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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婚前后 第6节
    “他有什么好爱惜羽毛的。”没想到周仰却不置可否:“李凯文和你不一样,他是个业务水平一般的平面模特,既不是专业演员也不是歌手,其实炒热度对他来说根本百利而无一害嘛,谁知道这次怎么了。”

    两人说到这里,正好到了tbn的法务部,就不再多谈李凯文的事。

    法务部的人也简单介绍了一下节目的背景,吹嘘了一番投资方韶光娱乐的强大实力。

    夏庭晚听着韶光娱乐的名字,虽然早就知道这家公司,可却总觉得脑子里对韶光娱乐有点特别的印象,但是他一时之间却怎么都想不起来。

    签合约倒是很顺利,不过周仰发现条款里对不可抗力因素意外的规定很严苛,只规定天灾战争罢工和瘟疫算作不可抗力。

    节目不存在改档,连生病受伤或者个人生活习惯或者问题导致无法录制节目,如果不是在之前的拍摄期间造成,都算是违约行为,要支付大额违约金并赔偿宣传误工等费用。

    周仰觉得有点反常,特意多问了一句是不是所有mc这一条都这么规定。

    法务部也有些尴尬,只能据实回答道:“只有和夏先生的合约做过一些调整,因为之前车祸和频繁酗酒的问题,不得不小心。如果是夏先生这边,因为个人习惯,如酗酒导致突发疾病,受伤,这必然是违约行为。我们节目因为即拍即播,一个环节出了差错,可能播出就会成问题,真的不得不谨慎一点——”

    这番话,已经等于是在直接说他是个没什么公信力的艺人了。

    夏庭晚听了,虽然能理解,可是心里也确实不爽快,一言不发地把合约签了。

    周仰也知道夏庭晚肯定心情不佳,但是事情多,也没办法,他开了车之后和夏庭晚说:“走,咱们下一步去jayden的工作室上妆,我约了摄影师,室内和户外都拍下看看上镜如何。”

    ——

    jayden入行十多年,专攻影视妆容,与其他几位业界风格比较先锋的化妆师相比,jayden最擅长的是在镜头上看起来浑然天成的自然妆容,因此也特别受几位大导演器重,许哲就是其中一个。

    拍摄《鲸语》的时候,夏庭晚的妆都是他画的,两个人也挺熟悉了。

    坐在化妆椅上之后,夏庭晚忍不住轻轻吸了一口气,他并不是刚入圈的新人,可是坐在十倍放大的化妆镜面前却有些紧张。

    距离jayden上次给他化妆,他实在已经变了太多。

    jayden先给夏庭晚打了一层薄薄的底妆,然后拿出了有几十个色调的专业遮瑕盘,开始专攻他右脸上那道的疤痕。

    那道伤疤长约6厘米,从额头贯穿过眉毛,再延伸到眼角。最难的是眉毛,要处理疤痕,也要保持眉毛的自然和完整,不能用粉生硬地把眉毛上的毛发盖住。

    哪怕是对于身经百战的jayden来说,想要尽量完美地遮住,也绝对不是一件容易事。

    光是遮瑕的工作,jayden一忙就是两个多小时,他用的化妆刷尖细,笔触也非常地轻薄。

    遮瑕膏并不是一下子厚厚铺展上去追求彻底遮住,而是一层一层,耐心地慢慢调整着色调和覆盖度。

    遮瑕做完之后,jayden又给夏庭晚修整了一下眉毛,用大地色系的哑光眼影浅浅勾勒了一下眼窝轮廓,嘴唇只用了一点润唇膏。

    等到全妆上完之后,jayden才抽了一张纸巾擦了一下脸上的汗,长长出了一口气:“来看看怎么样——这是时间充裕的情况下,我拿出拍电影时需要的j-i,ng细手法能做到的极致了。”

