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戏骨之子 第33节
    戚麟和他又聊了一会儿,才起身告别。

    他在走出工作室的那一刻,隐约觉得脑子里已经通达了些什么。

    我该去打磨自己的能力,并且去寻找更合适的本子。

    《仙画》已经要结束了,可还有很多东西,其实才刚刚开始。

    戚麟刚走不久,江绝又进了工作室。

    白凭本来在和医生打着电话确认情况,见儿子突然来了,只眼神示意他坐下来稍等,然后叮嘱医生注意妻子的心率情况。

    “什么事?”他挂掉电话,看向沉思不语的江绝。

    “我杀青当天回时都,学校那边有考试。”

    “嗯。”白凭慢慢道:“你妈有我照顾,不用多想。”

    “爸。”

    “怎么?”

    “我还是没有想明白。”江绝低着头慢慢道:“为什么我落选了金梧桐的最佳男主角。”

    他甚至觉得,《龙血玺》也可能不会有太大的水花。

    票房平平,赞誉颇高,可也不一定会给他带来最终的肯定。

    母亲最开始说,‘要等你会了,再开始教你。’

    他那时候性子有些躁,只想着如何用实际的对戏来反驳她。

    可真的在《龙血玺》演完全套以后,自己也被一众前辈给教育的哑口无言。

    “爸。我现在知道,什么是不会。”他低着头慢慢道:“可是这个‘会’,要怎么样才算会,我还是不懂。”

    白凭耐心地听他说完,伸手揉了揉他的脑袋。

    江绝本来不喜欢这个动作,但为了得到答案,还是任由他把自己的头发又揉成了鸟窝。

    白凭忍不住笑了起来,起身给他倒了杯热水,忽然开口问道:“你写过作文吗?”

    学生们从小到大,都要学写作文。

    一开始只用一篇小日记,然后是四百字,到了初中要五六百字,高中则要求八百字以上。

    这就颇像如今电影学院里的功课。

    先演小品,再演小短剧,再复刻知名话剧片段,最后开始尝试微电影和整出的舞台剧。

    题材渐渐有了限制,考核要求不断细化,连带着还有各种格式和深度的要求。

    如今的江绝,议论文写的不错,记叙文的得分也挺好,所以他是个合格的学生,合格,不代表真的懂了。

    能够超越身边无数的竞争对手,能够得到破格的满分,要的不仅仅是文藻华丽立意深刻,更要求这个写作者,拥有创新而独到的一面——

    这样的文章,这样的角色,只有他才能演成这样,也只有他能达到这个高度。

    ‘会’这个字眼,读作出众,写作卓越。

    只有他真的能找到自己的表演特色,塑造出独一无二的人物,哪怕其他人可以模仿也无法追及的时候,才能得到最终的认可。

    ——《星途》的越羽,是合格的角色,但不是独一无二的角色。

    江绝只是完成了导演和编剧的所有要求而已。

    只有等他终于攀越到山顶的时候,才可以去了解和融合更多先驱者的独到之处,将个人风格推陈出新,创造出更加无可比拟的特色来。

    基础和经验,都应该由老师和无数个作品来打磨他。

    江烟止真正可以给他的,是巅峰之上的另一双翅膀。

    “拍《仙画》的时候,我也没有和你提过这些。”白凭给自己点了根烟,慢慢道:“因为如果给你提出这些要求,让你自己深化塑造这个角色,我这剧组不知道要拖几年才能拍完。”

    江绝握紧了茶杯,低着头掩饰着自己的神情。

    他从来没有往这个方向想过。

    “你觉得你已经很努力了。事实也确实是如此。”白凭又抽了一口,心里惦记着老婆在病房里有没有人帮忙挠痒痒,只轻声叹了口气。

    “可努力只是一个前提,你还得动脑子。”

