊笑一步上前,坐在床边握了周穆蕙兰的手:“蕙兰,你真是受苦了。”

    乔贺走在最后,他抄了口袋,目光越过范钰和樊笑,看坐在床边的周穆蕙兰。乍看之下,她还是乔贺上回见她时的样子,梳得齐整的长发,j-i,ng致的妆容,得体的打扮——哪怕现在缠绵病榻,这位过去名震一方的美人依旧穿戴得优雅齐整,肩上还披了条刺绣丝巾。她那只被范钰握住的手腕上戴了一串佛珠,乔贺瞧见了,范钰也注意到了,问:“你又去求了一串?”

    周穆蕙兰笑了笑,乔贺靠近她,才发现她面色虚白,神情憔悴,确实生了病。

    “还是给子轲求的那个,”周穆蕙兰说,她声音虚弱,j-i,ng神头倒还可以,“他不要戴,非要给我。”

    “那是儿子疼你,”范钰说,“你看这一屋子新家具,外面那花园,蕙兰,你真是幸福。”

    “幸福什么啊,一家人都跟我这折腾,”周穆蕙兰说,她看了一眼老金,又看樊笑和乔贺,她笑着,慢慢说,“我就是不想掉头发,不想住医院……能少受点罪,安安静静的最好……要是不能,也想在家,多陪陪老公和儿子……”

    “哥们,别走这么快啊!”

    门外传来声音。范钰一下子转过头,周穆也听见房门外的动静,她无神的眼睛向外望。子轲放学了。她喃喃说。

    房门从外面推进来,乔贺抬起头,看见一个年轻人进来。

    “妈。”

    那进来的年轻人很高,乔贺估摸着怎么也有一米八几的个头。他穿了身校服,中学最常见的那种运动服,松松垮垮,衬得身材挺拔。

    “子轲啊。”周穆蕙兰殷切地叫他。

    他一看就是周穆蕙兰的儿子,眉眼,五官,气质,都像极了年轻时候的穆蕙兰。身上穿着这种白底蓝条、平平无奇的校服,露出一张英气逼人的脸来,特别这还坐了一屋子盛装打扮,恨不得把全部家底都穿在身上的成年人,这个年轻人的出现显得既突兀又格格不入。

    他进门看了乔贺一眼,兴许因为乔贺是屋子里唯一站着的。他又看了范钰,范钰一愣,向后一摸樊笑的手,不自觉退后让开了。他眉眼的神态十分冷淡,走近他妈妈床前,低头亲吻她的额头,动作熟练得像是做过了几千几万遍。

    “子轲,这是你范阿姨,金叔叔,樊笑阿姨,乔贺叔叔。”

    周子轲看了他妈,又看这屋子人,他神情漠然,在他妈妈的热情衬托下,显得十分不热情,十分不友好,还有点叛逆。

    “子轲的眼睛和你真像。”范钰尝试打破尴尬。

    “更像他外公,”周穆蕙兰说,眼底有喜悦,“都说子轲和他外公是一个模子印出来的,别的就像他爸爸。”

    周子轲也不搭腔,瞧着他们那眼神,又冷淡,又疏远,好像是望了他们的,又像是谁也没看见。周穆蕙兰拉他的手。

    门外钻进一个圆脑袋:“哥们,我爸给我打电话,我得回家了。”一看这一屋子人,他一愣,两只圆眼睛眨巴两下:“叔……叔叔阿姨们好!”又说,“哥们,我真走了,我能带点你家厨子做的饭吧,这一趟把我饿的。”

    周穆蕙兰连忙应了声好,说着,文涛,多带点。她眼巴巴看着儿子走了。

    樊笑问,子轲多大了。

    范钰表情放得自然了,说,念中学,十五岁。又和周穆说,十五岁就这么高了,以后个头还得长。

    真是一表人材。樊笑说。

    匆匆一瞥,乔贺其实没怎么把周子轲看清楚。就这一瞥,乔贺觉得他们这一行人,实在……乔贺一点不觉得自在。

    樊笑坐在范钰身边,姿态,表情,相当讲究,乔贺都有点认不得她了。

    “乔贺。”周穆蕙兰突然叫他。

    乔贺一愣。

    范钰让开了,樊笑推了乔贺一把。乔贺低头,搬了椅子坐在周穆床前。

    他在穆蕙兰面前算是晚辈了。

    你们最近在排什么戏啊,周穆问他:“小朱也不告诉我,都不知道他把场地订给谁了。”

    “梁祝。”乔贺还以为周穆要问什么,问这个,他还说得上话。

    周穆一愣:“梁祝?你演谁?”

