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竟麦五是知道一个锄地能把自己埋地里的人是只想着舒服养老，不可能费那个心去做生意。

    “啊啊啊啊！”

    “汪汪汪汪！”

    听到声音，林阿姨也不再提农家乐的事了，忙快步走过去喊了一声：“大力！”

    而刚才发出尖叫的姜庭早就小跑回来靠在徐南身上喘气，“吓死我了，那么大一条狗！”

    几人看他吓成这样，反而多了些好奇，凑成一团往那边凑了凑。

    方林檎走了两步，下意识回头看了一眼，果然看到秦晓站在最后，不太敢往前的模样。

    “怎么了？”

    麦五在他身边自然察觉到了他的动作，也想跟着他往后看。被方林檎拽了一下，随意道：“没什么。”

    似乎明白了什么，麦五一顿，没回头却也没说话。

    “没事，大力被链子拴着，咬不到人。”林阿姨正在调整狗链，看到他们聚成一团小心翼翼地模样，笑道，“其实它就会瞎叫，其实胆子特别小。”

    大力是条看着很凶的狼狗，看到一群陌生人过来就呲着牙发出威胁的声音，被林阿姨紧了紧链子拍了下脑袋就委屈地趴在地上。

    看到这条吓得他尖叫的大狗乖巧的模样，姜庭也不害怕了，还小心翼翼凑到最前面去看。身后方林檎突然看到什么，疑惑地叫了一声：“咦？”

    “大力的窝里是不是有什么？”

    姜庭忙向后退了两步，又退回到麦五他们身后，小声问：“有什么？”

    麦五也注意到了，迟疑道：“好像是一只……胖猫？”

    而当林阿姨把那一团黄色的毛球抱出来的时候，也证实了这的确是一只胖得要命的大肥猫。

    还是一只敢抢狗窝的猫大胆。

    “咪咪你又不听话！”林阿姨揉着胖猫的脑袋，“总欺负大力！”

    “咪~”胖猫受宠不是没有原因的，这么肥的身躯还会腻歪地撒娇。看着林阿姨一脸享受的表情就知道效果。

    “你说小六不会长成这么一副模样吧？”方林檎心有余悸地在麦五耳边说，他还是更喜欢小猫崽用手爪子抱着他手指头的可爱模样。

    而事实上麦五也不太确定，猫这种动物……似乎很容易就胖起来了。

    带着对方小六未来身材的担忧，麦五在林阿姨这买了几坛特色酒，还硬是被林阿姨送了小小一瓶蜜酒。现在天凉了，不然在外面的石桌上喝着这种传统酒肯定会更有气氛。

    “买些烧烤去我那吧。”方林檎坐上车的时候说。

    麦五看了眼后车座虽然不怎么说话但始终那么碍眼的秦晓，没说话。

    后面的徐南感受到驾驶座不太和善的目光，用余光扫了下根本就不在意的秦晓，又看了眼方林檎，内心催眠自己几遍这种三角恋的氛围都是他的臆想，这才小声说：“那我先点上外卖了？”

    “好。”方林檎笑着说，“表弟，我想吃烤鸭脖。”

    “啊？好好好好。”被一声表弟叫得有些晕头转向的徐南忙应下来，在外卖平台上戳戳戳，自然也没注意到秦晓咬紧的牙关。

    还有麦五脸上稍显得意的笑容，在方林檎掐了他一下之后这个笑容才龇牙咧嘴地收敛了一些。

    方林檎的出租屋因为离开前被麦五认真打扫过一遍，一进去的时候姜庭还夸了一通，夸得方林檎还有些不太好意思。

    毕竟他全程都坐在沙发上吃苹果。

    而只有麦五注意到秦晓的表情不太好看。

    他悄悄翻了个白眼，懒得理他这个蹭吃蹭喝的前任。

    知道方林檎喜甜，麦五这次去林阿姨那都挑了一些度数不高的果酒和米酒，只有两坛度数高的。

    小酒坛不大，麦五干脆就把这些都打开了。被密封在坛子里的时候还不觉得，一开封酒香肆意，连方林檎都有些沉醉地深吸一口气。

    “真香！”姜庭眼睛一亮，干脆利落地给自己倒了一杯桃花醉。他本来就喜欢玩又喜欢喝，入口的滋味让他享受地眯起眼睛。来不及夸赞，忙给曾经的同道中人倒了一杯，“方哥，真不比晨月阁的差。”

    虽然这听起来像是个吃饭的地方，但是麦五已经知道这也是江京的一个高端夜店了。

    拿起一串羊r_ou_串，麦五就着满屋子的酒香，狠狠地咬了一口r_ou_。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桌子上这几坛子酒已经空了一半多，姜庭因为好奇喝了两杯高度数的陈酿，现在已经在半醉的边缘。都说人喝醉了胆子也大了，因为秦晓酒量也不错，两人喝了几杯，姜庭就敢和这个从前只听说的秦大队长称兄道弟了。

