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双击屏幕即可自动滚动
如梦令 第78节
    也许是从嘉兰天地里冲出来的狗仔越来越多,周子轲最终还是带人出去了。他们依旧十指紧扣的,穿过夜色中的步行街,往停车场走。有狗仔从对面追截过来,镜头就端在周子轲面前,周子轲瞥了那狗仔一眼,态度显得轻蔑,甚至十分嚣张,不似寻常恋情被撞破的明星。

    反倒是太子爷牵着的那位第一次在媒体前曝光的神秘太子妃,一直低着头,很不想被人清楚拍到脸。

    嘉兰塔地下停车场里,周子轲打开他那辆京城有名的黑色布加迪威龙的引擎盖,把他女朋友买衣服换下来的衣袋鞋盒塞到行李箱里。看来谁谈恋爱都一样,就是周子轲也免不了要亲自做这种事。“红衣女友”坐进了副驾驶里,还没系好安全带,旁边周子轲也坐进去了。布加迪的前车灯一下子亮起来,照在那些狗仔镜头上的同时,也反照亮了周子轲在车里的脸。

    周子轲坐在车里,面无表情瞧着这些总是追在他身后的眼线。

    他似乎想报复谁。可短暂时间里,没人看得透周子轲到底在想什么。

    快门声阵阵。这天夜里,全中国成千上亿喜欢周子轲的,憎恨周子轲的,与嘉兰系有关的或无关的,无数普通人都在实时滚动新闻里看到了这张照片:周子轲在车里与神秘女友热吻,出道不足半年,他成为亚星娱乐公司旗下第一个敢于公开曝光恋情的当红明星。

    周子轲到底过着什么样的生活?

    人们猜测着,争执着,穷尽毕生的想象力,似乎也无法准确描摹出一个画面,来定义“亚洲首富之子”的私人情感生活。当 kaiser 其他几位成员在辛苦训练,出席发布会,深夜还在继续工作的时候,周子轲正在北京上空的哪一处角落,哪一颗星星的背后——还是连这些星星也像卞思奇一样,在宇宙中寻觅周子轲的踪迹?

    手机一直在震,那多半是郭小莉或 kaiser 的人打来的电话。新闻传得总是这么快,作为当事人,周子轲没工夫给任何解释。mattias 成员,同是亚星娱乐旗下艺人的前辈汤贞,就穿着今晚那件大红色的“罪魁祸首”,省略1。

    周子轲有一个月没回家了……,然后庆祝平安夜似的,拿了两个杯子,手握了握冰酒瓶,瓶口落下去,在杯底各倒了点酒。

    一堆礼物盒就堆在玄关处,周子轲看了一眼,其中一堆是今晚在嘉兰天地买的东西,另一堆是艾文涛从山上送下来的,吉叔他们给周子轲的圣诞礼物。周子轲走过去,弯下腰,在里面随便翻了翻,看到有个东西露出尖尖的角,从袋子里冒出来。

    家里很温暖,根本不用穿外套。省略2,他身体还罩在那件小周买的厚大衣里,脸颊上都是汗。

    周子轲很快回来了。

    今天一整晚,在嘉兰天地,汤贞实在被吓得失魂落魄。他像个提线木偶,中间很多次都在躲,他害怕这么多人的目光,害怕狗仔的镜头,像在枪林弹雨中。

    周子轲靠近了,……,他拉过汤贞的袖口,给他把这件“十恶不赦”的大衣脱下来。

    大衣里面,汤贞身上只有件松软的红毛衣,摸着毛线里都是汤贞的体温。……。

    周子轲垂下眼,看着汤贞毛衣胸前这金线织出的小狮鬃还有“zike”几个字。

    汤贞看向他的眼神纯洁又无辜,似乎大前辈穿绣着后辈名字的衣服,什么含义都没有。

    ……

    汤贞的眉头不自觉皱起来了,他觉得很痛,可痛又是莫大的幸福,降临在这个夜晚。

    没有圣诞歌会的台下观众,没有任何一档直播节目需要汤贞了。那么他应该去哪儿?每逢年过节,每当正常人需要和家人团聚的时候,没有了观众的汤贞,才不得不直面生活中无法忽视的巨大空洞。

    如果要汤贞解释,作为前辈,为什么要和正当红的后辈过夜,汤贞给不出一字半句得体的答案。他作为一个艺人,为什么要同小周这样家庭出身的子弟亲热,他也洗脱不掉这其中暗含的指摘。

    在过去,“汤贞”曾是那么多人的“偶像”。而现在,只有小周在看他了。他好像就成了小周一个人的“偶像”,像是个玩具。

    “偶像”的职责,就是给“观众”带去快乐吗。那汤贞是不是也可以抛下那些负罪感,全身心投入进来……

    汤贞坐在床边,汗s-hi的头发垂下去了。汤贞头上戴了一个大而j-i,ng致的手工麋鹿角,脚上套了红色的有一圈细白绒毛的圣诞袜。汤贞身上还穿着那件红色毛衣,他的眼睛垂着,不知是因为累还是什么,他嘴唇微张开着喘气。

    汤贞抬起胳膊来,又抱小周的脖子。小周无论问什么问题,汤贞都点头。

    “今天是不是真把你吓傻了?”小周低下头,闷声道,端详汤贞的神情。

    汤贞反应慢,来不及看小周的眼睛。

    小周轻声问:“因为等了我一天?”

