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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梦令 第69节
    郭小莉办公室的备案里没有《天狗》这三首歌。

    “他要录歌吗?”郭小莉问,捏了捏自己的额头。

    亚星娱乐的艺人音乐总监深夜来到 kaiser 经纪人郭小莉的办公室,发现郭小莉正和公司几位高层开小会。mattias 经纪人温心也在。投影上正放映《罗马在线》的一段样片。

    “梁丘云当初进咱们这个圈子,是拼了命混口饭吃,阿贞这样的进这个圈子,是天生艺术家,老天爷赏饭吃,”谭副总站在郭小莉办公桌边,瞧着投影上热热闹闹的队长挑战游戏,突然说,“子轲,他也不缺咱们这口饭……”

    他们都不知道周子轲还愿意这么配合着吃多久。

    “郭姐,”新进来的音乐总监开腔了,他手里拿了一张亚星艺人录制新单曲的表格,“子轲下午来找我,拿了这首歌的 demo 带,说是汤贞老师给他写的。”

    他这话一出,周围几位高层都愣了。郭小莉把那张表格接过来,她大体扫了一眼。

    “你听过了吗?”郭小莉拿过自己的钢笔来,问音乐总监。

    “换成公司别的艺人,恐怕唱不了这样的作品,”音乐总监说,态度很认真,“但子轲他……”

    “他难得主动想唱,”音乐总监无奈道,“让他唱吧。”

    郭小莉签过了字,表示她同意了。

    电视上正在播出搞笑综艺节目,各种通告艺人汇聚一堂,大哭大笑,大吵大闹。周子轲从背后搂着汤贞的腰,两个人坐在客厅地毯上度过夜晚。汤贞抱着一只小周从二楼上找来的,擦干净了,还事先调好了音准的尤克里里。

    汤贞像第一次学乐器一样抱着这把小玩具琴,拨拨这一根弦,又拨拨那一根,玩似的。

    声音关小了的电视节目里,一位通告艺人正在主持人抛出的话题下痛哭流涕。

    “我们就是屁,真的,观众朋友们,我们就是屁啊,”那位艺人在众人的哄笑中面对镜头特写说道,“当年我们说了……说了一些关于汤贞老师的不太好听的话,对不对,不好听,但观众开心啊,相信汤贞老师自己也是为了观众开心,对不对。现在经过了这么多事情,大家又骂我们,说当初是我们把汤贞老师害成这样,怎么至于呢,对不对?”

    汤贞低头弹着尤克里里,他经常一个音弹不对,就把好几个音都试一次。

    jingle bells,汤贞看着小周铺在地上的乐谱,他的手抖,生硬地拨弄,他小声唱道,jingle bells……

    小周的手绕过来,搂着他的腰,给汤贞加油打气似的。

    “无论我们,还是汤贞老师,当年都是为了观众们开心。大家千万别往心里去啊,把我们说的话当放屁。只要观众朋友们开心,我们自己愿意活成一个屁,您听着能有一乐儿,我们也满足了!”

    周子轲额头靠在汤贞背上眯了一会儿,等醒的时候,他把电视机静音了,又关掉了。汤贞一直在专注地弹那把小琴,弹了一晚上,还没把 jingle bells 这句弹顺呢。

    汤贞放下琴来,转过身主动伸手搂住了周子轲的脖子。周子轲低头亲他,感觉汤贞也在他脖子上蹭了一下。

    周子轲把这把尤克里里连汤贞一起搂过来,抱着拿住了。他连调音都是现学的,如今对着乐谱,开始弹这首《jingle bells》。刚弹了两句,周子轲突然拨了拨琴弦,开始弹另外一个调子了。

    眷你似梦,恋你似梦。他声音冷的,轻声唱道。

    周子轲生涩地弹着,唱着,水影中有影,我梦中有梦,好像你,好像是你。

    汤贞在他怀里,把脸颊贴到小周衣服里去。

    第二天出门拍摄 swan 男士护肤品广告时,汤贞原本也想带上他的尤克里里,结果给忘记了。到了摄影棚里,周子轲给汤贞放“轻柔舒缓的音乐”,汤贞戴着耳机听,却不被音乐吸引,两只眼睛一直盯着小周叠纸飞机的手。

    到拍摄之前,汤贞还坐在休息室听着音乐玩纸飞机,周子轲作为队长走出去了,和摄影团队交流这次广告的拍摄流程。

    这次广告对汤贞有些难度,主题叫做“洗出真我”。swan 方面的化妆师在汤贞脸上事先做了一些黑色的涂画,汤贞很紧张,总忍不住瞧镜子里的自己,小周陪他背广告词,汤贞也一直背不过。

    周子轲把汤贞搂到了镜头前,也不在乎这个棚里上下三层有多少人正在围观他们的拍摄。“没事,”他在汤贞耳边说,“只是排练。”

    周围工作人员们也都很松懈,走来走去玩玩手机,喝喝饮料。

    周子轲在镜头前陪汤贞排练,一次,两次,三次……到了最后一次,汤贞终于顺利地做出了一套洗脸的动作,还抬起脖子,甩了甩头,汤贞说完了台词,不由自主对小周的方向笑了。

    小周背后那台摄影机的红点一直亮着。

    汤贞却没注意到,他脸上的表情又认真紧张,问小周:“我们要开始录了吗?”

    小周眼睛望着他,颇欣慰。

    “录完了。”他对他说。

    汤贞没想到会结束得这么快,他听到周围人的鼓掌声,是片场一贯在杀青时才会给予主演的赞誉和感谢。汤贞有点茫然,这个声音太熟悉,又太陌生。摄影师走过来,笑着握汤贞的手:“汤贞老师,拍摄效果很理想,辛苦你了!”

