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介
权贵强娶明星之后开始翻车
权贵对明星一见钟情,强娶之后,因为金丝雀太过骄纵而离婚。
苏言x夏庭晚 深沉内敛攻 骄纵金丝雀受 he
攻和受都不是完人。
攻离婚后和别人发生过关系 (介意的请避开)
都市爱情/甜宠/虐恋/情投意合/破镜重圆/he
第一章
“夏先生,这都是婚前协议就拟好的事项,苏先生让我拿来给您看看,没问题的话,就可以签字了。”
陆秘书手腕上戴着的石英表上指向下午三点钟,三点半还另外有一个会议要主持,他时间紧张,可是却没露出半点催促的神情,善解人意是他的长处。
夏庭晚摆弄了一会儿手中的钢笔,随即把钢笔扔在一边,他像只不知所措的猫,过了一会又把目光投向了落地窗外的玫瑰花圃,低头咬了一下指甲,却始终没有去翻开面前厚厚的一叠文件。
他侧着头,只露出左脸。
午后的阳光照在细白的皮肤上,将他脸上细细的绒毛都镀上浅金。
哪怕是以男性的角度来看,夏庭晚的美貌也时常会令人屏息。
苏言五年前追求夏庭晚时写过好些情书,后来有那么一首不知怎的被媒体给挖了出来,还被人们津津乐道了好一阵子,一句“你是枝头多汁甜蜜的桃”上遍了头条
权贵的长处往往不在写情诗,所以写出土味情话一点也不奇怪。
大众哄然、揶揄,不过是觉得热闹好玩,但是他们笑苏言,却偏偏没人笑夏庭晚。
或许在那时的眼光看来,夏庭晚的貌美毋庸置疑,衬得起任何夸赞,也经得起所有硝烟。
但那已是过去的事了。
“他不来吗?”
夏庭晚终于开口了,他将脸转过来看向陆秘书,右脸上有一道狰狞的伤疤,从前额直直而下,贯穿了那道俊秀的眉毛,直劈到眼角。
“您是知道的,先生很忙。”
“那我也不用看了。”夏庭晚低下头,将文件翻到最后一页,草草地签上了自己的名字:“反正是净身出户,早就知道的。”
说完,他把目光停在左手无名指上那枚剔透的翡翠戒指上,久久都未移开。
苏言比他大许多岁数,作风也老派。
五年前,苏言握着他的手为他戴上这枚翡翠戒时说:“你肤白,戴别的总觉得还差了点味道,就这翡翠最衬你。听说,人养翡翠三年,翡翠养人一生。庭庭,这戒指,就戴一辈子吧。”
他那时不到二十,对一辈子没有概念,只是听了觉得齁人,也没放心里去。
这婚本来也不是他想结,戴什么自然也无所谓。
只是没想到,才五年而已,才五年而已。
“夏先生,我还有事,就先走了。”陆秘书站起来把文件收进公文包里,“苏先生说这几天他都不回来,您可以慢慢收拾,到时候叫司机送您。还有就是,媒体那边肯定会有很多要问,苏先生的意思是——少说为佳。”
见夏庭晚并不理他,陆秘书倒也不在意,微微欠了个身,正要转身离开时,才忽然听到夏庭晚开口。
“你说他很忙,他在忙什么?”
