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祺佑还想争取:“每天赶早过来夜深回去,不麻烦吗?”
没人应。
“要不我再买个衣柜吧,客厅应该还放得下。要不我重新租……”宋祺佑突然顿住,坐直身子,“时钟,你之前买了套房。”
时钟笑出声:“宋老师终于想起来了?”
宋祺佑犯了错事无法辩解般,尴尬地咬一口j-ir_ou_:“那房子,呃,要装修了吗?正好过几天期末考完我能闲一些,我们……”
“基本的设计装修都做好了,过几天定的木门到了后就铺地板。都铺实木地板可以吗,还是客厅铺大理石?”
“都行?看你喜欢哪种。”
“那就都实木的吧,我已经挑好了。”时钟坐下,脚勾着椅子移了移,“之前的装修没什么需要商量的,我就都自作主张了。都是些水电木工泥工还有其他基本的活,我想你大概是喜欢传统的,就都先按传统的样式来了。哦,墙都涂白了,你要是想换样式,我们也可以再买壁纸。”
宋祺佑没能消化完他的话,没过脑子问了句:“还有什么样式的?”
“可以给你独家定制原子光谱图呀,一面墙一个原子,会是哪些小可爱这么幸运被选中呢。”
被这玩笑唤醒,宋祺佑终于“啊”了一声:“你过去两个月都在忙装修吗?”
“没有很忙。我主要是统筹规划和监管,具体的事儿都没做。”
宋祺佑听出他在轻描淡写,很愧疚没能分担,也心疼:“你辛苦了。”
时钟飞了个吻过去:“为宋老师服务。”
“那,要买家具了吗?我和你一起去买家具吧?”
“好呀。”时钟喝完一碗汤,起身盛第二碗,顺便把第二个j-i腿也捞给了宋祺佑,“还要过段时间。”
“好。”宋祺佑盯着j-i腿落到自己碗里,“你不吃一个吗?”
时钟笑得暧昧,舔筷子:“宋老师比较辛苦,应该多补补。”
宋祺佑想到时钟昨天舔自己的画面,话说不利索了:“今天要……昨天刚……你今天要……吗?”
“不了吧。宋老师不是要出期末卷子吗,我不打扰了。我去趟酒吧,然后自己回家。”
宋祺佑筷子戳碗底,犹豫了下说:“不打扰的。你可以坐旁边自己玩。”
“别了,我在宋老师身边就只想玩宋老师。”
宋祺佑看留不住人,只好说:“那我送你过去吧。”
“也别了。宋老师送我过去,我就又想送宋老师回来,有这时间还不如做一次呢。” 时钟开始收碗筷,“我洗个碗就走啦。”
这几天是正常上班,时钟赶到宋祺佑家时宋祺佑就要去学校了,虽然宋祺佑中午回家吃饭,但时钟晚上离开得早,两人相处时间就只有两餐饭。接连几个夜晚,宋祺佑在楼道与时钟吻别时,总是有点惆怅。
等考完没什么事我就不来学校了吧。期末考试那天,宋祺佑站在讲台上想。
学生们习惯踩着点来,九点开考,八点四十两个考场里的人都还只有一半,接下来五分钟人却差不多来齐了。宋祺佑和助教边分着卷子和草稿纸边说:
“座位表在大屏幕上,第一排不坐人,每一列的坐法在黑板上。找到座位后留下笔、学生证等,草稿纸会发不需要留,与考试相关的东西全部放到第一排或最后一排,否则以作弊处理。手机和其他通讯设备关机,如果在考试过程中响了,一律以作弊处理。要去洗手间的同学赶紧去,考试过程中原则上不允许去洗手间。”
这话每场考试都这么说,实际上并不会像它看起来那么严格。宋祺佑从他本科当助教起到现在自己教书,监考时遇到过一场考试去三次洗手间的,遇到过手机响个不停的,最奇葩的是遇到过一个男生懵懵懂懂拿课本垫着答题答了大半场,被宋祺佑问垫着的是什么才惊慌失措地把课本交了出去,苦着脸说自己真不是故意的。这些学生也都没被怎么样。
八点五十,宋祺佑看人不差几个了,准备提前一点发卷,刚走下讲台,外面又跑进来一个人,围巾围住半张脸,穿全黑羽绒服,羽绒服下漏出藏蓝色带碎花的裙褶,长皮靴踏着水泥地“咚嗒”响,着急地问:“老师,座位表上没有我。”
把脸全遮住听声音宋祺佑也知道这是他的时钟,只是他出门前时钟还在洗下了面条的锅,怎么突然就跑来了。他把草稿纸给助教让他先发,问:“同学,这是原子物理课的考试,你没走错吗?”