    汤贞抬起眼看他了。

    周子轲感觉汤贞两只手心紧紧搂住他的脖子。

    在周子轲心里,汤贞大概有生以来从没体会过,在夜里独自等待另一个人出现的那种绝望滋味。

    “以后不会了……”周子轲低下头,他汗s-hi的鼻尖蹭在了汤贞的脸颊上。他不会说软话,不擅长说情话,最多就是这样。

    电视里在播放今年的圣诞歌会,从七年前汤贞出道起,亚星娱乐公司就和电视台订下了合作,每年都会输送旗下年轻的当红偶像到舞台上演出。周子轲冲了个澡出来,看到头发s-hi乎乎的汤贞穿着白色的浴袍,站在电视机前看圣诞歌会。

    偶像乐队“木卫二”正在台上演唱自己的经典曲目串烧,屏幕上打出了接下来这首歌的歌名:《波西米亚孩子》。

    周子轲甩了甩头,甩掉耳朵里进的水。他瞧着郭小莉到现在还在给他打电话。不就是谈恋爱吗,一点屁事,他接起来了。

    “谁让你今天回北京的???”郭小莉的声音立刻从手机听筒里吼了出来,周子轲立刻扭过头把这个手机拿远了,“你回北京干什么!!啊???”

    因为周子轲在接电话,所以汤贞把电视机静音了。尽管如此,他们还是很快看到了木卫二唱完歌,骆天天把话筒贴在嘴边,对镜头似笑非笑说了几句话,接着镜头一转,下一秒就是已经站在了花车上的 kaiser 八个人了。

    周子轲眼瞧着电视机,他很意外的样子。

    汤贞感觉小周不太开心。不是被郭姐骂了的缘故,而是小周很不喜欢亚星娱乐这种工作环境。他我行我素惯了,现在干什么都要对别人负责,动不动就“对不起”这个,“对不起”那个,郭小莉越骂,小周越是烦得要命。

    而且小周确实不知道今晚还有工作——第一次当艺人,任谁都会没经验的。

    汤贞进了卧室,把地上的衣裳捡起来,叠好了,又跪到床单上,把那件即使是汤贞也觉得贵得可怕的红羊绒大衣举起来。

    小周家里衣柜空,他过去不是艺人,不像汤贞,一年又一年的演出服和品牌方送的衣服积累下来,收在一起,眼花缭乱。眼前的衣柜看起来也单调,来来回回就那么几个颜色,光黑色木奉球夹克就有二十多件。

    汤贞把这红得明艳的大衣放进去了。

    把柜门关上的一瞬间,汤贞忽然想,也许再也没有人穿它了。

    温心给汤贞打电话来,说公司刚刚结束了圣诞派对:“说是圣诞派对,其实是加班派对!汤贞老师你知道吗,今天圣诞晚会这么重要的场合子轲又放公司鸽子啦!”

    汤贞“啊”了一下,轻声说:“是吗……”

    “对啊,他和谁都没提起,自己一个人突然就回北京了!”说到这里,温心忽然不太开心地哼哼了几声,发出了一点鼻音,她顿了一顿才说,“汤贞老师你知道吗,子轲居然真的有女朋友了……”

    一阵安静中。

    “是谁这么幸运啊?”女孩儿在夜里细声叮咛。

    汤贞坐在浴缸边,他因为刚刚发作了一次,这会儿听着水龙头发出的水声,他还在轻轻喘气,平复呼吸。

    “汤贞老师,你觉得呢?”温心问,像是想给自己寻找一些心理安慰,“郭姐一点都不懂得欣赏……子轲是不是很好呀?”

    汤贞笑了,他抬起头,望向了对面的镜子。

    “是啊,谁这么幸运啊……”汤贞无意识地复述这句话。

    周子轲在楼上的泳池里泡了一会儿,他坐了半天飞机,觉得离开北京这一个月,整个人疲惫得都不是他了。

    就在周子轲这么闭着眼在冷水里泡着的时候,并不知道艾文涛已经快急疯了。

    新信息来自艾文涛先生:

    [哥们儿,干嘛哪,你今天跟谁过节去了?]

    新信息来自艾文涛先生:

    [亿万网友现在都在网上热火朝天给你选妃呢!我说真的,你先赶紧告诉我一声儿,那到底是不是个妃啊?]

    新信息来自艾文涛先生:

    [你可冷静点儿啊哥们!我跟你说,吉叔他们都年纪大了!经不起瞎闹啊!!]

    周子轲垂着眼,也不知道他手机老在外面响什么,似乎已经响了快一个钟头了。

    周子轲闭了闭眼,省略3。

    他好像都不知道怎么抱汤贞好了,哄着汤贞:“吐出来,来,吐出来……”

    汤贞看他,下意识摇了摇头,汤贞低头一看,衣服已经弄脏了。

    小周眼睛也s-hi了……。他带着汤贞去浴室,拧开水龙头,低头让汤贞快把嘴里的东西吐到洗手盆里。

    汤贞这才用手压住滑下来的长头发和前襟,弯下腰试着吐了一下。

    只吐出一点点。

    汤贞站直了,通红的嘴唇微张着喘气,他看小周,好像刚才头被晃得太厉害,还很晕。

    周子轲飞快眨了眨眼,低头盯着汤贞的脸,生怕汤贞不知不觉咽进去什么。他从洗手台上拿了个杯子在水龙头下接了半杯水,让汤贞漱口。

    汤贞被小周搂着腰,他含着漱口水,试着漱了几次,又放下杯子,弯下腰洗脸,把脖子也洗过了。

    “……笨不笨啊……”周子轲坐在浴室的沙发凳上,把汤贞搂在怀里抱着。他在汤贞的小电动牙刷上挤了牙膏,塞到汤贞手里。汤贞握着牙刷,靠坐在小周怀里默默地刷牙。

    第166章 英台 19

    二十五日下午, kaiser 全体回京,在演播厅准备《罗马在线》圣诞特辑的直播。因为周子轲前一夜刚刚创造了史无前例的巨大话题, 电视台方面预估今晚的直播收视率会创下纪录。临开播前一个小时, 还有广告商不断打电话联系进来。