    江绝从始至终都没有反驳,只安静地听他把所有话都讲完。

    成长的感觉,可能就是这样让人难堪而又煎熬。

    明明觉得自己已经超越了很多同辈,明明已经拥有了可以小骄傲的成绩。

    可一抬头,却发现自己只是刚起步而已。

    活得越成熟,就越能明白自己无知和无能之处。

    哪怕心里抵触着这些真相,可也还是想咬着牙再往上走。

    “我会做到的。”他开口道。

    白凭转头看向他,放下烟点了点头。

    “你会做到的。”他重复道:“不是因为你是我们的孩子,不是因为你一定要得到那些奖。”

    “而是因为,你是江绝。”

    是独一无二的江绝。

    -2-

    戚麟坐飞机回来的时候,家里又在包饺子。

    今天包了茴香猪r_ou_馅和胡萝卜牛r_ou_馅,小葱被剁了一小盆,连空气里都散着面粉混着鲜r_ou_的味道。

    戚总在遇到好友车祸的事情之后,确实是想了很久,开始逐步的放权减政,把更多的事情交给下属打理,花更多时间陪着吴秋一。

    吴女士本来是个颇为要强的性格,什么事都不肯偷懒放手,事事都也想做的比所有人更好。

    可她也渐渐开始明白,自己是真的年纪大了,有时候确实需要休息放松,学着把工作让给那些年轻的新医生。

    家里煮了酒酿小圆子,甜香的汤抿一口都能驱走由外面带来的寒气。

    冬日里大雪纷飞,可家里却暖和的让窗户都蒙着厚厚的雾气。

    客厅里在放着娱乐频道的节目,配乐刚好还是戚麟从前写的歌。

    吴秋一见儿子回来了,连满手的面粉都顾不上擦,就过去想帮他拿行李。

    “我回来了——”

    “老白可终于把你放回来了,”戚总过去给儿子递刚切的大芒果,挑眉道:“这电影拍完了就好好休息,你这两年简直没放过假。”

    “回头咱一家人去夏威夷玩啊?”吴秋一顺口道:“听说那儿有好些漂亮姑娘,搞不好玩一趟回来,咱儿子也不是单身狗了。”

    戚麟心里一动,只放下盘子洗手,帮他们剥豌豆和菜梗。

    这一顿饭吃完,他又主动起身,不仅把厨房的两摞锅碗洗了,还把案台餐桌都擦得干干净净。

    吴女士不知道儿子怎么突然勤快,只跟他爸一起在客厅嗑着瓜子闲聊。

    戚麟忙完之后,在厨房里再三深呼吸,调整着自己的情绪,又重新组织了一遍语言。

    我要有担当,这件事我应该负责。

    他推开门的那一瞬间,心里涌上无数个逃跑和拖延的念头,几乎在走过去的每一步里,心里都有个声音在劝自己——“要不算了,等下次吧。”

    他关掉了电视,坐在了父母的对面。

    “爸,妈,我有事想跟你们谈谈。”

    戚鼎很久没看见儿子这么严肃了。

    吴秋一愣了一下,抬手道:“什么事儿啊都不敢坐过来了?没事没事啊,打人的那事我们都知道是你护着小江弟弟,公司那边一直在公关的。”

    戚麟隐约觉得有泪意上涌,可面对他们的表情仍旧平静而镇定。

    “我其实已经恋爱两年了。”

    “我喜欢的人是江绝。”

    气氛似乎突然就僵住了。

    白凭江烟止都在国外泡了太久,本身思想开放尊重孩子的每一个选择,他们两人所处的文化环境决定了他们的认知。

    可戚家父母不一定能马上就接受这些。

    吴秋一张嘴想要说什么,只感觉自己是不是听错了:“你喜欢——老江他们家的——儿子?”