    jayden带着夏庭晚走到另一侧没有放大效果的巨大化妆镜前,夏庭晚深吸了一口气,才抬起头直视着镜中的自己。

    这是他车祸后第一次这么隆重地打量自己。

    从青春期之后,他就喜欢频繁地照镜子,他知道自己有着一张得天独厚的美貌面孔。

    他当然是自恋的,只是那时还说不清自己到底美在哪里。

    后来拍电影时,许哲才用专业的术语告诉他。

    他头和脸都小而j-i,ng致,皮相和骨相挑不出毛病,脸上也没有任何多余的不听使唤的肌r_ou_。

    所以他才能禁得住大荧幕的严峻考验,才能在大特写下依然能保持绝对的美感。

    镜中的面孔,熟悉又带着点陌生。

    一双桃花眼几乎没怎么上妆,双眼皮轮廓清晰干净,不过分深邃。

    卧蚕明显,不笑时,眼尾端正地平拉出去。

    他试着对着镜中的自己露出笑容,只见眼尾便如桃花绽放般妩媚地扬起,转眄流j-i,ng。

    他的山根不能算特别高,与那些以混血轮廓、立体深邃的小生相比,中庭可以说是偏平。

    但是他胜在鼻子曲线流畅,鼻尖像小鹿一样翘得无辜,与饱满的嘴唇正好相称,让他始终带有一种少年式的纯真和倔强,把一双眼睛的妩媚和攻击性巧妙地中和下来。

    这张面孔上的瑕疵仍是无法掩盖的,jayden显然从一开始就知道让那道伤疤消失是不可能做到的,他另辟捷径,选择了用j-i,ng妙的技法,把围绕着伤疤的暗沉颜色都盖得一点不剩。

    与其说jayden是在遮盖疤痕,不如说他是在j-i,ng修疤痕,把这道伤疤的狰狞和肆意修得只剩下一道简洁干净的细细线条。

    即使是疤痕,j-i,ng致起来都显得不那么丑陋,反而带着一种时隐时现的脆弱气息,仿佛这张面孔的主人有着哀伤的过去,随时在等待着诉说。

    夏庭晚看着镜子,他实在太知道如何运用自己的美貌了,下意识地就稍稍侧过脖子,将那道疤痕藏在y-in影里,他遮掩,却又不全然遮掩,隐约露了一点痕迹出来。

    他最适合的角度是半侧脸,把他饱满的额头,流畅的侧脸线条,小巧j-i,ng致的鼻子都昭示无疑,。

    一双眼睛微微抬起,对着镜子让眼底的微光流淌出来一丝,然后又略带忧郁地收了回去。

    欲言又止,眼波流动。

    站在他背后的周仰和jayden的呼吸都不由微微停止了一拍。

    许哲告诉过夏庭晚,要自恋。

    美人若不自恋,美就自动少了三分底气。

    夏庭晚曾经一直是这样的。

    五年前他站在夜色里,侧着脸对苏言浅浅一笑告别,肆无忌惮地绽放着自己的魅力。

    苏言看着他的眼神,是一个成熟男人也掩盖不住的混乱迷恋。

    他知道苏言会爱上他,那时候他就是这么理所当然的自恋。

    第二天,苏言写诗给他。

    “我见你,像走过梦境。

    夜色使我痛楚,甜蜜,魂不守舍。

    醒来时没有你,便又悄然荒芜了。”

    他得意地把诗好好地保存了下来。

    可是离婚后的日子,他似乎很少想起来这回事——

    他是一个曾让苏言称为梦境的人啊。

    夏庭晚看着镜子里的自己,这张脸不再那么完美了。

    可是他依旧自恋。

    他曾拥有的魅力,似乎在这一刻,又在他的身躯中复苏了火苗。

    ——

    《在路上》前四期的拍摄档期很快定在下个月初,前四期节目总共拍摄大约八天。

    第一站泰国普吉岛,第二站清迈。五位mc分别是夏庭晚、李凯文、歌手纪展,邢乐和当红小花顾茜。

    以这五个人的咖位来讲,c位本来还是可以在邢乐和夏庭晚之间争一争的。

    邢乐这两年已经是稳稳的一线流量,两部爆火网剧的男主,多个真人秀的mc,议论度和热度都远超其他几个mc,如果没有夏庭晚的加入,他本来是当之无愧的c位。

    夏庭晚是得过戛纳影帝的,就仅仅这一项,对于一个演员来说分量就超过一切。

    圈里人都知道,大荧幕影星地位上,总是比电视剧演员高一点。

    更何况是夏庭晚是一个经历传奇的年少影帝,这还是他的综艺首秀,很难说tbn会不会把本来毫无疑问属于邢乐的c位给拿走。

    因此当tbn才刚刚放出夏庭晚加盟《在路上》的消息之后,网络舆论瞬间就爆炸了。

    吃瓜路人当然只是出于对夏庭晚竟然加盟综艺的震惊,多少还有对于离婚和车祸这两桩大新闻之后,夏庭晚首次复出是什么面貌的好奇。现在网络上根本没人放出过夏庭晚车祸后的照片,也有很多人都在猜测夏庭晚的脸究竟是什么样子。

    但是利益相关,邢乐的优乐美们却坐不住了。

    只因为《在路上》官方第一条微博把夏庭晚的名字放在五位mc的最前面,优乐美怀疑tbn偷偷把c位换成了夏庭晚。

    粉头们当晚就组织了一波活动,把#劣迹明星夏庭晚不配c位#顶上了热搜,一同上了热搜的自然还有顺势而再度被不断拎出来的夏庭晚过去几年的新闻。

    还有公众号和大v翻出当年《鲸语》许哲海选时邢乐和夏庭晚那宿命一般的交汇,再度撩拨了优乐美的神经。

    邢乐曾经在综艺上那段谈论两个人关系的话也被翻了出来,“有些人天生就该吃这碗饭,我比不了,只能羡慕,但是我和夏庭晚一直都是朋友。”