    汤贞的手被他一直摇。汤贞看他,又看身边的小周。

    齐星开车赶来,送了一支尤克里里。汤贞坐在布加迪的副驾驶上,系了安全带。回程的路上,他一直在副驾驶上拨弄那把小琴,小周开着车,手扶在方向盘上,跟着轻声哼唱,叮当,叮叮当,铃儿响叮当。

    第136章 芭蕉 18

    记者拍到周子轲几乎每天都在汤贞家里过夜,不分晴天雨天。有工作的时候,他会载着前辈一起上下班,没工作了,他往往整夜整夜待在汤贞的住处,或是短暂驾车出门,出门购物,再回来。

    有一次记者拍到周子轲的副驾驶上居然放了一只超市的购物袋子,里面装满了刚买来的新鲜水果。周子轲好像才刚睡醒似的,套着件t恤,头发有点乱,周子轲一边开车一边用手心揉眼睛,是刚起床就着急出门买水果了,他比人们想象中的还要居家。

    报纸上关于周子轲和汤贞相遇相识的故事已经五花八门出现了无数种版本。人们极尽想象力,在“汤贞”和“周子轲”这两个原本相距亿万光年的星系之间不断连线,试图找到他们两人千丝万缕却从未被发现的关系。

    汤贞出生在香城,众所周知,那是一个山谷里多雾的偏远小镇,以自古以来多出美人最为知名。

    而好巧不巧,就在去年,兰庄酒店国际集团宣布要在国内投资建立八家高尔夫度假村,其中一家就在香城。兰庄方面的专家称他们已在香城当地研究多年,那里的气候非常适合度假疗养,是一方水土养一方人。而小道消息说,香城那个地点其实是被周世友“钦点”的,因为他年轻时候曾因公事路过一次,对那片河畔小镇印象很深。

    汤贞十五岁离开了香城,远赴北京。十八岁那年,靠着在嘉兰剧院的舞台上饰演祝英台一角,汤贞一跃重登国内戏剧舞台,演艺事业更进一步。

    嘉兰剧院全称“嘉兰天地艺术剧院”,这与周世友之间的关系不用多做阐述。

    有人说,难道汤贞就是那个周世友传说中的“私生子”?

    不敢想不敢想。

    也有的猜测相对更保守些。对首富家事关注较多的八卦博主都知道,当年穆蕙兰生下了周子轲,有段时间母子两个人经常出现在周世友身边,一家三口或四口在公开场合露面。周世友去哪儿开会,出差,都不愿意离开这母子俩。

    于是这个猜测便来了:当年周世友出差路过香城,也许时年刚刚十岁的周子轲就跟在爸爸身边,见到了当时刚刚在香城念中学的平凡无奇的小汤贞。

    一见钟情。汤贞年满十五岁那年,转学到北京来读书,进入亚星娱乐公司培训,演艺事业一飞冲天,被称为“天降福星”。十七岁那年的汤贞还被卷入到无数的丑闻当中,十八岁,汤贞靠着导演林汉臣和嘉兰剧院经理朱塞的赏识,登上这座国内戏迷眼中的圣地,一座戏剧协会奖最佳男主角奖的奖杯足以证明他超凡的天赋和努力,从那以后,再没有人敢轻易质疑汤贞的演技。

    ……

    这一路走的,汤贞是太顺了。当年许多人把这一切归于前新城影业董事长方曦和的霹雳手段,后来方曦和身陷经济大案,公司破产,报纸上也说,方曦和是为了捧汤贞才越走越黑,回不了头的。

    可人们现在再看,如果从一开始就傍上了嘉兰系这棵参天大树,汤贞又怎么会把方曦和放在眼里。他又何需像报纸里写的,做什么方曦和的玩物,望仙楼里的笼中鸟,来换取功名利禄。

    汤贞出道以来,这十年历史,本就布满了无数解不清的谜团,随着“周子轲”这个名字的出现,更扑朔迷离。

    当然,也有电视台的工作人员出来作证,说子轲在汤贞老师家的时候一直在加班工作,有一次甚至半夜给他们打去电话,询问节目外景拍摄的细节:“像子轲这样的人,他不需要努力。他从出生就有金卡黑卡,有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财富,让他像我们这样为了一份月薪几千块的工作拼命加班,可能吗?如果我是他,我可能根本不会工作。而子轲不仅按时工作了,他的敬业远超我们的想象。这让我觉得以前我们对他真的心存太多偏见。”

    无数的娱乐公司经纪公司熬红了眼睛,希望给自己的艺人弄条新闻登上热门。亚星娱乐公司每天被旗下艺人的新闻所淹没,只能埋头按部就班地工作。本周日,mattias 十周年纪念演唱会“如梦十年”官方网站正式对外公开,网站首页登入了一份歌迷调查问卷,其中罗列了汤贞出道十年来演唱过的近百首歌曲,问卷将根据歌迷们的票选结果,得出“歌迷最想听到的十首歌”,以作为“如梦十年”演唱会的重要参考。网站上也写清楚了本次十周年纪念活动只在北京举办一场正式演唱会,外加一台小型歌迷会:“因汤贞老师身体原因,不作巡演,望歌迷朋友们见谅。”

    宣传活动也在陆陆续续展开。由 kaiser 冠名主持的深夜广播节目《恺撒世界》在其官方微博上公开未来一个月内的嘉宾列表,“mattias(周子轲、汤贞)”的名字赫然在列。

    《恺撒世界》官方微博称:“有什么想要对嘉宾老师说的话,请在本周内写信到指定邮箱哦。”

    周子轲周末这天睡醒,还没睁眼呢,就感觉有人,有一团轻的热,压在他身上。

    汤贞眼睛闭着,睫毛长长扫下去,脸颊蹭在周子轲穿的睡衣上。卧室里头窗帘紧拉着,没什么光,周子轲从枕头上歪了歪头,低下去看汤贞的脸,有头发遮掩着,其实也看不太清楚。

    汤贞的手放在周子轲胸口,袖口滑下去,露出一截细手腕。汤贞头发太长了。周子轲这么躺了一会儿,一开始觉得脖子里痒痒的,有汤贞的头发丝挠他,张开自己的手指时又发现右手中指无名指上不小心也缠了几根断头发。