    戚鼎本来早就有预感,又不想出手干预,此刻生怕老婆情绪激动,预先揽住了她的肩。

    他甚至能感觉到自己的手也有些颤抖。

    这两个孩子如果在一起,等到时国同性婚姻法案通过的时候,可能才真的能得到所有人的祝福。

    至少在眼下,还只是能听见风声而已。

    “你们不要生江绝的气……”戚麟再次开口的时候,还是颇有些慌乱:“我……”

    吴秋一伸手捂住了额头,半晌才开了口。

    “麟麟。”

    “你能开口和妈妈说这些……也很不容易吧。”

    你想了多少次,才敢把这些话说出口。

    戚麟的眼眶瞬间就红了,忍着情绪摇了摇头。

    她再度把手伸到半空中,示意对面的戚麟来他们的身边坐下:“过来坐吧。”

    于是这对父母安静地听他说完了来龙去脉,听他讲了所有的规划和想法,没有c-h-a过一句嘴。

    戚麟几乎记不清自己在厨房里是怎么组织的语言,只尽力的把自己可靠的一面展示出来。

    他和江绝可以去国外结婚,他们有能力来面对未来的事情——他自己是认真的,不是只想玩一玩。

    他斟酌着语气尽可能的表明自己的诚意,希望能够让父母不要为此太过沮丧,可内心也一直摇摆忐忑着。

    吴秋一靠着戚鼎,感觉手脚都颇有些冷。

    她其实在和同事朋友们聊天的时候,总是吹嘘自己会是个非常不错的婆婆,绝不会给未来的媳妇添麻烦。

    同事们也总是会开玩笑,像小戚这么帅的男孩子,找的女朋友肯定也特别好看。

    可现在,这些事都要由他们来共同面对了。

    “两年了。”她喃喃道:“我突然不知道该说什么。”

    戚鼎给她又披上了一件外套,安慰道:“你别难过,也不是什么大事。”

    戚麟很久没有感受到这种抱歉的心情了。

    这种歉疚,不是因为自己是同性恋,是国内保守者所激烈反对的角色。

    而是因为,自己的选择,其实把父母很多对未来的设计和期待,都践踏摧毁掉了。

    父母是和爱人同样深刻的存在——他们几乎未来的每一个瞬间里,都会想到和自己有关的一切。

    你想要拥抱爱人的时候,便会给他们留下一个背影。

    “你也不要难过,”吴秋一伸手握住他的双手,调整着呼吸努力微笑道:“我和你爸爸,也不是什么古板的人,我们能努力理解你们的。”

    他们在日常生活中,其实也见过许多的同性恋者,也并没有过厌恶的感觉。

    但真的发现自己的子女也是的时候,还是会由衷的感到可惜和担忧。

    这个身份要承担的压力和危险实在太多了。

    “其实只要不曝光在媒体面前,很多事都好掩饰的。”戚麟努力地把自己掌心的温度传递给母亲,继续道:“我们这两年,其实都很小心,在外面一直只是普通朋友,不敢牵手。”

    吴秋一转头看了一眼闷头抽烟的戚鼎,慢慢道:“我很久以前,就训过你爸爸。”

    戚麟是个偶像,偶像在业内本来就是不应该谈恋爱的。

    他原本是无数少女的期待与憧憬,扮演着如神像和陶偶般完美又迷人的存在,隐匿掉所有的缺憾,以面容与荷尔蒙让无数粉丝愉悦而欢喜。

    偶像一旦恋爱成婚,都等于在击碎这些粉丝们想与他们天长地久的幻想,在击碎她们似乎拥有着他的幻象,把那些狂热又美好的感觉驱散干净,逼着她们重新面对冰冷的现实。

    戚鼎在一开始反对戚麟谈任何恋爱,其实也是害怕他因此而被攻击。

    “我总是跟你爸爸说,戚麟他不管优秀还是失败,他首先都是个健全的人。”吴秋一握紧儿子的手,加重了语气道:“人活着,就该被尊重应有的权利。不管出于什么理由,外人都不可以干涉他生为人所拥有的基本自由。”

    她在医院里见过太多生老病死,所以才格外的敬重生命。

    “戚麟,我跟你爸,肯定会对你有很多期望,也肯定会因为这件事感到遗憾。”吴秋一注视着他的双眼,认真道:“可你要明白一点。你是自由的。”