“没有呀宋老师。”
“另一个教室看了吗?”
“看了,也没有。”
等着被传到草稿纸的学生们纷纷看戏,宋祺佑拧着眉使眼色:怎么了?
时钟委屈巴巴:我来找你呢。
全体都有:不接着问姓名学号吗?怎么眼神交流起来了?
宋祺佑与他对视了半分钟,叹口气认输,拿了三张草稿纸给他:“那你坐e12吧。”
e12是最后一排过道边的位置,时钟小跑着过去,摘下手套往手心呵气。
卷子是之前分好的,传到时钟前面就没了。e11的男生挺热心地帮时钟一起举手,“老师,这里少一份试卷”。宋祺佑拿着多准备的卷子走过去,时钟堂而皇之地对他wink了一下。
e11的男生:我看到了什么?
宋祺佑不知道时钟想干吗,虽然不至于搅乱考场秩序,但这样任性玩闹总归不太好。他叮嘱着“试卷共三页,同学们看一下有没有缺页或印刷不清”,心里有一点点无奈。
无奈归无奈,宋祺佑并管不住自己的眼睛往时钟身上黏。时钟奋笔疾书了一小会儿,抬头看到宋祺佑在看自己,扯低一点围巾露出红润的嘴唇,微微噘起,远程送了宋祺佑一个亲亲。
他真的是来玩的。宋祺佑不太真诚地叹口气。
往常宋祺佑监考都坐讲台上做自己的事,这次时钟在下面,他做事有点魂不守舍,索性装作巡视的样子踱到了时钟身边。时钟可开心了,天不怕地不怕地伸出只手牵住宋祺佑背在身后的手,不让他走了。
e11的男生:宋老师为什么一直站我后面好紧张!
宋祺佑也意识到这样可能会影响到其他学生的心态,一根根掰掉时钟缠着自己的手指。时钟也没再为难他,牵了小会儿手,很满足啦。
考试时的时间对考生而言总是过得飞快,时钟也觉得挺快的,两小时完全不够看宋祺佑。指针指向十一点,助教说完“考试时间到”,接着要说“大家把试卷从后往前传”时,宋祺佑拦住他:“我们分别收吧,你收abc列,我收de列。”
卷子被要求平摊,姓名学号向上。e12是最后一个,宋祺佑接过时钟双手递来的卷子,看到一整面空白,又无奈地笑了。
宋祺佑拿了张草稿纸夹在时钟试卷和e11男生的试卷之间,清点试卷时故意嘀咕了句“怎么多了一份”,又恍然大悟“啊这是一份草稿纸”,当着全体等着清点完走人的学生的面,把时钟的卷子自导自演地分离出来。
另一个考场监考的助教抱着一大摞卷子赶来,宋祺佑和他们商量改卷事宜,商量完到停车场,没见着熟悉的沃尔沃。他赶回家,进门听到时钟在厨房,放下包走到他身边,终于可以正大光明地问:“你怎么来考场了?”
时钟正在切r_ou_:“你上班我不去办公室找你,可是你监考,那么多人抬头就能看到你,我为什么不能成为其中之一?”
宋祺佑哑口无言。
时钟放下刀,侧过身眯眼看宋祺佑:“不过你好像有点不乐意?”登时带上委屈腔调,“你是不是觉得我捣乱了。”
“没……呃,不能说是捣乱,只是……”
“‘只是’?”时钟本来想做红烧r_ou_,这会儿改了主意做r_ou_饼汤,准备把r_ou_剁得稀烂,“我之前为了你安心出卷子每天晚上早早就走了,今天不能去看一眼我的牺牲成就的结果吗?”
宋祺佑局促地说:“不是……”
“你有看我的卷子吗?”
“还没。”宋祺佑以为他交的是白卷,这样看来不是,连忙说,“我现在去看!”