    优乐美真情实感地qaq心疼邢乐温柔谦虚,然后转头大骂夏庭晚,当年一夺电影圈顶级资源,现在落魄了又来抢邢乐的综艺c位,小人至极,这其中当然还有部分优乐美发表了类似于坐等看夏庭晚的毁容脸这样的过激评论。

    战火燎原,夏庭晚的粉丝却是迟钝的。

    《鲸语》是现象级文艺电影,却不是票房几十亿的全民电影。

    夏庭晚的粉丝划分成分是这样的,大红时期的流水路人粉,车祸后流失部分,还有部分在观望的纯颜粉、骨灰级电影粉和亲妈粉。

    后两者是他的死忠粉主力,可是和优乐美相比起来,大部分年纪偏大,比较佛系,但战斗力不强。

    第一轮战斗,夏庭晚的粉丝可以说是在毫无准备的情况下被优乐美给摁着锤了一顿。

    作为当事人的夏庭晚完全没有想到,他连一张宣传照都没放出来,就只是因为一条微博就被骂得体无完肤。

    他对于娱乐圈语境和文化的理解还停留在五年前,而且即使是五年前,他也不曾被暴露在这样严酷的环境里。

    娱乐的泛年轻化、低龄化,以及小生们对资源的争夺,连带着粉圈文化的锋利和戾气,是他完全没预料到的。

    他根本无法把握这股力量。

    夏庭晚当然不是c位。

    在签约之前周仰就已经明确地告诉他了,邢乐后边应该有强大的资本力量,tbn根本没有任何换c位的想法。

    而且周仰的想法也是,暂时不要去争这个c位,他当然也认同。

    直到夏庭晚被优乐美给轮了一遍又一遍,tbn才终于姗姗来迟地放出了《在路上》的首张宣传海报,其中邢乐一身白色休闲装,单手提着皮质旅行包,笑得很阳光地站在正中央c位,而夏庭晚侧身站在他身后,表情也要低调得多。

    c位是谁,毋庸置疑。

    优乐美犹如赢了一场世界大战,齐齐发微博夏庭晚庆贺“抢c位你配吗?你赢了吗?”

    夏庭晚的亭子们完全懵逼了,这他妈立了靶子自己打也能这么嗨?

    就在这纷纷扰扰的时刻,邢乐轻飘飘宣布自己跳槽到了韶光娱乐,倒没有被太多的关注。

    夏庭晚和周仰这时才明白邢乐背后的资本力量是哪里来的。

    夏庭晚想起拍宣传照那天,邢乐依旧笑得阳光帅气,和他简单聊了几句时,对这些事只字未提。

    他那时也没把c位这件事太放在心上,能和邢乐一个节目,他其实想想也还挺开心的。

    毕竟是年少时一起长大的好友,又曾有过朦胧的好感,哪怕那再也不是情欲爱意,想起来也总有种别样的美好,可是直到如今,他不由有些怀疑起来,邢乐——真的还是曾经那个乐乐吗。

    夏庭晚也是这个时候才忽然想起来他为什么对韶光娱乐有印象。

    苏言曾经和他说,如果有人再拿钱找他吃饭,就让他叫那人滚,出了麻烦就找苏言。

    韶光娱乐的董事叶炳文,就是第一个被他行使这个权力的人。

    ——

    叶炳文的存在让夏庭晚有些不安。

    叶炳文是叶家老幺,不学无术,所以家里正经的珠宝生意也就没参与。

    叶家掏出资金让他做韶华娱乐董事主要是给他点正事干,可叶炳文好色,在娱乐圈混迹多年,也还是个玩票性质。

    当年夏庭晚认识苏言一个多月后,私底下已经很亲密,可是娱乐圈没什么人知道这事。

    有一次慈善晚宴,苏言和叶炳文都在,只是夏庭晚和苏言闹了点无厘头的小脾气,已经好几天微信上不理苏言,苏言给他发了三天信息见他不回,也就不再发了。

    可他这边其实脾气闹完了,但找不到台阶下,所以晚宴上也不肯和苏言说话。

    叶炳文换了座位坐在夏庭晚身边喝夏庭晚搭讪,一来就得意洋洋地聊了些自家珠宝生意的事,说欧洲有个小国的皇室结婚时找叶家定制了全套珠宝,不仅皇冠上镶了六百多颗钻,还用叶家的镇店之宝30克拉的光明之心制了项链送给新娘。

    夏庭晚当时听得心里不耐烦,但是一双眼睛却故意笑意嫣然地看着叶炳文,天真地问了一句:“这么气派——那叶少结婚时,新娘子手上的钻石怎么着也要60克拉吧?”