    “对了秦队，”姜庭做着清醒的时候绝对不会做的动作——和秦晓勾肩搭背，“你和你女朋友，准备什么时候办喜事啊？”

    ！！

    麦五忙把口中的r_ou_串咽下去，下意识看了眼方林檎。方林檎的表情却丝毫没有变化，他也喝了不少却没像姜庭那样满脸醉红，只脸颊泛着一层淡淡的粉红色。

    真好看。

    让人看着就想咬一口。

    虽然只喝了一小杯度数最低的蜜酒，但麦五却丝毫不知道他现在的脸色并不比姜庭好多少。

    秦晓也在看着方林檎的神色，在姜庭都快要把这个问题忘了的时候才听到他说：“那要看我女朋友怎么想？”

    因为气氛被酒气染出了热度，方林檎的嗤笑声除了一直关注他的麦五和秦晓其他两个小醉鬼并没有注意到。

    麦五这一下午憋得火气似乎也被方林檎这声嗤笑刺激爆发了，他叼着烧烤的签子，讽刺道：“原来秦队还有女朋友啊？”

    秦晓还没来得及说话，姜庭就c-h-a嘴说：“秦队和他女朋友特别特别特别恩爱！学校里谁不知道，这么多年的感情……”说着他就抱着小酒坛靠在徐南的背上，嘴里还嘟囔着羡慕。

    “的确，”秦晓始终看着方林檎，“这么多年感情……”

    ——视线被凭空来的一只手阻拦。

    麦五拿手挡在方林檎面前，非常小气地不给看。

    “哪怕你八十年的感情也没用，”麦五凶狠地把另一只手上握着的竹签c-h-a在垃圾桶里，“去找你女朋友去，别缠着我男朋友！”

    秦晓下意识看向姜庭，姜庭眯着眼睛已经醉得不知道听没听见这句话。

    他的这个小动作没能瞒过麦五的双眼，麦五瞧不起他，撇嘴不屑道：“怕被你小学弟听见啊？怕他说出去耽误你娶妻生子了是不是？”

    “你别太过分！”

    “我过分？”麦五好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我就不怕！”

    说着他两只手抱着方林檎的脑袋，噘着嘴，对着那还沾着酒水的水润双唇——

    吧唧！

    在粉红的脸颊上亲了一口。

    作者有话要说：　　没错，一滴倒的麦五喝醉了。

    喝醉了他依然怂怂的。

    ☆、第二十八章

    秦晓额角的青筋抽疼，再也维持不了一贯的冷静，刷得一下站起身，视线只看着似乎也有些反应不过来的方林檎。

    咬牙切齿道：“我们谈谈。”

    彻底喝醉……或者是被酒气熏醉的麦五晕乎乎的脑袋抵在方林檎的肩膀上，听到这句话，深处双手虚虚搂着男朋友的脖子宣布主权，不满地含糊道：“和你有什么好谈的。”

    “林檎。”秦晓深呼吸，忍着把麦五掀开的冲动，认真并彻底地忽视他，“我们认真谈一谈。”

    “可以。”

    既然秦晓都能找到这里，这次不说清楚谁知道他还能作什么妖，方林檎当然不会拒绝。

    他刚想起身，几乎半个身子都趴在他肩膀上的麦五却双手收紧用力搂着他不让他走。方林檎起来三次都被他给按了回去，本来还生出几分严肃认真的心态，现在反而让麦五弄得哭笑不得。

    “麦五。”方林檎伸手推了推这个把头整个埋在他肩膀的巨婴，“你困了？”

    “我不困！”麦五侧头从他的肩膀上露出来半个脑袋，这三个字说得铿锵有力。大概是借着残存的勇气，他勉强直起半个身子，手还搭在方林檎脖子上，大声说：“不准！”

    方林檎挑眉看着他。

    勇气条降到底。

    麦五转开视线，小声嘟囔着：“不想让你和他说话。”

    方林檎贴近他，自然而然在他唇上轻轻碰了一下，原来还委屈巴巴的麦五直接被加了暂停键，傻愣地看着他，这次轻松就被推开了。方林檎摸了摸他的短毛，轻声道：“我很快就回来。”

    脸一直很红的麦五又呆又乖地点头。

    方林檎没看秦晓铁青的神色，起身往阳台的方向走。

    天色也晚了，方林檎靠在窗边看着外面空荡荡的街道，秦晓站在他身后一步远，并没有开口的意思。

    就和很久很久以前一样。

    他从小就认识秦晓，他那个工作狂老妈和研究魔老爸没时间管他，就招了个阿姨照顾他，秦晓就是阿姨的孩子。后来秦晓的爸爸因为工伤失去工作能力，阿姨不得已回老家照顾秦晓的父亲，知道秦晓的家庭条件和秦晓的学习成绩，他那对父母干脆就把秦晓留下来并资助他上学。