    “梁山伯。”乔贺说。

    周穆又是一愣,提着j-i,ng神,笑着:“你演梁山伯?”

    乔贺想起这一个多月来剧团同事对他的多番调侃:“您是不是也以为我演祝公远呢。”

    穆蕙兰眼睛一弯,看着乔贺直笑。

    樊笑和范钰面面相觑,她们没听出乔贺说的话有什么好笑之处。就听穆蕙兰对乔贺说:“都知道你是个老生的材料,怎么去演小生了。谁叫你去演的?”

    “林汉臣。”乔贺说。

    周穆蕙兰眼睛一亮:“林汉臣,他排梁祝?”想了想,又笑,“这个林汉臣,我才不信他会排梁祝,肯定没安什么好心。”

    乔贺笑了:“您对他真了解。”

    “我还不知道他。”穆蕙兰笑道。

    她又问,都是谁演,除了你,还有谁。

    樊笑抢先回答:“还有汤贞。”

    周穆一皱眉,乔贺说:“以前演过戏的,一个小孩,演过《共工之死》。”

    周穆说:“《共工之死》……那个小孩子?”

    乔贺点头。

    “都多少年了。他现在多大了?”

    “十八了。”

    穆蕙兰愣了愣:“真难为林汉臣还能找着他。”又说,“共工那戏后来巡演换演员,快成林汉臣一块心病了。”

    乔贺和穆蕙兰又聊了一会儿,聊的多是嘉兰和剧团的事。周穆蕙兰又是高兴,又是惋惜,望着乔贺,说,以后估计也没有机会再去看戏了。

    范钰劝她别这么说。周穆摇头,微笑着:“生老病死是自然规律,没有谁逃得脱。”

    又说:“我都想通了。”

    樊笑说,你别现在想通啊,你还j-i,ng神着呢。周穆听了,又摇头。她说,她不指望能再撑多久,只希望到时候能平静一点,别留什么遗憾就好。

    乔贺盯着穆蕙兰的脸,听范钰问:“子苑什么时候回国?”

    “快了,”周穆说,“就这两天吧。”

    乔贺站起来。范钰和周穆蕙兰聊起了子女教育方面的事,她的孩子也送去了美国,正在周穆蕙兰女儿上过的学校读高中。

    樊笑低着头,从一边听着,c-h-a不上话。

    老金在乔贺耳边说:“乔老师,我这快饿晕了。”

    那边范钰还有兴致,周穆蕙兰却也有点撑不住了。她额头冒汗,笑得勉强,还和范钰有一搭没一搭说着话。

    直到门外那个中年男人进来:“蕙兰,咱们该打针了。”

    老金急忙上前,搓着手:“唉哟,都这么晚了,我看我们也该走了。周穆老师,您早点休息,保重身体。老婆,咱有话下次再说,对不对,下次咱再来,周穆老师好了,咱聊他个半宿。”

    他把范钰拉出去。樊笑和周穆蕙兰道别,也跟出去了。

    乔贺走近床前,只剩了他自己。中年男人看他一眼,乔贺略一犹豫,还是上前,伸手握了周穆蕙兰的手。“您保重。”他说。

    周穆蕙兰惨白着脸,看他。周穆蕙兰突然说:“我是看不见你们的新戏了。”

    乔贺感觉到她真实的情绪,透过手指尖的颤抖传过来。

    “戏是永远看不完的,”乔贺低声说,“看见看不见,都是缘分。”

    周穆点了点头。

    乔贺站在房间门口,瞧眼前的楼中花园,一盆盆花卉高低错落,开得繁盛,香气扑鼻。来时遇见过的那位胖女士,这会儿不知为什么正守在右手边走廊尽头的楼梯口,乔贺发现她表情奇怪,紧张又不安。有人坐在走廊尽头的楼梯上面。他不露面,只有影子从楼上折下来,铺在图案繁复的马赛克地砖上。

    “老爷子今天不回来了,蕙兰,别等了。”乔贺听到背后传来的低声劝告。

    大房子,静得吓人。

    第45章 梁兄 19

    作者有话要说:

    警告!!!