    叶炳文一时之间有些说不出话来,他一个闲散少爷,哪有魄力拿得出60克拉的钻石,但他倒也没翻脸,而是凑过来在夏庭晚耳边说自己的韶光娱乐现在有部戏,男主角的位置好多人都盯着,问夏庭晚有没有兴趣,有的话可以晚上去w酒店找他。

    夏庭晚本来就要直接拒绝,可是看到苏言隔着一张桌,神情淡淡地看着这边,忽然就灵机一动给自己找了个台阶。

    他没直接回绝叶炳文,而是低头给苏言发了条消息:“晚宴没吃饱,等下接我吗?”

    苏言秒回了一个字:“好。”

    晚宴结束后,叶炳文估计以为自己略施小计就拿下了夏庭晚,兴致勃勃地带着夏庭晚往酒店门口走,没想到大厅前的车道赫然停着苏言那辆漆黑的迈巴赫。

    苏言人根本懒得下车,只从车里对夏庭晚伸出一只手。

    夏庭晚一下子笑了,再没理叶炳文,握着苏言的手就钻进车里。

    只有苏言的司机很客气地对叶炳文行了个礼:“叶少,我们先生今儿约了夏先生去吃夜宵,您一起来吗?”

    叶炳文尴尬站在车外,最后只咬牙切齿地回了句:“谢苏先生美意,今天忙,就不去了。”

    在车里,苏言把夏庭晚抱在怀里,低声说:“本不应该这么没礼貌,但既然叶炳文惹你不高兴,今天就不给他留面子了,他会识趣的。”

    借叶炳文一个胆子,他也不敢和苏言抢人。

    这是苏言的底气。

    但这其实不该是夏庭晚的底气,只是他那会儿没意识到这件事。

    这之后,和苏言结婚的他也还是没把叶炳文看在眼里,甚至久而久之把这个人都快忘了。

    直到如今想起来,记忆鲜活地回忆起当年叶炳文站在迈巴赫外面铁青的脸色,才忽然后知后觉地感到坐立不安。

    他本可以有更圆滑的方式处理那件事,可他不知天高地厚,看不起叶炳文也就算了,甚至狂妄到拿叶炳文当他和苏言服软的台阶来下,给了叶炳文那么大的一个羞辱。

    夏庭晚只能试图乐观地安慰自己,五年过去了,叶炳文身边的人怕是都换了一打又一打,也未必就还记得自己。

    可是几天后,他的幻想彻底破灭了。

    那天从tbn电视台拿了些资料出来之后,他刚到停车场,还没和赵南殊上车,就被一个身穿黑西装的保镖拦下了。

    “夏先生,叶少想见你,请你单独上车谈谈。”

    那保镖虽然语气客气,可伸出手臂把他强硬和赵南殊隔开的姿态,却显然不容他回绝。

    夏庭晚看着保镖背后停着的那辆白色宾利,感觉手心不由自主冒了冷汗。

    ——

    夏庭晚对焦急的赵南殊摇了摇头,示意他不要轻举妄动,然后低头打开了宾利的车门。

    tbn的地下停车场本来就y-ins-hi,车里的冷气扑面而来时,夏庭晚的身体不由轻轻抖了一下。

    车里很暗,一个身穿酒红色衬衫的青年男子坐在里面。

    随着车门打开照进去的一缕光线,那青年的面孔被光影隔成明暗两侧,显得y-in恻恻的。

    “夏影帝,好久不见,进来坐吧。”

    夏庭晚感到仿佛被某种蛇类动物给注视着,身上也起了一层厚重的黏腻和不适感。

    可他即使再不情愿,也还是沉默着坐进去,关上了车门。

    车内的空间并不狭小,但从叶炳文身上传来的古龙水香味浓烈到刺鼻,还有那声不怀好意的“夏影帝”,都令他感到窒息般的局促。

    “叶少。”他小心地和叶炳文保持着距离,轻声打了个招呼:“请问找我有事吗?”