    方林檎小时候的回忆几乎都是和秦晓，可以说秦晓占据了他大半个生活。

    秦晓上学的时候是大多数活动的组织者，他模样不错又平易近人脸上还常常挂着笑，不管在学生还是老师眼中一直都很受欢迎。只有在方林檎身边会卸下一切表情，常常能靠着他保持几个小时的沉默。

    很久以前方林檎心疼他，甚至觉得只有在自己面前才能卸下伪装的秦晓更让他喜欢。却完全忘了他最开始会对秦晓有好感就是因为秦晓那层自信灿烂的笑脸。

    两人之间第一次矛盾爆发就是方林檎高中毕业后和父母出柜，当时秦晓就站在门外。方林檎那时候还乐观地想如果父母理解的话，他就顺便把秦晓的新身份介绍给他们。

    理想是很美好，现实是他那个做什么事情都干脆利落的妈妈直接了当地问他是不是秦晓，如果是的话必须把秦晓送走！方林檎当时天真地想要和父母据理力争，甚至想好了一套r_ou_麻的真爱理论，结果全被推门进来的秦晓打乱了。

    秦晓小心翼翼地站在门口，第一句话却是问怎么了？当父母问他知不知道自己性取向的时候，方林檎清楚看到秦晓看了他一眼，那是有些疑惑和惊讶的眼神，然后听到他说不知道。

    方林檎已经忘了当时自己说了什么或者做了什么，甚至现在想起来似乎也不是那么难过了。

    他知道秦晓想要申请爸爸的研究生，知道秦晓是为了他的未来，甚至也能理解秦晓想的那些，比如他有能力才能让自己那对挑剔的父母认可。

    但是方林檎只想着那时候他能站出来，哪怕保持沉默也比全盘否认要好。

    并且一次又一次。

    身后的人一直保持沉默，明明是他要谈一谈，一个字不说的也同样是他。

    “我想了一些从前的事，”最后还是方林檎先开口打破沉默，他看了一眼时间，轻笑道，“回忆了十几年，到头来其实才过了五分钟。”

    秦晓的脸色不太好看，但却还是抱着一丝念想说：“别闹了，如果你愿意的话我们现在就可以回去和叔叔阿姨坦白，我们在一起这么多年……”

    “我不愿意。”方林檎好笑地看着他，“也没在闹。”

    “林檎，你听我说。”秦晓深呼吸，虽然看起来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但是他双手却在颤抖，声音也很紧，“我知道我做出的一些事让你生气，我……”

    方林檎打断他：“我做的每一个决定都是经过了慎重考虑，包括和你交往，和你分手，以及和麦五在一起。”

    他转过头，才发现秦晓眼眶红了。

    “我们认识十八年，交往八年，而你才和麦五认识多久，”红着眼睛的秦晓看着他，“我们也就才分手一个月。”

    “你还能记得一个月之前，我们见过几次面？”方林檎笑着摇头，“或许更久以前……你或许已经不记得我刚上大一的时候，遇到了一个天真又带着傻气的高中生，他缠着我说喜欢我，喜欢的方式就是整日整日地陪我吃饭，一日三餐一顿不忘，溜进江京大学的教室给我送早饭，甚至还会去寝室帮我打扫卫生。我开玩笑地和你说有人在追我，但是你在忙我爸的课题，我们连一分钟都没聊上。”

    “哥，”方林檎叫了这个只有在小时候才会叫的称呼，“我希望我们能好聚好散，而不是让事情太难堪。”

    “好歹也是队长，不能离开工作岗位太久吧。”方林檎从他身边经过，“再见。”

    刚走出阳台，一转头就看到蹑手蹑脚站在旁边偷听的麦五。

    阳台温度低，麦五站在那好几分钟，甚至连酒气都散了一些，整个人都清醒不少。

    被方林檎发现后，麦五轻咳一声直起身子，眼神飘忽，“那个……你们谈完了？”

    秦晓还站在原地，已经彻底说清楚的方林檎也不在乎他在那站多久，只看着麦五这幅欲盖弥彰的模样，笑着说：“是啊，谈完了。”

    “哦，那就好。”麦五和他并肩往外走，下意识摸了摸发烫的耳朵，憋了一肚子话，也不知道是不是受酒j-i,ng影响，完全找不到打开话题的头绪。

    客厅里徐南和姜庭俩人已经在沙发上用不可描述的姿势躺成一团，早不知道什么时候就睡着了。大概是他们睡得太香，喝了不少酒的方林檎也受到感染，打了个哈欠。

    “困了？”麦五看向他，“快去睡吧。”

