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领队被他俩一看,一时不大习惯了,笑说:“你们不知道吧,这次因为合作的媒体比较多,邮轮上位置紧张,所以邮轮公司安排了另一条船,把沙滩音乐节那部分拍摄团队专船专运,第二天走。”
肖扬一拍手:“哎,这不正好吗,郭姐你跟着第二天的船走,这样你去参加了囡囡那家长会,两天以后我们在岛上会合,两全其美!”
“真的?”郭小莉问田领队。
田领队站起来翻自己手机:“我这就出去打个电话帮你确认一下,郭姐你要是想,肯定给你安排个座位。”
田领队出去了,肖扬还拿着帽子揉自己的胃,他发现郭小莉靠在办公桌边上,又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
肖扬总觉得,公司过去发生再苦再难的事的时候,也没见过郭小莉这样。
“郭姐啊,你最近是不是真遇到什么难事了。”肖扬歪了头,问。
“能有什么难事。”
“我看田领队刚刚那个主意挺好,你去看完囡囡那小马会,在家也休息一天。看你这样到了邮轮上,万一有什么事,身体出了什么状况,大家还得照顾你。”肖扬说。
郭小莉抬头,无可奈何看了肖扬一眼。
“你明不明白,扬扬,”郭小莉说,“这次音乐节,对咱们公司现在来说,有多重要。”
“我明白啊,”肖扬理所当然道,“每年都挺重要的,那么大的活动,筹备了这么长时间,花这么多钱,这么多粉丝——”
“不,今年格外不一样,”郭小莉摇头道,她又沉默了一会儿,“今年是特别的,对我们来说,是尤其重要。”
肖扬一双桃花眼抬起来,琢磨。
“因为汤贞老师的事吗?”他小声问。
“首先,我们要这次音乐节顺利。”郭小莉说。
肖扬听着。
“其次,要阿贞他们,mattias 十周年的活动顺利。”
肖扬点头。
“没有第一个的顺利,就不会有第二个的顺利。只有两个都顺利了,”郭小莉语重心长道,“咱们公司这次,才能真的叫‘度过难关’。”
肖扬想了想,使劲儿点头。
“尽人事,听天命呗,”他对郭小莉说,“反正我们都尽力了,郭姐。主持的词我已经背得滚瓜烂熟了,你就放心吧。”他想了想,又说,“汤贞老师和梁丘云老师十周年活动有什么需要的你也可以叫我嘛,周子轲你肯定叫不过去了,我们其它几个人应该还行,能给你帮点忙。”
郭小莉原本心情还有点沉重,说的话题又是很严肃。可肖扬是个乐天派。郭小莉笑了,说他:“傻小子。”
“对了郭姐,梁丘云老师这次音乐节是不是确定不来了。”肖扬眉毛一挑,问。
郭小莉说:“他不来了。”
“那汤贞老师来吗?”肖扬试探着问,“上次心姐说他来……可我看今天现场名单里,还是缺汤贞老师的名字啊?”
郭小莉沉默了一会儿:“你觉得阿贞应该去吗?”
肖扬愣了愣,没有立刻回答,哪怕是他,大概也觉得这个问题比较复杂:“这……你问我……”
田领队回到郭小莉办公室的时候,肖扬已经走了。田领队讲,他已经和第二条船的团队谈好了:“郭姐,这是他们负责人的电话,你如果想第二天走,随时给他发信息。”
郭小莉谢过了他,说:“小田,你今天来找我,是不是本来也有什么事。”
田领队说,是有事情:“我今天开会的时候,发现郭姐您的一个艺人,就是周子轲,他还没签字。”
郭小莉心里立刻有数了,点头道:“他……”
田领队皱着眉头,说:“邮轮公司那边也问了好几次,说是,有一家国际安全咨询公司,过去两年咱们搞音乐节活动,他们都会派一支护航船队,全程给咱们护航。”
“是有这么回事。”郭小莉说。
“但子轲到现在还没签字,”田领队说,“所以那家安全咨询公司想确认一下,子轲今年还参不参加咱们的活动——”
郭小莉说:“奇了怪了,当爹的开的公司,来不来不会找他儿子本人问。”
田领队苦笑道:“估计他们也找不到本人,只能到工作单位来问了。”
“我再去联系联系这小子。联系上告诉你们。”
田领队点头。
又犹豫道:“郭姐,汤贞老师也还没签字,他今年去吗?”
周子轲的头一阵钝痛,喉咙也火烧火燎的,很难受。
他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睁开眼的,大概有一个世纪,他望着床顶上四条架梁,然后意识到他是躺在自己卧室里的。又过了半个世纪,他开始觉得身上的毯子沉,四肢坠重,他低下头,瞧见自己身上皱皱巴巴的衬衫。
“你可接电话了,”艾文涛在手机里说,“你快把我吓死了!”
