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多事奢求不得,就像之前想的,只要现在就好了。殷暮了然,他一向认为自己欲望很低,没什么非做不可的事,没什么非要求得的人,说白了谈恋爱这事儿不就是从另一个人身上求得些安全感吗?他不需要,任何东西,他都能自给自足。所以,他乐意付出给宋清乔的东西,是不求回报的东西,如果恰好能让他好过些,那便算是没白费。
早上醒过来第一眼就是乔哥的帅脸,也不吃亏不是。
台风天,宋清乔一大早起来就拿着手机,片刻没放下过。宋相以呢倒是很自觉,进了厨房没再出来。那殷暮该做什么?
“乔哥,无聊。”
“乔哥现在有事儿,你先自己一个人玩会儿。”
“你在做什么?”
“秘密。”
嘿,臭屁小孩儿。
殷暮自己踱去窗边,手指将窗帘挑开一条缝,哇,不得了,不愧是十级台风。你看那棵树,脆弱得就跟宋清乔一样,还在大风中屹立不倒。谁家的衣服忘了收,米白色针织衫。
挺有意思的,台风。要是现在出门会如何?会不会被吹上天?那岂不是可以飞了?
殷暮应允自己就站在楼道里体验一下。宋清乔不知什么时候去厨房里找宋相以了,两个人好像在打电话,反正叽里呱啦的日语,不知道在说什么。
殷暮套上卫衣,套上鞋,最后套上他的小蓝雨衣,悄悄出了门。一出来便能清晰感觉到,风的威力,刮到脸上还有些疼。整栋圆形建筑现在活像个风筒,像个滚筒洗衣机。殷暮站在门口举步维艰,要想走到楼道口似乎有些困难,地心引力拼了命才能发挥作用拉住他的小身板。
宋清乔搞定了他的“秘密”,出来一看,诶,客厅里的人怎么不见了?
“殷总。”他唤道,无人应。
糟了,有不好的预感。宋清乔看到殷暮的拖鞋摆在玄关处,和他的小黄雨衣挂一起的小蓝不见了。
当殷暮紧紧抓着楼梯扶手,成功下到一楼之后,风来得更肆无忌惮,还有狂雨刷刷往脸上拍。新鲜,太新鲜了。
“殷暮!”宋清乔终于在三楼上看见了熟悉的身影,他趿拉着拖鞋,一件薄毛衣被风吹鼓。
“乔哥!”
“快回来!”嘶吼的声音绕着风传达到殷暮那边。
殷暮乐呵,怎么乔哥大吼大叫的声音都那么甜丝丝的?
“待会儿就回去!”
“现在就回来!”
殷暮不再回话自顾自地往前走,感觉地心引力快要拿他没办法了。宋清乔无奈,赶紧下楼,这人怕不是疯了,还一个劲儿往外边走。
宋清乔巴不得从三楼直接跳下去,但他不确定能不能双脚落地便作罢。
“不要命了!?”他赶到殷暮身边,将他紧紧拉住。
是啊,不要命了。
“我只是想试试看能不能被吹飞起来。”殷暮脸都快给吹僵了,还傻乐,“乔哥,你衣服要打s-hi了。”
宋清乔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我就站在楼道体验一下,哪儿也不去。”
因为这事儿,宋清乔整整一天没理过殷暮。
“怎么了?”宋相以非常有眼力见地悄悄问殷暮,现在宋清乔的状态就差举张“生人勿进”的牌儿了。
“我好像把乔哥惹生气了。”
“那你挺厉害。”
那可不吗,他宋清乔什么时候对人生过气,撒气最严重的时候也不过从18楼把手机扔下去。
“但我不知道他为什么生气。”殷暮抱着方枕,委屈巴巴,“又不敢问。”
“没事儿,很快就好了。”宋相以安慰道。
“但他一天都没讲过话。”殷暮不是没想去跟宋清乔搭话,只是怕他热脸贴冷屁股,就想等宋清乔气儿消了再去,结果那人根本没消气的意思,才不像宋相以说的,很快就好了。
“那你去跟他说说,万一只是需要个台阶下呢。”
殷暮慢吞吞走到宋清乔躺着的沙发边,坐地上,用他平生最像撒娇的语气叫了句:“乔哥。”
宋清乔玩着手机,余光都不瞄过去一下。
“乔哥。”又叫一声。
果然是个闷葫芦。
“你到底哪儿不高兴,跟我说说呗。”
“没有。”宋清乔唇缝里挤出俩字。
还说没有呢,板着张脸,贼吓人。
“我跟你讲件事儿。”殷暮试着把脑袋搁他腿上,他没动作,由他放着,“你不高兴的时候,一眼就能看出来。”
“哦?”宋清乔挑眉,才终于把视线放到殷暮身上,“那可得好好说说了,我让你一个人玩会儿,你就给我跑台风里玩儿去?”