    “嗤,”叶炳文发出了一声冷笑:“转过来,看着我。”

    夏庭晚迟疑了一下,但还是顺从地转过了头,直视着叶炳文。

    叶炳文大约只比苏言小上个一两岁,相貌本来倒称得上人模人样,可五年下来或许是因为酒色无度,面容却比苏言显老了很多,肤色和唇色泛着不健康的品色,眼下也有些凹陷,这样的状态穿酒红色,只显得气色更虚浮难看。

    夏庭晚几乎要动用上自己的所有演技,才能勉强不表现出厌恶的神色。

    叶炳文也拿狭长的眼睛盯着夏庭晚,他的眼神里带着赤裸裸的嘲弄:“瞧瞧你,脾气比以前好了许多啊,看来人都是会变的,对吧?有苏言撑腰的你,在我面前,狂得都不带拿正眼看我,现在被苏言给扔了,就恭恭敬敬地叫起叶少了——”

    “你还真是有两幅面目啊,小婊子。”

    夏庭晚听到那三个字,一时之间不由自主睁大了眼睛,带着怒意瞪向叶炳文。

    他像是被鞭子猛烈地抽了一下,强烈的、前所未有的耻辱感从他的背脊里窜了上来,在他的身体里燃烧着——

    “怎么着?不高兴了?才装这么一会儿就装不下去了?”

    叶炳文见夏庭晚生气,脸上的笑意却更浓了,他冰凉的手指狠狠地捏住夏庭晚的下巴,强迫夏庭晚看着他,他另一只手慢慢地抚摸着夏庭晚脸上的伤疤,笑嘻嘻地说:“小婊子。苏言c,ao了你五年,c,ao腻歪了,你现在可怎么办?”

    “放开我。”

    听到苏言的名字从这个人嘴里吐出来,夏庭晚几乎要吐出来。他还是没控制住自己,把叶炳文用力推了开来。

    叶炳文看着夏庭晚,眼神突地一冷。

    “啪!”

    他忽然一巴掌抽在夏庭晚脸上。

    叶炳文下手的力道很重,夏庭晚根本没反应过来,头就狠狠撞在车前座的靠背上,眼前都冒出了几点金星。

    “搞我是吧?”

    叶炳文把夏庭晚拽起来,反手又是一巴掌打下来。

    他终于不再假模假样地露出笑容,愤怒使他的太阳x,ue都暴起了两根青筋,在车里明明暗暗的光暗下,格外狰狞:“让我丢脸是吧?攀上苏言就敢给我脸色看是吧——你算个什么东西?苏言看不起我,你也敢看不起我?”

    夏庭晚被打得牙齿不小心咬到口腔里的r_ou_,嘴里一股血腥气弥漫上来,脸上热辣的疼痛在那一瞬间盖过了羞耻和震惊。

    逼仄狭窄的车身里,他看着怒不可遏的叶炳文,哆嗦着往后缩。

    叶炳文是根本不把他当人看的,夏庭晚那一瞬间真实地感到入骨的恐惧。

    或许是夏庭晚畏惧的神色让叶炳文心里舒服了许多,他不再动手,语气也和缓了下来,又露出了点笑意地说:“你得意的时候嘴脸可真好看啊,连苏言都能被你勾住五年——我是真挺吃惊的,不过是个小小戏子,我们这样人怎么可能放在眼里。无论多漂亮的,总是能弄到手,又何必搞到结婚,你又有什么特殊的,嗯?”

    叶炳文说着,玩味地摸了一下自己的下巴:“屁股特别带劲?我心里真的好奇,能让亨泰苏言玩上五年才腻,想必是有点过人之处嘛,这滋味,我觉得我也得尝尝。”

    夏庭晚感到叶炳文盯着他的眼神,像是一条蛇盯上了猎物,仿佛随时要将他生吞活剥。

    他无助地缩到靠近车门的角落,哆嗦着想要摸索打开车门,却发现车门早已经上了锁,坐在驾驶位的司机根本头也不回。

    “你让、让我出去——”

    夏庭晚声音抖得厉害,他一开口便感到绝望。

    这是何等无力的一句话啊,他就这样公然被关在豪车里,被殴打,被辱骂,可他根本无能为力。

    没有了苏言的庇护,他的骄傲和自尊,原来竟是这么轻易就可以被人踩得粉碎。

    他除了服软根本别无选择。

    夏庭晚痛苦地低下头,喃喃地说:“求你了,叶少,让我出去。”

    叶炳文听了不由笑了:“你放心,我还真不会强上你。你也不配,脸都毁了的东西,能让我提得起什么兴致?”

    “夏庭晚,那天让我丢的脸,你要连带着苏言那份,一块还给我——我等着你自己主动来求我c,ao你的那一天。”

    叶炳文慢条斯理地理了理衬衫,然后抬起头,看着夏庭晚一字一顿地道:“到时候,我会把你绑在床上,让你像条狗一样跪在我胯下求饶,听明白了吗?”