夏庭晚抬起头,他似乎完全没有听到陆秘书刚才的一番话,又轻轻接了一句:“我有好久都没见他了。”
陆秘书看着夏庭晚,男孩子浅褐色的眼睛带着一种动物式的天真,雾蒙蒙的。
陆秘书感到胃揪紧了一瞬间。
他们已经离婚了。
这不是简简单单的两个字,这是从生理到心理的割裂,从今以后,已经成为陌路。
夏庭晚只是知道他们离婚了,却还没有真正理解这件事的含义。
这让陆秘书感到有点心酸。
……
夏庭晚站在花洒下,水流从他身上匆匆滑落,像是种湍急的抚摸。
他抬起头,透过浴室顶上的巨大天窗看着夜色。
大都会的光污染日渐严重,苏言曾和他说过,整个h市和周边地区,只有在这座香山上才能看到星星。
夏庭晚想起苏言说话时的神情,淡淡的。
他一直有点痛恨那样的苏言,摆出权贵子弟的讨厌姿态,像是一伸手连星空都可以随意拥有。
或许是因为他总愿意把自己放在被强迫的位置,所以就和星空也同病相怜起来——苏言逼着他结婚,逼着他z_u_o爱,逼着他……其实他自己也没别的可以列出来了。
但是只要苏言一跟他有争执,他就立刻举起这把尚方宝剑,逼得苏言一遍遍沉默地败退。
在这五年的短暂婚姻之中,其实大部分时间,夏庭晚都觉得自己占尽了上风
可是占尽上风的人却偏偏没有赢。
在他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苏言就这么突然地不要他了,像是把一只流浪猫给丢出了家门。
夏庭晚关掉花洒,光着身子走了出来,站在镜子面前凝视着自己的脸。
镜子里的人肤色苍白,神情憔悴到令他自己都感到陌生的程度,他伸出手缓缓抚摸着右脸上那道伤疤,那粗糙的触感让他不由自主打了个冷颤。
半年前,他开着超跑酒驾超速,在308大道和毕马路的交界口狠狠撞在保险杠上,当场昏迷。
除了左小臂骨折之外,和身上多处挫伤之外,破碎的挡风玻璃给他的右脸留下了一道6.5厘米长的疤痕,医生告诉他这块玻璃距离戳瞎他的眼睛就只差不到一厘米的距离,他只留下这道疤,已经是不幸中的万幸。
而第二天,联合日报娱乐版的头条赫然是“影帝夏庭晚酒驾酿车祸,面留6.5厘米伤疤已毁容”。
对娱乐圈来说,他不仅是个毁容的明星,酒驾更让他的声誉摇摇欲坠。
但是对于事业,其实他早就不太放在心上,他正在经历一段十分脆弱的日子。
这件事给他的y-in影比想象中要大得多,哪怕到了现在,他依旧十分抗拒坐车,看到玻璃的反光会发抖,听到刹车的声音也会脚软,车速一块就会流满后背的冷汗。可是比起这些,更让他打心底害怕的是——
他感到苏言不再爱他了。
车祸发生的五个月后,他们才第一次z_u_o爱。
他本来想把右脸藏在枕头里,可是或许是因为一贯的倔强,心里越是不安,就越是不肯扭过头去,偏要把最丑陋的样子都让苏言明晃晃看着。
苏言也就毫不顾忌地看着,他清楚地记得,苏言的眼神很冷,看着看着,忽然说:“原来脸上一旦有了疤,本来多好看的人也变得碍眼了,换个姿势吧。”
说完就把他翻转过去,然后从背后硬生生又c-h-a了进来。
夏庭晚想着想着,几乎生生把嘴唇咬出血来。
他掉头大步走出浴室,把主卧的床头柜打开来,然后把里面塞得满满的信笺和明信片一张一张全部扔了出来,散落在地板各处。
把柜子最深处的那一张明信片拿出来时,夏庭晚在不经意间看到了上面写的字。
那瞬间,忽然感到一阵无力,他慢慢地、慢慢地跪坐在了地板上。
“我在树下等你,
夏天来了,雨也来了,
你是枝头多汁甜蜜的桃。”
那上面写的是用钢笔工工整整写的三句话。
再也不是了,他再也不是那个人眼里世间最甜蜜的事物了。
他出车祸了,打了止痛针也总是觉得身上针扎一样的疼,他每夜都在做噩梦。
可苏言却在这个时候不爱他了,再也不会心疼他了,不会让着他了,不会再把他的电影一帧一帧定格下来做成表情包了,不会在z_u_o爱之后捧着他的脸蛋叫他小王子了。