    肖扬头发上戴了圣诞帽, 穿上了圣诞老人的套装,他正在 mattias 的休息室和汤贞说话, 冯导从外面进来了。冯导看起来神采奕奕, 一脸喜气,来了先祝阿贞和扬扬圣诞快乐,然后说, 电视台方面有领导正在和制作人谈, 年后春季档,有可能要给《罗马在线》调整播出时段。

    肖扬一听这个, 意外又兴奋。对他来说,能帮助前辈 mattias 把《罗马在线》的黄金档抢回来,实在是份荣耀。

    旁边的汤贞却有些忧虑。

    周子轲从外面进来了。肖扬一看见他就有点幸灾乐祸的,罗丞跟在周子轲后面,对汤贞和冯导说:“郭姐已经走了。”

    看小周不豫的神色, 汤贞猜到,多半是又被郭姐说了什么。

    网络上正时兴的嘉兰太子选妃大战还没有结束“海选”, 网友的激情正高昂着,除了中国大陆,还要开辟日韩东南亚分会场,意思是觉得周子轲这种级别的富家子弟, 认识个把海外女友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汤贞也换上了圣诞老人红彤彤的衣服,他头发束在脑后,被盘起来藏在圣诞帽里,露出下巴和脖子的线条。身边有年轻的工作人员一边帮汤贞戴麦克风设备,一边对着手机小声议论。

    “肯定不是……”一个男工作人员说,“我觉得这些东南亚的女明星基本都可以排除了,皮肤颜色就不对!”

    “这不一定,有钱人保养得好着呢!”女工作人员说。

    “再怎么保养,那皮肤的底子还能改吗?那不是基因决定的吗?”男工作人员说。

    “臭老爷们儿什么都不懂还大放厥词,”女工作人员笑起来了,“你知不知道有钱能干什么,别说漂个白皮,我要是有周子轲这么有钱的对象,想怎么变怎么变,你看照片能看出什么啊,大黑天偷拍看肤色啊?我告诉你,看骨架,骨架,懂吗——”

    汤贞戴好了麦克风,自己站在舞台边儿上。温心从后台过来,一眼看到汤贞头上的圣诞帽拿下来了,连发型师弄好的头发也散了,遮在脖子上。

    温心走过去:“汤贞老师?”

    汤贞眉心簇着,好像有些不安,他转过身,一边解圣诞老人红色衣服上的扣子一边说:“温心,我想换个外套穿……”

    汤贞的手有点哆嗦。温心虽然不知道怎么了,也忙去后台找服装组问有没有别的衣裳。

    整晚直播,汤贞除了开场时站在中间祝福观众,多半时候都退到边边角角去。kaiser 几个年轻人在相互采访,做游戏。今天没有别的嘉宾,都是主持人团队自己演出。节目组还为每位主持人准备了礼物,要在镜头前打开。肖扬得到了一只婴儿奶嘴儿,易雪松说这个不错,可以堵上他的嘴。

    肖扬虽然表现得非常生气,但在观众们的起哄声中还是笑着自己把奶嘴咬在了嘴里。像是为了报复易雪松,肖扬用咬着的奶嘴的头去顶易雪松的后背。

    可爱!可爱!女观众们大声喊道。

    每个人都拆礼物。汤贞也拆开节目组给他的,那是一个布偶小熊。编导说,希望这个小熊可以陪在汤贞老师身边。

    汤贞把小熊搂在怀里,说了谢谢。肖扬拿掉了奶嘴儿,握着话筒道:“汤贞老师有我们陪啊!你们为什么觉得他还需要玩具熊陪,又不是小学生了——”

    罗丞看着他:“你直接说你想要不就完了。”

    周子轲是最后一个拆礼物的,多少有点万众瞩目的意思。

    今天观众席里举着“周子轲”灯牌的观众还是非常多,看得出来,她们都是早早抢好了门票,从很久以前就开始准备,今天到现场来与子轲共同度过圣诞的。

    但昨天夜里周子轲忽然带“神秘红衣女友”出街,恋情曝光,对她们造成了天大的打击。这会儿,她们正一个个表情复杂地望着台上的子轲,笑不是笑,哭不是哭的,似乎只是肌r_ou_的本能让她们还高举着支持他的灯牌。

    礼物拆开,里面是一条假胡子。

    编导说,子轲年纪轻轻就担任了队长,非常辛苦,我们节目组都盼着,子轲早日成熟。

    kaiser 其他几位成员多半在练习生时期给前辈伴舞时就扮过圣诞老人了,只有周子轲从没这么打扮过。他确实个头儿太高了,一件圣诞老人的大号外套穿在他身上,扣子也没扣,敞开了,露出里面的白色t恤。他像是去走秀的,不像喜气洋洋要给别人送礼物。

    节目组起哄,让扬扬帮子轲把圣诞老人的胡子贴上。

    底下观众也闹起来了。有一位女观众喊:“扬扬不给他贴!负心汉!”

    坐在前排的,原本死气沉沉浑浑噩噩了一整晚的周子轲粉丝团顿时全都转过了身,她们瞪大了眼睛,一个个站起来,怒发冲冠:“谁啊!哪个脑残喊的!”