宋祺佑从包里翻出卷子,卷子正面确实是全白,但第一页的背面有写一小段字:
宋祺佑像一块带正电的面包,带负电的时钟的爱像葡萄干般均匀分布在面包上。时钟没有在挑衅宋祺佑,是在爱宋祺佑。
时钟的字和他的人一样,不加修饰时美得有侵略性,使得话中情意显出咄咄逼人。可宋祺佑知道这些字句有多柔软。
时钟啊。
他把卷子丢下跑开两步,又回身捡起,匆忙又仔细地平铺在茶几上,跑去厨房,从背后用力抱住时钟:“对不起。”
时钟被他抱得晃了一下,把砧板上的刀放远了些:“别说‘对不起’,说‘我爱你’。”
宋祺佑胸腔一涨:“时钟,来和我住吧。我明天,不,我,我抱一会儿你就去买新衣柜。”
时钟愣了一下,他没想到宋祺佑会又提这个要求。宋祺佑见他没回应,有点急地确认:“好吗?。”
五十年代黑白电影中的台词“这还不是时候”在时钟脑中以浮夸语气响起。他用了七年时间等待,一年时间准备,四个月时间追逐,没有道理在追逐到后短短十几天内同居。
他不敢。
时钟轻轻挣开宋祺佑,转身,与他面对面:“这么容易被感动吗?你明天下班后来酒吧玩吧,明天会办化妆舞会。”
宋祺佑根本没准备明天去上班。他看时钟避开问题,耷拉着脑袋,像被主人遗弃的大狗,蔫哒哒地说:“好。”
时钟也像拍一只大狗一样拍拍他的脸,转过身去继续切土豆:“给我的卷子打个分吗?”
宋祺佑想了会儿,坚定地说:“不打,没法打,打多少分都不够。”
切下来的土豆片倒在砧板上,时钟盯着刀刃感慨:“年轻人啊。”
好像他自己不比宋祺佑小六岁似的。
☆、16
宋祺佑上一次也是唯一一次参加这类活动,还是博五那年快放christmas holiday时,因为要毕业了且不留校读博后,几个好朋友拉他去学校里的酒吧玩,他就没拒绝,最后以他也没喝多少酒就醉得不省人事告终。
时钟说这是化妆舞会,但是宋祺佑是酒吧老板的男朋友,享有不装扮的特权。宋祺佑觉得大家都奇装异服的话自己常服反而诡异,时钟说对呀诡异不就达到了效果吗,宋祺佑想半天觉得好像没毛病。时钟笑一阵,从包里拿了个面具给他,说,实在不习惯到时候戴上这个吧。
宋祺佑按时钟交代的下班直接去了酒吧,在门口看到里面一片黑,唯一的灯光是粉色的,一闪一闪。他把面具戴上了,以为一进去时钟就会拥过来,可听完最后一句“i’m trappedi,时钟就坐床上看雪发呆。时钟长相j-i,ng致,皮肤又白,发起呆来颇像穿上人类衣服的雕塑,宋祺佑有一碰他他会整体地仰面倒在床上的错觉,起身倒了杯热水,递过去:“在看雪吗?”
这话像仙女木奉把雕塑点活了,时钟灵动得不能再灵动地笑:“是啊。我很喜欢雪。雪后的小青菜特别好吃。”
宋祺佑宠溺地轻笑出声,看他喝下一口热水,问:“要下去走走吗?”
已经被踩实了的雪滑得很,宋祺佑左手打伞,右手牵牢时钟:“小心,你走那些还没人走过的地方。”
时钟用力试了试,发现完全挣不开他,笑:“我们这样牵着难道不是摔了一个就得两个一起摔吗?太惨了。”
宋祺佑的回答铿锵有力:“牵好就不会摔。”
时钟每次听他正儿八经地说话都想乐,故作神秘地说:“你不知道亲近雪最好的方式就是摔在雪里吗?雪那么温柔,让出一个你的形状,还会让你觉得暖和。”
“觉得暖和是因为冷得不行了身体在应激。”
“啧,你怎么这么没情趣。”时钟被揭穿也不恼,继续胡说八道,“你看雪多喜欢你,一直往你身上扑,它们情感这么热烈,你不怀疑它们是‘欲盖弥彰’吗?”
宋祺佑相信雪,但是挺怀疑时钟的。他停下脚步,转向时钟不确定地问:“你是不是意有所指?”