夏庭晚把头埋在膝盖之间呜咽起来。
他从来不知道,原来爱情逝去的时候,是那么那么的难堪。
——
写简介对我来说实在太难了,攻受的属性也是很难总结。
比如说苏言,虽然是内敛深沉的总裁风,可是又很喜欢写土味情话,真伤脑筋。
第二章
小红靠捧,大红靠命。
夏庭晚是这句话的完美验证。
在他之后,圈子里再也没人能复制这条传奇道路。
国宝级导演许哲拍《鲸语》之前在h市海选男主角演员,夏庭晚陪科班出身的邢乐去凑个热闹。
和许哲的名气相比起来,海选片场可以称得上简陋寒酸,不大的房间里局促地放着一张桌子,桌子上就只有盒饭和几瓶矿泉水,导演、监制和助理都挤在桌子边,桌子前的空地上趴着一条瘦瘦的小土狗。
“你十六岁,妈妈离家出走了,爸爸酗酒,时常对你拳脚相加,你养的小狗是你唯一的伙伴,想象一下,你刚挨完一顿毒打之后,只有小狗陪着你时,你是怎么和它互动的,表演出来。”
这是许导演出的题目。
邢乐只思考了几分钟就迅速地入了戏。
走路时逼真的跛脚显示出了伤处所在,抱起小狗时眼神望着许导演的方向流露出了哀怜,“这世界上,我只有你了,球球……”连说话时,嘴角也不忘颤抖几下。
从肢体到表情的管理,都不愧是表演系出身,挑不出什么毛病。
许哲半眯着眼,忽然突兀地开口打断:“你觉得演的怎么样?”
他说这句话时,转头看向站在一小块y-in影里的夏庭晚。
夏庭晚指间还夹着半根烟,不由楞了一下,然后才随意地答道:“演得很好。”
许哲站起身往前走了两步,然后坐在了桌子上,看着夏庭晚:“不如你也来试试?”
被晾在一边的邢乐有些尴尬,他看了看许哲,又看了看夏庭晚,轻轻把怀里的小狗放了下来,却没有贸然开口。
夏庭晚摇了摇头:“我不会演戏。”
许哲听了,手抚着下巴上的胡渣,身子前倾:“那不演,就说说,如果是你,你会怎么演。”
夏庭晚露出了不耐烦的表情,他是个局外人,也不对许哲有太多尊敬。
可是毕竟是跟着邢乐来的,也不好拒绝。
“是我的话,小狗如果凑过来,我会先狠狠一脚把它踢开。它如果疼得叫了,我再抱它起来哄它。”
夏庭晚说到这里,吸了口烟然后仰头缓缓呼出去,眼神在袅袅的烟雾之中迷离起来:“如果你真的被狠狠揍过,你就会知道——你才不可能因为小狗可爱就去对它好;你没那么大方。你只会因为它疼了、受伤了,才舍得疼爱它。”
许哲听着,终于第一次露出了笑容。
他低下头,从衬衣口袋里掏出一根烟点了,然后直接对夏庭晚说:“你来试试吧,怎么样?”
后来许哲在接受采访时说,《鲸语》的本子直到立项他都一直感觉缺了点什么,直到海选时,他找到了夏庭晚,才终于补齐了那一点灵魂。
人的际遇是吊诡的。
两年后,《鲸语》杀进戛纳,入围无数奖项,虽然最终惜败最佳影片项目,可夏庭晚却成为了三十年来最年轻的影帝。
他的光芒,掩盖了同年所有的男性演员。
《vogue》主编极具先见之明地发表了对夏庭晚的评论:
“地图是平的,历史是长的,而美学是圆的。
魏晋走了,盛唐会来,盛唐走了后,美学流向哪里,要看时代的浪潮涌向何方。
经济衰退的浪潮之下,昂扬、正统的阳刚之美已然触礁。
颓唐、y-in郁、脆弱、骄矜。
夏庭晚是来自深海的畸丽之色,他是下一个时代美学的符号,在他自己甚至还未察觉的时候。”
而在同一年,邢乐终于出演了他第一部 偶像剧,之后靠着小有名气,参加了一档慢综艺真人秀。
邢乐在节目里吐露了海选《鲸语》时的过程,他笑着说:
“有些人天生就该吃这碗饭,我比不了,只能羡慕,但是我和夏庭晚一直都是朋友。”
——
“地图是平的,历史是长的,而艺术是尖的。”引自木心《素履以往》
《鲸语》火起来的轨道不同于一般的爆款。