    台下乱哄哄,台上也闹来闹去的。周子轲皱起眉往后退,他不肯贴这么白痴的胡子,穿个圣诞老人外套就已经是极大的让步了。而且肖扬在镜头前笑得人畜无害作小天使状,一回头看见了周子轲,立刻就是一副看人风筝断不亦快哉的邪恶嘴脸。

    周子轲脸色越来越不好看了,他很不愿意被贴这么傻气的东西。肖扬大概也觉得周子轲这人性子奇倔,而且特能装逼,有偶像包袱。眼下又是直播,肖扬不好逼他。

    肖扬一扭头举着胡子说:“我觉得吧,给我们队长贴胡子这件事,从辈分儿上讲,必须要我们汤贞老师来才行。”

    汤贞本打算一整场都站得距离小周远远的,这会儿却被推到中间。台下观众呼声极为热烈,特别是那一大片举着“周子轲”灯牌和扇子的粉丝们,似乎只要能让肖扬离远点儿,她们什么都支持。

    汤贞双手拿着肖扬塞给他的圣诞老人胡子,有点忐忑,怀里的熊也被肖扬抢走了。汤贞抬起头看向小周,发现小周原本低着头,很不情愿,这会儿也抬起眼,瞧了汤贞一眼。

    现在正在直播,还是圣诞特别节目。汤贞当偶像艺人当惯了,在台上,他是没有什么喜欢的事,不喜欢的事的,为了观众开心,图个好彩,汤贞是真的什么都愿意做。

    但小周不是这样的,小周能作为偶像在这个台上站到现在,就已经是一步步在退让自己的底线了。

    周子轲后退了一点,让汤贞走到他面前,kaiser 几个成员站在舞台边,因为汤贞背对所有人,所以大家也看不清汤贞老师有没有对子轲说什么。

    只见子轲终于不情不愿地垂下了脖子,他俯视汤贞的脸,让汤贞老师从左到右,给他把圣诞老爷爷的白胡子一点一点贴上了。

    圣诞节后,北京的气温下降得更厉害了。汤贞每天穿很厚才敢出门。他夜里陪在小周身边,聊天,小声说话,睡前的亲热总会持续上很久。第二天一早小周出门工作,汤贞就戴着厚帽子、厚围巾、厚手套,在祁禄的陪伴下去街上置办年货。不同于很多年前——那时候,汤贞逢年过节都要给那么多前辈后辈同事朋友们买礼物,今年,汤贞隐藏在京城热热闹闹的人群中,脸遮在围巾里,他买了新的被单、床罩,还订做了小周点名要的窗帘。

    小周收工回家,把从尤师傅餐厅打包的食物带回来了。他们一起收拾房间,这套冷冷清清的复式公寓,这么多年一直一个人住,汤贞袖子挽起来,看着小周把窗帘架子转下来了,他们站在窗边一起学习怎么换窗帘。汤贞要读说明书,小周却临时自创了新的换窗帘的方法,想法是好的,可惜太不接地气,一直失败,让汤贞拿着说明书一直笑,到最后,小周自己也笑着放弃了。

    几只鹤升上去,它们在帘子上轻轻扇动着翅膀。似乎周子轲这个小家给了它们一片新的栖息地。汤贞向后退了几步,抬起眼看它们。房间里的光把汤贞的脸照亮了许多。

    小周还会带鲜花回来。汤贞把花放进水瓶里,鼻子凑近了闻。吃完饭以后,他们在一起做家务。小周并没有总是抱怨累,特别当汤贞说起,过年之前就应该打扫房子,这是家的传统的时候。

    做完了家务,小周很需要表扬,要表扬很多才行。

    kaiser 巡演的最后一站北京站,在年前圆满结束。虽然队长子轲再一次迟到了,但他出现的时候,全场陷入了疯狂的尖叫和欢呼中,仿佛这才是演唱会真正的开始。

    当然骂声与争议,也总是紧紧跟随着他。

    这段时间,已经有无数周刊杂志编排出十几种版本的“周子轲红衣女恋情真相”在坊间大肆流传。网友们自发搞起来的“嘉兰太子选妃大战”也进入到了最后的白热化阶段,从嘉兰天地的保安到周子轲几任前女友,越来越多的人被牵扯进来,无数网友乐此不疲,恨不得把事情搞大一点,再搞大一点,他们凭借着自己的火眼金睛,依据偷拍照片里“神秘红衣女子”的轮廓样貌,在两岸三地几百名媛女星间层层筛选,最终圈定了最有可能的那五个人选。

    这五位女明星中有歌手、偶像,有模特儿。巧合的是,几家经纪公司均不约而同放出风声,暗示自己旗下的艺人与周子轲确实颇有渊源,关系匪浅。

    网络时代,就是全民娱乐。似乎并没有人真正关心周子轲喜欢什么样的人,只有无数的人借机炒作,捆绑话题,他们要的是热度,是新年期间的头条版面。

    周子轲本人不接受采访,亚星公司不承认,嘉兰塔也不回应,几家明星的团队观望了一阵儿,便纷纷出洞,开始各取所需,各凭本事了。

    先是混血模特儿翁兰在嘉兰天地出席了一系列奢侈品新季发布活动,再是偶像歌手侯书瑶宣布年后会与 kaiser 主唱肖扬合作新歌,称与 kaiser 每位成员都很熟。

    在这阵子热闹当中,也有别的新闻占据头条。前任玉女掌门人常代玉离婚案终审判决,切割了前夫近半家产的她,似乎给“翁兰们”指出了一条康庄大道。与此同时,有媒体拍到汤贞大年二十九从医院出来,他似乎急急忙忙要上车回家,路上没有及时穿上外套,风一吹,毛衫裹在身上,显得汤贞整个人瘦得厉害,锁骨非常明显。

    要知道,就在七八年前,常代玉与汤贞这对金童玉女的绯闻曾轰轰烈烈,席卷大江南北。常代玉没有选择当年的大众情人汤贞,而是嫁给了被戏称肥头猪脑的地产大鳄。

    如今,汤贞的头发比常代玉的都长了。不到十年,两人的境遇一个天上一个地下,怎能不让人唏嘘呢。

    新闻版面的最后,小编又感慨起来了:“是英俊多才的穷山伯,还是家大业大的丑文才,是汤贞这般的落魄靓仔,还是身价十亿的猪头老板,我们广大的女性同胞难道只能择其一吗?可恨世上“周子轲”太少,佳梦难圆。”