    他回忆了一会儿,就这么半梦半醒的,想起他昨天睡前似乎搂着汤贞亲了一阵子,汤贞的头发老是缠他的手,一不小心就拽下来了。

    汤贞还在睡。周子轲又等了一段时间,就这么一直在床上干躺着。他到底在等待什么呢。周子轲伸手到床头摸自己的手机,抬起来看了看时间和半夜收到的邮件。汤贞呼吸很轻很平静,就在周子轲胸前,几乎感觉不到。

    周子轲又忍耐了一会儿,后来觉得实在忍不了了。他伸手从后面搂住了汤贞的背,像抱一个孩子似的,抱一只嗜热的猫,转过身,把还在生病的汤贞老师从自己身上放进了被窝里。汤贞的脸埋进了枕头,好像枕头也是周子轲的一部分。真正的周子轲在一旁坐着,低着头,在被窝里弯着腰,很冷静,他在昏暗中看了会儿汤贞,片刻后他掀起被子,转身下了床。

    他在床边走了好几步才找到拖鞋。睡裤里有个东西特别明显,周子轲推门就进了浴室,进去把门关上了。

    汤贞吃了几口早餐,喝着自己做的果蔬汁,听温心在对面说话。汤贞发现小周一直靠在他身边的椅背上闭目养神,好像很疲惫。

    温心说,今天要拍摄一家海外杂志中国版创刊号的封面,还要接受专访:“这次要给子轲做一个深度的采访,打造一个全新的公众形象,”温心说到这里,笑了,又对汤贞说,“汤贞老师你不用回答太多的问题,在一旁休息就可以了。”

    出门前,汤贞去卧室找他的尤克里里——昨天睡前,他和小周一直弹这把小琴。小周弹得越来越好了,汤贞却一直找不到旋律,他好像失去了所有音乐天赋似的。

    小周从外面走进来,衬衫扣子还没系,他掀起沙发上的几件衣服到处找,都没找到,问汤贞:“看见我打火机了吗?”

    汤贞听了,四处看了看,摇头。

    周子轲来到床边坐下,慢慢扣他的扣子。他脸色不太清爽,低头折完了衣领,他伸手把汤贞拉过去。

    汤贞猜,小周是不是想抽烟了。

    “一会儿还要拍照片是不是……”周子轲自言自语,声音闷在汤贞肩膀上,头发里。

    “嗯。”汤贞应了一声。

    他现在会用声音给周子轲反应了。

    一些吻的触碰,小心翼翼的,很克制,又成熟,印在汤贞的耳后和后颈上,吻在汤贞撩开了头发的颈窝里。汤贞低着头,耳朵红了。小周搂住了他的腰,把鼻子埋进汤贞身上的t恤里深呼吸了好一会儿,才算是肯抬起头了。

    “你不喝我做的果蔬汁吗。”汤贞问。

    小周听了这话,随口反问:“我为什么要喝。”

    汤贞主动凑过去,亲吻小周好像还有点失落的嘴角,又去吻小周随即笑了的脸——小周是笑了吗?汤贞吻完才睁开眼睛。

    周子轲把那个打火机落在浴室洗手台上了。他站在电梯里下楼,左手揣在兜里,右手一直握着汤贞的手。

    汤贞的手被小周握在手里捏来捏去,他如今也不会想着温心和祁禄还在身边了。汤贞只知道电梯数字在走,而他将要和小周一起出门工作,面对未知的一切,面对电梯门打开以后新的一天,汤贞心里好像真的没有怕的感觉了。

    这家1927年创刊自纽约的美国时尚杂志,对其中国创刊号特别重视。他们的中国版主编也是从纽约总部调派过来的,看其履历,曾在中国时尚界深耕细作了近十年,是不知发生了什么变故,近几年才去了纽约。

    “阿贞老师。”柏主编一头白发,带着身后的中国版杂志团队,还有纽约过来的几位总部设计师,出来迎接汤贞和周子轲两个人。

    那几位纽约来的人明显是冲着周子轲来的。柏主编却在与周子轲略一寒暄之后,从身旁秘书手里拿过了一个小巧纸袋,他低下头看汤贞。

    “上周我去美国西海岸参加了一个音乐节,”柏主编低声对汤贞说,脸上还笑着,很含蓄,“看见这个小东西,正巧接到你的经纪人郭小莉打来的电话,阿贞老师,我想这是一种缘分。”

    汤贞愣了,他抬头注视着柏主编的脸,那一瞬间,他有种强烈的记忆倒错之感。

    “柏主编,”郭小莉在那通电话里说,“我不知道……你过去几年有没有接到过阿贞打给你的电话?”

    “他当年出事以后,觉得他的事连累了你,他很愧疚,但他联系不上你。”

    “柏主编?”汤贞盯着他的脸,轻轻问。

    柏主编低头看着汤贞,脸上一直笑着。他的秘书站在一旁,是个十分年轻有两个酒窝的中国姑娘,探过头来对汤贞笑道:“汤贞老师,我们主编之前告诉我们,给你买礼物,一定要买全球只此一件,独一无二的,才算配得上你!可是我们买不着,您千万别生气!”

    柏主编让她说的,更忍不住笑了。他对汤贞说:“只好在那个独一无二的时刻,买这个小纪念品送给你。”

    汤贞坐在化妆椅里,低头拆膝盖上柏主编送给他的纸袋。过去汤贞每天都要收到无数的礼物,他身边有太多盛情,汤贞并不能每一份都拆开。

    他发现那是一条手环,上面有那个加州音乐节的标志,还印着一句话:音乐即自由。

    发型师正在给汤贞做着造型。汤贞抬起头,发现柏主编就站在他面前。

    柏主编叫助理拿来一把椅子,他在汤贞面前坐下了。

    汤贞看他,刚张了张嘴,话还没出来。

    “我这几年去海外找工作,过得挺好的。”柏主编忽然轻声说道。

    他问汤贞:“阿贞老师你呢,你好吗?”