    说着他就自然而然地看向唯一的卧室，又顺其自然地想到了方林檎刚才那轻得几乎都感受不到的碰了一下。

    啊。

    幸好他喝醉了。

    完全看不出来脸红。

    方林檎走出两步，看到麦五还站在原地，他拽了下这个小单纯的手臂，“你不困吗？”

    “……啊？”麦五如同被牵制的机器人，浑身僵硬，“那个我……”

    话没说完，他就打了个哈欠。

    “去洗澡然后睡觉。”方林檎用一只手把他拽进浴室，“我去给你拿套睡衣。”

    麦五握着浴室门把手，更僵硬了。

    穿着方林檎的睡衣躺在方林檎的床上盖着方林檎的被枕着方林檎的枕头……麦五做梦都不敢梦到这么刺激的事情。

    哪怕听到秦晓离开的关门声都没有什么感觉了。

    方林檎都已经拿着换洗衣服过来了，看到麦五还站在原地，笑着说：“我帮你洗？”

    “不不不不不不不不不用！”

    麦五咻一下就闪进去了，动作灵活速度满分。

    如果不是差点儿滑倒的话。

    等方林檎洗完澡把绑在伤口上的保鲜膜摘下来的时候，麦五已经贴在床边躺着了。被子拉到脖子那，老老实实只露出一个乖巧的脑袋。

    他是真的有些困了，然而一抬头看到方林檎就瞪大了眼睛瞬间清醒！

    “你你你你你你你……”

    “我就两套睡衣，另一套在你家。”方林檎打了个哈欠，看着麦五似乎有些不太好意思地往被子里缩了缩，只露出一双紧紧盯着他不放的大眼睛。

    本来是想就这么躺床上的方林檎想了想还是从柜子里翻出来了一件背心套上。

    麦五把脑袋往上拱了拱，又把整个头拱出来，看起来好像是松了一口气。

    虽然这口气松得有些失望。

    方林檎的身材真的和他的家务废柴属性形成了强烈对比，一下子就让麦五想到第一次看到他的时候，那双手臂撑在地上轻松做出数十个俯卧撑的时候……又无缝对接了之前偷听到的话。

    在方林檎躺到麦五给他留出来的四分之三床上的时候，听到身边的人往他这边蹭了蹭，小声说：“我听你刚才说有个高中生喜欢你啊。”

    “都是好多年前的事了，”方林檎以为他又在吃醋，简单解释道，“我连他叫什么都忘了。”

    感觉脆弱的小心脏被戳了一下。

    过了最艰难的困意，酒j-i,ng反而让麦五更加清醒，他没听出方林檎语气中的安抚，追问道：“你不是说他天天给你送饭吗？”

    “……你偷听到不少。”方林檎翻了个身，正对着他，认真解释，“但是他就送了两个月就没有消息了。”

    那是因为你同学嘲笑我癞蛤蟆想吃天鹅r_ou_，我怕给你丢人，所以就去魔鬼式减肥了啊！

    “那你对他什么感觉？”麦五也翻身，两人视线相对，“你当时觉得……他怎么样？”

    自觉这是一道送命题的方林檎也同样并没有感受到麦五急切想知道答案的心，小心回答：“……没什么感觉？”

    麦五声音都不自觉地提高了两分：“就一点点感觉都没有？”

    “好了啊。”这个话题在谈下去怕是要危险，方林檎摸了摸麦五的脑袋，迅速跳过这个问题，“对了，你怎么认识秦晓？”

    “我之前去参加那个培训，秦晓是里面的班主任。”麦五随意回答，又要问，“你对那个小胖……”

    方林檎快速切断：“那你怎么知道秦晓和我的关系？”

    “我听到他打电话，然后我就去问了焦……”麦五差点把舌头吞了，“就听到他说到你，猜你们可能有关系。”

    然而吞掉舌头也不能掩饰他脱口而出的那个字。

    方林檎保持微笑：“然后你就去问了谁？”

    “……没、没有啊。”麦五吓得声音都在打颤，“我谁、谁都没问啊。”

    “焦？”方林檎回忆一下自己认识的姓焦的人，感谢这个姓并不怎么常见，他几乎是瞬间的想到了一个人。

    “焦闻。”

    作者有话要说：　　一个并没有前男友还总要怀念一下前男友的人今天迟到了三分钟。

    没能提前把舌头吞下去的麦五暴风哭泣中。

    ☆、第二十九章

    麦五吓得冷汗都出来了，头也不晕人也不困，甚至呼吸都不敢用力。毫无反抗能力，只等着方林檎联系焦闻或者逼问他。

    问题麦五都帮他想好了。

    你是怎么认识焦闻的？

    以前是不是认识我？

    明明之前认识我在阳水镇第一次见面后为什么装作不知道？

    你这个小婊砸！

    分手！！！

    麦五被自己的脑补吓得打了一个冷颤。

    方林檎伸出手！方林檎张开嘴！方林檎要质问他了！方林檎要和他分手！不要——

    “好了，睡吧。”