    今年的新春晚会,周子轲再一次缺席了。大概全国观众都习惯了他的我行我素,骂得久了,也就承认你不可能总是要求周子轲这样的人在电视上出现。慢慢的,周子轲偶然现身一次,都还有观众夸起他来了。

    对于“偶像”的虚无缥缈的要求,最终还是败在现实的巨大落差面前。

    大年初一的早晨,肖扬几个年轻人来到汤贞老师家拜年。他们在楼下按门铃,按了好一会儿都没动静。

    肖扬看了看易雪松和罗丞,他拿出手机,给汤贞老师打了个电话。

    “喂?汤贞老师!”电话一接通,肖扬高兴道,“新年好啊!”

    “嗳,”汤贞声音轻的,还有点迷糊,听起来,他正睡觉呢,汤贞笑道,“新年快乐!”

    “汤贞老师,我们几个正在你家楼下,给你买了些年货!”肖扬说,他回头看了看队友们,肖扬的鼻头冻得有点红,“我,老罗,易哥,还有小陶锐,我们四个来的,周子轲不在!我们联系不上他!”

    汤贞刚才还晕乎乎的,这会儿醒透了。他在被窝里听着电话,小周的大手正从背后搂着他的腰,这么紧抱着他睡。

    小周睡得正沉,没发现有人在说他的名字。

    “我……我现在不在家,”汤贞努力放轻了声音,对肖扬笑着,“我、我在祁禄家,过来给他父母拜年。”

    肖扬在那边儿愣了愣,立刻“哦”了一声,说:“那……我们来得不是时候……”

    汤贞说:“你们等我一下,我很快就回去。”

    汤贞手里握着手机,他转过身来平躺着,还躺在小周怀里。

    汤贞把手机贴在了自己胸口。他睁大眼睛望向了天花板,望了好一会儿。

    新的一年,小周在他身边,郭姐、祁禄、温心都在他身边,还有后辈会记得他,会在大年初一给他拜年……

    汤贞歪过头,看向身边沉睡着的小周。

    第167章 英台 20

    年后第一期《罗马在线》, 邀请的嘉宾是金牌音乐制作人廖全安。汤贞在医院接到通知,说是节目组例会上决定, 由 kaiser 的几个年轻人提议, 这期节目最后请汤贞老师和廖制作人一起合唱一首歌。

    汤贞太过意外, 他已经很久没在台上唱过歌了,每次在家里偷偷唱着练习, 也没对任何人提起过。

    “真的吗, 我唱?”汤贞问。

    要知道这半年来,《罗马在线》的歌曲大半都由 kaiser 的后辈们接手了。

    周子轲工作回来,听到汤贞在家唱歌。汤贞平时连话都很少, 动辄不发出声音, 一接到工作通知就激动起来。因为要找乐谱和播放设备,周子轲开着那辆停在楼下的雪佛兰, 载汤贞回家去了。

    汤贞没通知祁禄,他全副武装的,和戴着帽子、围巾,也裹得严严实实的小周一同走进家门。这段时间汤贞全都住在小周的公寓,只有大年初一那天回来给肖扬几个年轻人封了红包, 当然作为小周的前辈,他也给小周封了一份。

    小周看起来也很思念汤贞的家, 他换了睡衣,趴在汤贞的大床上呼呼大睡,把脸都埋在枕头里。汤贞进了琴房,自己找乐谱训练。到了夜里十点多钟, 汤贞穿着毛茸茸的棉拖鞋出来,用座机打给尤师傅,请他送一份夜宵过来。

    小周睡了两个多钟头,翘着头发醒了。他丢掉怀里抱着的枕头,出来吃餐桌上摆好了的夜宵。汤贞还站在桌边,在几张不同花样的桌垫之间犹豫不决。

    周子轲睡眼惺忪,随便伸手指向了其中一张,一句话都没说。

    汤贞抬起头看了他一眼,把其他的桌垫放到一边。汤贞一笑,周子轲瞧着,便觉得汤贞脸庞上像有一层光。

    “练得怎么样?”周子轲喝了口汤,闷声问。

    听起来他这段时间太累了,还没睡醒呢。

    “还行,就怕记不住歌词……”汤贞在对面把筷子放到小周挑选的桌垫上,挺高兴地回答。

    印象里,汤贞爱吃甜食。可周子轲这会儿看着汤贞吃饭,每道都只吃很少,蜜汁小排几乎都不动筷。汤贞现在不会做饭,似乎也就不爱吃饭了,弄得整个人看着这么瘦。

    周子轲夹了个小排,把骨头抽出来,他用筷子夹着那一小块r_ou_,横过桌子,放到了汤贞的饭碗里。

    “快吃。”他垂下眼,呵斥道,像将军命令一个士兵。

    “小周。”汤贞坐在对面,冲他笑。

    “嗯?”周子轲还很冷酷的样子,虽然穿着温暖柔软的睡衣。

    “下雪了……”汤贞眼睛望向了周子轲背后的窗外,憧憬道。

    汤贞从衣帽间里找出厚羽绒大衣,先给小周穿上,然后自己也裹了一件。汤贞还戴上了帽子,遮住耳朵,他打开阳台的门,然后把窗也打开了。汤贞的长头发都披在肩上,他忍不住伸手到外面接雪,雪花却从天上缓缓的,被风吹落在汤贞的头发上。