“招呼也不打,自个儿就跑出去,叫都叫不回来?”
“还想被吹飞起来,你想上天?”
宋清乔说了一大通话,声音软糯糯的,殷暮笑道,乔哥真不适合发脾气。
“我知道了。”这么被训,还是第一次。
宋清乔你发现没,你在担心,你担心过别人么?像妈妈生病时你陪在旁边紧握着她的手,像哥哥自作主张开始抽烟后你果断给他掐灭了烟头,像从小陪伴到大的朋友喝醉酒哭闹你匆忙递上纸巾轻拍他的背。恭喜,你终于长大了,你终于愿意往自己的世界外面迈步了。
你说你没资格做他朋友,话里另一层意思其实是你觉得你没资格交朋友。可那也只是你自己认为的不是吗?当你还没意识到的时候,你已经敲碎这层屏障,探出手去拉住那人了,拉得那么紧,你在担心他如果不愿意怎么办,你在担心他如果被你拖进来怎么办,可你又担心他离开了怎么办。你已经决定,让他成为你往后旅程中的一员了,可以彼此分享喜怒哀乐,可以彼此分享过往万千的人。有时候,也能依靠一下的人。我们交朋友,不就是为了这样么。
“乔哥,认识我是不是很好?”殷暮问道,他想听回答。
“好得很,特别是你特别会做傻事。”比如一个小地震要死要活要奋不顾身救人,比如一场大台风要出去要玩要看能不能飞起来。
傻得出奇,一般人比不了。
晚上宋相以说台风差不多过去了,吃完晚饭便准备离开。
临走前,拉着殷暮偷偷摸摸谈了会儿话。
宋清乔没兴趣知道他俩说了些什么,无外乎是些诽谤他的语句。
“殷总,我们明天去神户吧。”
“嗯?我没做攻略啊。”
“没事儿,跟我走就行。”
哟呵,聪慧如殷暮,没想到也有依仗乔哥的一天。
作者有话要说:
宋相以:脑瓜子疼。
小朋友千万不能跑台风里玩儿!听见没!
第13章
夜里依旧是两人挤一块儿,殷暮觉得今天可以列为他人生中值得纪念的一天,他和宋清乔成为了朋友,不是单方面的,是两人都互相认可的。能成为一个人为数不多的朋友之一,是件相当有成就感的事。
“你喷香水了?”殷暮回过神来,这似曾相识的檀香味。
“嗯。”
“睡觉喷香水做什么?”s_ao断腿了好么。
“让你的整个梦境都香喷喷。”宋清乔恬不知耻地笑。
宋清乔选香水的品味跟他的衣品一样,用个流行点的形容就是,性冷淡风。
“哪一款?”殷暮不太懂香水,他也从来不喷这些,但谁让宋清乔喜欢。
“阿蒂仙,冥府之路。”
像给他量身定做的。
“闻起来像个刚出关的小和尚。”莫名其妙就想起了氤氤氲氲的焚香。
所以说在睡觉前千万不能说这些有的没的。那殷暮不就真做梦到庙里去了,破败的小寺,没多少香客,寺里有个小和尚正在剃度,绿色的头发一缕一缕落地,带着虔诚和看破红尘的冷漠。
c,ao!殷暮惊醒。
“乔哥!你不能出家!”他大喊,把宋清乔给震醒了。
“谁要出家?”宋清乔哭笑不得。
“不行!我绝对不同意!”殷暮直勾勾盯这他,小眼神坚定。
宋清乔努力憋着笑:“好,不出。”
“不出就好,你要是出了我怎么办。”殷暮低声呢喃。
“什么怎么办?”