    你是我们共同诞育的孩子,但不是为了满足我们的一切期待的傀儡。

    既然生养你的父母都没有控制和干预,你更应该珍惜活着的每一刻,以及你可以做的每一个选择。

    戚麟看着他们,忍了很久的眼泪终于流了下来。

    这眼泪不仅仅是因为这一刻,也是为了他们所给予自己的这二十年。

    作者有话要说:  删除了原文有关“可能去国外寻求合法代孕者的帮助”的语句。

    剧情原设定是,两人结婚后在美国/加拿大/俄罗斯合法代孕,并共同养育了一对双胞胎。

    也已全部删除。

    作者本人无鼓吹国内代孕合法化等相关念头,【国情不同/法制建设程度不同/伦理观不同,不能一概而论】。

    删除原因是回避未来可能有的争执和刻意抹黑,谢评论区提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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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章是不是写的太严肃和j-i汤了……主要是有些东西要交代清楚。

    以及必须要解释,得影帝是怎么一回事!加粗!

    嘛之后就是他们两转型和挑战自己的欢乐环节啦,绝绝当然已经剧透过,要去演情景喜剧,

    大家可以猜戚麟要去做什么~

    第74章

    江绝在回到学校的时候,发觉有很多人在对着自己指指点点。

    来索要签名的人少了很多, 也有些不友好的眼神。

    他拖着箱子回了宿舍, 心里甚至没有什么波动。

    舍管阿姨已经严令禁止再在门口堆放任何礼物贺卡, 一旦抓到会影响各项评优和奖学金。

    其实很多事情,他都一直明白。

    那天那个记者在抢救室门口恶意揣测母亲是毒驾出事的,直接造成了他当时情绪失控,抄起了那把椅子。

    戚麟抢走他手中的椅子,不是因为对记者的愤怒,而是本能地想要保护江绝的前途。

    而这一切都被无数的镜头拍了下来。

    江绝在出事之后, 就把微博浏览器和所有链接网络的东西全都卸载了。

    他知道这些软件本身没有过错, 可只要点进去,就可能踩进一个又一个泥沼里, 去感受那些进一步发酵的指责和攻击。

    ——这倒是有点像《冰雪奇缘》里爱莎的那个状态。

    dont touch it, and dont feel it.