    汤贞在那一刻并不清楚这究竟是采访开始了,还是只是他和柏主编之间一段根本不需要前因后果的对话。

    “我很好。”汤贞点点头,对他说。

    第137章 芭蕉 19

    八月下旬,《罗马在线》之《周子轲的十个人生大考验:小周队长,你准备好了吗!》第一期正式播出。也许是因为近期轰轰烈烈的“子贞”绯闻,也许是因为粉丝们早在录制当天就开始不断争吵,骂战持续了大半个月,其间卷入无数的围观群众,到正片播出的当晚,各个话题的热度达到了史无前例的最高峰。

    mattias 两位成员周子轲、汤贞都没有社交帐号,这就导致大批网友如同无头苍蝇,疯一样涌入了亚星文化 肖扬_kaiser 梁丘云 tias官方后援会 嘉兰国际 兰庄酒店及度假村以及各大时尚娱乐媒体博主的账号中。kaiser 主唱肖扬的粉丝数已逼近四千万大关,在肖扬最新发布的一张在东京街头与流浪摇滚乐手合奏的照片下面,全部是粉丝们的竭力维护和路人们脑洞大开地唏嘘感叹。

    “只有我一个人想到了当年汤贞和王宵行的街头演出吗???!!!”

    “扬扬在东京好好玩!!好好工作!!!不要再看手机了!!一切都交给我们!!!”

    “扬扬你好,我只是一个路人粉,一直以来我都很喜欢你阳光积极的生活态度。但看到这张照片,我开始为你担心了。不论你以前和子轲是什么样的关系,不论你有多么崇拜汤贞,扬扬,我都希望你能够做自己——”

    而云升传媒老总梁丘云的最新一条微博则是他坐在nba现场观众席第一排,与几位美国朋友和他的弟弟骆天天一起观看球赛的照片。

    倒数第二条则是梁丘云在美国一家视觉特效公司现场观摩《狼烟三》后期制作过程的小视频,上面还附了文字,是《狼烟》系列那句最为知名的slogan:“狼烟四起,有敌来犯。”

    “敌人已到家门口了,小云哥你到底还记不记得你要和阿贞相约十年啊!能不能快点回来!!”

    “我真的不喜欢周子轲,有钱人难道就最了不起吗??为什么总拿云哥和周子轲那种富n代做比较呢?我不相信周世友还真能只手遮天!汤贞也忘了是谁一直陪伴他走过最难熬的岁月的吧?没有眼光!”

    “天天穿球衣真好看,期待天天在《狼烟三》里的表现!”

    ……

    亚星文化最新转发了一条来自 tias官方后援会的视频。这个后援会最近在搞一系列怀旧活动,发布了大量历年经典演出现场、电影剪辑,还有街拍路透、杂志切页等等。

    画面里往往只有汤贞一个人。他十六岁第一次参演电视剧,登上小荧幕,十七岁正式出道,十八岁事业蒸蒸日上,二十岁获得世界大奖,迈入巅峰期,二十一岁,汤贞留给人们最后的梦一般的画面,是他在海岛的夜晚,在舞台上与后辈们一起唱歌,满眼都是笑容。

    后来周子轲出现了。两三年前,两人一起合作《罗马在线》。mattias 官方后援会发布了一系列在场下观众席里拍摄到的当年录制现场照片。

    也不知是不是因为最近汤贞的新闻热度太高,还是些别的原因,因为汤贞也沾了点周子轲的贵气吗?因为汤贞登上了嘉兰塔?关于他的每条微博都吸引了大量路人观众的转发,热情非常。

    “汤贞”两个字,确确实实曾代表了亚洲无数年轻人的青春,代表了那一代年轻人对于“梦想”对于“艺人”对于“努力”对于“天才”的最高评价。而在短短几个月内,这场梦轰然破碎。所有人都在嘲笑与攻击着“汤贞”这个形象。许多歌迷影迷那个时候年纪尚浅,在公开场合替汤贞反驳一句,都会被冠上“脑残”的名义吊起来打。“汤贞”是十恶不赦的,是y-in暗的,布满欺骗的一个符号。谁都不可以喜欢他。

    越多人因为嘉兰塔上的广告而对汤贞重新生起了莫名其妙的好感,便有越多人急于在网络上造势,试图以名誉的力量倒逼嘉兰国际集团:一个像“汤贞”这样在道德上存在重大瑕疵的艺人,不可以登上中国的嘉兰塔。

    嘉兰国际 兰庄酒店及度假村两个商业账号下便布满了类似的“科普”与“檄文”。特别 兰庄酒店及度假村前段时间刚刚发布了他们的高尔夫度假村全球宣传网页,汤贞的老家“香城”作为江南特色风情小镇被列入重点宣传的范畴。筹备数年,反复选址,耗资近百亿建成的一系列豪华高尔夫度假村,在这场口水战里也像是在为谁站队一样,令业内人士哭笑不得。

    新闻再热闹,主角一直不发声,也总感觉真正的重头戏码还没到。

    这个周末,一本海外杂志的中国版创刊号悄然上市了。

    以在 mattias 重新出道为契机,周子轲首次对外谈及了他的童年,他的爱好,成长经历。他从很小的时候就喜欢玩车模,喜欢叠纸飞机,喜欢快马,喜欢游艇,他热爱一切快节奏的事物,但如今二十三岁的周子轲,也开始学着享受慢生活。他在快节奏和慢生活里不断寻找着一个新的平衡点。

    “为什么会尝试慢下来?”采访者问道。

    周子轲回答:“因为我有责任这么做。”

    在谈到“理想情人”这个话题时,周子轲说:“我希望他与我心有灵犀。”

    “什么才算是心有灵犀?”