许哲是个出世的导演,或许是因为年轻时早就创造过票房奇迹的缘故,到了近五十岁的年纪,早就明白了票房和艺术不可兼得的道理。
没发过什么通稿,采用的演员没有大流量,除了老戏骨,就是夏庭晚这样的全新面孔,因此在国内舆论界本没激起过什么大的风浪,只在骨灰级影迷圈有小规模的讨论。
直到《鲸语》在戛纳一鸣惊人,场刊获得近满分的骇人评价,新人演员还一举拿下影帝。
一夜之间,对《鲸语》的热议和推崇成为了文艺界的一场狂欢。如果你没看过《鲸语》,就不是合格的影评人;如果你不谈谈夏庭晚,就不是够in的娱乐圈人士。
在那个六月,《鲸语》对国内娱乐圈舆论的冲击,是前所未有的。
除却获得专业的肯定之外,也因为《鲸鱼》的成色实在是太令人着迷了。
影片本身的氛围,如同来自深海一般的忧郁幻梦一样挟裹了电影外的人们。
电影的结尾,夏庭晚饰演的少年小夏,光着身子,满身血污,在翻涌的腥臭之气中,自码头一跃而下。
那是一个注定被载入影史的慢镜头。
蓝到浓郁的海水将小夏包裹起来,裸露的身体上布满一道道晦暗狰狞的伤痕,然后,鲜血一丝丝、一丝丝融进海中。
在远方传来的货轮轰鸣声中,少年干干净净地沉入海底。
海面上仍旧风平浪静,就像是这个16岁的少年从未存在过这世界上一般。
“小夏是孤独的,16岁的他被父亲反复地残暴殴打、性侵,在晦涩的人生中,只有赵老师的生物课是一抹亮色。发现唯一尊敬的人也在背后有着不为人知的一面的那个夜晚,小夏崩溃了。
在完成了对这个世界暴戾却又不失浪漫主义的报复之后,小夏走了,回到了属于他的深海。
‘鲸语’是孤独的语言,是经受过家庭暴力的孩子的语言。夏庭晚掌握了这门语言,这是《鲸语》如此震撼人心的核心所在,他时隐时现的脆弱,y-in郁又带着微弱渴望的神情,使任何一个国家的观众,都会为之心碎。”
知名影评人点到了夏庭晚现象的真正j-i,ng髓——
其实从走红开始,夏庭晚就不能算是个优质的偶像。
他经常被拍到出入夜店,抽烟,习惯性迟到,受访时也有些心不在焉,可是却没有任何人因此怪责他,媒体把他写成文艺界的忧郁少年,大众只觉得他是个受了伤的孩子。
夏庭晚和小夏的人物形象出现了某种化学反应,观众对小夏产生了共情,由此也对夏庭晚产生了共情。
观众心疼他。
夏庭晚的美感,被赋予了易碎、y-in郁又带着偏激的j-i,ng神符号。
他越是放浪形骸,反而越是被狂热追捧,就是在这种有些危险的如日中天中,夏庭晚认识了苏言。
苏言是亨泰苏氏集团这一代的真正掌权人,是住在香山的新式权贵。
但是夏庭晚第一次和苏言见面时,苏言的身份是他的影迷。
——
《鲸语》剧组那天在h市的半岛酒店举行媒体见面会。
虽然性质上算是一个小型的电影沙龙,但是由于《鲸语》在当时的热度,来的都是导演、编剧、杂志主笔、知名影评人乃至各路名流,因此倒更像是一个文化圈的盛会。
不仅如此,在半岛酒店外面,还有一大批影迷和粉丝团守着夏庭晚和许哲。
夏庭晚从来都不喜欢参与这样的媒体活动,他厌恶拘束,也无法规规矩矩背好每一个官方答案,因此每次参加类似的活动,他都感到烦躁。
那天夏庭晚在宿醉状态,赶到半岛酒店的时候,虽然说不上神志不清,但是的确有点犯晕。
这样的状态当然是绝对不能够被接受的,他虽然外表看似我行我素放任自由,可实际上自己却经常心里发虚。
因此还没等许哲和经纪人逮到他,他就溜到内宾休息室,把头放到水龙头下一个劲儿地猛冲,想要赶快在见面会开始前清醒过来。
再抬起头时,透过满头满脸的水珠,他从大大的梳化镜里看到一个男人站在背后不远的地方。
那个男人就是苏言。
苏言比夏庭晚高半个头,三十多岁的年纪,右手握着一根赤金手杖。
他下巴上一道美人沟,鼻梁挺得可以说是锋利,一双浅灰色的双眼。
他有种醒目,哪怕只是安静地站在哪里,也会让人觉得他又傲慢又得体。