周子轲听着艾文涛在电话里对他一阵控诉。
“——把人家姑娘弄哭了气跑了,也就算了是吧,都吃了解酒药了,人也看着挺清醒,好好的,那都要走了。人家一楼是个酒楼,还对外做生意的,电视上放个汤贞和梁丘云的广告,也不知怎么就让你看见了,”艾文涛心有余悸道,“那广告成天放,光我今天都看见好几回了,你第一回 见啊?当着那么多吃饭的人的面,你一声不吭上去就捡人家桌上的酒瓶子砸电视屏幕,我都拦不住你!”
“那电视机咔哧掉下来,砸地上,幸好下头没坐人,不然赔人家辛姐一台电视都是轻的。那个地方的人,可全都认识你啊兄弟……喂?兄弟?哥们儿?有声儿吗,喂?”
周子轲躺在床里,双眼无神望着头顶的床栏,还有点懵似的。
“我就知道你醒了也一点都不记得了……”艾文涛在电话里自言自语道。
“这么着,今天周五,”艾文涛说,“正好我一哥们他们周末去关岛潜泳,带个队,咱们去玩玩?正好出国散散心,你说你在国内吧,这大街小巷,难免就看见些不开心的——”
“你们去吧。”周子轲说,说着就要挂电话
艾文涛一愣,叫道:“别介啊哥们儿——”
“其实这事吧,也有我的错,是不是,我也没想到你对这玩意儿反应这么大,以前也没看见你这么着急上火——”
“我再睡会儿。”周子轲说。
他手松开,手机滑床下面去了。
小艾总的声音还在里面叫:“还睡啊?快睡一天啦!”
郭小莉直到上车的时候,还是思虑万千,心事重重。
肖扬说,站在公司的角度上,他当然是希望汤贞老师去的:“以往公司办音乐节,给歌迷的承诺就是无论发生什么特殊情况,所有出道了的艺人必须全体到场。今年……梁丘云老师不来了,这已经是破例了。周子轲。现在再加上汤贞老师……”
田领队也是这个说法:“安全问题,郭姐你倒是不用担心。我听说汤贞老师在家也是大半时间都在休息,其实到了船上,我们的船很平稳,他一样可以很好地休息。”
郭小莉说,阿贞的问题,不仅仅是能不能休息好的问题。
田领队似懂非懂:“具体我肯定是不如郭姐了解。还有一天时间,郭姐再慎重考虑考虑,或者问问汤贞老师本人的意见?”
提到汤贞本人,郭小莉更是头疼。今早祁禄到她办公室,好像是专门过来提醒她的。
“温心这段时间被汤贞哄得头昏脑胀,神志不清。我觉得不对劲。”
郭小莉当时按着太阳x,ue,说,祁禄,你汤贞老师是个病人:“他需要人的照顾和关怀,他本来也比较宠温心。”
祁禄听了,点头,不回话了。好像他就这么轻松接受了郭小莉这个说法。但以郭小莉对祁禄其人的了解,如果不是经过了深思熟虑,祁禄不会贸然与她讲这些。
一进汤贞的公寓,郭小莉就听见温心在屋里快快乐乐地讲话。
“我们到了明天,一上船,先在船上把甲板层的游览项目一起玩一遍。我都查好啦,有些是汤贞老师不能玩的,但是祁禄你可以玩啊,像攀岩、冲浪,你是不是好久没玩了,汤贞老师去年给你买的新冲浪板你还没用过呢!你玩的时候,我和汤贞老师可以在按摩池里等你,汤贞老师可以泡一会儿温泉,我查过了,这种船的温泉池对人身体很好的。到时候如果汤贞老师累了,我们就回房间休息,要是不累,我们就去看露天电影啊,咱们三个有多久没在大荧幕上看过新上映的电影了——”
温心正拿着一个小本子,眉飞色舞讲着,转头瞧见郭小莉走进来,她一愣。
祁禄陪汤贞在沙发上坐着。
郭小莉把包在玄关放下了,换了鞋子,说:“阿贞,今天感觉怎么样?”
汤贞看起来心情不错。郭小莉检查他的药,他都按时吃了,前段时间因为换药导致的发冷发木的症状在几次药物注s,he后也没再出现。郭小莉坐他身边,揉搓他的手,发现汤贞左手手腕上缠着三圈蓝白色的小链子。
“这是什么。”郭小莉说。
温心抢先一步讲:“是南美洲流行过来的一种幸运石手链,公司年轻同事都在编呢,我也给郭姐编了一条,会带来幸运的。”
郭小莉伸手一摸,那“幸运石头”并不锋利,比起石头,更像是某种廉价的轻质树脂。
“你汤贞老师是什么人,你给他戴这种烂大街骗小孩的东西,”郭小莉抬头,看温心,“如果被外面记者拍到了,你知道新闻会怎么写吗。”
温心听了,一皱眉:“我……”
汤贞说,郭姐,没事。
“你就惯着她吧。”郭小莉丢下一句。
汤贞也低下头,不讲话了。
祁禄去倒了杯水来,郭小莉和汤贞说起,萨芙珠宝的广告要拍摄第二辑了,还有另外五家,都是 mattias 的代言品牌,具体拍摄时间安排在一周以后:“也就是音乐节这周一结束,就要开始拍摄。阿贞,你看……你是想趁这一周,在家里好好调养,休息呢,还是……”
汤贞原本听着前面,还麻麻木木的,没什么反应。听到最后一句,他抬起头来,好像没听懂,看郭小莉。
郭小莉在他眼中瞧见一条条血丝。
温心急问道:“郭姐,你什么意思啊?”