    周子轲看了记者一眼,没有回答。

    文章中写道:如果不能马上猜透子轲的心思,很可能就会被他拒之门外。幸运的是,因为汤贞老师的中途加入,让我们的对话得以一直持续下去。周子轲是这样的一个人,他天生拥有巨大的安全感,令他几乎不屑于回答任何可以为他的过去辩白的问题。

    “我们认识六年了。”周子轲在提到自己的前辈汤贞时,偶尔会忘记加“老师”两个字。杂志提供了很多汤贞五年前的旧照片,周子轲拿到手里每张翻了翻,他从里面拿出一张,先给身边的汤贞看了,又给杂志。“这个人其实是我。”他口出惊人之语。

    照片里的汤贞穿一件墨绿色羽绒服,戴着毛线帽和围巾,遮挡住了他半张脸。汤贞正在深夜的路灯下十分警惕地过马路。

    而让他警惕的原因,也许就是他身边这个个子很高的年轻男人,大冬天只穿一件黑色木奉球服,感觉不太听话,镜头没拍清楚他的脸。

    周子轲又从手里拿出一张。

    “这张也有我。”

    这第二张就更加叫人吃惊了。

    照片里,汤贞坐在颠簸不断的邮轮上,在会议室陪在场所有媒体记者一同聊天。许多记者都在那个夜晚留下了一张属于自己和汤贞的纪念合影。周子轲指着汤贞身后的窗外,有一个穿蓝色工作人员制服的模糊的影子,他说:“这个人是我。”

    文章中写道:我们再三向子轲确认,他有没有记错,他说没有。尽管他并不想回答他为什么五年前会出现在那艘船上,会穿一件那样的衣服。他说这件事他告诉我们,就可以把它登在杂志上。

    亚洲首富的儿子也有苦恼吗,也有无法释怀的伤痛往事吗。

    周子轲的回答是:当然有。

    “那个时候,所有人都告诉我,她去世了,”周子轲想了想,低声说,“你有这样的经历吗?全世界都是一样的消息,打开手机、电视,看着报纸,你遇到每一个人,他们都在告诉你同一件事:你爱的那个人死了,他去世了。”

    “我是最后一个知道的,”周子轲说,“我什么都改变不了。”

    *

    汤贞已经有一段时间没去晨练过了。他知道小周这段时间很忙,忙着录歌,不仅是 kaiser 的新歌,还有 mattias 即将要出的十年j-i,ng选辑——所有过去搭档演唱的片段,小周都要重新录过。

    这一日下午,在他们经常锻炼的那条河畔小路的入口,汤贞见到了小周的朋友。

    卷头发,圆圆的眼睛。他一见汤贞,先紧张地咳嗽了一声,接着咧嘴一笑,显得整个人既真诚又正直。

    “艾文涛。”小周轻声给汤贞介绍。

    汤贞此前从没有听小周提起过身边任何一个朋友。人在世上活了二十多年,怎么会连一个朋友也没有呢。

    这个叫艾文涛的小伙子脸上笑得有点溢出了,一双黑眼睛发亮,在汤贞脸上直瞧。好像他看到的不是汤贞,而是西施貂蝉,是李师师、陈圆圆、埃及艳后的混合体。

    “这是阿贞。”周子轲说着,伸手搂过汤贞的肩膀。

    “我还真是第一次见这个……”艾文涛伸过手来,主动握汤贞的手,艾文涛的话在嘴里一哏,好像不知如何称呼了。“见您的真人!”艾文涛抬头对汤贞说。

    汤贞也对他笑了。“你好。”汤贞说。

    “您叫我小艾就行了,”艾文涛忙说,“我哥们儿他家里人都这么叫我。”

    汤贞愣了愣,还没说“:“叫他艾文涛就行了。”

    一行人步行走过了马场栏杆上的侧门,踩着绿丘草丛,往马场里的建筑物群走去。

    皇家会员马术教练组的人过来接汤贞,听着艾老板的命令,提前给汤贞先生挑选一身马术背心,还有马靴、头盔。

    汤贞跟随着往前走,不时回头,看到小周一直走在他身后,汤贞才安心地回过头。

    “我怎么称呼人家啊?”艾文涛在后面小声嘀咕,“汤贞老师?汤哥?我总不能叫人嫂子吧。”

    周子轲走着路,原本低着头也不说话,这会儿忽然笑了一声。

    马术教练组的人很是专业,虽然刚见到汤贞那会儿总忍不住看他的眼睛,真工作起来,又能够对他一视同仁了。周子轲踩着马靴从外面进来,手中拿了个挑好的头盔。汤贞已经在t恤外面套上了马术防护背心,也穿上了马靴,汤贞试着在地上走了几圈。教练组从周子轲手里接过那个头盔,帮汤贞戴上。这样盲着选,尺寸也没问题。

    汤贞握着小周的手,出了贵宾接待室,往马厩走。

    “以前骑过马吗。”周子轲搂过汤贞的肩膀,小声说。

    汤贞走路有点慢,这双靴子对他来说不太舒服。

    “以前,拍戏的时候骑。”汤贞抬起头,回忆道。

    周子轲低头瞧了汤贞的眼睛,汤贞可以准确地回想起很久以前的往事了。“一会儿我带你骑。”周子轲说。

    这天气热,太阳也晒。幸好头盔上有一点帽檐,能帮汤贞的眼睛挡住光了。

    艾文涛和另外几个人已经早早在马厩里等着他们。

    “杜师傅,”艾文涛回头叫道,“把咱们‘山茶’牵出来。”

    艾文涛身边一位穿着工装衬衫深蓝色短裤的男士走过来了,主动握汤贞的手同他问好。“早就听艾总说,汤贞本人今天要来,”他笑了,一张俊脸彬彬有礼的,“我就想一定要过来见一见,真是荣幸。”

    汤贞抬眼看他,脸上还保持着很友好的微笑,但又回头看看小周,好像有点害怕。

    艾文涛热情对汤贞介绍:“这位是我们的合伙人,甘总!”

    甘……总?