夏庭晚对上他的眼睛,前一秒觉得被高高在上地审视,下一秒却又觉得那双浅灰色的瞳孔温和而深沉。
那会儿正是夏庭晚在娱乐圈穿梭最热烈的时候,他周围到处都是耀眼的模特演员和明星,所以也就不觉得苏言称得上多么帅气逼人。
可他始终都悄悄觉得苏言很酷。
“擦一下吧。”
在夏庭晚还不知所措的时候,苏言先从西装胸袋里抽出酒红色的丝绸方巾递了过来。
夏庭晚这才意识到自己s-hi漉漉得有多狼狈,刚下意识尴尬地要拒绝,苏言已经继续说道:“你身上还有点酒味儿,只洗脸,别人还是能知道。擦一下,好一点。”
苏言的语速很慢,慢就带着一种磁力。
他声线低沉,厚却又不重,反而清朗,像是胸口里装着一台天朗低音炮似的,一播放起来,每个人都要听话。
夏庭晚接过了方巾,覆到脸上时,忽然闻到一股浅淡的古龙水味,这才明白苏言的意思。
他擦完脸刚想要把方巾递回去,手伸到一半,又感觉不太礼貌,可苏言已经无比自然地接了过去,轻巧地褶成尖角放回了西装胸袋里。
“请。”
他拉开休息室的门,用手杖作了个让夏庭晚先走的动作。
夏庭晚感觉自己被c,ao控了似的,迈步刚要走,却忽然感到不甘心,于是他停下来问了一个有点突兀的问题:“你是谁?”
苏言浅浅地笑了:“你的影迷。”
他笑起来时,下巴上那道沟就显得更深了些。
第三章
见面会上夏庭晚又表现得很不自在。
u周刊的记者问到关于演技的问题,先是夸赞他把作为家庭暴力受害者的小夏演绎得无比真实,然后话锋一转,问他的生活中是否经历过类似的事,或是接触过小夏这样的人。
夏庭晚感觉喉咙好像忽然被谁攥紧了一般。
在聚光灯下,哪怕只是三四秒的失语都让人非常尴尬,他感觉自己掌心出汗,想抽根烟,又想喝上几个shots,目光游移之间,他看到了坐在第一排的苏言。
苏言双手交叠,眼睛稳稳地看着他,那种专注地凝视,让他忽然安心了些。
他终于勉强想出了一个还算合理的回应:“我个人没有经历或者接触过,其实对于如何诠释小夏这个人物,真的是许哲导演给了我很多启发和帮助。”
在进入娱乐圈这件事上,他始终处于一个不太自觉而自知的状态。
成为明星,最让他感到满足的是有人喜欢。
后来想起来当然是太过幼稚,可是对于那时的他来说,那就是他的真实想法。
他想要很多人很多人的喜欢,想要不追究真实的他、不需求任何责任和回馈的无偿爱意,
他就像一只虚荣的孔雀,只想要开屏时那一瞬间幻光般的华彩。
至于在那下面的真实自己,他不想被看到,不想被接近,不想回答,不想记起。
见面会结束后,现场三三两两形成了小规模聊天社交的局面。
夏庭晚本来当然应该是主角,可是他自己觉得访谈期间表现得实在糟糕,心情又差,所以巴不得没人理他,很快就一个人溜到角落去了。
还是经纪人周仰最先找到了他,“有个事。”
周仰这样开头的对话通常都伴随着一些令人头疼的麻烦,夏庭晚小口啜着香槟,用眼睛瞟了一眼周仰,示意他继续说。
“有人想请你吃顿饭。”
“不去。”夏庭晚想也不想就拒绝,他成名以来,这种事也不少,有富商、有导演,但一来还没什么太了不得的人物,二来夏庭晚的性格任性偏激,他享受爱慕,但是厌恶有企图的人的接近,对他的喜欢一旦强迫的意味,就会踩了他的安全线。
“这位苏先生的面子,怕是要给的。”周仰摇了摇头,他侧过身子,给夏庭晚指了下站在远方,正和许哲说话的苏言:“庭晚,我了解你,不是真的惹不起,我肯定提都不和你提。”
夏庭晚刚开始有些错愕,可随即胸腔却涌起了一股愤怒。
他不再理周仰,而是握紧香槟杯,直接大步朝苏言的方向走过去。。
“苏先生,”
他突兀地站到了相谈甚欢的许哲和苏言旁边,虽然笑得露出浅浅的酒窝,可是一双眼睛却挑衅般地盯着苏言:“以您的身份,想找我吃饭不用这么麻烦吧。用得着编个影迷身份逗我一下么?”