祁禄观察着汤贞的反应。
郭小莉对汤贞说:“阿贞,如果你非常非常想去音乐节,你就告诉我。”
汤贞看着她。
“我们也是为了你的安全考虑。”郭小莉认真道。
汤贞坐在原地,没反应,郭小莉去碰他,汤贞忽然手指哆嗦了一下。
“阿贞?”郭小莉叫他。
汤贞先是点头。过了会儿,他好像反应过来了,嘴角扬起一点点。
郭小莉解释道:“海上那个地方,到底是不安全。郭姐不是不相信你,阿贞,只是,邮轮上情况太复杂。你的这个病,大夫也说你可能会控制不住自己——”
“我明白。”汤贞说。
汤贞好像还在反过来安慰郭小莉。汤贞什么都明白,对于郭小莉的辛苦,汤贞向来是最理解的那一个。
郭小莉舔了舔嘴唇,自己也无可奈何,问他:“你很想去吗?”
汤贞摇了摇头。
郭小莉看着祁禄把汤贞扶回卧室里去了。
卧室门关上,温心在一旁抱着她的小笔记本,已经是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样。
“什么大夫说,大夫说,”温心哽咽着,“我都问过大夫了,大夫说,只要有人在旁边监护着,督促着汤贞老师服药,只要避免刺激,汤贞老师就可以出去玩的!”
“温心,”郭小莉头疼欲裂,喝止她,“阿贞已经去休息了,你先闭上嘴。”
温心像是实在受不了了,索性也不管不顾。
“我准备了这么久,汤贞老师期待了这么久,你们怎么能这样,临走前说不去就不去了。你明知道汤贞老师有多喜欢音乐节的。每年这个时候,汤贞老师都最高兴了,他平时又没有什么假期……”温心说着说着,肩膀一颤,用手背擦眼睛,“只有音乐节能跟着公司去,去玩,去放松一下……”
郭小莉把温心从客厅一路拽到厨房里去,说:“阿贞都去休息了,你故意把他吵醒?”
温心根本不理她。
“我们寸步不离跟着汤贞老师,能出什么事啊,”温心说,“那么多人去,那么多人看着。再说了,哪里不危险?哪里都很危险!走在路上会被花盆砸死,被横出来的车撞死,被落下来的电线电死,人要是想死,谁也拦不住!就算只有一面墙,用头撞墙也会死的——”
“温心!”
温心哭得打起嗝来。
“人想死怎么都会死的!现在汤贞老师没有想死,他只是想跟着公司去度假!他现在的日子过得还不够惨啊,难得有这样的机会,难得他现在有什么想做的事情,为什么还非不让他去啊?”
卧室门紧紧关着。郭小莉见温心哭成这样,哭得郭小莉自己也没办法了:“我刚才不是问他了吗,阿贞说他想去了吗?”
“汤贞老师不想让你为难啊,你又不是不了解他!你装什么傻啊?”
凌晨四点钟,郭小莉在女儿床边坐着,一直失眠。
她睡前接了两通电话。第一通是她的顶头上司,亚星娱乐毛成瑞毛董事长打来的。
“小莉,咱们的工作,能保证万无一失吗。”
“毛总,您好好休息。”
“我睡不着。”毛总说。
“吃点我上次给你拿的药。”
毛总长叹一声:“药,药,又是药。”把电话挂了。
第二通是女儿囡囡的班主任徐雯珺老师打来的。
“……郭蕴婷今天上马术课的时候,蹲在马厩里偷偷哭,被马术老师发现了,”徐老师说,“班长报告给我,说是郭蕴婷不小心喂她的小马吃了会拉肚子的东西,小马恐怕不能参加明天的表演会了,所以她吓哭了。”
郭小莉揉着太阳x,ue:“辛苦徐老师了,如果给学校造成了什么损失,我会依数赔偿。囡囡很喜欢那匹小马,但她有时候确实是粗心大意了一点……”
“不,郭蕴婷家长。”徐老师说。
“郭蕴婷是因为害怕明天的马术表演会,会再像前几次一样,其他同学的家长都去了,只有你不去,需要她自己表演……所以才故意喂她的小马吃会拉肚子的食物的。”
郭小莉听着,愣了。
徐老师说:“但幸好马术老师发现得早,小马没有怎么消化。郭蕴婷和她的小马明天仍可以正常参加表演会。”徐老师说着,又一顿,“我知道你明天公司那边确实有事,我打这个电话,也已经不想劝你空出时间了。归根结底,我们老师和家长在一起沟通,都是为了孩子。现在孩子出现这种心理问题,我作为老师不能放任不管。你看这样行不行,郭蕴婷的爸爸明天有时间。他之前给我们留过一个电话,就当是为了郭蕴婷,如果你这方面同意,我现在就……”
凌晨四点半。
郭小莉还在女儿床边坐着,低着头,目光都有些呆滞了。
汤贞老师不想让你为难。
你又不是不了解他!