    下面那个链接里有一段云老板的bg车……=_= 我先吐槽了自己,这个文太奇怪了真。

    然后,强调!!!如果不是特别雷bg,我真的,真的,真的,非常建议看文到这里的姑娘们点进那个链接把那一段看一下。本来是发在这里,版主说不许发bg,那我放个链接好了。

    它虽然是个车,但它是有情节在里面的。

    非常建议看文到这里的姑娘们点进那个链接把那一段看一下。

    不看我真的感觉不太顺。

    ————

    梁丘云睡不习惯软床,一睁眼,一撇金色的发辫落在他脸上,挠得他有点痒。

    早,上,好。女孩用蹩脚的汉语对他说。

    archiveofourown./works/6659623/chapters/16214390

    七点多,他发泄一通,想起今天要送老父母回家,冲了澡,穿上来时的衣服就走了。她在他口袋里留了一个电话,但不知道这个年轻人什么时候会再联系她。

    梁丘云开着道具组的二手货车,一个人回公司宿舍。亚星娱乐门口正在堵车,梁丘云叼着烟,看窗外那么多十五六岁的孩子背着书包,被家长牵着手,等在亚星娱乐门口。

    到今年练习生报名的时候了。梁丘云才想到。

    以往每年的面试选拔没这么热闹,亚星娱乐就是个小公司,没有多少家长愿意把孩子的未来交付给他们。mattias的走红,确切的说,是汤贞的走红,把一切都改变了。

    梁丘云坐在那辆小货车里,远远看这一张张稚嫩的兴奋的脸庞。

    前面车一走,梁丘云踩着油门,开入滚滚车流。

    汤贞给梁丘云打了个电话,问他昨晚去哪儿了:“天天想找你,说到处找不到你。”

    梁丘云不回答他,只说:“我一会儿送我父母去火车站,阿贞,晚上我们见一面吧。”

    汤贞犹豫了一会儿:“云哥……”

    梁丘云手捏了捏方向盘:“阿贞,你觉得这样有意义吗。”

    汤贞安安静静的。

    “你想我吗。”梁丘云问他。

    “你说,阿贞,我能为你做点什么。”

    汤贞没声音。梁丘云咬了咬牙,他把车拐进停车位,险些撞了前面的护栏,他把车停下。“过不久就要演唱会了,别忘了排练,好吗。”他说,语气放轻了,生怕把他的情绪泄露出来。

    汤贞忙问,云哥,你什么时候去排练。

    “你和我一起吗。”

    “嗯,”汤贞说,笑着,小声说,“这个郭姐总该同意了。”

    梁丘云也笑了笑,他低下头,把手机紧紧贴在耳朵边上,听手机里传来汤贞的声音。他觉得心里空落落的,有那么一处地方,像个洞,越来越深地陷下去。

    骆天天瘸着腿,蜷在梁丘云公寓的沙发上睡觉。看见梁丘云推门进来,他一下爬起来,睁大了眼睛,高兴地看他。

    梁丘云一看见他,眼神一僵,推着把门关上了。

    你昨天干什么去了。骆天天问他,你不是说要送我回家吗。

    “你哥不是送你了吗,”梁丘云说,没好气地走过去,他打量了骆天天那张昨天还哭得一塌糊涂的脸,伸手握了他伤腿膝盖,拉高了,低头看他那只脚腕,问他,“不用打石膏?”

    骆天天看他关心自己,眼睛都发亮了。“又没有那么严重,”他撅了嘴说,“扭伤了,只用擦药膏。”

    梁丘云让骆天天没事就回自己家去。骆天天不回。他说,你一个人在这,不无聊啊。梁丘云说,不无聊。骆天天低头看杂志,说,反正我哥也不会过来,我在这待会儿又怎么了,又不占你的地方。他说着,小声嘟囔,什么人啊,想陪陪你还这么多事。

    梁丘云突然回头看了骆天天。他眼神沉沉的,从上到下,把骆天天单薄的一点r_ou_没有的小身板打量一遍。骆天天抬着头,迎了他的目光,心里无端一阵发毛。

    “天天,我对你没兴趣。”梁丘云突然说。

    骆天天一愣。

    有那么一会儿,骆天天想说,你在说什么啊,我听不懂,或者,你要不要脸啊,谁要你对我有兴趣啊,再或者,我还对你没兴趣呢,当自己葱啊还是蒜啊。骆天天张了嘴,这么些话在他嘴边来回翻腾,他咽了好几次,这些话又从喉咙里翻出来,翻得他眼眶都红了,最后他说:“你都亲我了,还说对我没兴趣!”