“你要是出了,我也跟你一起出!”
好笑得很,到底是在说梦话还是清醒着的?
“哇,感动得要哭了,殷总你也太爱我了吧。”宋清乔摸摸他脑袋,明明是比自己大两岁的人,还得让他哄。
殷暮木然:“是啊,我也太爱你了吧。”
你不过是凑巧途径了我,私自决定要跟你流浪已经超出界限了,还更甚妄图你留下来。
殷暮又入梦了,留下一大堆问题给宋清乔,随他想不想。
第二天殷暮起来的时候,手机里有个未接来电。袁总早上七点过五分打来的,就是他妈。
这越洋的电话,回也不是,不回更说不过去。于是殷暮只能点开从没点开过的一个微信聊天窗,拨通了视频电话。
袁总很快接了,看样子是在办公室里。
“你在哪儿?”她一上来就发问。
“……家里啊。”
“出租房?”
“嗯。”
“明天我去b城一趟。”
“不用了吧。”您不是很忙的吗!?
“陪你爸去办事,正好出来吃个饭。”
现在买机票还来得及么!?
“其实……我在日本。”殷暮坦白。
“不逼你一下你就不说实话。”袁总一脸严肃,不怒自威这词儿真适合她,“多久回来?”
“可能得13号。”
“提前通知一声,我和你爸好空时间出来。”
“好。”
不管殷暮多大年纪,跟父母讲话总是片刻不敢掉以轻心。
宋清乔含着牙刷过来,口齿不清地问:“谁啊?”
“我妈,让我回去一趟。”
宋清乔没再多问,催促殷暮快起床,晚了就赶不上新干线了。
两人拖着行李箱搭上去往神户的列车,得坐三个多小时。
经过一晚上,日本再难找出点台风过境的痕迹,该说是他们习惯了所以收拾得利索呢还是他们本来动作就利索呢?
宋清乔坐在座位上也不安分,拿个相机到处乱拍,颇有旅行摄影师的架势。
殷暮撑着下巴,看窗外的风景,他知道他入了不知道多少次镜,但也懒得去管,宋清乔爱怎么样就怎么样呗。
坐在对面的老奶□□发有些花白,捧着热气腾腾的保温杯,微微发笑。刚才还是宋清乔帮她把行李放架子上去的。
宋清乔拿着相机伸过去给老奶奶分享,连殷暮都不给看,现在给个偶遇上的老奶奶看。
真来气。
老奶奶看了之后捂嘴,问了句什么,把宋清乔给问愣了,原本咧嘴露齿笑的宋清乔收敛起来,然后否认了一句。
这句惯常用语,殷暮能明白。
“说什么?”殷暮问。
“没听懂。”
装吧你就,这时候装不懂日语了,刚才叽里呱啦说得那么溜。
“不说算了。”
一直憋着气到下车,临到站时,老奶奶送了罐蜜饯给宋清乔。就是说,乔哥这脸老少通吃咯?
“殷总,张嘴。”宋清乔取了片蜜饯要喂给他,亏得还有点良心。
殷暮乖乖张嘴,感觉蜜饯放到嘴里了,一咬下去又咬了个空。
“你妈老子不吃了!”
“诶,别别别。”宋清乔拉住他,把蜜饯塞他嘴里去,“我不是看你不高兴逗你开心一下嘛。”
“滚远点,给老子撒开。”
“那你能找着路吗?”