几只哆哆嗦嗦的鸟滑冰初学者似的从他们旁边掠过,宋祺佑没等来时钟的回答,等来了时钟的吻。
没有风,雪便款款,手也不该再撑伞,该搂上少年。
他们在附近的超市买了小青菜回家,宋祺佑洗时钟切,晚上就多了个菜。饭后宋祺佑石头剪刀布又输了,时钟美滋滋地去洗碗,他坐在沙发上思考明日战术,手机突然响了。
“喂……妈?”
前两年宋父身体状况不好时,宋祺佑几乎每天都要打电话回家,隔三岔五还会专门回家一趟。这一年多来父亲情况转好,他又逐渐忙起来,与家里联系就少了很多。这会儿时钟在厨房洗碗,他突然接到电话,不自觉地有点心虚。
不过宋母没准备多聊宋祺佑的日常生活,身为教授的她做事向来雷厉风行,打电话过来只是和儿子商量个事。
“什么?你和爸要去法国作报告?爸的身体允许吗……行,没事,我这么大个人……行,你忙你的去吧……再见……”
宋祺佑挂了电话往厨房走去,时钟清着碗问:“刚刚有电话吗?我都没敢吭声。”
宋祺佑听他刻意小心翼翼的语气笑了:“你本来想吭什么声吗?”
“唱歌呀!”时钟伴着水声,清了清嗓子真的唱了起来,“恭喜恭喜恭喜你呀,恭喜恭喜恭喜你嘿!巴扎嘿!”
宋祺佑又笑了会儿,说:“我妈的电话,说过年那会儿她和我爸要去法国作报告,我今年自己留s市过年。”
时钟听了皱眉,觉得他家宋老师真是缺乏情感接收器:“宋老师你反s,he弧这么长吗?这还笑那么开心?”
“你正好唱了过年的歌,我觉得挺配。”
“要不我今年和你一起过年吧?”
“不用不用。”宋祺佑这才意识到时钟对这件事的看重,忙说,“一个人过年而已,没什么的。我们正月有那么多时间见面。”
“或者你来我们家过年。”
回男方家过年?
宋祺佑八年前去过一次时家见到过时父时母,印象里都是很和蔼的长辈,且他身在s市,难免不听到关于时氏的消息,那些消息里也都是全是赞扬。所以听到时家长辈知道自己拐走了他们小儿子,宋祺佑没有那么怵,倒是想到之前三番五次警示自己的时喻苏,他有点不放心。
“喻苏知道我们在一起吗?”
“他知道。哦,他可能不知道你真的会答应我。” 时钟眉头松不下来,“不过他知不知道有什么关系?谁知不知道也都没关系,谁的意见都不具有参考价值。”
“不是。只是我和喻苏十一年的朋友了,你又是他弟弟,我们是不是该和他说一声?”
“十一年怎么……要说你说。”时钟把甩了甩水的四根筷子往筷子筒里一c-h-a,声音不太乐意,“反正过年的事,要么我来和你过年,要么你来我们家过年,要是你都不选,我在家就不再穿衣服。”
好吧。那就只能选……去时钟家过年了。
宋祺佑买了些见面礼,大年三十下午去了时家。时钟穿着家居服,随意地套着个羽绒马甲,靠在门口等他,远远看见他的车,一边挥手一边蹦蹦跳跳。
“怎么才来啊?你还买了东西?”时钟翻着宋祺佑带来的礼物嘀咕,“银行卡里没钱了吧。”
进了时家大门,宋祺佑开始有点紧张,轻轻把时钟往里推:“等多久了?进去吧,外面多冷。”
时母先迎上来,很是亲切地招呼着:“小佑来了?来来,快进来。” 接过宋祺佑的东西,也说:“怎么还带了东西来?钟钟也是不懂事,也不知道叫你别买。”
时钟没接话,边给宋祺佑拿拖鞋边想,我要是知道他要拿那么点工资还要买这么贵的东西,肯定不让他买。
时父和时喻苏坐在客厅沙发上,宋祺佑上前打了招呼。时父脸色还行,时喻苏眼神挺……难以捉摸。
糟了,打是亲骂是爱,时喻苏不会有恋弟情节吧。
宋祺佑在另一侧的沙发坐下,时钟挨着他坐下,时母亲自端来一些水果,说:“先吃点儿,年夜饭还要一会儿。”
宋祺佑连声道谢,时母看着他笑着感慨:“我上一次见到小佑还是八年前,小佑来找喻喻……”
时喻苏打断:“我的老太太诶,您可快别叫我喻喻了。”
时母嗔他一眼:“你就没钟钟温顺。”又重新看向宋祺佑:“那时候还是小朋友,现在都已经是s大的,副教授了是吗?”