夏庭晚这番话说得没头没脑,又极不客气,让许哲都惊愕地转过头来。
可夏庭晚是真的生气。
他以为风度翩翩的影迷,实际却是一个玩着老套戏码的权贵。
如果苏言明着来,他都不会这么愤怒,可苏言骗他,像是戏耍一个戏子似的,看他沾沾自喜,然后又居高临下地逼他应承,这实在太无聊了。
苏言没他想象中那么酷,这让他觉得恼火。
“其实找我吃饭很简单,上一次有人开价三十万,我拒绝了,所以苏先生……不如您看着开个价?”
夏庭晚话一出口,自己也马上后悔了。
三十万的事是瞎编的,虽然圈子里有这样的事,但是明码标价太俗,谁也不放在明面说,他就是想拿来噎一下苏言。
可是实际上,这当然既失了他自己的面子,也叫许哲面上不好看。
更何况他还没搞太清楚苏言的来头,但周仰那样说,那么当然绝对不该得罪。
夏庭晚炸毛炸得快,可是其实心里怂得也快,但又不愿意马上服软,于是就只能僵僵地站在那儿。
苏言低头看着夏庭晚,神情有一点点惊讶。
“抱歉。”
苏言竟先道了歉,这让夏庭晚都有些意外,他看起来像是这辈子都不需要说抱歉这两个字的那种人。
“今天见你兴致不高,就很想请你吃顿饭,其实应当直接和你讲的,只不过见面会结束就没见到你,所以就托付了周先生,想必是转述时出了什么误会。”
“至于影迷身份……”
苏言转过身,夏庭晚这才注意到他身后有个身穿黑西装、高近两米的保镖,苏言从保镖手里接过一片薄薄的cd,递到夏庭晚手上。
“前段时间托人买到的《鲸语》蓝光碟,今天带来,就是想找夏先生签名。”
苏言看着夏庭晚,轻轻叹了口气,说道:“我真的是影迷,没有骗你。只是现在再提这个要求,是不是有点尴尬了?”