    第十二章

    夏庭晚从宾利车上下来之后,好久都缓不过来。

    无论赵南殊问他什么,他都只是一个劲儿地摇头不肯说话,坐在赵南殊车上时也把自己缩在角落。

    赵南殊心急如焚,他不用听夏庭晚说,只从夏庭晚白皙面孔上留下的指印儿,还有惊魂未定的模样,已经能猜到大致的情况,一边开车一边忍不住说:“老板,这样不行啊,叶炳文想干嘛?他要是真的铁了心要找你麻烦,我们是一点办法也没有,实在不行咱们还是去找苏先生吧?他不会狠心不管你的。”

    “我不要找他。”

    夏庭晚扭过头,他眼底有泪意,可却强忍着不肯哭出来。

    他知道这一切都不能怪苏言,是他自己不知天高地厚折了叶炳文的面子,是他自己惹下的麻烦。

    可他还是好委屈。

    叶炳文叫他婊子,说苏言是c,ao腻了他才不要他了。

    那么难听的话,他从来没从苏言口中听到过。

    苏言是温雅而得体的,苏言是真的爱过他的,苏言和叶炳文那些不把人当人看的权贵不一样。

    哪怕是离婚了,他也还是那么心甘情愿地相信着。

    可是这种坚信却会随着时间的推移而渐渐模糊。

    苏言的温柔和深情离他越来越远,远得像是他自己傻乎乎筑造出来的一个柔软梦境。

    而一睁开眼,在他面前的全是冷冰冰的现实——

    夏庭晚在家待了两天没有出门,和周仰打了通电话把关于叶炳文的事都说了一遍。

    周仰之前根本不知道叶炳文当年和夏庭晚搭讪的事,现在才听说当然也是大吃一惊,但他还是很快就冷静下来。

    “叶炳文现在应该还不会强行对你做什么。”

    周仰在电话里沉着地分析:“我的判断是——你刚离婚时,他开始还没有什么想法,但是你决定签韶光的节目之后,他才忽然想起来可以趁势报复你,否则他早就可以行动。合约那么严苛,估计有他在背后c,ao作的力量。他要逼你低头,一方面是因为他想让你屈辱求饶,另一方面,我多少觉得他现在这一步,也可能是想试探苏言会不会还要保护你。”

    “不会了吧。”夏庭晚下意识地说:“苏言不会保护我了。”

    周仰干脆地问:“你是觉得苏言不会,还是你不想找他?”

    夏庭晚沉默了一会儿,周仰的敏锐和直接总是让他无法招架。

    离婚之后,苏言和更顺从听话的温子辰上了床。

    可他深陷在沼泽里,无论多么想要爬出来,过去的业障还是把他束得越来越喘不过气。

    哪怕再自知自己有好多的不足,可还是忍不住,想到苏言时觉得委屈,听叶炳文说了那些话,也忍不住有点埋怨和怀疑。

    苏言会不会真的有一点点腻了他?

    在苏言眼里,比秋天的落叶、夏天的蝉鸣、雪夜里的月光加起来还要迷人的他,曾经是不能放手的啊,是不能像融雪那样悄悄从指缝里溜走的。

    苏言曾让他那么相信爱情,可却没有告诉过他,一个人爱的炙热时,和放手时的冷酷,是截然不同的两面。

    更可怕的是,即使是这样悲观地想了,他还是没法真正放弃苏言。

    离婚,让他被迫做出了放开的手势。

    可他不是自愿的,他不是啊。

    他是被抛弃的那个人,在外面磕磕碰碰得头破血流,被叶炳文照着脸扇了两巴掌,却偏偏还想逞强地在苏言面前保有一点体面。

    想证明自己,哪怕苏言不会在乎了,也想证明他是可以靠自己的力量站得住的人啊。

    “我还是想自己解决。”夏庭晚终于开口了,他艰难地说:“像你说的那样,只要叶炳文还想着逼我自愿跟他……我就还有余地吧,对吧?”

    “嗯。”

    周仰也没再逼问什么,而是应了一声,继续道:“我觉得叶炳文会在节目上下点功夫的,之前网上的舆论那么一边倒,叶炳文肯定有出过力,当然他本来也是要捧邢乐,一箭双雕咯。你去拍摄真人秀,我一是担心你把握不好真人秀的表演尺度,二是担心节目组按照韶光林炳文那边的意见去剪片,到时候呈现出来的东西,我们很难控制。但现在情形有点被动,合约也签了,哪怕节目组把你剪得乱七八糟,中途退出也不可能,违约条例太严苛了,叶炳文估计也是想靠这个给你施压。”

    “我明白的。”夏庭晚认真地听着周仰的话,他想了想,说:“我去拍摄时会很谨慎的,尽量不给他们什么胡乱剪辑的素材。”

    “行。”周仰在电话里应了一声:“这次我没法过去,但你有事随时打给我。”