    梁丘云脸色难看,下了最后通牒:“你现在回家去。”

    “我不回家,”骆天天说,“我脚受伤了,我没带钱,我回不了家。”

    梁丘云点头,说:“行,我送你回家。”

    “我不回家!”骆天天叫道。

    梁丘云的耐心到了极限。他扯过骆天天的手臂就往沙发下面拖,也不管骆天天脚扭伤没有,穿鞋了没有。他打开`房门,拖了骆天天把他弄出去。

    “你干什么啊。”骆天天哭着喊,他一屁股栽倒在走廊上,抱着自己的伤脚,梁丘云抓了他衣领拖他,他张嘴想去咬梁丘云的手,咬出两行牙印,梁丘云不松手,他又不敢继续咬了。他哭道:“梁丘云,你有病是不是啊!我和你绝交!王八蛋!我`c,ao`你大爷!”

    一位老人家提着行李,气喘吁吁上了楼梯,站在走廊口。他眼看着梁丘云朝他走过来,黑着脸,拖着一个可怜巴巴的小男孩,后者就坐在地上被他拖着,哭着一塌糊涂。

    “云子……”他叫道,手里行李一落,他看着骆天天,一拍大腿,“你这是干嘛呢!”

    梁丘云抬起头,见了来人,一愣。

    “爸。”

    他下意识把骆天天松开了。

    骆天天憋屈地直揉眼睛,嘴里叼着果汁吸管,喝得差点呛着。他坐在亚星娱乐楼下的小面馆里,这不是饭点,面馆没什么人,老板都没出来。

    大妈坐他旁边,伸手捋他的头发,一脸心疼:“这么小的娃,就出来打工啊。”

    骆天天点头,一边点头一边偷偷看梁丘云,发现梁丘云坐在对面,低着头一声不吭。

    大爷坐梁丘云身边,教育他:“公司给你安排的助理,是重视你。你是咱们家出来的大明星,代表咱们家的形象,你要注意,知不知道。人家这么小,给你当助理,脚还崴成那个样子,你就是生气也不兴这样打!”

    梁丘云听着,抬头瞪了骆天天一眼。

    骆天天心里哼了一声,十分爽歪歪。

    大妈问骆天天,娃啊,我们家云子在你们公司表现怎么样。

    骆天天拿着吸管,一顿捅果汁瓶,两只眼睛盯着梁丘云。

    梁丘云闭了闭眼睛。

    “云哥,表现……”骆天天说,“还行吧……”他忿忿不平,大概想骂自己太特么贱。

    大妈说,唉哟,什么叫还行吧。

    骆天天又喝了一口果汁,咂巴咂巴嘴,开始一顿胡扯。什么云哥在公司多受欢迎,云哥人气多么高啊,大明星,云哥在剧场多受重视啊,所有演员就等着云哥说台词啊,所有工作人员都夸云哥人缘好啊,什么吊麦地麦,别人都听不懂,就云哥听得懂啊……他把梁丘云父母哄得一愣一愣的,哄得梁丘云都皱起眉来,又怀疑又警惕地看着他。最后骆天天口干舌燥,舔了舔嘴唇,说了句:“但是吧。”

    梁丘云父母齐齐看着他:“但是啥?”

    骆天天盯着梁丘云:“但是吧,他老是打我,老是欺负我,就他这个脾气……我是他的助理啊,我不会说什么的。但万一哪天公司知道了,公司肯定要罚他的!新闻肯定要报他的!”

    梁丘云翻了个大大的白眼。

    “骆天天,我爹妈可都是老实人。”他语气不善,说了这么一句。

    骆天天看他一眼,旁边大爷大妈在,他估摸着梁丘云也不敢把他怎么样:“干嘛!我说得有假吗!我不是老实人吗!”

    梁丘云他妈妈在旁边一个劲儿安抚骆天天,她说,他们家云子以前不是这个脾气。

    梁丘云他爸突然想起来,问骆天天:“现在新闻还报不报云子啊?”他说着,从衣兜里拿出几张叠成方块的报纸,大概是这几天来城里买的。他打开报纸,说:“我找了好半天,还想拿回去给我们村里看一看,都没找着我们云子的新闻。”

    骆天天一愣,低头瞅那报纸,娱乐头版就是汤贞前一阵飞新加波参加的颁奖礼,在那个颁奖礼上,汤贞的单人唱片《如梦》拿了大奖,主办方根本没请梁丘云。

    “成、成天都是云哥的新闻啊,大爷,你买的这期没有吗?”骆天天说,他拿过报纸来,弹了弹,张开,咳嗽了一声,他在三个人的注视下认真翻了翻,惊讶道,“奇了怪了,这期还真没有,碰巧了吧。”又随口胡扯,“大爷,公司好些呢,全是有云哥新闻的报纸。”

    梁丘云目光低沉地看他,就听梁丘云父亲在一旁恳求:“能不能给大爷拿两张啊。”

    骆天天愣了一愣。梁丘云说:“爸!”