郭小莉弯下腰来,刚抓了抓自己头发。
“妈妈?”
郭小莉听见动静,她一下子松开手,回过头。
囡囡从被窝里伸手揉眼睛。她看清楚是郭小莉坐在她床边。
“妈妈你怎么不睡觉。”
郭小莉开口,刚要说话,下意识一吸鼻子。
囡囡一愣,她从被窝里爬出来,穿着睡裙,踩着被子到郭小莉身边。
“妈妈你怎么哭了?”
郭小莉问,你今天在学校,喂小马吃什么。
囡囡一听,两条眉毛撇下来。她揉着裙子说,她不是故意的,她知道错了。
“你不是很喜欢你的那匹小马吗?”郭小莉问她。
囡囡还是孩子,嘴巴委屈地一撅,突然就哭了。
郭小莉把囡囡搂进怀里。
囡囡趴在郭小莉的肩头,一时间哭得更加厉害,她的眼泪顺着脸颊大颗大颗地往下淌。郭小莉惶然失措,她伸手拍囡囡的后背,叫她,囡囡?囡囡抱着郭小莉的脖子,在她耳边哭得更撕心裂肺。
保姆菲菲被吵醒了,她从隔壁房间跑过来,火急火燎:“囡囡,囡囡又做噩梦了?”
一看见郭小莉抱着囡囡坐在房间里,她噤声了。
囡囡哭着,一直哭到累了才停。孩子都是这样。她放开郭小莉,开始吸鼻子。自己擦自己的眼泪。
囡囡从来不是个爱哭的小孩。她向来乖巧,懂事,知道听妈妈的话。
郭小莉伸手摸囡囡的脸。
凌晨四点五十分,囡囡拿着她的小兔安迪水杯,坐在床边喝热牛奶。囡囡说,她知道妈妈很辛苦。“我想请小兔安迪让你不要这么辛苦,”她说,“可是小兔安迪说,这个太难了,等他哪天升职成为了警长,可能才能实现我这个心愿。”
郭小莉撩开囡囡的头发,在她额头上亲吻了一下。
囡囡睁大眼睛,呆呆地看她。
“早点睡吧。”郭小莉说。
“你又要去加班吗,妈妈。”
郭小莉穿上外套,说:“早点睡觉,明天起来妈妈去看你骑小马。”
温心凌晨五点背着背包冲出了家门,夜路上雾气弥漫,郭小莉在电话里说:“你到地铁口,我开车去接你。行李都准备好了吗?”
温心在空无一人的街道上大喊:“装好了!行李早就装好了!都还没拆呢!郭姐,我好爱你郭姐!”
第68章 泡沫 10
汤贞是被祁禄他们抱进车里的。他还没有全醒,身体被厚外套裹住,头在后座仰着。郭小莉坐在汤贞身边,叫祁禄去前头开车。
祁禄接过车钥匙,在车外头站着,低着头,也不动。温心喜滋滋放好了行李,钻进副驾驶系好安全带:“祁禄,快上车啊!路线图我都规划好了。”
祁禄无可奈何。
车一开出汤贞公寓的地库,接着就有闪光灯从四周亮起来。
祁禄加足马力,还没待拐过一个路口,后面六、七辆车已经同步追上来了。祁禄早习惯了这个场面,这大半年来,不带汤贞出门便罢,只要出了门,多半就是这种情形。就算遮挡住了后座窗户,堵在前面的车也不会放弃任何一个能拍摄到汤贞的角度。
郭小莉透过车窗,看到叼着烟的记者,势在必得的目光,有恃无恐的笑容,看到一管管黑黢黢的镜头,横出来,伸出来,仿佛密林里聚集的枪口,隔着铁皮把她们四个人瞄准在车里。郭小莉下意识用外套把身边的汤贞裹得更紧,她把还在昏迷的汤贞抱进自己怀里。
“小莉,你们这不睡觉干嘛呢?”
郭小莉对手机里说:“怎么了。”
“还怎么了?”对方在电话中急道,“我这刚接到信儿说汤贞病发,你们凌晨四五点一车人护送他去医院,照片都传过来了,怎么回事?你别大清早又给我搞突发新闻啊。”
郭小莉说:“阿贞好好的,去什么医院。去码头。”
“码头?”那人愣了愣,传来一阵快速翻阅文件的声音,“你们公司给的出席名单里没他啊。”
温心听着郭小莉在后头和记者周旋,她回头小声问,汤贞老师,汤贞老师,你醒了吗?