    “周仰——”夏庭晚挂电话前,轻声说:“谢谢你。”

    夏庭晚等脸上的指印彻底消了,才收拾了一下去香山。

    这也是去泰国拍摄之前他最后一次去看尹宁了。

    ______________

    夏庭晚这个月隔三差五就去一趟香山,他每次去都带上新买的礼物,然后陪尹宁待上一会儿。

    尹宁喜欢画画,对别的玩具都不太热衷,但是他却很喜欢夏庭晚给他买的一套120色的辉柏嘉水彩铅笔,总是随身背在奥特曼书包里。

    尹宁画画时,夏庭晚就安静地看着。

    尹宁还是不爱说话,可是渐渐的也不像第一次那么抗拒他,夏庭晚偶尔问起画了什么,也会小声回答一句。

    夏庭晚傍晚时分到的香山,因为这段时间他常去,所以苏宅的保安见到赵南殊的车根本问都不问就直接放行了。

    下车之后,夏庭晚一眼就看到了苏言。

    苏言穿着一身灰白色的工装,蹲在玫瑰花圃前。

    绯色的晚霞照在苏言的侧脸上,他握着剪子,正在给玫瑰修剪着残花和病弱的老枝,眼神认真又带着一点温柔。

    那场景熟悉到夏庭晚鼻子瞬间就是一酸。

    苏宅有专业的园丁来照料苏宅中的草坪还有每一处花圃。

    但是苏言心情好时也会换套衣服,哼着歌自己开上一会儿除草机,拿剪子修剪玫瑰花从、除虫。

    他做这些时,管家仆人和园丁都见怪不怪,各忙各的。

    夏庭晚记得自己经常坐在门廊前的台阶上看苏言修剪玫瑰,然后撒娇要苏言给他折一只最大最漂亮的。

    温和的光晒在他身上,懒懒的,他靠在那儿闻着玫瑰馥郁的香气,闻着闻着,就蜷在暖洋洋的日头里打起盹来,直到苏言忙完了再把他打横抱回屋里。

    在他还是这座苏宅的男主人时,这里曾经连空气都很浪漫。

    只要一想到,心里就会颤抖一下。

    可还没等夏庭晚从回忆里彻底清醒过来,却看见温子辰已经穿着一身白大褂从屋里走了出来,冰冷的陌生感又再次侵袭了他。

    温子辰新做了更清爽的发型,细碎的额发也向后拢了起来,今天显得格外的j-i,ng神奕奕。

    他站在门廊下,先对夏庭晚笑着打了个招呼:“夏先生来了。”

    然后才转头看向苏言,语气里带着一丝亲昵:“言哥,怎么是你在修剪花丛,这种事让园丁来做不就好了。”

    夏庭晚扭开头没说话。

    温子辰说得好像那玫瑰花丛是什么无关紧要的东西。

    他心里有些难过,温子辰不懂苏言,也不懂那些和玫瑰相关的故事。

    连带着他那些柔软动情的回忆,好像也显得不值钱起来。

    苏言在这个时候也抬起头看了看温子辰,他没有回温子辰的话,那一瞬间,淡灰色的眼睛里神色似乎有些冷淡。

    “你来了。”他径自站了起来对夏庭晚说道:“明天几点的飞机?”

    苏言的下巴上沾了点儿泥土,用手背擦拭了一下额头的汗珠,穿着工装时很是格格不入。

    他毕竟是作为豪门的公子哥儿长大的,再怎么样也有种雍容的贵气,所以温子辰那样说或许也没什么不对,大概在温子辰的眼里,苏言就不该是蹲在那里修剪花丛的模样。

    “早上八点。”夏庭晚想了一下:“我今天不待太晚了,只陪宁宁散会儿步吧。”

    “那等我换下衣服带宁宁下来。”苏言说着就进屋了。

    他一直都没和温子辰说话,温子辰似乎觉得有点不安,来不及和夏庭晚说话,就匆匆转身追了进去。

    苏言很快就换了一身黑色运动装带着尹宁下楼了,这一次温子辰没有跟下来。

    夏庭晚上前牵了尹宁的手,然后当先走了出去。

    尹宁并没表现出抗拒和夏庭晚接触的样子,可是却也不肯说话。

    夏庭晚感觉手掌中小男孩的手小小的,软软的,他轻声问了一句:“宁宁今天画画了吗?”