    汤贞还没想过这个弯绕来,眼前人对他也实在很陌生。小周对那个甘总点了点头,就算见过了。

    第138章 芭蕉 20

    汤贞骑在马上,背后紧靠着小周。他听旁人介绍,说这匹安达卢西亚白马是从爱尔兰拍卖会上买的,小周挺喜欢,带它跑过几次,取名“山茶”。

    汤贞没有骑过双人鞍,他坐在前面,被小周叮嘱乖乖坐好不要动,小周上马坐在他后面,从背后把两只手越过了汤贞的腋下,搂住他的腰似的,抓住马缰带马往前走。

    小周的朋友,艾文涛,也骑着匹枣红色的马,在他们身边说说笑笑的。

    汤贞起初抬头四望,望一望无际的绿原,看老师傅在清理溪上漂浮的落叶。看林中飞鸟,有只松鼠跳到了树梢上,汤贞回头望它的时候,似乎与它四目相对了。

    小周策马骑得快,汤贞很快就看不到松鼠了,他低下头,在马背上在小周怀里一颠一颠的。

    这匹马通体雪白,实在美丽,不像凡间的生物。汤贞想摸它的鬃毛,又不太敢。他现在是在小周朋友的马场里,在小周的生活之中。

    它叫“山茶”。

    艾文涛尽地主之谊,陪了一路,从马场东边,一路骑过了赛道,到人工湖泊附近停下了。中间艾文涛曾想叫马场工作人员把杜师傅叫过来,他对汤贞说,他们马场有位师傅姓杜,是个奇人,腿脚不好,但骑马飞快:“他刚才过来看你来着,怎么一转眼又不见人影了。还想叫他给你表演一下!”

    小周先行下了马,他从马下握住了汤贞的手,几乎是抱着汤贞稳稳落在地上的。缰绳还在周子轲手里握着。汤贞转过身看“山茶”,走近了,瞧它的大眼睛。“山茶”在原地静静待了一会儿,头忽然也朝汤贞的方向挪过来。它波浪的鬃毛格外浓密,在空中摇了摇。

    汤贞像被蛊惑了似的,伸手去摸了一下,又收回手。

    艾文涛这时在旁边笑了:“这马有灵性!通人性啊。”

    小周手里拿着缰绳,和艾文涛走在前面。汤贞落在后面一点,与“山茶”并排着一起走。

    “山茶”的大眼睛一眨一眨的,汤贞走在它的侧面,一直在它的视线范围内,这也许令它感到很安全。

    “我这哥们儿,从小就特别喜欢骑马。”艾文涛突然回过头,对汤贞说道。

    汤贞原本还观察着“山茶”,这会儿抬起头,看艾文涛。

    小周则是一脸的“你又开始了”。

    “我们原先小的时候,十岁,”艾文涛走到汤贞跟前儿来,好像怕汤贞在后面太无聊似的,他不想光自己和周子轲在前头聊天,“在学校马棚里给我们养的那个小马喂胡萝卜。”

    他摊开手,手里没东西,给汤贞比划个意思。艾文涛边说还边抬头,瞧他哥们儿脸上的情绪,他对汤贞讲:“这胡萝卜都是老师发的,发到我手里,我就伸手去喂。诶,不吃。我那小马扭头,躲开了,不吃。怎么呢,把头伸走了,伸到旁边我哥们儿那手里,抢我哥们儿他手上的胡萝卜吃。”

    汤贞反应慢一拍,听到这里,轻轻笑起来。

    艾文涛瞧他笑了,速眨了一眨,他扭头看周子轲,又看汤贞,有点不敢看似的:“这时候我就琢磨,怎么回事啊,他的那根胡萝卜比我的好吃是怎么着?因为的确啊,现在有些胡萝卜它吃着确实没胡萝卜味,不像原先乡下种的那么好吃,”艾文涛说着,一拍手,“所以下回上课再发胡萝卜呢,我就把我哥们儿拦住了。我说,哥们儿,别急着喂,把你那根胡萝卜给我。”

    汤贞安安静静看他,等他继续讲。

    艾文涛两只眼睛又黑又圆的,也看着汤贞,好像在等汤贞说什么。

    汤贞紧张了,抿了抿嘴。这时小周从前边儿低着头走路,突然说了一句:“你是不是要跟我换换。”

    艾文涛一下儿笑了,说:“我不是要跟他换,我拿过来我自己先尝尝。”

    汤贞一时半会儿没捕捉到小艾和小周的意思。他问:“好吃吗?”

    艾文涛愣了。

    “还行吧。”他苦笑道。

    周子轲在前面扭过头来,心情颇不错地看他们两个。

    “我这哥们儿,从小就特别有爱心,”艾文涛对汤贞讲,“人特别好,对马对狗,对什么牛啊羊啊我们小时候夏令营一块养的那些小动物,就别提多好了。”

    汤贞认真听着。

    “以前我们小时候喂马,每天上学,我跟他一块去,就看他那书包里放的,大苹果,这么大一个,”艾文涛拿手给汤贞比划,边比划边笑,“好几个大苹果,切好了的胡萝卜条,整整齐齐好几盒,估计是他家保姆给切的。还有方糖,各种糖块,一小盒。”

    周子轲走过来了,走到汤贞身边,用他牵缰绳的手握住了汤贞的手。

    艾文涛说:“他是我们班当时第一个因为把马喂得营养过剩,以至于被批评了的同学!”