宋祺佑说“是”。时喻苏不太满意地顶了句:“就那时候也不是小朋友。是您年纪大了,看谁都小。”
真是每个家庭相处模式不一样。宋祺佑家,宋父宋母和他三人之间几乎不会用开玩笑的方式表达亲近,交流都是开正式会议般地有板有眼,言语也十分注重礼节。时母现在回忆起大学时的时喻苏,时喻苏一句一句地“呛”她,时父偶尔也说一句,他听着觉得新鲜。
不过好像少了点什么。宋祺佑感觉到时钟靠他紧了点时想到,对话里没有时钟。想到了这点就觉得有点别扭,他在一个间隔c-h-a了句:“时钟现在就和我们那会儿差不多大。”
客厅突然安静。
宋祺佑懵了:我没说错什么吧?为什么所有人都看向我?
还是时钟的笑声打破了这奇异的寂静,他笑得很轻,很开心。时母也接着笑了两声,顺着宋祺佑的话对时喻苏说:“是呀,就是钟钟这个年纪。钟钟一年前都开始筹备酒吧了,你看看你快毕业的时候,打篮球输了还要在家生一天闷气。”
时喻苏边说“您记性真是差,说了八百遍不是因为打篮球输了在家也不是生气”,边给了宋祺佑一个戏谑的眼神。
时母接着分了些话题给宋祺佑,问他这些年来的生活,对未来的打算,宋祺佑一个一个认真答着。到要吃年夜饭时,大家起身去餐桌,时钟终于开口说了一句话,是对宋祺佑说的:“我上楼换身衣服。”
时喻苏最先制止:“你这一身不挺好的吗?换什么?”
时母反应过来,说:“一家人吃家常饭,不用那么正式。是吧小佑?”
宋祺佑本来觉得都行,被点名了只:“不用麻烦,这样就好。”
时钟把他们看了一遍,目光最后落到宋祺佑脸上,打掉他的手,上了楼。
气氛一时尴尬,时母很快调整好,又开始问宋祺佑父母近况,像询问自己久未相见的老友。直到楼梯上再次传来响动,大家看见了一个j-i,ng心打扮过的时钟。
涂着红唇,穿着红旗袍,踩着红色绣花鞋。
时母心倏地一抽痛,强笑着:“钟钟穿错衣服了,去换一身来吃饭吧。”
时钟不理不睬,轻盈地走到宋祺佑身边,目光灼灼地盯着他:“我好看吗?”
时母提高声音喊了全名:“时钟!”
宋祺佑听出时母不愿时钟这么打扮,至少在当下不愿,也觉得时钟肯定是知道的,但还是故意这么做了。他理解前者,不明白后者,但当务之急是不要在大年的晚上闹出不睦,只能像劝小朋友写作业那样劝时钟:“换之前的衣服来吧,来吃年夜饭?”
时钟不依,执拗地问:“我好看吗?”
“砰”地一声,商场上喜怒不形于色的时父把碗一摔,厉声说:“成何体统!今天这年不用过了!”说完大步上楼进了房间。
时母目光不复温和慈爱,只剩悲凉,叹了口气,也跟着上了楼。
自己不来时钟就不会固执地要穿裙子了吧。宋祺佑很自责地对抱臂坐在桌旁的时喻苏说:“对不起,我没想到会这样。”
时喻苏不应,好像不接受他的道歉。
宋祺佑硬着头皮问:“我把时钟带回我那儿去?”
时喻苏想说“滚”,做了个口型出来又没劲地觉得没必要,不看他们,摆了摆手:“走吧。”
宋祺佑又说了一句“抱歉”,面向时钟牵起他的手:“我们回家。”
宋祺佑租的房子不算破旧,但和时家一比,就显得小得可怜了。宋祺佑翻着冰箱问:“你是吃饺子,还是我现在做饭?菜还有些,有r_ou_,鱼,包菜,西红柿……”
“你为什么不肯回答我‘我好看吗’?”