“不、不尴尬。”
夏庭晚瞬间感觉脸皮发烫,他不敢去看苏言的表情,只偷偷瞟了一下许哲,后者把手指放在眉心轻揉着,没有搭话,显然是感到伤脑筋。
苏言给他搭了一百个台阶让他下,夏庭晚悄悄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却觉得更丢脸了,只好赶紧找出一只笔,在cd上写下自己的名字。
“夏先生。”
在夏庭晚写字的时候,苏言低沉的声音在他身旁又响了起来:“如果再有人开价找你吃饭,无论多少钱——叫他滚。”
夏庭晚不由自主地抬起头看向苏言。
哪怕只是这么仓促的相遇,苏言的身上几乎已经牢牢地打上了高雅和得体的标签,从他的口中吐出“滚”这个字,实在叫夏庭晚大吃一惊。
“因此惹上麻烦的话,夏先生可以随时来找我。”
苏言却并不再多解释,他接过夏庭晚签好名的cd,一双浅灰色的眼睛里显出了丝温和的笑意,“谢谢”。
他留下这两个字,竟就转身走了。
——
夏庭晚花了足足一星期的时间,才整理好自己的东西。
七天了,苏言没有回来过,也没有只言片语,只派陆秘书回来取过一次文件。
夏庭晚因此觉得好沮丧,可这又是他意料之中的。
管家、厨师和司机还都留在香山的宅子里帮衬,他们把握了一种微妙却又得体的态度,大部分时间给夏庭晚留出了足够的空间,但是如果需要的话又会随时出现。
没有人表露出任何不同寻常的态度,没有人催促,也没有人多话。
这当然是苏家的风格。
苏言处事妥帖、平稳,却又不拖泥带水。 哪怕是当年狂热的追求,也始终保持着自己的原则。
说了要工作,就绝不会回复夏庭晚的讯息。可在夏庭晚都要因为怀疑自己的魅力而恼火的时候,苏言又往往已经坐飞机回到了他的身边。
苏言经常很忙,飞回来也只陪夏庭晚说一晚上话,第二天一大早,往往夏庭晚人都还没睡醒他便又飞走了,可他对于奔波跋涉之苦一字不提。
他不c-h-a手夏庭晚的工作,也不干涉夏庭晚的生活,写了那么多缠绵的情书,可是转身离开时却总是干脆。
夏庭晚那时私下经常和朋友吐槽过苏言是个老古董,可实际上他一直觉得苏言有种老派的尊严和从容。
那种风度他没有,他周围的任何人也没有。
确信苏言不会出现的第八天,夏庭晚终于无法再磨蹭下去了。
他的东西其实也没那么多,不方便带着的都整理好了等管家直接安排送去他家里,手上只提了一个j-i,ng巧的牛皮行李箱,戴着一副墨镜就离开了苏家。
“夏先生,送您回家还是?”
“不回家。”
夏庭晚坐在后座看着车窗外看着香山的风景答道。
他不想回到那个家。
当年与苏言结婚就是母亲张雪乔和继父一力主张,如今媒体报了他和苏言离婚的小道消息,张雪乔早就给他打了几十通电话。
夏庭晚一个也没接,他想也知道接了张雪乔会说什么,无非是要他赶快去求苏言不要离婚的话。
张雪乔是那样一种女人,一辈子都靠男人的施舍活着,哪怕到了近五十岁的年纪,也还在娇滴滴地和继父撒着娇。
可他也不怪她,她无非就是想永远都做个小女人,而不是个母亲。
她想要活得舒心,为此,儿子的幸福与否,就显得不那么重要。
就像他八岁那年,有一天,她因为不堪忍受家暴而逃走了,就那么把他丢给了酒鬼父亲夏仲予肆意虐待一样。
但是张雪乔终究也不算彻底冷血,在他十三岁的一天,她忽然带着从商的继父回来了,一照面就是二十几万丢给夏仲予,把这个只会喝酒和赌博的男人砸得晕头转向,然后干脆利落地把夏庭晚带回了继父家。
张雪乔至今都认为她和继父是救世主,把浑身是伤的夏庭晚从沼泽里给拉了出来。
可夏庭晚却像只不服管教的野猫,不亲人,也不听话,继父觉得他不懂得感恩,很少和他说话。
直到五年前事业重创,底裤都要赔掉时,才语重心长地找夏庭晚谈话:不如就和苏先生过吧,我看他也是真心待你的。
夏庭晚从来没有过家。
直到五年前苏言对他说:“庭庭,过去的人生,谁都改变不了,可是以后不一样,我给你一个家。”
可现在他又没有家了。
“去我助理那儿吧。”
夏庭晚想了很久,终于勉强想出了一个去处。
——
夏庭晚开始在助理赵南殊家里颓了起来。
他每天不是团在被窝里睡觉,就是靠坐在床边发呆,赵南殊像养猫一样伺候了近十天之后终于忍受不了了。
“老板,就是今天了!”