汤贞在外套里,眉头微皱。
温心说:“咱们快出城了,汤贞老师,醒醒!”
郭小莉挂了电话,接过温心从前面递来的水杯。她看见汤贞睁开眼睛,汤贞眼睛先是失去焦距一般,在空气里静静望了一阵子,然后汤贞的视线落到郭小莉身上。
“郭姐?”汤贞意外道。
郭小莉说,阿贞,喝水吗。
汤贞皱了皱眉,他扭开头,朝自己右手边的方向看。他看到了车窗,看到了窗外飞快掠过的一道道晨间树影。
温心在前面激动道:“汤贞老师,我们出城了,现在在去码头的路上,我们马上就可以去参加音乐节了!”
汤贞眼睛睁大了,郭小莉瞧见他好像难以置信似的,看着窗外,看着温心,又回过头,看郭小莉。
不知是不是因为窗外阳光的折s,he——汤贞已经有很长时间没接触过太阳了,郭小莉在汤贞眼睛里看到有些什么,亮起来了。
车子沿着温心规划的路线,开进城郊的公路。一上桥,温心在前面按下遥控,汤贞右侧的车窗下沉了。风忽而涌进来,汤贞没准备,他耳边的头发向后吹,散在外套的帽子里。温心叫他:“汤贞老师,快看!”
汤贞靠近窗边,他看到眼前是一条宽而黏稠的大河,自他们身处的桥下穿过,一路绵延到天边旭日初升的地方。
汤贞仰起头来,他是太久没见过太阳了。他贴在车窗边,抬头望那美丽的光点,他眼睛细眯着,睁不开。
在温心的安排里,去码头这一路上不走城市,走近郊山水,一路上苍青翠绿,都是自然风景。郭小莉在汤贞身后,也被窗外的景色吸引。她看到阳光清澈,不经遮挡,温和地扫过麦田。她看到有晨起的女人牵着孩子的手,背着箩筐,在一列列果林里行走。
郭小莉问汤贞冷不冷。
汤贞摇头,他转过身,郭小莉握他的手。汤贞的手天生不大,骨骼纤细。相比之下郭小莉的手就结实多了。厚,有力量。手掌指尖还结着一块块的茧,手背布满纹路,也没有时间去保养。
汤贞瞧着郭小莉的手,突然说:“郭姐,谢谢你。”
郭小莉一愣,抬头看着他。
温心老老实实坐在前面,难得的一段时间,她异常安静。
隔着汤贞身上的外套,郭小莉抱住他了。
“孩子。”郭小莉叫他。
郭小莉感觉汤贞低下头。
郭小莉搂着汤贞,问他,除了想去音乐节,还想要什么:“告诉郭姐,你和郭姐说。”
想吃什么。想看什么。想见什么人。想去什么地方。郭小莉问他。仿佛只要汤贞在这当下开口了,要求了,无论是什么郭小莉都可以满足。
可汤贞摇头。
他手也伸出来,虚弱地抱住了郭小莉。他和郭小莉拥抱在一起。好像只是这样,他汤贞就已经很满足了。他不再有任何奢求。
“这一周,去海岛上玩一玩,多散散心。”郭小莉轻声道。
“也看看你带出来的后辈,看看肖扬他们的表现,看看公司的音乐节,现在都发展成什么样了……”
坐在前面一直不出声的温心这时终于忍不住了,说:“冲浪,烧烤,看电影,还要去抓螃蟹!”
郭小莉听见汤贞在笑。
生病以后,汤贞的笑容就像一层纸,蒙在眼尾,蓄在嘴角,表情做出来,他好像就是笑了。这会儿汤贞喉咙里发出了一点笑声,微弱,但真实。他胸膛起伏,肩膀也颤,看着温心。
郭小莉眼眶酸涩,见汤贞笑,她深吸了一口气,也跟着笑了。
一到码头,郭小莉先下了车。
码头的三号门外已聚集了大量的工作人员和粉丝。每年七月,亚星娱乐海岛音乐节,不仅对于亚星娱乐,对合作的邮轮公司也是巨大的商机。亚星娱乐旗下所有艺人包括练习生代表都将参与,电视台节目组、纪录片摄制组、周刊杂志专访记者会全程跟踪记录,而在同一条邮轮上,还有从全国乃至世界各地投寄来的数千万音乐节报名表中抽选出的两千五百名幸运粉丝,她们在旅途中经历的所有环节、与偶像近距离接触所得到的亲身体会都将被一一记录,成为见证。
由亚星娱乐旗下艺人所代言的多家品牌也是音乐节活动的一份子,从邮轮广场里的奢侈品百货专柜,到每间套房里的饮料、食品,再到海岛上的衣食住行,全由赞助商提供。汤贞和祁禄在前面走,穿过vip通道,郭小莉跟在后面,嘱咐温心一些细节。温心提着行李,背着冲浪板,到这时候她才发现,郭小莉来了码头,却什么行李也没带。
“阿贞现在的状态时好时坏,你要多注意留心。千万不要让他一个人上甲板,你记住了。”郭小莉说。
温心心情激动,不管郭小莉说什么她都点头应下。
有人从通道里面喊,“郭姐”,“郭姐”。
“郭姐,你不是打电话说明天走吗,怎么今天又过来了。”
郭小莉和那工作人员握手寒暄。工作人员从手中文件袋里抽了一张纸,递给郭小莉,说是今早刚送到公司的广告样张,是定稿。
温心说:“郭姐,你今天不上船吗?”