动作一顿,宋祺佑从冰箱门后探出脸:“现在回答还来得及吗?”又走到时钟面前:“你特别好看。”
“你刚刚为什么不说?为什么要管他们?”时钟好像只是想发泄,不是诚心要一个答案,没等宋祺佑回答就转身向卧室走去,“给我拿一套你的睡衣吧,我想休息了。”
宋祺佑却主动地要回答。他把之前时钟怎样都不肯穿的睡衣递去,劝导道:“时钟,有些话需要看时间和场合。并且他们是长辈,尊重他们是应该的。”
时钟坐进被子里,像久病的人,语气恹恹的:“你也跟着他们一起教训我。”
“我只是想保护你。”宋祺佑顿了顿,“可能适得其反了,对不起。”
道歉的当然不该是宋祺佑。时钟清楚他是想息事宁人,免得自己承受长辈的更多不满与腹诽,反倒是自己,把大好日子的团圆撕扯得七零八碎。他问:“我让你难堪了吗?”
宋祺佑摸摸他的头发:“没有。”
时钟鼻子一酸,说:“吃饺子吧。”
饺子在锅里翻滚,宋祺佑立在一旁想,时钟和亲人的关系好像不太好。双向的不太好。
他一直以为时钟锲而不舍地追求自己是因为他什么都美满地拥有了,优越的家世,漂亮的学历,完美的职业,就差一个人爱他。
宋祺佑走进卧室时时钟正闭着眼睛坐着,听到宋祺佑的脚步,睁开眼很坚定地要求:“宋祺佑,我想做`爱。”
宋祺佑端着饺子坐在床沿,哄着他:“先吃东西,吃完再说,好吗?”
“不好,我就想做`爱,不想吃东西。宋老师,我要吻你了。”
时钟凑近宋祺佑,亲了几下,发现宋祺佑没有回应,恼羞地撤开身子。
“时钟,你先吃点东西,吃完好好休息一下。”宋祺佑心事重重,看他躺下背过身不看自己,叹口气,“我想亲你,想做`爱,你要我怎样亲都行,做多久都行,但我希望你感受到的这些都是美好的,所以现在不行。你现在需要好好休息。”
时钟不应,宋祺佑退一步说:“不想吃东西的话先睡一会吧。我在这陪着你。”
时钟很久都没有动静了,像母亲腹中的婴孩。宋祺佑又等了会儿,起身把一口没动的饺子拿到厨房放在微波炉边,准备等他醒了热给他吃。
他又折返回去把卧室门带上,然后去了阳台,拨了时喻苏的电话。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一节有点不在状态,争取把下一节写好…qaq
顺便,两个人都会有可以称之为进步的改变的,安心呀(没有人在慌张好吗!
顺顺便,周末休息,下周一见=v=(开心!
☆、18
“喂?想问什么,说吧。”
时喻苏猜到宋祺佑会打电话似的,接起来先发制人。宋祺佑听他这么直接,也就直接问了:“时钟和叔叔阿姨……的关系是不是不太好?”
“你没必要把我略掉。”时喻苏在电话那边笑,“是不太好。难道除了你,他和谁的关系好吗?”
宋祺佑想了想,的确是,这么久来,他并没见过时钟和自己外的其他人来往。但他想问的还有另一件事:“叔叔阿姨对他,是不是也没有那么好?”
“宋祺佑。”时喻苏的声音听起来不太高兴了,“你跟着时钟学会毫无根据地评判事物了?老头老太对他还不好?除了正式场合,他想穿什么穿什么,想怎么玩怎么玩,这还不好?”
宋祺佑叹了口气:“我问的不是这个。”
时喻苏沉默了,好像不知道宋祺佑问的是什么需要思考,好像心知肚明他问的是什么但不知道怎么开口,最后说:“他小时候有一些事,不知道他有没有和你说过。他有一次在游泳池滑了一跤,我们没及时发现。”
宋祺佑的手本来随意地搭在窗沿,这会儿突然用上了力,把手心勒出一道印子:“然后呢?”
“然后送医院了,昏迷了一阵。我以为……”
“这叫对他好?”宋祺佑眼眶发胀,骤然提高声音打断,意识到时钟还在睡觉,才强压着音调质问,“带小孩去游泳池不看着,这叫好?”
宋祺佑尝试想象了下那样的场景,小时钟溺在水中,眼神绝望又无助。光是这么一想,他就后怕到全身发抖,咬着牙说:“这是个例吗?你们今天聊天不也是吗,对他的不关心几乎是习惯。难怪……”
“难怪什么?”时喻苏讥笑出声,“难怪他那么偏执?他偏执是因为我们的家庭教育有问题?好,就算是这样,他现在已经23了,他完全可以自我调整,你看他有一点想改的心思吗?”