真的太讨人厌了。
结果还是得跟着宋清乔走,看着这狗东西在前面乐呵就想给他屁股一脚,摔他个狗吃屎。
到达神户站后两人坐了到有马的巴士,又坐了一个小时。
“我们坐这么久的车,到底是为了什么?”殷暮脑袋昏沉沉地问道。
“为了温泉。”
“温泉!”
“有马温泉,很出名的。”宋清乔看着他兴奋的脸,“开心了没?”
“还成吧,看在温泉的份上。”
宋清乔订的酒店在这条温泉线的最顶上,就是得爬山。两人沿着公路一直往山上走,走了将近有个十分钟吧,一路上能看见山腰上的其他酒店,日式风格的小楼些排在一起。
“好像你的名字里面的小镇。”殷暮感叹一句。
“我的名字?”
……
“到了,就是这里。”
“看起来就很昂贵的样子。”草绿色的建筑,有六七层,阶梯形。
“没多贵,淡季双人山景房加半食宿才两千。”
“两千!乔哥你疯了?!”坐了三个多小时新干线和一个小时巴士,享受两千块一晚的温泉。
“千金难买殷总你高兴。”
何德何能啊,能让宋清乔挥金如土。
办理好了入住手续,宋清乔说预约的私汤时间是晚间最后一个时间段,就是十二点到一点。
殷暮很不解问他,干嘛预约这么晚的,他说,夜深人静好办事。
……
“哇,这他妈也太舒服了吧!”殷暮进了房间后发出这样的感慨。
整间屋子都是原汁原味的和风,木地板,木制矮桌,刺绣座垫,推拉柜门,还有一整面墙的窗户,外面一片绿荫荫的细竹衬上整间屋里草绿的基调,让人觉得悠闲放松。
“喜欢吗?”宋清乔把两个行李箱推到角落放好,又招来酒店服务员把床铺了。
连床都是褥子,铺地上薄薄一层的日式榻榻米。
“超级喜欢。”殷暮这人对宋清乔就是实诚。
“休息会儿,六点吃晚饭。”
殷暮瘫床上就不想起来了,这种久违的慵懒感,他得好好珍惜。
“乔哥,要我是个女的,拼死拼活也得嫁给你。”虚拟语气,从一开始就不存在这样的可能。
“你喜欢的只是我的钱。”宋清乔附和他。
“不,还有你的脸。”殷暮笑,想着,对啊,自己究竟喜欢他什么?是那张脸吗,脸又不能当饭吃甚至都不下饭,他不是那种肤浅的人。那是什么?想不明白。
“好难过,果然你们这些人接近我都是有目的的。”宋清乔戏好多,现在像朵不谙世事的盛世白莲花。
“这都被你发现了,可是你现在后悔已经来不及了!哈哈哈哈!”殷暮放声大笑,舒坦,贼他妈舒坦。
宋清乔不再搭腔,殷暮收了声看向他,他就躺在殷暮的左手边,面无表情地盯着天花板。
“想什么呢?”
“我之前只要一躺着就感觉胸口特别沉,像有人死死在上面压住我,压得我快要喘不过气。”宋清乔声音轻轻的,缓缓的说着,“所以我已经很久没有平躺过了。”
“那现在呢?”殷暮往他那儿靠了靠。
“现在,突然发现空气流畅多了,这是为什么?”
殷暮壮着胆子握住了宋清乔的手,还是一如既往的凉,只是没有再冷得人骨寒的感觉了:“因为你好起来了啊,笨蛋。”
宋清乔明白,每个人出现在你的生命里都有他的道理,好比殷暮出现在他生命里,或许就是上苍派来治愈他的天使。他偶尔恍惚间,能看到从殷暮身上散发出一层薄薄的光,如果用通俗点的话说就是天使的光环,他给了这么个定义。和他在一起的时候,只需要去想怎么能愉快些就好了,就算是他宋清乔表现出了某种劣迹,殷暮也不在乎,在让两个人都愉快些这点上不谋而合。那对殷暮,又该如何下定义?
殷暮的手很暖,暖到仿佛能将坚冰也融化。
“那你说的话还当真么?”宋清乔问道。
“说的太多了,你问的哪一句?”