    汤贞的手心凉,在风雪里接了好一阵子,手指头都冻僵了,只接到一点点雪。汤贞把窗台上落的雪也捧起来,用冻得生疼的手心团,才团出一个汤圆大小的雪球。

    周子轲不用问也知道,除非录制节目的需要,汤贞大概已经很多年没出过门,没在外面打过雪仗了。

    “香城不下雪?”他问。

    汤贞摇头,他的冻僵了的手被小周握着,贴到了小周脖子上——好烫。

    夜里,汤贞还在琴房自己对着录音设备练歌。周子轲经过门外,低着头靠墙站了一会儿,他听到那种轻的,弱的,咿咿呀呀的歌声从门里传来。

    汤贞以前唱歌,哪怕声音再小,也总是听起来很有底气。不像现在。

    和以前的老朋友在一起演出之后,情况也许会改善吧。周子轲这么想着,也不明白他为什么要在例会上提出这种莫名其妙的提议。

    明明以前,周子轲恨不得汤贞根本没有工作,能日日夜夜留在家里陪他就好了。

    是因为汤贞看起来太孤单了吗。因为汤贞总是一个人偷偷在家里唱歌,或是对着一本书开始小声背诵,又背不过,还不想让周子轲知道。

    周子轲去厨房取了个杯子,他拿了支酒,又打开冰箱想取冰块。

    冰箱最下层的角落里,几只小小的汤圆似的小雪球被放在一个纸盒里,和其他生鲜食品分隔开了。周子轲眼神落在上面,他看了一会儿,又抬头看向了门外。

    周子轲发现,只要不会和梁丘云之类的人扯上关系,他潜意识里,是希望汤贞恢复些的。汤贞现在拥有的太少,每天收工回家,看到汤贞一个人孤孤单单在家里坐着,似乎只为了陪周子轲过夜而度过每一天——汤贞以前那么爱讲话,爱做这个做那个,有着丰沛的才华,汤贞有他自己的灵魂,现在却只有r_ou_体对周子轲有用处了似的。

    多少有过的报复快感,也逐渐淡薄得一点都不剩了。现在,当周子轲抱住汤贞的时候,他开始希望汤贞快乐一点,像很多年前,像他们曾在巴黎的时候一样。

    汤贞还在吃那些“维生素”,习惯性地把药盒藏起来。

    前几天,周子轲偶然发现那个药盒里的药换过了,不再是过去的药丸,量似乎也在减少。

    汤贞始终不肯承认这是什么药,也不说他自己有什么问题,周子轲问了几次,他也不肯坦白过去三年的经历。汤贞对周子轲能奉献很多,却始终有一条底线在那里。

    也就是那条底线,让周子轲觉得,汤贞骨子里仍是那个会说“我是艺人,我不能恋爱”的“汤贞”。他对周子轲有所保留,也正是这保留,让周子轲怀疑,汤贞是否真的像在夜里时那般的对他百依百顺。

    “汤贞”真的没有了吗?还是说,他一直睁着一双空洞洞的眼睛,因为没有了生存的空间,只得蛰伏在汤贞的体内。

    他败给了汤贞。当周子轲出现的时候,汤贞就像是为了周子轲的快乐和欲望而生的,除了周子轲以外,汤贞好像就真的什么都不要了,他可以用很长很长的时间来陪周子轲接吻,亲热,做一切想做的事。

    而一旦周子轲不在了,或他以为周子轲不在的时候,“汤贞”又重新出现,他在没有人的地方坚持着练歌,尝试着背台词,甚至无望地学习法文。“汤贞”的自尊心太重了,连看小周一眼都不敢,丢盔弃甲,逃到了汤贞的体内。

    周子轲不知道他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想法。

    因为汤贞这个人太复杂难懂吗。

    因为他实在很难看透他?

    三年前初次相遇的汤贞,三年后忽然重逢的汤贞,爱着他恋着他的汤贞,又突然不告而别的汤贞……

    就像“汤贞”在大银幕上有无数的形象、面孔,也许真实的汤贞,真实的人,也都有相互矛盾的灵魂。这或许可以解释周子轲过去面对的一些事实。也许母亲有两个灵魂,也许吉叔有两个灵魂……就连周子轲自己,他有时恨汤贞恨得咬牙切齿,可一瞬间,就像有一只手把他心里的愤怒掏空了。

    他再低头看到汤贞时,只剩下不舍,难过,还有心疼。

    周子轲不擅长理解情感,这似乎比最复杂的机械都让人没有头绪。

    当初,因为忠于自己内心的情感,他留在了亚星娱乐。周子轲发现,情感总是牵引着他,不断朝汤贞的方向靠近。而理智又会提醒他,这个人伤害过你,你应该离他远点儿。

    周子轲选择忽略理智,因为理智只会带来痛苦,而情感像是烟草,它虽然有代价,却真正给人以巨大的抚慰。

    “你把雪球放在冰箱里干什么。”周子轲问。

    汤贞躺在床上,省略1。

    今天的汤贞,看起来确实与以往不太一样。是因为终于有光明正大的理由可以在琴房练歌了吗。因为“汤贞”被节目组安排了新的工作,感觉自己有用处了,便恢复了一点元气。

    汤贞痴痴傻傻地躺在周子轲身边,省略2。

    “歌练得怎么样。”周子轲小声问他。

    汤贞抬起头,一张漂亮的脸蛋汗津津的,一双笑眼很疲惫,又满足。

    “我还要再练练吧……”汤贞轻声说。

    “汤贞。”

    “嗯?”

    “你有多久没拍过电影了。”

    “应该挺久了。”

    “怎么不拍了。”

    “我记不住台词。”

    汤贞回答时也笑着,似乎并不是什么值得在意的事。

    汤贞练这首歌练了整整一星期,他很紧张,怕很久没唱了,会出岔子。到《罗马在线》录制的当天,嘉宾的休息室里坐了不少人,冯导过来很头疼地告诉主持人们,说廖制作人临时带了自己厂牌旗下新签的两个新人,说想带着上节目,还说两个新人准备了新歌可以演唱,廖制作人想给他们机会露露面。

    肖扬很吃惊:“这也行啊?”