“你们从没有正确引导他,现在责备他不会自我调整?”
“宋祺佑,你不要太偏心了。恕我打击你,他把过去到现在人生的重心全部放在你身上,完全无视了剩下的世界,包括他自己,他的心理已经病态到畸形了。”
宋祺佑对时喻苏的讥笑忍无可忍:“他不过是想有个人爱他。”
“哟,宋教授竟然会说这么没营养的话。”时喻苏没有停止嘲讽,“那现在呢?你爱他了,他会满足吗?他只会渴求你更多的爱,哪天你的爱减少了一点,你能想象他会做什么吗?”
“他从来没有伤害过我。”
“他当然不会伤害你,但是他会因为你伤害别人。”
宋祺佑无从判断时喻苏提出的可能性的大小,他想了会儿——只有一小会儿——坚定地说:“他如果会,我就一点一点地教他这样不对。你觉得他怎么样是你个人看法,你没有见过他在我办公楼下逗小孩玩的样子,你没有见过他看海看雪时的样子,我见过,我知道他有多好,我觉得他值得被爱,我会一直爱他。他怕我的爱减少,我就每天都比前一天更爱他。”
时喻苏可能被他的长篇大论弄懵了,顿了下才说:“真是情圣啊宋祺佑。你要是真爱他,多教教他怎么和除你外的世界相处。”又“嗤”了一声,“不过你人际交往能力也没有多强。”
宋祺佑从前半句听出了时喻苏作为兄长对时钟的关心,后半句听出他作为朋友对自己的调侃,今晚这场不是很愉快的对话就算过去了。虽然发生过的那些事并不可能真的过去,但他不擅长记恨,他只想今后,他能保护他的时钟不再受到这样的伤害。
脑海里浮出对话主角的脸,宋祺佑又由衷地说了句:“我真的爱他。”
“可快闭嘴吧。恋爱的都是狗。”时喻苏不想听他的情情爱爱,“挂了。我过会儿还要打给之梧骂你一顿解气。”
宋祺佑无奈地笑着挂了电话,准备去看时钟有没有醒,一转身看到时钟就靠在客厅通往阳台的门的门框上。他被唬了一瞬,柔和下来,问:“怎么出来了?也没出声。”
时钟给他让出空间,让他靠着另一个门框:“你一走我就醒了。”
宋祺佑想到刚刚和时喻苏说过的那些话,脸有点烫:“你都听到了?”
“‘他不过是想有个人爱他!’”
时钟学得夸张极了,但细听会发现重音和语速与宋祺佑的一模一样。宋祺佑脸更烫了,站直身子转移话题:“你要再睡一会儿吗?还是吃东西?”
时钟任性地说:“我要坐床上吃饺子。”
宋祺佑照例把时钟背回了床上,时钟在他背上要求着“宋老师什么时候能给我一个公主抱”,把拖鞋甩在了客厅。他又去把饺子热好端给时钟,看时钟乐呵呵地接过,说“小心烫”。
时钟咬下半个饺子,微张着嘴等热气散了才嚼,这样吃了几个,突然说:“我妈那次是去找我哥了,把我一个人留在了浅水区。不过浅水区都能溺水,我也挺优秀的。”
宋祺佑反应过来他在说什么,安慰道:“不是你的错。”
时钟有点委屈:“他们总是这样,我哥优秀就只关心我哥,不管我。”
“我觉得你比你哥优秀多了。你哥只会设计衣服,不懂物理,不会做饭,会的语言也没你多。”
“我也不懂物理。我学天文物理只是为了接近你,都没认真上过课。”
宋祺佑愣了一下,有点心疼:“没事。你现在不需要用上物理。”
“他们都觉得我哥优秀,喜欢他,奉承他,我从来都可有可无。但你没有。你来我家那次,我听到动静从楼上往下看,你看到了我,问我哥我叫什么,和我打招呼,我下楼后还和我聊天。我说物理好难学,你说有不会的可以问你。”
原来是这样。宋祺佑很内疚,他完全不记得这一段。他听时钟接着说:
“我完全不敢相信。我觉得自己这么普通,也不能带给你什么好处,你怎么会愿意帮我。我不想去确认你是在敷衍我。直到后来我陆陆续续从听时喻苏口中听说你的事,听说你去m大继续读博士做科研,我才知道你就是这样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