    手机一关,天下太平,无事发生。

    戚麟还没有回来,但有好几份快递。

    江绝拆了几份,是自己之前定的杂志、买的新书。

    由于太久没有回来,有的都积了很重的灰,让他连着打了好几个喷嚏。

    还有一份似乎是什么文件,a4大小但不太重。

    江绝拿美工刀开了包裹, 摸索着拿出了里面的剧本。

    ——《舔我一口长命百岁》。

    这是个什么鬼名字。

    江绝看了眼里面夹着的字条,确认这是魏风他们团队出的作品。

    魏风还特意附了一张他们两之前拍《星途》的合照,显然是拜托他多给点面子。

    导演的发际线似乎越来越危险了。

    虽然这个名字颇有些诡异, 但他还是开灯开始翻了下去。

    一只千年人参j-i,ng岑安为了躲避多只妖怪的追杀,一路顺着最强大的妖气躲进了时都三医的某间办公室里。

    办公室的主人叶肃看似是个冷漠寡淡的医生,真实身份却其实是吸血鬼和妖狐所生的孩子——也就是吸血妖狐。

    在岑安躲进医院扮演盆栽的日子里,各种奇异又脱线的事情相继发生,情景喜剧也因此展开。

    ——两个固定情景,一个是医院诊室和主任办公室,另一个则是叶医生的公寓里。

    江绝在看完这个设定之后静默了几秒钟,开始考虑要不拿这剧本当压泡面的工具算了。

    他放下来试图去看点别的,又开始回忆剧本里的剧情。

    比如叶肃叶医生在医院里随手把突然袭击的雉j-ij-i,ng薅着烫毛弄熟,拿回家准备做烤全j-i。

    再比如岑安试图住在大佬的公寓里,打开冰箱如同看到了藏尸现场。

    人参j-i,ng平时不吃饭只喝水,生病或者不开心的时候会去农业站喝植物营养液。

    狐狸平时都隐藏的很好,可看到蛇的时候会瞬间露出毛绒绒的尖耳朵。

    江绝想到这一幕的时候,突然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头顶。

    感觉……有点意思啊。

    这剧本虽然还很粗糙,很多地方的设定都不熟,但跟电影剧本完全不是一种风格的。

    他忍不住又翻开了本子,多看了几幕,然后成功的被逗笑了起来。

    魏风在接到电话的时候,正在跟一帮朋友们钓鱼。

    他听到江绝声音的那一刻,刚好鱼竿猛地往下一沉,手忙脚乱的边用脖子夹着电话一边受着线,高声道:“剧本——剧本还可以吗!”

    “我看了一些,有些地方想跟您确定下。”

    “渔网呢!帮我抄一下啊兄弟!这么大一条花鲢!”魏风两只手根本忙不过来,鱼竿都快给拽断了,又急匆匆道:“你看岑安这个角色,不就是给你量身定做的!”

    江绝本来想说,要不你先忙,我晚点再聊,这时候反而皱了眉头:“可我想演的是叶肃。”

    “叶肃其实挺好找的,个子高挑,高冷脸眉毛长的,就那种总裁气质的都行。”魏风拜托朋友帮自己把鱼扔篓子里,擦了把脸上的泥水道:“问题是人参j-i,ng这个角色,是真的不好挑,要又机灵又呆蠢,一般小年轻哪玩得转这个。”

    江绝怔了一下,忽然道:“你认识林久光吗?”

    “谁?”

    “这样,我等会把他的照片发你,你看一眼。”

    他挂了电话,直接在林久光的朋友圈里找了张照片,发给了魏风。

    没过两分钟,对方的电话打了回来。

    “挺像的啊!”魏风都有点不敢相信:“除了脸上太j-i,ng明,眉毛要修细点之外,气质简直一模一样!”

    “你们这个剧本要调,好些情节逻辑都说不通。”江绝还没想好自己到底参不参加,只就事论事道:“像叶肃说话的语气,还得修一下。”

    “那好说——我们明天回时都,开编剧会的时候,你带着那小朋友过来一趟呗?”

    江绝怔了下,还是点了点头。

    等这个电话打完,屏幕还没熄呢,又一个电话拨了进来,是时都戏剧院的小齐。

    “江哥,我问你个事儿。”小齐翻着手里的一沓面试报名表,抽出一张来,看着上面的登记照片道:“你明年不演话剧真是可惜了,猜猜谁想来?”

    “谁?”

    “戚麟!”小齐晃了晃手里的报名表,正经道:“他后天来参加初试,咱这不是差配角来着么——你要是回来,可以演男主哎。”

    “我档期不够,暂时不去了。”江绝顿了一下,又问道:“真是戚麟?”

    “哥,你是要我手下留情,筛的时候松点么?”小齐一脸的跃跃欲试:“这年头大咖全往话剧院跑了,也是稀奇。”