郭小莉低头看了一眼手里的广告。
“囡囡学校不是有表演会吗,”郭小莉又用手指蹭了蹭鼻子,抬头看了温心,“我明天会搭第二条船走,比你们晚一天到。”
温心一愣。
“你在船上,和祁禄两个人,把阿贞照顾好了,知道吗。”郭小莉嘱托她。
温心使劲儿点头。
“郭姐!”又一个声音。郭小莉抬头,来人不是别人,是肖扬。他推开贵宾休息室的门,朝她们这边快跑过来。
肖扬穿着件黑色的运动外套,内搭一件运动背心,温心看到商标,是 kaiser 代言的国际运动品牌。肖扬气喘吁吁,到郭小莉面前停下,他压低了声音无奈道:“我看他还是来不了。”
郭小莉神色颇平静。
肖扬背后,另一位 kaiser 的成员罗丞也出来了。他说:“郭姐,要不要叫公司的人去子轲公寓找找他。他如果现在从那边赶过来应该还来得及。”
温心听见码头外面不断传出吵闹的声音。
罗丞说:“子轲的歌迷现在全在外头坐着,不肯安检,也不肯上船。”
郭小莉从兜里摸出手机,转身拨出去一个号码。
这11位数字就像一个噩梦,在那一天后,郭小莉简直倒背如流。
“对不起,您拨叫的用户无应答。”
温心在一边背着包,小心翼翼问肖扬:“那子轲不来该怎么办啊?”
“温心,”郭小莉突然叫她,“把你汤贞老师的手机给我。”
一张广告样张,两位男青年出现在画面中央。镜头拉近,只拍到当胸的位置。两位好友,一个低头给一个翻折衣领,一个抬头给另一个整理领带。他们手上戴着同一款戒指。人物、背景、衣饰,均浮着一层温柔怀旧的色泽。
广告语写着:相伴,不只是爱。
还有一行小字:mattias 点滴十年,情谊久远,限量款纪念戒指今夏上市。
郭小莉打着电话,离开那几个年轻人。她把手里的广告纸攥起来,攥成一团废纸丢掉。
卧室昏暗,窗帘紧闭,没开灯。一个年轻男人从梦中惊醒,他坐在毯子里,耳边一遍遍的,还是梦里那个声音。
小周,小周。
你想要什么,我都答应你。
他下了床,摸着门奔进了浴室,打开水龙头,低头对着快要开裂的脑袋又是一顿冷水猛冲。
声音消失了,他感觉自己头脑冷却,他把水关上了。
他只能听到自己剧烈的喘息。
片刻之后他抬起头,睁着通红的两只眼睛,瞧镜子里的自己。
耳边又响起一阵铃声。
开始时候他以为那又是什么幻听。他在浴室里扶着洗手池,他筋疲力尽了,想静静把这阵子声音捱过去。
几秒钟后,那声音还不停。
他打开卧室的灯,进去四处翻找。他掀起毯子、枕头、床单,想确定那个声源来自外部,而不是在他疯了一样的脑子里。最后他摸到床边,伸手把床底下响个不停的手机摸了出来。
“阿贞”两个字正在屏幕上不住闪动。
*
亚星邮轮前,贵宾休息室里是一片乱象。
纪录片摄制组的团队正挨个采访一群在大厅里嬉笑玩闹的练习生,他们看上去一个个还只有十来岁年纪,大约刚上初中。
“我姐姐和妈妈都是 kaiser 的歌迷啦,”其中一个还缺牙的小男生对镜头羞涩地笑道,“她……她们都喜欢周子轲前辈。”
“你自己呢。”主持人问他。
“我,”他想了想,说,“我比较喜欢罗丞哥哥。”
另个清秀些的小男孩则说,他是看了电视上一期汤贞前辈、骆天天前辈和肖扬前辈的合舞表演,才想报名参加亚星娱乐的面试的。
“你是自己来报名的?”
那小男孩点头,又摇头,纠正道:“是爸爸开车带我过来的。”
“爸爸当时同意你进公司吗?”
清秀小男孩摇头。
“那你是怎么说服他的?”