    ……咦？

    额头被人按了一下，把他刚才因为紧张而抬起的脑袋又按在了软暖暖的枕头里。身边是方林檎带着笑意地声音：“晚安。”

    明明有一肚子的辩解在这种情况下却一个字都不能说，麦五顶着一头困惑，却还是小声回应了两个字。

    “……晚安。”

    麦五懒洋洋地靠在椅背上转来转去，握在手里的手机屏幕一会儿亮一会儿暗。罗晓斌从他身边经过了四次，向来警觉的队长连个抬头的反应都没有。他凑到整理档案的陈柯身边，小声说：“老大这是怎么了？”

    陈柯扶了下眼镜，严肃且认真地回答：“根据女人的直觉，队长应该恋爱了。”

    一听这话罗晓斌就笑了，对这虚无缥缈的直觉论不置可否。

    再次按灭手机屏幕，麦五姿态更懒地靠在座位上，满脑子都在想方林檎。事实上他已经整整想了五天。

    整整五天，姜庭都回江京了，方林檎却从来没问过他关于焦闻的事情，他甚至悄悄给焦闻通风报信，得到了焦闻一屏幕的叛徒后这人却说方林檎并没有找他。

    叮。

    手机响了一声，麦五紧张又小心地拿过来瞅了一眼……不是方林檎。

    他也说不上自己是失望还是松了口气，一方面总感觉脖子上挂着一把刀，另一方面又觉得死缓也挺好。也只有方林檎，那怕他一句话不说能给他带来这种复杂的压力。

    【你说我要不要去自首啊？】

    这是焦闻问得第五次，雷打不动一天一次。

    【要不你去自首吧，你是主犯啊，我顶多就是个同谋。】

    【估计他就在等着你坦白从宽呢！】

    麦五盯着坦白从宽那四个字看了五分钟，到底还是怂怂地敲下一行字：【不敢说，怕分手。】

    点击发送。

    麦五刚发完就看到置顶的联系人那里有个红彤彤的1，他呼吸一滞，然而看到显示出来的那一半文字后他又把那颗剧烈跳动的小心脏收了回去。

    【林檎：我买了金针菇和牛r_ou_，想吃酸汤肥牛。长悦庄基本装修好了，我把小六带过去了，你一会儿下班直接过去吧，叫上徐南。】

    太正常了。

    麦五回复一个好都回复地胆战心惊。

    ……

    徐南接到麦五电话后隔着手机头都点得飞快，生怕晚一秒自己又要流浪街头连饭都不给吃。得知长悦庄装修好的事，被迫离家的徐南感觉自己恐怕比方林檎还要开心。

    “你那个朋友走了？”李荔将一杯抹茶奶绿放在徐南手边，笑着问，“林姨逢人就说。”

    姜庭虽然是公安大学毕业，却没从事本专业。他家里经商，他毕业后也一直在自家公司里做生意。临走之前还和林阿姨的酒庄签了一大笔合同。林阿姨一瞬间就成了阳水镇的名人。

    她那个性格一分都能说成十分，更别说这么好的消息，整天都j-i,ng心打扮出来闲逛，碰到谁都要提上两句自家的好运。虽然有时候惹人诟病，但这种事外人也没法劝说什么。只徐南就听到好几个人在背后讽刺林阿姨。

    “不过最近林阿姨也忙了。”徐南笑着说，“连出来遛弯的时间都少了。”

    其实林阿姨的酒虽然好，但是最重要的一点就是不能量产，除了供应自家的山河居饭店外其余的被镇上贪酒的人分一分，每年剩下的也不多。姜庭和她签得合同量卡得正好，不能让她负担不起，也不能让她太轻松。

    冰冰凉位置好，李荔自然也知道林姨最近很少出现，她小声说了一句：“其实喝酒不是什么好事。”

    声音太小，徐南并没有听清，再问的时候李荔就笑笑略过了这个话题。

    “荔枝姐，默默还是不肯说到底是怎么回事吗？”

    徐南本来就是刚处理完一个小纠纷顺路过来看看，前几天总被姜庭拽着玩，虽然在电话里问过了但什么也不比亲眼看到更好一点儿。

    提到默默，李荔的情绪明显低落了两分。

    她摇了摇头，困惑道：“她始终不说，我也不太清楚。我不放心，这几天总跟去接她放学，老师们也都说她最近容易发呆，不知道在想什么。”

    一直乖巧听话的女儿突然离家出走，这对于一个单亲妈妈来说简直是巨大的打击。对于自己唯一的女儿，徐南再清楚不过李默默对李荔有多重要。尤其是在李默默离家出走的那个夜晚，李荔的着急到崩溃的模样到现在都让他记忆犹新。