    罗丞问冯导:“电视台那边怎么说?”

    冯导说,电视台那边没关系,反正是录播,可以再报备,现在就是要调整环节。

    肖扬忍不住了:“新人上电视也得按规矩来吧,当他家呢,想来就带来了——”

    冯导示意肖扬赶紧闭嘴。这廖全安的厂牌虽然名气不大,但廖全安本人在业内可是一等一的顶尖,这人又是有名的傲慢,只和天王天后合作,出手就是金曲。素来只有廖全安让别人吃瘪的份儿,他可从来不吃亏的。

    “我估计,是咱们节目最近收视率实在太高了……”冯导琢磨着,突然“啧”了一声,“我就说呢,廖全安好端端的,他上什么电视啊,他一个制作人突然想上电视,就是想带新人嘛!”

    休息室里头格外安静,肖扬垂着眼,没说话,旁边罗丞在翻原本的节目台本。冯导这时问:“子轲呢?他还没来?”

    小陶锐在一旁答道:“三哥去汤贞老师的休息室了。”

    冯导这时压低了声音:“我们还没有去和阿贞说呢。”

    肖扬脸色不太好看,嘟囔:“还说是汤贞老师的朋友,这都什么朋友啊——”

    他还想说更多,被易雪松从后面踹了一下膝盖,闭嘴了。

    汤贞从 mattias 的休息室里走出来了,身后跟着祁禄,还有着急忙慌的冯导。正好嘉宾休息室的门开了条缝,汤贞一进去,顿时停住了脚步。

    廖全安坐在沙发上,正和化着妆的两个新人讲节目录制的事情。“……《如梦》这个歌难唱,一会儿到了节目上,记得喊人家汤贞老师,”廖全安低着头,翻手里的乐器杂志,一点没注意外面有人进来,只顾着教育新人,“我最烦你们这一辈儿人的臭毛病,朝菌不知晦朔,蟪蛄不知春秋,等你们什么时候写出比《如梦》更红的歌,再——”

    “汤贞老师……”有人不自觉喊道。

    廖全安一愣,抬起了头。

    汤贞站在廖全安这一行人的休息室门口,看眼前这个正在给穿铆钉靴的新人捏腿的青年。

    小顾站起来了,他看了看汤贞,看了看冯导。祁禄站在汤贞身后,目光y-in沉,也一声不吭地盯着他的脸。

    廖全安说:“阿贞。”

    汤贞听到廖全安冷不丁这么叫他,转过头去。

    “没看见我。”廖全安说。

    “廖老师。”汤贞一下子笑了,又是个很完美的弧度了。

    廖全安和汤贞这么多年没见,倒也没怎么生疏。也许这就是他的做人之道——能常年与国内外一线歌手保持合作,他本来就不是普通人。

    “冯导和你说了吗。”廖全安问。

    汤贞坐在他身边,点了点头。

    “咱们都大了,给新人一点儿机会。”廖全安轻描淡写道。

    汤贞抬起头,看面前两个站起来了的新人,还有在新人身边,担任助理之一的小顾。

    “汤贞老师好。”其中一个新人鞠躬了。

    另一个见状,也弯下腰,说:“汤贞老师好!”

    “嗳。”汤贞轻声应道。

    “汤贞老师,”新人站直了腰,看着汤贞的脸说,“我们之前听顾哥讲起过你的事儿,说你人特别好,希望今天在节目里,您也能多关照关照我们。”

    周子轲坐在台上,看着汤贞坐在他身边。要搁在以往,汤贞录《罗马在线》,是从来不坐周子轲身边儿的。汤贞总想着和他“避嫌”。

    那两个新人正在台上抱着吉他唱歌。光打在两人身上,让周子轲坐在后面,得以藏匿起来。他转过头,看汤贞失神的侧脸。

    “心姐,我怎么看着那个人好眼熟啊?”

    “你忘了?是汤贞老师以前的助理——”

    “哦对对对!是那个司机大哥?”

    “不是,那个司机姓齐,他姓顾,两个都不是好东西,他就是在报纸上出卖汤贞老师隐私的那个——”

    周子轲意识到,虽然他每天都和汤贞生活在一起,但汤贞身上发生的很多事,他都不清楚。录制前,肖扬和温心你一句我一句,讨论关于这个助理的事,连罗丞也能从旁边问一句,是不是那个母亲生病了的顾哥。

    温心说,什么母亲生病,他当时母亲生病,汤贞老师说了要给他钱的!

    罗丞说,心姐,你先别激动。

    温心说,我没有激动,姓齐的第一个辞的,汤贞老师对他们那么好,一出事情,那个姓齐的说跑就跑了!我以前就怀疑他们对汤贞老师不忠心,张口闭口云哥云哥的,不知道安的坏心,这个姓顾的后来说是为了给他妈治病换手术钱才接受那个采访,结果胡说八道说的没一句真话!他是助理诶,他没有良心的,所有人都相信他——

    周子轲录制前想去廖全安的休息室瞧瞧那个助理。如果是三年前跟在汤贞身边的,他也许有印象。

    可廖全安身边的人说,顾哥啊,顾哥他刚刚悄么声儿走啦。

    温心和肖扬说,他妈妈后来死啦!接来北京治了好久,转了好几个医院都没治好!姓齐的都转行开起货运公司了,你看他现在,还在给人当助理,也就什么事都不懂的新人敢找他当助理!