    尹宁只是沉默着摇了摇头。

    尹宁不和夏庭晚说话,夏庭晚也不肯和跟在后面的苏言说话。

    三个人便这样沉默地顺着香山修好的步行道往下走。

    暮色洒在他们的面前,然后被一脚一脚踩碎。

    那画面如果定格下来,想必像是一幅安静又廖寂的照片。

    夏庭晚不想待久一点,一方面是时间紧,另一方面情绪也低落。

    他不喜欢看到温子辰,不喜欢温子辰站在他的玫瑰花圃前的样子。

    但是因为知道自己不再是可以理所当然地感到不满的位置,就更忍不住生苏言的气。

    就在走到半山腰的游乐场时,尹宁的步子忽然停住了。

    夏庭晚刚开始有点不明所以,可是顺着小男孩的目光看过去,赫然看到一个年轻女人牵着一条金毛站在游乐场的滑梯边,一下子明白了过来。

    那金毛有半人多高,毛色锃亮,长长的尾巴轻轻摇着,就乖巧地站在主人身边,实在又漂亮又威风,尹宁看得眼睛都移不开了。

    夏庭晚蹲了下来,平视着尹宁说:“宁宁,要去找狗狗玩吗?”

    尹宁像是吓了一跳,很快垂下了眼帘,用力摇了摇头。

    “宁宁,”夏庭晚看着尹宁的模样,酸楚的感觉慢慢地涨到了心口。

    他摸了摸尹宁的头,放轻了声音:“我们一起去——问问姐姐,可不可以和狗狗玩,好不好?”

    尹宁抬起头看了看夏庭晚,又悄悄瞟了一眼不远处的金毛,眼里忍不住流露出了一丝亮光,可神情却还是忍不住有些游移。

    “我陪你,我们一起去问。”夏庭晚又说了一遍:“我陪着你。”

    尹宁咬了下嘴唇,下意识地抬头看向苏言,似乎是在征询苏言的同意。

    “去吧。”苏言的眼睛深沉地看了一眼夏庭晚。

    夏庭晚牵着尹宁的手往金毛的方向走过去,能感觉到小男孩的脚步都轻快迫切起来,他的心也不由自主轻轻颤了一下。

    走过去才发现那年轻女人正忙着在讲电话,大约是见惯了带着小孩的家长的类似要求,夏庭晚刚开口问了一句:“请问,能不能摸下——”,就把狗绳都笑眯眯地递了过来,自己走到了一边继续讲电话,完全没注意到夏庭晚是谁。

    尹宁怯生生地站在一边儿,刚伸出手,却又似乎不太敢似的,抬头看了一眼夏庭晚。

    “没事儿,不咬人的。”夏庭晚温声鼓励着。

    金毛也的确不愧是脾气最好最亲人的大型犬,对着尹宁尾巴用力地摇动起来,裂开嘴吐着粉扑扑的舌头,马上就撒着欢儿把脑袋凑到了尹宁的手边儿,又闻又舔。

    尹宁有些不知所措,可是架不住金毛的热情,忍不住俯下身,笨拙却又亲昵地搂住了金毛的脖子。

    金毛得到鼓励,愈发开心得蹦了起来舔着尹宁的脸蛋,大型犬温热的舌头让尹宁痒得忍不住笑了起来。

    这还是这么久以来,夏庭晚第一次看到小男孩放下防备地笑了起来。

    眉眼微微弯起,像同龄的小朋友一样无忧无虑的样子,让人感到好可爱,却又有些心酸。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他其实也从来没真正长大过,他时常觉得他和尹宁离得很近。

    他懂尹宁,就像懂自己那样。

    夏庭晚不由自主望向了站在不远处静静看着这边的苏言。

    他和苏言结婚五年,因为都是男人的缘故,很少想到家庭和孩子的事,可是这时却忽然忍不住心绪有些乱飞——苏言如果做了爸爸,会是什么样的呢。

    大约也会是那种让人很有安全感的爸爸吧。

    他从来没有体验过父爱。

    但是和苏言在一起之后,或许在他们关系的某一些细微之处,还是让他找到了近似的安全感和依赖。

    一个人情感的缺失,哪怕再想要掩盖,也会从他选择的爱情中暴露出端倪。

    他虽然有故意让苏言生气时,口口声声说起哪些个年轻帅气的模特还是明星特别迷人,可实际上他从来无法真正爱上同龄人。

    只有苏言。

    苏言是他的全部向往,苏言补全了他的残缺。

    ——

    和金毛分开时,尹宁忍不住依依不舍的一步一回头,夏庭晚牵着他的手耐心地等着他,直到金毛的主人带着金毛走出了视线范围。

    按照平时来说,散步也差不多到了回家的时候,可是不知为什么,夏庭晚和尹宁还是继续往山下走去,苏言也没意见,就安静地跟在后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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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走了一会儿,尹宁忽然问道:“狗狗叫什么?”

    夏庭晚答道:“我也不知道啊。”

    尹宁听了,眼神有些失落:“想画狗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