这天夜里,赵南殊左手提着小龙虾外卖,右手提着7-11买的几提啤酒,以勇猛地几乎滑稽的姿势踹开房门,对还窝在被子里的夏庭晚喊道;“小龙虾之夜——让我们把男人统统忘掉!”
赵南殊是个基佬flame直冲天际的0,全职工作是夏庭晚的私人助理,业余时间做一个美妆和护肤博主,更重要的是,他是夏庭晚的朋友。
赵南殊擅长谈恋爱、失恋、以及自我复原的整套流程,“把臭男人统统忘掉”是他的口头禅。
夏庭晚本来没什么心情,可是不知为什么听到赵南殊熟悉的宣言,竟然心里也有种奇怪的冲动。
人都有自救的本能,跌在情绪里爬不出来的时候,就说需要仪式感。
于是今天和明天之间就有了一点庄重的界限。
夏庭晚觉得他也的确需要一个龙虾之夜。
夏庭晚和赵南殊把窗帘拉上,打开电视随便调到一个综艺节目放着,他们盘腿坐在木地板上,一起把小龙虾包装拆开,空气中瞬间弥漫着小龙虾带来的火辣和爽利。
“这是十三香的、这是麻辣的、这是蒜蓉的。”赵南殊一盒一盒地点着,一边说一边递给夏庭晚一罐啤酒:“买的是多了,但是没关系,今天本来就要放纵一点!”
夏庭晚的手指接触到冰冰的啤酒,不由退缩了一下,他迟疑着把啤酒放到一边:“不喝酒了吧。”
婚后苏言和他有过几次矛盾,关于喝酒和抽烟的事。
他嘴上天不怕地不怕,可其实是个纸老虎,苏言真的生气起来,脸色只要一沉,他就开始腿软。
奇怪的是,酒驾的事情发生之后,苏言竟一句也没多说。
可他自己反而害怕起来,这六个月是真的滴酒未沾,但苏言好像也并没注意。
“老板,失恋的人不喝酒是走不出来的。”赵南殊语重心长地说。
“我不是失恋,我是离婚。”夏庭晚解释了一句,可是随即却觉得更悲惨了。
他想,去他妈的,他都离婚了,为什么还要在乎苏言的想法,于是直接打开啤酒,仰头喝了半罐。
有那么一会儿工夫,夏庭晚都觉得赵南殊说得确实很对了。
他们俩喝了酒之后懒懒地坐在地板上,看着综艺节目哈哈大笑。
赵南殊和他说些这段时间圈里人的小八卦,他听着,觉得像是另一个世界的故事。
打开第三罐啤酒的时候,夏庭晚看着堆满垃圾桶的虾壳,眼圈却一瞬间红了。
他无力地缓缓瘫下去,就这么躺在地板上,轻声说:“南殊,你还记得咱们在丰县吃的小龙虾吗?”
第一次相遇之后苏言加了他的微信,但是却没怎么说话。
那段时间他跟着另一个导演在山里的丰县拍戏拍了一个月,成天只能吃些农家小炒,于是发了个朋友圈说想吃小龙虾想得快要疯掉了。
三天后,苏言带着厨师和司机进山,还有一车用水箱养着的鲜活小龙虾,夏庭晚还记得他又错愕又惊喜。和苏言道谢时,苏言笑了笑,只是说:“终于找着时机请夏先生吃饭,很荣幸。”
那一晚,整个剧组都吃得尽兴,啤酒喝掉了十几箱。
在微醺的气氛中,有人放声高歌,有人直接跳进河里裸泳,吵吵闹闹的。
他和苏言找了个僻静的湖边,他吃得猴急猴急,苏言就在他身边耐心地一只一只帮他剥虾壳。
“记得啊。”赵南殊下意识地回答之后就感觉到不对,他直起身子,挪到夏庭晚身边:“唉,老板你是不是想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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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好想他。”夏庭晚用手掌捂住脸,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吸进胸口的都是怀念,疼得他的声音都像是一种呻吟:“好想他。”
“老板,你、你别这样。”
赵南殊不知道如何是好,他焦急地抓了抓头,又实在不忍心看夏庭晚这样难过,挣扎了半天,终于小声说:“要不然,你先别放弃,再试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