    梁丘云父亲抬起头来,盯着自己儿子:“干嘛。”

    “你成天要报纸干什么。”

    “拿回去给乡亲们看看!”梁丘云父亲说,气道,“干什么,不行啊!”

    梁丘云瞪骆天天一眼。

    骆天天让他一瞪,生气道:“行啊,大爷,我家就有!等我回家给你拿!”

    梁丘云开着道具组那辆破车,小声对坐在副驾驶座位上的骆天天说:“我看你他妈怎么收场。”

    骆天天鼻孔喷气,拿着新买的果汁,一顿喝。

    骆天天一瘸一拐上了楼,背影高傲。梁丘云坐在车里,闭了眼睛,听他爹他妈在背后又开始数落他。

    最初不知道是谁,从城里带回了张报纸回去,说咱们村的云子上报纸了,城里卖报纸的三轮车上所有报纸都有他。那些报纸说,云子在城里和一个叫汤贞的男的搞对象,被人家拍了照片,不只是十里八乡,是全国人民都知道了。

    “爸,我说过了,那都是报纸胡乱编的。”梁丘云打断他爸的发言。

    他们家乡的人喜欢这样,喜欢把一件事翻来覆去说一遍,说两遍,说三遍。梁丘云在城里出道的事是这样,梁丘云发专辑,在电视上唱歌的事是这样,梁丘云和汤贞的新闻还是这样。梁丘云有时候不明白这些事有什么值得说的,说过一遍了,还提它干什么。

    “什么报纸胡写的,”他爸反驳他,“人家记者来咱们村子,和我亲口说,是他亲眼看见你和那个不男不女的你们……”

    “他亲眼看见个屁,”梁丘云说,回过头,“你相信他,不信我。”

    “你真和那个叫汤贞的没那种关系?”

    “废话,能有吗?”梁丘云毫不犹豫地说。

    他爸浑浊的眼珠瞧着梁丘云的脸:“那你打算什么时候娶媳妇?”

    梁丘云深呼吸,坐回去,手肘搭在车窗外面:“爸,我这个工作,暂时娶不了媳妇。”

    他爸涨红了脸,还想骂他,骆天天从外面慢悠悠走过来,拉开副驾驶车门,一瘸一拐上了车。

    他手里拿了几张报纸,在梁丘云的目光下一甩,都给梁丘云他爸了:“大爷,您收好了,回去慢慢看。”

    梁丘云诧异地看他,听见他老父亲接过报纸,一张张翻,一改方才的怨怒,说着,好,好,哎呀,真好。

    梁丘云伸手夺过那些报纸,一张张拿着看了两眼。他抬头看骆天天,报纸又从他手里被他父母拿走了。

    骆天天坐在副驾驶上,回头,看着梁丘云父母高兴那模样,他又看梁丘云,那双眼睛还肿的,通红通红的。

    他低低骂了一声,咬了嘴唇,扭过头去。

    梁丘云把他父母送到火车站,进停车场要花钱,他父母死活不肯,梁丘云只好把车停在了路边。他一拉手刹,解了安全带,手伸进裤袋里一摸,摸出一个薄薄的存折来。

    梁丘云他父亲站在进站入口,接过他递来的存折,愣愣打开一看,吓得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云子?”他抬头看了梁丘云,满是皱纹的老脸写满了惊讶,“这都是你的钱?”

    梁丘云他母亲赶忙把存折夺过来,低头瞪大眼睛看。

    骆天天从旁边瘸着腿,探头过去看了一眼。有那么一会儿骆天天以为自己看错了小数点。

    “你们先花着,”梁丘云倒是沉稳,他把手里的行李交给他爹,“回去盖个新房子。吃点好的,穿点好的,我有钱再给你们。”

    “云子!”他妈扑上来,紧紧一把抱住他的腰,眼睛泛了泪,“你哪攒了这么多钱不跟妈说啊!”