    汤贞笑道:“我第一次听这些。”

    艾文涛笑了:“我也是第一次讲这个段子的时候,听到我哥们儿从旁边亲口接一句的。”

    汤贞抬头去看小周,发现小周低头在他身边慢悠悠地走,好像很自在。

    “我之前从没见过小周的朋友。”汤贞诚实告诉艾文涛。

    艾文涛搓了搓手,一听这个,他反倒有点不好意思了。

    “我们哥俩儿四岁就认识了。”艾文涛贴近了,低声告诉汤贞,像说一个小秘密。

    汤贞点头。

    “我之前也从没见过……”艾文涛边对汤贞小声说,边瞧着周子轲在一旁的表情,“我哥们儿追谁追了这么些年,一直没追上。你看,现在好不容易追上了,还过来正式介绍给我认识的。”

    汤贞在马棚里和小周拥抱着,没有别人,只有他们两个。他感觉小周整个人都放松多了,不再那么累,不再总是j-i,ng神紧绷着。小周把头埋进汤贞摘下头盔后的头发里,一句话也不说。

    这个小艾和小周一定是很好的朋友。汤贞想。他把脸也贴到小周的衬衫里去。

    几位驯马师从外面进来了,帮小周把“山茶”的马鞍和笼头卸下来,给马儿做惯例的检查。汤贞让开站在一边,也帮不上任何忙。“山茶”高高站着,让包括它的主人周子轲在内那么多人围着它打转,它的马尾在空中抽动了一下,前蹄子迈了两步,脖子忽然伸过来,蹭到了汤贞面前。

    它的头摇了摇,鬃毛摇动,它用鼻子去顶汤贞的手。

    汤贞起初也不敢动,抬头看到周围的驯马师都在鼓励他,汤贞才伸手又去抚摸“山茶”。

    “山茶”性格冷静,却要求所有人的宠爱。它黑色的大眼睛近近在汤贞面前,一眨一眨,似乎在说,它不想看到汤贞孤零零地独自待在一旁。

    汤贞怕陌生人,却很快就不怕陌生马了。似乎和人类拥有的共同的语言相比,和马儿的交流要更加真实,更依靠“心有灵犀”。汤贞从驯马师手中接过了几根胡萝卜条,手掌摊平了,看“山茶”从他手中衔去胡萝卜,慢条斯理,嚼嚼嚼嚼。

    汤贞很开心地抬头去看小周。这时“山茶”忽然又低下头来,用它巨大的牙齿轻轻衔住汤贞肩膀上一撮长头发。

    它又在撒娇了。

    驯马师说,周先生不常来,平时都是杜师傅照顾“山茶”,偶尔也会有一些马场皇家会员进到马棚里,远远观赏,但也不能带它出去玩。

    汤贞又要来一些糖块和切好的西瓜喂给“山茶”,有越喂越停不下来的趋势,很快就被小周制止。

    驯马师们都出去了,周子轲摘下手套,亲自弯腰,搬起那箱调配好了的燕麦、干果,搬到了“山茶”面前。他洗了手,伸手把马棚的半栏门关上了。接着他走到汤贞身边,撑着地面坐下。

    地上有些干草,垫在腰后面,很柔软。汤贞也在小周身边坐下了,他还穿着防护背心。小周伸手搂他,把他身上的防护背心解开,脱下来。

    汤贞里面的t恤出汗了,贴着身体,汤贞一开始还去摘小周马靴上沾的草屑,想帮小周清理干净似的。小周把他拉过去,笼过他的手。

    汤贞坐在小周怀里,乖乖闭上眼睛了,也不乱动了。

    周子轲席地坐在这马棚的木地板上,倚在干草堆里。这么走了一路,他马靴上粘的全是细的草屑,用手摘要摘到猴年马月。

    周子轲在汤贞额头上仔仔细细地亲过去了,亲了鼻头,又亲汤贞的嘴。

    汤贞仰起头来,是个对周子轲予取予求的样子。

    哪怕在发小开的马场,周子轲也总希望有一些属于他自己的静谧时刻。

    上次来的时候,他一个人跑到外头去抽烟,发泄那么多的不愉快。

    这一次,终于又有汤贞在了。

    人们都说,马是种安静平和的动物。胆小,敏感,天性不受拘束,生来热爱自由。汤贞在周子轲怀里待着,眼睛阖上了,好像全身心都专注在周子轲的吻里。周子轲却悄悄睁开眼了,抱着汤贞,眼睛看那雪白的马儿——此时此刻,它正静悄悄站在马棚的另一角,睁着那双大眼睛看周子轲,观察周子轲怀里那个人。

    也许它也能和周子轲“心有灵犀”。

    艾文涛打电话来的时候,马棚里有悉悉簌簌的声音。周子轲的手机在马棚窗台上不住震,“山茶”的脖子原本都伸到窗外去了,它在望外面那些来来去去的驯马师,还有路过朝它打招呼的热情的客人。一听到那震动声,“山茶”不自觉把头缩回来,蹄子还在地面上扑腾了一会儿,是被惊吓到了。

    汤贞躺进了干草堆里,被周子轲压着搂着亲了脸,然后是脖子,t恤衣领里面。汤贞一直没睁开眼睛,也许这段时间他已经习惯了每天这样的亲热了。

    他只会有点呼吸加快。

    甘霖甘老板站在赛道转弯口,面对那扇直立起来的镜子,不停地照。

    看上去很像臭美。他反反复复,换了好几个角度,都没在镜子里瞧出什么破绽。

    “甘老板!”

    有女学员的声音在背后甜甜地叫他。

    甘霖转过身了,他眯了眯眼,瞧着那一队学员从他面前过去。他对她们微笑了。

    边笑,甘霖还边伸手在自己脖子里摸了一下,一道浅疤,遮挡在他工装衬衫的领口里。这会儿拿下手来,终于是只有汗,没有血了。

    最近京城里的娱乐新闻格外热闹,引得别的社会新闻都被挤进了边边角角。报纸上说,万邦娱乐集团疑似策划了亚星海岛音乐节事故,而嫌疑人田某至今下落不明。针对万邦集团高管林大死亡的案件调查同样没有进展。

    甘霖想抽烟,低头拿烟的时候,发现烟盒上也ji-an了血点。

    他真应该感谢邓黎珍昨晚下手轻了点。

    邓黎珍最近一直在和警方联络,催促他们加快对她丈夫林大死亡案件的调查。甘霖意识到他做错了一件事,就是他忘记了邓黎珍是个老派的,极为传统的中国女人。亡夫留下的公司股权和大笔遗产,以及甘霖在关键时刻挺身而出表现出的关心和“爱护”,不仅不会令邓黎珍忘却过去,反而使她心中有愧。