    两位新人演唱完,台下观众开始鼓掌了。舞台上大灯亮了,周子轲原本还在瞧身边的汤贞,这会儿回过头。他听到汤贞也开始鼓掌了,虽然鼓得毫无生气。周子轲想伸手搂他,可太多人在看他们了。

    “今天到底怎么回事啊。”周子轲说。

    半夜三点多钟了,汤贞还抱着周子轲的肩膀。

    周子轲也搂着他的腰,虽然是深冬时节,但被窝里只有他们两个人,非常温暖。

    汤贞也不讲话,把脸贴在周子轲身上,像冬眠的小熊,很需要体温的样子。

    “那个助理是谁啊。”周子轲低头说,亲汤贞的脸。

    汤贞这会儿抬起眼,回答:“是小顾。”

    周子轲看他:“他干什么了?”

    汤贞愣了一会儿,轻声道:“小顾他被报社的人骗了。”

    周子轲握着汤贞的手,在手里呵护了会儿。手机里弹出天气报告。周子轲穿着那条浅灰色条纹长睡裤掀开被子下了床,他披上了羽绒服,然后让汤贞也下来。汤贞穿的少,都没有裤子,周子轲索性拿过床上的棉被,把汤贞全身这么裹紧,像包着一条厚厚的披风。他带汤贞到阳台上去,借着檐上的灯,看夜半雪落下。

    *

    二月初,《罗马在线》例会上敲定了情人节特别企划。节目分成两期,前往外地拍摄——汤贞没有参加例会,也不知这是谁的想法,只有小周在电话里问了一句,问他想去哪里:“你多久没出过门了?”

    汤贞确实在北京待了太久,常年闭门不出,他都感到习惯了。

    第一期外景地前往赞助商兴建的据说有亚洲超大摩天轮的游乐园,算是宣传性质的合作项目,汤贞身边跟着祁禄和温心,全程都有许多人跟着他们。汤贞身体不好,玩不了几个项目,所以宣传硬件设施的工作都压在了 kaiser 的后辈们身上。汤贞在外面看,看肖扬在过山车上大叫着飞驰,小周则一声不吭,坐在最后一排,要不是身上衣服被风刮得厉害,瞧小周这样镇定自若的表情,还以为他只是在荡秋千。

    摄影师大都去拍 kaiser 了,只有一位实习小哥扛着机器跟在汤贞身边。肖扬和陶锐又被赞助商安排去体验水车,周子轲和罗丞几个人则被带到了塔楼上,要c,ao纵上方的水枪负责攻击下面水车上的人。肖扬在下面吐着水大喊:“冷啊易哥!!能不能别老呲我啊!!”周子轲站在塔楼上,低下头,看到汤贞蹲在路边,和祁禄、温心几个人一起捞金鱼,正巧汤贞捞上来一条,结果手一不稳,纸破了。

    汤贞背对着周子轲,也看不到汤贞的表情。只见祁禄从旁边摘了手套,拿了个纸网,去捞汤贞没捞起来的那条。

    周子轲站在木塔上,实在觉得身边的游戏无聊至极。可他无法c,ao纵这个节目。编导催促他,那么多摄像机对着他,是不拍完不能结束的意思,周子轲摆弄了一下他手里的水枪,对着下面不高兴地按了几下。

    下面连续传出肖扬、陶锐和其他年轻人的惨叫声。

    第二期,汤贞得到通知,主持人兵分两路,分别前往两家赞助商那边提供的度假村录制。

    “两家?”汤贞问。

    即使汤贞对《罗马在线》如今的收视成绩并不了解,从方方面面的细节上,他也能感受到与以往的不同。

    毕竟他在那个小棚里,已经形单影只地录了那么久。

    冯导说,阿贞啊,分组的事我和你说一下。子轲这个孩子,一方面他是队长,另一方面,这回呢,这个赞助商,是子轲他父亲以前的下属,我们觉得如果你和子轲分到一组,在居住条件上肯定会得到很大照顾,一定会让你满意,子轲也表态,愿意和你分到一组,你觉得行吗?

    汤贞以前当红的时候,去外地拍戏,住哪里都讲究,现在早就不能讲究了。

    汤贞问:“肖扬他们在另一组?”

    “对,”冯导说,一不小心还多说了一句,“肖扬和子轲现在人气都很高,一人带一组——”

    冯导意识到说错,话头儿止住的时候,看汤贞就在笑,好像很高兴。

    本来祁禄要开车送汤贞去度假村,结果分到同组的后辈队长周子轲出人意料地对节目组表示,他可以“捎带着”汤贞老师一块儿过去。

    节目组给子轲的车也是赞助商租的,车是子轲挑的,一辆保时捷,只有两个座位。

    温心帮汤贞老师把小皮箱打包好,放进子轲的车里。她背着自己的包,怀里抱着小鱼缸,里面是汤贞老师捞的小金鱼。她要坐祁禄的车,先回北京了。

    节目组说,第二个外景地非常安全,不会有什么事的,录几天就回去。

    汤贞坐在车里,低头摆弄腿上小周带在行李箱里的那台摄影机器。

    汤贞抬起头看小周,他不知道小周是什么时候买的,怎么心血来潮,打算玩儿摄影。

    汤贞不太会用,摆弄了好一会儿,才勉强打开了。

    周子轲在一旁面无表情地开车,瞧着汤贞手摇摇晃晃,坐在身边举起机器对准他。

    “这就是你曾经师从世界级摄影大师学到的拍摄姿势。”小周冷淡道。

    汤贞笑了,但没笑出声音。

    机器随着镜头的轻颤,记录下拍摄者的叹息。

    小周望着前方街道,不太爱搭理汤贞似的,也懒得照顾镜头。

    “你想拍什么啊。”周子轲又朝镜头看了一眼。

    汤贞没说话,就这么举着机器,看镜头里小周时不时望过来的眼睛。

    汤贞觉得心跳得,耳膜都在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