    李默默虽然六岁，但可能是因为没有父亲在身边的缘故，她比同龄人更加早熟。她如果不想让别人知道，恐怕谁也猜不到这个小丫头究竟在想什么。

    “荔枝姐，一会儿我去接默默吧！”徐南看了眼时间突然开口说，“你好好照顾店里，正好我现在也没有什么事。再说我和默默也挺熟的，说不定有些事情她不想让你知道呢？”

    李荔还在迟疑，徐南已经拿着麦五的车钥匙出去了，临走前还笑着说：“放心吧，我肯定会好好照顾默默。”

    李荔站在原地张了张嘴，而徐南已经风风火火地跑开了。

    年轻男人就像是个温暖的小太阳，轻而易举地照亮了所有的y-in霾。李荔翘起唇角似乎想要微笑，这个微笑还没成型，她最终却闭上眼，只留下一声叹息。

    徐南到学校的时候离放学还有十分钟，他把车停在一边，靠在大门口和门卫聊天。阳水镇就这么大，李默默性格又活泼乖巧，门卫大叔对她还挺有印象。

    只不过提到李默默，大多数人都如同门卫大叔一样，开头第一句话就是：“那个小丫头啊，也是可怜。”

    徐南其实不想听到这些话，他相信李荔和李默默同样不愿意，但是没办法，这对母女的经历在外人看来，就是两个字，可怜。

    李荔嫁给那个男人的时候刚满二十岁，当时她和丈夫在同一家保险公司上班，俩人的小家庭虽然说不上富裕但也足够温饱，本来应该平淡幸福的生活却在那个男人酗酒后彻底崩塌。

    在怀李默默之前李荔流产过两次，原因都是醉酒男人的家庭暴力。李荔和他离婚，他就在民政局门口给李荔下跪，痛哭流涕地对天发誓，然而只要一喝酒他仍旧是那个六亲不认的魔鬼。

    李荔也报过警，但是对于这种家庭纠纷当地派出所避免麻烦大多数都采用调解的方式，因为从前也有过那种老婆受到家庭暴力，民警制服老公后反而被老婆追打的案例。那一次更轰动，几乎阳水镇的人都知道，有人骂男人，有人觉得李荔小题大做，甚至李荔那对重男轻女的父母都在其中劝和，更别说男人一家人哭天喊地求着李荔，从来对李荔不假辞色的婆婆也紧紧握着李荔的手说出一堆甜言蜜语。

    李荔第二次妥协，妥协的代价是李默默也险些没保住。

    因为李默默是早产，为了全心全意照顾她李荔辞去了保险公司的工作，可能是因为有了孩子，她这次没再闹离婚。而有了孩子之后，连她丈夫似乎都有些改邪归正的心，那段时间不再出去喝酒，下班就赶回家甚至还帮着做饭做家务。李荔和丈夫谈恋爱的时候就被戏称是最般配的一对，虽然闹了几年，但两人到底是蜜里调油的过日子，还让阳水镇的人好生羡慕。

    当时谁也没想到这段好日子的保质期就只有短短三个月。

    李默默满百天的时候，李荔的邻居都听到了两人爆发的剧烈争吵，而第二天李荔额头的青紫也证明前一天究竟发生了什么。而比起曾经，或许是因为有了孩子，李荔并没有向以往一样将事情闹得人人皆知。挨打过后第二天又接受了那个男人的道歉，两人又能过一段幸福日子。直到那个男人酗酒的频率越来越高，甚至连工作都被辞退之后，邻居们整日只能听到两人在吵架，甚至一次有人看不惯，踹开门之后竟然看到酒醉的男人疯了一样见人就打，甚至连自己的亲生女儿都不放过。

    还算是个婴儿的李默默被他摔在地上，听人说当时的李荔如同疯了一样恨不得一口一口咬掉男人的r_ou_。

    没人知道这个曾经的优质好男人怎么就会变成这幅模样。而在李默默两周岁那年，李荔在给还不懂事的李默默过生日，男人突然喝醉回来，门没关，邻居们都看到他一进屋就直接摔了桌子，醉醺醺骂骂咧咧地模样与他清醒时候判若两人，李荔开始只抱着李默默并没有说话，而不知道男人说了些什么，大家猜测可能是说了李默默一些不好的话，因为李荔突然从包里掏出了一叠照片扔在男人身上。