    甘霖抬起头,望了望北京夏季晴朗的天空。

    昨天夜里,正睡着觉,忽然头顶灯亮了。甘霖看到邓黎珍穿着真丝睡裙,因为过于紧张,她的肩带滑落下去了,露出半个胸脯,也注意不到。邓黎珍的嘴唇不住哆嗦,她坐在甘霖身上,手里一柄匕首紧紧抵在了甘霖脖子上。

    女人发疯起来没有丝毫预兆。邓黎珍嘴里絮絮叨叨,说,小甘,以前有人说,你小侄子是林哥动的手,但警察也查过了,和你林哥没关系,没关系啊。

    包括你这次回国,林哥和我几次提起来,他觉得后悔,觉得对不起你,他想弥补一下——

    “珍姐,”甘霖那一刻什么都听不见了,只感觉一条冰凉的刀刃随着女人失控的手贴在他脖子上,“我从来,从来没有怀疑过林哥。”

    甘霖嘴里暗暗骂了一声,险些他要看不见北京这天了。

    他坐在赛道边上休息区里抽了会儿烟,他一贯视马场里的禁烟标志于无物。艾文涛从办公室给他打电话,问他晚上要不要跟几个投资人吃饭。

    “不巧,”甘霖讲,“我晚上有点事情。”

    艾文涛压低了声音问:“又去陪嫂子?”

    甘霖笑了。

    圈子太小,没有私事。

    艾文涛悠悠道:“那成,那我自个儿去吧。”

    甘霖准备下班了,他从办公室里拿了一叠文件,还有份房产说明书。已经有司机把他的车从车库开出来,到楼下等他了。甘霖正准备上车,一抬头,看到两个人远远从马棚里朝他们的方向走过来。

    汤贞穿着马靴,走路有点笨拙。他身上的t恤单薄,裹着他瘦瘦的身体,t恤外面套着没穿好的防护背心。汤贞的头发在背后散开了。

    周子轲走在汤贞身边,眼睛一直落在汤贞头发上,时不时就伸手从汤贞头发里揪干草叶子下来。

    汤贞自己也伸手摸头发,他站住了,摸不着什么,周子轲握住他的手,索性先不找了。

    甘霖觉得自己仿佛看到了一对十来岁的学生情侣。

    车开出马场,甘霖坐在后座,翻手中从林大家里翻出来的文件。

    司机开着车,突然关闭了行车记录仪,然后打开了车内广播。

    “今天看见汤贞了吧。”甘霖从后面忽然说了一句。

    司机专心开车,没说话。

    “有的人不想死,轻轻巧巧就死了,”甘霖看向了窗外,感慨道,“越是想死的,反倒越活越长了。”

    他们的车驶过一座废弃多年的老地铁站。这附近正在兴建新的商业区,这座老地铁站也被围了起来,是要拆除了。

    车到地方,甘霖下去了。哪怕隔着一扇生满铁锈的大门,甘霖也能看到里面繁茂的植被,将整栋建筑物包裹起来,活似北京城里一座荒芜的宫殿。

    旁边门牌号下面歪歪扭扭刻着六个字,“小朝廷”被划去了,改成了下面的“甘公馆”三个字。

    第139章 芭蕉 21

    甘霖走过杂草丛生的庭院,迈上台阶,四处浮着一层灰烬,他的皮鞋走到哪儿,哪儿就会留下脚印。甘霖记得他十八岁那年,要远赴澳洲读书,他用兜里的钱,在北京买下了第一栋产业。那时候的他怎么也没想过,往后十几年会因为招惹了一个天津人,再也没机会回来。

    树生长得参差不齐,树干不知在哪次暴风雨中被撕裂了,一半直愣愣翘在天上,一半倒塌下来,横亘在路中央,蜿蜒的树根像蚂蚁的洞x,ue,将庭院里大片j-i,ng美的地砖顶得丑陋不堪。因为五年都没人进来,杂草丛生,把台阶上那片j-i,ng致的龙雕塑都给顶掉了半个头。看来没了人的龙,也抵不过杂草的威力。

    挂着“人夜人”三个字的仿古破招牌被横放在台阶上面。比起虚无缥缈的“不夜天”,“人夜人”倒更能令甘霖想起他在甘清的遗物中翻找到的那些照片。

    司机把车停好,也跟在甘霖身后进来了。他关上了外面的大门,接着走进这座破败污朽的宫殿之中。

    报纸上写,“不夜天”老板甘清车祸身亡之前,“不夜天”夜店已经连续歇业数日了。也许正是这个原因,才使得“不夜天”内部被完整地保留了下来。

    “你最近真忙。”司机关了不夜天的屋门,终于把头上的帽子摘了下来。

    帽子底下是张奇丑无比的脸,眼眶不规则,鼻梁不平顺,嘴角不对称。

    “革命不是请客吃饭,”甘霖已经走上不夜天的楼梯,到楼上去了,他的声音回荡在这座空楼里,“但请客吃饭也很重要。”

    司机把他的帽子放在了门口,也上楼去了。

    不夜天是甘清的王国,扒下一层墙皮里边怕是都有黄金。甘霖沿着走廊往里面走,一路走着一路往各个房间里头看。上次来的时候除了翻了翻甘清那小子的办公室以外,甘霖没怎么看过别的地方。

    倒是这个司机经常会来。在北京,没有什么是比不夜天更适合的去处了。

    “顶楼你去看过吗。”

    “几个大房间,挺开阔,”司机走进一扇门里,越过一座黄梨花木折屏,他的身影像一团黑雾,越过了屏风上的浮世绘春图,“据说以前派对就在那里开。”

    甘霖跟在他身后走进去。

    地上铺张着蜂巢形金色与暗红交织的地毯。黄梨花木折屏后面是间小型会客室,侧边还有两扇小门,一扇通往一间卧室,另一扇则连接着一条蜿蜒向下的楼梯。司机说,他沿着楼梯去下面探查过一次,是地下,y-in森森的,安置着一座封闭的兽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