    梁丘云舔了舔嘴唇,把她扶住,和他爸说:“你们下次再来,先给我打个电话,我好去接你们。”

    骆天天站在梁丘云身边,一直看着两位老人进了站。他们不让他俩进去,进去还要花钱,就送到这可以了。

    骆天天一瘸一拐,手里果汁瓶子空了,他往回走。

    梁丘云在后面叫他:“天天。”

    骆天天不吭声。继续走他的。

    “天天!”

    “骆天天!”

    骆天天还要走,梁丘云从后面捞他:“火车站这都是人,你成心让我被拍是不是。”

    “谁他妈拍你啊,”骆天天说,甩他的手,骆天天说话还带了股哭腔,瘸着腿,“还真把自己当个腕儿了,谁稀罕理你。”

    梁丘云没好气地看着他。心里刚刚涌起不久的愧疚,甚至感激,一时间全跑没影儿了。

    “行。”他说着,往自己停在路边的车走,不再管骆天天。

    骆天天站在原地,一下子傻眼了,十有八九是被梁丘云翻脸的速度震惊了。

    “你……”骆天天看着他,嘴巴抖了两下,“梁丘云……”他扯着嗓子在火车站前面的广场上喊道,“你他妈你个没良心的……”

    过往的路人都朝他俩看来。

    梁丘云大步走回来了。他低头瞧了骆天天:“你稀不稀罕理我?”

    骆天天瞅他,憋屈得一句话说不上来。

    梁丘云没办法,看了骆天天那条还半抬着的伤脚,他转过身,蹲在地上。骆天天看他,一愣。

    你干嘛啊。骆天天问。梁丘云不回答。

    像小时候那样,骆天天趴到他背上,咬了嘴巴,两只手搂住他的脖子。

    梁丘云握了骆天天两条腿,背着他颠了颠,站起来。

    “你从哪弄这么多报纸。”梁丘云说,骆天天轻得对他来说足以忽略不计,他往道具组的车走。

    骆天天眼睛在背后偷偷看他,骆天天说:“我早忘了。”

    梁丘云咽了咽喉咙,点头。

    “你心里是不是特感激我啊,”骆天天又说,“用不着,你不用谢我!”

    梁丘云冷笑了一声。

    “反正我都要和你绝交了……”骆天天嘟囔着,他紧紧抱住梁丘云的脖子,感觉梁丘云的汗水蹭在他脸上,他声音哽咽,“和你有关的东西,我都不要再留着了……再留着我就是,我就是……”

    他话没说完,梁丘云拉开车门,扔他进去,把门关上了。

    第46章 梁兄 20

    四天以后再回剧场,乔贺的表现林汉臣已经非常满意了。他们上午又从头到尾粗排了一遍,除去一些舞台装置和道具还没有装好,戏服、假发还没有全部到位以外,一部戏整体的形状已经出来了,演员们也都有了不小的进步。这都是好进展。

    也有坏进展。

    饰演祝英台的丫头银心的小演员姓江,是学京戏出身,唱过旦角。排练间隙,他喝着水,和汤贞你一句我一句,唱《英台抗婚》。汤贞不会唱戏,之前排练的时候听小江唱,觉得有意思,听多了也跟着哼唱两句。小江的手生得漂亮,唱“羞答答假意儿佯装镇静,山伯兄果然是守信之人”,他那手翻过来翻过去,汤贞在一边学,有样学样,一开始还学得挺认真,后来看得人多了,都围在台下,他又不好意思了。

    小江笑着说,汤贞老师,你做得挺好的,不用不好意思。林汉臣在台下和助理对着笔记,和小江说,小江,你别再把小汤带跑了。小江纳闷,说,我又怎么啦导演。林汉臣说,你没怎么,小汤,你过来。

    服化组叫演员们去试戴假发,汤贞的假发是最早定好的,不用试。他坐到林导身边,发现乔贺也在。汤贞小声问,怎么了,林爷。

    林导说,我把乔贺修整完了,现在要开始修整你。

    汤贞愣了愣。

    “我?”汤贞靠在椅背上,忐忑地看了一眼乔贺,又看林汉臣,“我怎么了……”

    林汉臣瞧着汤贞的脸。林汉臣突然低声问:“小汤,谈过恋爱吗。”

    汤贞一呆:“啊?”

    他懵了,这是什么问题,他看着乔贺,发现乔贺瞧他的眼神里有点幸灾乐祸,就好像上学时候轮流被老师点名批评,先挨批的总是最轻松的那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