    漫天的照片有几张落在了门口处，好事的邻居小心凑过去捡起来，发现里面都是男人和另外一个女人的亲密照片。

    大家都听到了李荔说要报警，要把男人关起来。男人的回应就是红着眼睛如同野兽一般狠狠举起了拳头……

    再后来男人就失踪了，准确说他当天被邻居控制住之后就不见了，大家虽然表面不说，但心里都猜测他是去找外面养得那个女人了。

    中间男人回来过一次，仍旧是谩骂争吵最后归于平静。第二天青着眼眶的李荔麻木地说男人回来拿走了家里的钱，李荔把钱给他了，只想让他走得远远的，永远都别再回来。

    而现实也是男人的确没有再回来，他带着那个女人一起失踪了。李荔在两年后报了失踪，然后起诉离婚。

    徐南闭上眼，压下心中的愤怒。他没能亲眼看到，仅仅是听，甚至听过好几遍，每一次都会让他气得喘不过气。

    “哎，那个小丫头出来了。”

    门卫推了他一下，他才回过神。李默默在同龄人中要显得矮一些，她身边有两个说笑的小朋友，而背着小书包垂头往外走的李默默却显得心不在焉，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刚刚又听了一遍她们的故事，徐南看到小女孩这幅模样只觉得胸膛被深深压抑的心疼。

    他抬手高喊一声：“默默！”

    李默默茫然抬头，看到徐南的时候似乎愣了一下，她和身边的小伙伴告别后快跑两步跑到徐南身边，仰头看着他：“徐南哥哥，你怎么来了啊？”

    “我主动和你妈妈申请过来接你。”徐南半蹲下身子摸了摸她的头，笑容灿烂丝毫看不出一丁点的负面情绪，“看到我开不开心？”

    李默默点了点头，小声说：“开心。”

    作者有话要说：　　唉。

    ☆、第三十章

    虽然小丫头说自己开心，但是徐南时不时看向副驾驶，小女孩始终低头握着自己的小书包，两只手纠结地将书包带系上又解开，解开又系上，来回重复。

    徐南想了想，把车停在一边，对上李默默有些疑惑的目光后，小声问：“默默，你觉得我们关系怎么样？”

    大概是这个问题让李默默有些茫然，她下意识说：“挺好的啊。”

    “那我们是不是好朋友？”

    李默默点点头。

    “无话不谈的那种好朋友吗？”

    李默默就聪明的猜到了徐南想要问什么，双手又不自觉地和书包带纠结着，原本正视他的目光也有些闪躲。

    徐南没再说什么，轻轻揉了揉她的头顶，发动车子往冰冰凉的方向走。

    车子才刚启动，副驾驶的小女孩突然问他：“如果一个人做了错事，可以被原谅吗？”

    “那要看是什么事，”徐南并没有因为李默默年龄小而敷衍她，“如果像是你这种偷偷离家出走的错事，虽然会让大家担心但你妈妈仍然会原谅你。”

    李默默摇头，扎在脑后的小马尾左右乱甩，小声道：“是很错很错很错的事。”

    似乎知道这个‘错事’就是李默默这几天的问题所在，徐南再一次把车停在路边，认真问道：“默默，怎么了？”

    “我……”李默默看着他，不知道怎么眼眶都红了，“我之前听别人说，我爸爸是个坏人，他总是打我妈妈……”

    “不能原谅。”徐南弯腰看着她，认真说，“你爸爸做的错事不能被原谅。”

    李默默红着眼睛看着他，重复道：“他是个坏人。”

    “对，他很坏。”徐南点头，却又突然警惕起来，“你怎么想起来问你爸爸了？是不是他回来找你了？”

    李默默突然脸色苍白，小手不停地摆动：“没、没有！他没来找我！”

    知道再问下去李默默也不能说，徐南在心底记下来准备自己去调查。但还是要给告诉李默默，“如果他来找你了，你一定要先告诉我。不要告诉妈妈，一定要先来告诉我，好吗？默默。”

    李默默飞快点头。

    虽然好像是找到了李默默问题的症结，但回程路上的气氛却比来时的一无所知更加沉闷。徐南只要是想到李默默的父亲，那个害了李荔半辈子的男人会回来，就满腔怒火无从发泄。

    真恨不得现在就把那个混蛋找出来狠狠揍一顿！

    “徐南哥哥，”衣袖被轻轻拽了一下，李默默小声说，“我现在不太想回家。”

    看着近在眼前的冰冰凉，徐南并没有问原因，只是说：“那要和你妈妈说一声。”

    ……

    “晚上加一位小朋友怎么样？”麦五在超市一边挑着调料品一边给手机对面汇报，“徐南要带着李默默过来。”

    方林檎应该在逗猫，能听到小六咪咪咪地撒娇。麦五有些怀疑他是不是把猫放手机上了，不然一只小奶猫怎么能叫得这么大声？

    “可以啊，”听到要来新客人方林檎表示很欢迎，“她妈妈不来吗？”

    “不来，等吃完饭让徐南送默默回去就行。”麦五抱了一瓶酱油一瓶醋，用肩膀夹着手机去拿蚝油，“你买泡椒了吗？”