“我告诉他,嘉兰天地的老板,周世友,亚洲大富豪,也让他自己的儿子参加了亚星娱乐的面试,”小男孩对镜头认真讲,“然后我老爸就觉得,他绝对应该也送我过来看看这里面到底在做什么。”
财经记者站在贵宾休息室的窗边,背朝碧海蓝天,对镜头做现场直播。
亚星娱乐林经理西装革履,j-i,ng神饱满,笑容满面,站在一旁接受采访。
“今年的亚星娱乐海岛音乐节一直是业内投资者关注的焦点,事实上,林经理,今年我们知道,仅从筹备时间来讲就比往年要长。”
“对,”林经理字正腔圆,对镜头点头道,“今年我们的筹备,是从三月初,确切说是三月十日,就开始了。”
“三月十日,亚星娱乐公司旗下艺人团体 kaiser ,发行新年春季专辑《饥饿》,”记者拿着手里资料,快速念道,“主打单曲《太阳之子》是一直蝉联年后国内各项音乐榜单的冠军,也是 kaiser 出道三年来,第十一支冠军单曲。”
记者对镜头称:“我们财经节目的观众可能对这个成绩所代表的涵义不太了解。根据我们手中的资料,这是经过吉尼斯世界纪录认证的,中国国内目前,最快拿到这个成绩的艺人团体。”
紧接着,记者语速飞快,对观众介绍了一下 kaiser 这支组合的各项信息,涉及出道日期、组合成员、获奖成绩等等。在提及队长周子轲的名字时,记者放慢了语速,对镜头笑道:“我们每期节目的开头啊,那段在嘉兰天地上空拍摄的大都会风景影像里,有一张广告画的镜头。观众朋友您猜的没错,那张广告画的主人公,就是这支时下最当红男子偶像组合 kaiser 的队长,周子轲。”
记者又针对 kaiser 提问了林经理几个问题,具体涉及他们去了哪几个国家发展,在海外也获得了怎样高的人气云云。经林经理介绍,亚星娱乐从十几年前成立,就有了铺设海外发展版图的计划:“这不是从 kaiser 才开始的。公司的发展是按部就班,有一个长远规划,逐步成长到今天的。我们是一个很稳健,很成熟的公司。而 kaiser 生逢其时,经过公司的培养,站在公司的平台上,获得了这样的成绩。”
记者说,像海岛音乐节这样大型活动的成功举办,相信可以极大地增强投资者的信心,提高公司的整体价值:“亚星娱乐公司一向剑走偏锋,出其不意。像 kaiser 这样一支偶像组合,在国内市场目前残酷的竞争里,没有选择留守国内阵地,反而花费大半年的时间谋求海外发展。长时间的国内活动空窗期,人气竟没有丝毫回落,他们究竟是怎样保持这样居高不下的人气。下期节目,我们继续来探讨,亚星娱乐公司偶像商法背后的奥秘。”
温心站在码头外面,瞧着远方那成群的粉丝密密麻麻,人人手里举着牌子,静坐在停车场外的广场空地里。
不少游客从附近走过,驻足观看,有的开手机偷偷拍照、录像,也有的人在一个个人头数人数,温心听见她们小声议论。
“妈的,几千万报名表里抽两千五百个人,光周子轲家的就七百多个。”
“你怎么知道?”
“你没看她们都静坐呢?刚听人说,周子轲今天不来了,放了亚星娱乐一个大鸽子。”
“亚星娱乐还行不行,周子轲不来,梁丘云是不是也没来。这活动还办?”
温心在静坐的粉丝里找到了她要找的人。
钟圆圆,网名“汤汤的圆圆”。温心给她打电话的时候,她正坐在人群边缘,用脖子上挂的相机四处拍照。她在人堆里也颇好认,一头染成粉色的长发,扎两条马尾。根据温心得到的资料,她今年刚满十八岁。
“圆圆你……也是子轲的歌迷?”温心靠工作证件穿过了保安的围墙,遛到钟圆圆身边,惊讶地问她。
钟圆圆认出了温心。稍一寒暄,温心才知道,钟圆圆和 kaiser 北京官方后援会几个小干部关系不错,是被她们拉过来凑人数的。mattias 官方后援会会长跟着 kaiser 的歌迷一起瞎起哄,温心想,幸好郭姐的决定还没对外公布。
看钟圆圆,也不像有多少“会长”的自觉。都这会儿了,她还悠闲自得地到处拍照。确实,不像 kaiser 后援会这样人多势众,如今的 mattias ,也没几个歌迷好让钟圆圆去组织集体活动。
钟圆圆介绍了她周围几个女孩,几个男孩。都是周子轲的死忠歌迷。
温心和她们问好,看着其中一个叫奇奇的小姑娘,胸前挂的牌子写着“kaiser 北京后援会第五分会会长嘉兰塔下的奇奇”,她已是泫然欲泣,眼泪努力含在眼妆还没花的眼眶里。