    “该怎么考就怎么考,”江绝瞥了眼下铺空空荡荡的床板,忍不住笑了起来。

    这要是真进了话剧院,可真的有不少苦头要吃了。

    时戏院压根没想到会有这么个明星要来,还是演配角。

    戚麟三轮面试的成绩其实都中规中矩,真按能力来不一定能稳进。

    但院里领导批示过,就冲着他那些粉丝的购买力,时戏院也最好收了他跑跑门票,淡季里的生意也能好不少。

    学校这边和时戏院关系颇好,课程也总是往上午排。

    戚麟一回来住,就开始感受当年江绝的生活。

    上午六点起床,七点半出完晨c,ao。

    中午十二点上完课,十二点半吃完饭直接出校。

    一点半开始话剧训练,然后九点半再回学校。

    剩下的时间用来写作业、温习剧本,然后洗澡睡觉。

    大一那会儿,戚麟还一度觉得江绝是个奇怪人物,晚上睡觉之前怎么从来不玩手机。

    可真的等他进了时戏院,哪怕只是演个背景板似的小龙套,每天晚上十点一回宿舍就困的眼睛都睁不开。

    江绝反而进了戚麟从前的状态里。

    他推了大部分工作和采访,专心上课、听讲、课堂练习,下午花大段的时间看各种著作和剧本,晚上回宿舍忙得差不多之后,再试着学吹笛子。

    宿舍有被特殊设计过的隔音层,本来也是防止某些人在隔壁宿舍动手脚,如今确实予了他们两人方便。

    戚麟有时候靠着他睡得都开始流口水了,会突然开始念台词。

    江绝伸手帮他擦擦嘴角,然后把他抱得更紧一点。

    时戏院的生活,有点像加强版的表演系j-i,ng品班。

    真正练习剧本,对照台词排练的其实很少。

    那些个剧本都是老剧本,来这儿混的人基本上都是剧本和原剧全都看腻了的老戏迷,张口就能来一段台词。

    他们会去上角色的研讨会,会一块跟着戏曲老师练形体和发声,或者一起尝试苏联式的复古训练法。

    每天的时间都是从下午一点到晚上九点,偶尔会加时到十一点。

    但给人的感觉,简直像在这补课补到人间白头,补到岁月苍老。

    这一天,他们一行人在舞台上做即兴表演练习,听说难度是研究生级别的。

    等下台休息了,不远处有个老头儿嗤了一声。

    戚麟一听见这声音,感觉头发都本能地竖了起来。

    这不是……严教授吗?!

    院长显然是陪着他来参观的,后面还跟了好些个领导。

    严思依旧拄着拐杖,远远地就扬起眉毛看着他。

    所有演员都立刻站了起来,跟他们鞠躬问好。

    戚麟站在后排,隐约有种不祥的预感。

    严思走了好久才到他们的跟前,只握稳了拐杖,不疾不徐地开口道。

    “你怎么过来了?”

    大伙儿面面相觑,也不知道他是在跟谁说话。

    “我……我想锻炼下能力。”戚麟握住自己的双手,稳了语气坦白道。

    “锻炼?”严思抬眼看了他一会儿,笑了起来:“这法子,是秦以竹教你的?”

    “不是,”戚麟摇头道:“我自己想的。”

    “你来这儿挺好的。”严思看着他的眼睛,顿了一会儿才又道:“但在这之前,你还缺点东西。”

    他看向旁边的院长,附近的其他人也全都露出拘谨又尊敬的表情。

    连院长都是他老人家的学生。

    一瞅见老教授这么看着自己,之前还严肃威风的院长清了清嗓子,回答问题般的狗腿道:“你这张脸啊,一看,就是没经历过生活。”

    戚麟眨了眨眼睛。

    我……缺乏生活?

    严思扬起笑容,晃了下拐杖。

    “你把这个搞懂了,就有出息了。”

    没等戚麟多问一句,他就径自带着一大群人,浩浩荡荡的往前走去。

    戚麟留在原地,隐约有种被世外高人送了本《九y-in真经》的感觉。

    但这九y-in真经也太薄了点吧……

    第75章

    有了这九y-in真经,其实也不太会练。

    戚麟收工回家的时候, 江绝正在泡热可可。

    巧克力的浓香味兑入了淡奶, 旁边还有些抹茶曲奇。

    之前因为剧组和车祸的缘故, 他的体重骤降到有史以来的最低点,j-i,ng神状态也不算很好。

    现在多吃些高糖高油的食物,反而是在促进身体健康。

    “回来了?”江绝放下手中的东西,凑过去接他的包,俨然不知他们两颇像一对小夫妻。

    “我今天又见到严教授了,他好像是过去视察。”戚麟想了想道:“然后教了我一段话, 我没太听明白。”

    他把前后都复述了一遍, 江绝也听懵了。

    严思的话其实很好懂,问题是这体验生活该怎么个体验法?