    “我看看，”伴着方小六的咪咪声，方林檎离开又回来，“没买。”

    “那我就一起买了。”

    麦五拎着满满一大兜调料品往外走。徐南的车停在超市门口，李默默趴在副驾驶的窗户那叫他：“小麦叔叔！”

    “今天叔叔给你做好吃的！”麦五捏了下她的小鼻尖笑着说。

    李默默没来过长悦庄这边，李荔说这边太偏了从小就不让她过来。所以下车后看到什么都觉得新奇，连大门口长悦庄那个新修的小竹牌都盯着看了半天。

    “默默，”方林檎拿出一个小葫芦递给她，“这个送你玩。”

    “谢谢叔叔。”李默默有些腼腆地接过来。

    她对方林檎并不太熟，只隐约记得是那天送她回家的人，然而那天已经很晚了，她当时又冷又困已经不记得自己当时揪着这个叔叔的衣服睡得香甜。这时候看到方林檎还有些陌生，抱着小葫芦躲在徐南身后只露出一个好奇的小脑袋。

    麦五拎着东西往屋里走，好奇地问：“你从哪弄来的小葫芦？”

    “装修师傅帮我把葫芦架上那些葫芦给摘了，我只留了几个小的。”方林檎指了指原本搭着藤架的地方，现在上面葫芦已经都被摘下来了，枯黄的叶子也落了不少，显得有些光秃秃的。

    说起来，新装修好的长悦庄麦五也是第一次认真看。方林檎学着林阿姨家，在院子里摆了一套木头桌椅，涂上一层防腐烂的漆，摆在葫芦架旁。院中最开始被麦五开垦过那块土地也被矮矮的小栅栏围起来，里面被方林檎种的那些花因为天开始冷了，一个个冻得垂头弯腰连半点儿j-i,ng神都没有。

    大概是为了挽回一下形象，方林檎指给麦五看自己在花盆里种的辣椒，“它们长得不错。”

    小辣椒苗绿莹莹的，比起外面那些花花草草来说要好很多。

    就是几棵团在一起，只长叶子不结果。

    麦五忍着笑：“先去看看你都买了些什么菜。”

    一进屋李默默一眼就看到团在沙发上的方小六，小女孩虽然没说话，但长在那团小毛球身上了，麦五顺势把徐南赶过去陪她和猫玩。

    方林檎则挽了挽袖子：“我帮你。”

    楼下的各个区域已经被墙体隔开了，厨房里面也多添了一些稀奇古怪的锅。那条超市打折送的粉红桃心围裙还挂在厨房门口最显眼的位置，麦五把它拿下来的时候想到他上次穿着这条围裙的时候方林檎还对他爱搭不理。

    真快啊，这人现在就成了他男朋友。

    “要先洗菜吗？”方林檎看着自己买的这一堆，把最想吃的金针菇拿起来，放在眼皮底下看了看，犹豫着是直接洗还是要撕开再洗，下面的那块是不是应该切掉啊？是应该全切还是切一点儿？

    “方林檎。”

    “嗯？”

    还深入研究手上这颗金针菇的人随口应道。

    “其实我……”麦五如果现在看到了方林檎的表情，就会发现两人纠结的神态如出一辙。

    方林檎一刀下去，顺便问道：“怎么了？”

    那一刀干脆利落，发出‘咚’的一声沉闷响声，不仅把金针菇下面的菌根全部切断，连带着麦五好不容易鼓起的勇气也给一刀切散了。

    麦五举起双手认输：“……我先做饭。”

    虽然方林檎说自己的伤口已经愈合了，但麦五除了洗菜别的仍旧不用他参与。然而当他站着没事要去客厅的时候，麦五总能用各种小玩意留住他。

    咬着山楂片的方林檎已经自己去翻麦五拎回来的那一兜子东西了，除了山楂片还有芒果干奶糖乌梅牛r_ou_粒巧克力等等等等。

    “你还买了这么多零食？”

    每拿出来一样自己喜欢的，方林檎眼睛就微微弯起一个微笑的弧度。

    就像他喜欢吃麻辣香锅酸辣粉炸j-i腿这些不太健康的主食，他也喜欢各种各样的小零食，不过小时候因为不许吃，长大因为不好意思吃，所以就连和他认识那么久的秦晓都不太清楚他这个小喜好。

    看着被他摆了满满一桌各式各样的零食，方林檎笑着看向背对着他专心炒菜的麦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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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些小心思肯定不会是焦闻告诉他的，那个钢铁直男要是这么清楚他的喜好，方林檎都该怀疑焦闻是不是爱上他了。

    他其实早就应该想到的，能知道他在口舌方面的喜好，除了整日陪他吃饭的小胖子恐怕也不会再有别人了。

    不过也不怪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