还有更多人,“嘉兰塔下的面包树”,“嘉兰塔下的芋子”,“嘉兰塔下的暴风战士”,十个,二十个,更多“嘉兰塔下”的小朋友们,或不甘,或期待,举着标语、灯牌,对围观群众横眉冷对,朝通往码头的各条道路上不放弃地张望。还有个坐在角落里敲打电脑的,“kaiser 北京后援会第五分会文案策划组组员嘉兰塔下的小光”,戴着眼镜,帮其他人守着行李。
温心离开的时候,几个保安和亚星娱乐的工作人员正阻止电视新闻记者在码头外报道和拍摄。从码头里走出几支安保队伍,看样子有几十个人,朝那群粉丝们涌过去。
温心听到奇奇的叫声:“不……我不……我不要上船!子轲来了吗?我要等子轲来了才——我才不怕上不了船呢,子轲不来,我们七百人就不上船!你们的船也别想走!你知道我爸是谁吗你——我——我不要进去——”
亚星娱乐主管艺人经纪的谭副总在码头二楼的窗边朝外看了一会儿,把百叶窗拉上。
肖扬就在他身后喝咖啡。谭副总听说,今天肖扬的粉丝团集体过安检口的时候,因为人数太多,场面一度有些失控。肖扬是 kaiser 的主唱,人气成员,外形条件得天独厚,练习生时期就因为才艺兼备,拿到不少演出机会。他又刻苦勤奋,兼一个讨人喜欢的性格,今年这次音乐节活动还由他担任第一主持人。在亚星娱乐,这就是最正统的偶像,依着前一代继承下来的路子,该是公司目下最受捧的顶梁柱才对。
“周子轲还是不一定能来,”肖扬耸了耸肩,“郭姐已经尽力了。”
谭副总问肖扬,咖啡苦不苦,要不要加糖。
肖扬苦闷道,他最近正在做一组燃脂训练:“苦的正好。”
林经理从外面进来,西装外套都s-hi了,满头是汗:“我那采访都结束了,周子轲人呢,还没到?”
谭副总叫他先坐下。
距离邮轮启航还有三十分钟,林经理心焦地看墙上挂钟,拍着大腿,嘴里喃喃的:“我看是真来不了了。”
肖扬闷头喝咖啡。
“我当初听人说,公司的练习生档案里有他,还当是有人恶作剧,”林经理说,“也可能哪个年纪轻轻不懂事的,胡编乱造自己档案。后来还是毛总亲口说,说是真有这么回事。说周子轲是自己到公司报的名,是毛总给他面的试,但他从拿了练习生的资格以后就没再来过。”
谭副总在旁边站着。
“谁也没当回事啊,毛总也没当回事。谭副总,你当时把这个认真当回事吗?你也没当回事,”林经理讲,“要不说咱们郭小莉女士啊,女中豪杰,kaiser 那个宣传物料在公司内部刚发的时候,我跟李经理我们几个,都傻眼了。她还真把这位招进来了,还安排人做队长。周子轲在公司练习生处备档了三年,训练过一天吗?公司往市场里推出一个组合,要花多少人力物力财力,这不是儿戏啊!”
“引火烧身,这才第三年,平时不工作也就算了,音乐节这样的大型活动也放咱们鸽子。往后怎么办?”
“林经理,你先冷静些。”谭副总说。
“从决定把周子轲放进 kaiser 这个团队里,就注定有一天要玩砸了。郭小莉女士,我知道,她就是这样的做事风格,从汤贞的时候我就听说了,她喜欢铤而走险,她是真敢。”林经理讲。
“但光敢做没用啊,你得敢当啊!全公司所有艺人都来了,就两个没来,两个全是她郭小莉手底下的艺人。云老板也就算了,情况特殊。周子轲,这是她郭小莉请进来的一尊神仙,将近八百歌迷在人家码头外面闹事,往后还有七天,我看她这次回去怎么在董事会上交代!”
温心在贵宾休息室大厅里到处找,挨扇门看,愣是没找到 mattias 的休息室在哪。最后还是碰见了祁禄,温心才在 kaiser 休息室里找见汤贞老师了。
休息室里热,祁禄帮汤贞把厚外套脱下来。不像是此刻坐在汤贞身边陪他说话的易雪松等人,他们穿着代言品牌提供的运动套装,这是出席音乐节活动的一个必要环节,汤贞身上没有这方面的品牌赞助,他是穿私人服装过来的。
田领队专程过来,和汤贞又是问好,又是一顿解释。他说,因为事先不知道汤贞老师要过来,再加上梁丘云老师已经确定不来了,所以给前辈 mattias 准备的休息室,被公司另一位大牌经纪人魏萍所带的练习生队伍临时征用了。
“萍姐带的那几个练习生,宋尧他们,明年就出道了,”田领队为难地讲,“公司方面很照顾,这次音乐节统筹会议上也说,想提前给这几个孩子露露脸,亮个相。所以今天萍姐说起,我也不好拒绝。如今你过来了,我这……汤贞老师,实在是对不起!”
汤贞对田领队笑了。没关系。他说。
易雪松坐在对面,一声不吭地看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