    比起戚麟, 江绝是幸运鹅本鹅了。

    他从出生起就在各个国家辗转着游览体验, 虽然小中高都读过,但更多的时间是泡在剧院和不同的职业里。

    父母都有意打磨他的能力,江绝也对此一直兴趣勃勃——

    他做过肯德基的柜员,也知道炸香骨j-i要多熟。

    他在蛋糕店里做过学徒,分得清椰子油橄榄油的区别。

    甚至在寒假的时候,还一度被母亲扔去红酒酒庄里当小员工,对地窖的温度、酒桶的木质全都摸得清清楚楚。

    这些经历虽然不一定都用得上,也确实能够丰富他对人生的认知和体验。

    可现在, 总不能让戚麟跳井里重生一次,过一遍他曾经有的生活吧。

    江绝随手给他捏着肩,头上忽然亮起了小灯泡。

    “我记得……不是还有个人也是严教授的徒弟吗。”

    秦以竹正批着作业, 听见门口有人敲门。

    “进来。”

    戚麟在跟严老爷子打过几次交道之后,对班主任反而生出了一种松了口气的亲切感。

    他本来觉得会请家长的秦老师已经够凶的了,没想到真是一山更比一山高。

    “戚麟?”秦以竹在论文上批了个d,头都不抬地继续道:“请假直接拿去教务处盖章,不用再跟我说了。”

    “是这样的,”戚麟小心着语气道:“我前两天在时都大剧院,遇见严思严教授了。”

    秦老师差点没抓稳笔,条件反s,he道:“他跟你提我了?”

    她如今都已经带了好些届学生了,一听见这名字还是会条件反s,he的坐直。

    “他建议我说,要多体验生活,问题是我也不知道该从哪下手。”戚麟思索道:“我要是现在去打零工,好像也对表演没什么改变吧。”

    秦以竹听到这里,不着痕迹地松了口气,把红笔抓好继续低头批作业。

    “你知道一般的大学生,每个月的生活费加零花钱有多少吗?”

    戚麟没想到她会提这么个问题,非常不确定的思考了几秒,试探道:“两三万?”

    两三万好像连个包都买不起吧……

    秦以竹差点一笔划到桌子上面去。

    她抬头推了下眼镜,盯着他道:“小少爷,你家里人没让你管过钱?”

    “我都是刷卡……”戚麟声音越说越小:“那,五六万?”

    行,真是标准的蜜罐子里养大的。

    秦以竹拿笔帽敲了敲桌子,开口道:“两千块,两千块过一个月,你试试看吧。”

    戚麟对这个数字没什么概念,很听话的点了点头。

    他平时在超市或者商店里买东西,从来不看商品的价格,只关心这个东西是不是自己喜欢的。

    真正买起黑胶唱片或者耳机音响起来,也从来没手软过。

    等回了宿舍以后,江绝已经开始学着吹笛子了。

    他是跟着视频一点点学的,显然并没有搞懂其中诀窍,看起来像只试图啃树枝的鼓着脸颊的小狐狸。

    戚麟本来开门时想说些什么,见他连摁孔的姿势都不对,随手关了门就凑过去教他。

    江绝任由他帮自己调着指尖的位置,很没面子的试图辩驳两句:“这根笛子肯定是芦膜没贴好,我吹了好久了。”

    戚麟没有开口逗他,就着他拿笛子的姿势垂头下去,运气长长的吹了一声。

    伴随着两人重合着的指尖共同点按,清丽婉转的笛音犹如夜莺啼啭一般流淌出来,清澈流畅的好听极了。

    被打脸的某人试图把笛子放下来:“我不练了。”

    “没事,以后我教你,”戚麟小心地接过那笛子,帮他擦拭上面的指印。

    两人一起坐在羊毛软毯上面,聊起了秦老师之前说的东西。

    戚麟感觉这个话题肯定跟绝绝特别有共鸣,抱着软枕揉着脸道:“两千块——出去逛街也就吃个几顿饭啊。”

    江绝沉默了几秒钟,有点不忍心揭穿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