“遇到我,你不能再永远当第一名了。”为了求证这句话,宋清乔甚至趁着殷暮喝醉时再确定了一遍。
“你第二好,我排第一成吗?”
“成!”
去年晃哥生日的时候,特别不开心,因为有个叫殷暮的大学同学拒绝了他的邀请。
那是他们小团体里第一次听闻殷暮这个名字,才知道晃哥已经是被拒绝第二次了。那晚上徐晃喝得挺多,说得也挺多。
他说,我得好好跟你们讲讲殷暮这人,他妈在学校里谁都乐意当我朋友,就他他妈的要跟别人与众不同,自命清高,我他妈天天请他去米其林吃饭,谁有这待遇?!不过是长得不错,成绩好点,就搁天上悬着下不来了?!在他心里边,我徐晃就他妈跟个傻子似的,巴巴贴他屁股后边转是不?乔哥我跟你说,总有一天我得把他介绍给你们认识认识,看看他那盛气凌人老子天下第一的样子。
晃哥吧也是受虐受习惯了,越是对他锋利的刺他就越爱往上扎,不然跟殷暮也走不到这一步。
所以在见到殷暮之后,确实有种隔绝感,确实能从他脸上看出老子天下第一的自信。
徐晃也就是个揣着明白装糊涂的人间祸害。
再者说宋清乔当时是醉了,但没醉到断片儿的程度,殷暮说的话做的事都在脑子里记着呢。
特别是那句,遇到你,我不能再永远当第一名了。他知道,殷暮这是动了凡心了,要是跟晃哥说,晃哥恐怕真得哐哐撞大墙。
然后来句,还是乔哥你他妈最牛哔。
殷暮的大脑“嗡”一声宕机,他现在的处境就是他自以为把那些小心思保护得很好,其实早就暴露得一干二净。
握着宋清乔的手不自觉松开,现在整个人尴尬到无地自容。
可宋清乔没打算给他溜,反握住他的手又问了一遍:“当真是这样么?”
作者有话要说:
上一章的小殷总:乔哥是天仙,乔哥没有缺点,乔哥是世界上最完美的。
这一章的小殷总:s_ao断腿。
昨天多了一个作收_(:_∠)_开心
第14章
“放开。”殷暮冷声。
宋清乔不放。
“你他妈什么都早知道了还在这里逗我好玩是吧?”殷暮坐起来。
宋清乔也坐起来。
“整天满嘴s_ao话,看我的反应是什么感觉?”
“别给我装哑巴。”殷暮气得声音都开始发颤。
宋清乔把他手握得很紧:“那你说,我对你说的哪句话是在撒谎?”
“那我他妈怎么知道。”
“我只想问你,到底是不是真的。”宋清乔一双眼睛摄人心魄,这次他没在笑,“即使是发生了这么多事,我也不能确定。”
他不是怀疑殷暮,只是怀疑自己而已。一而再再而三地怀疑是自己会错了意。
“是真的,恨不能立马把你带回家里藏着。”让世间万物再无法伤你分毫,只接受我的灌溉便好。
可是,又能怎么样呢?是真的是假的对你宋清乔而言又有什么差别呢?
“行了,吃饭去吧,我饿了。”殷暮趁机把手抽出来,起身离开。
餐厅是私人的,每间客房配备一间,里面摆放一张方桌,以及两张坐垫。
两千块的晚餐,竟然是怀石料理。菜单上标注了有十道菜,先上的就有七碟开胃前菜。
殷暮每样都尝了一点,味道咸淡适中,各有特色,反正都只有一小碟,看起来模样乖巧得很。下一道有些像蒸蛋,盛在只有掌心大小的陶瓷碗里,殷暮换了木勺吃,入口有清淡的茶香。
“茶碗蒸?”他问。
宋清乔点头。果然这家伙对吃饭没什么太大兴趣,沉这张脸看不出思绪。
过了十来分钟,服务员端上两碟生鱼片,铺在紫苏叶上,两片血鲷,两片生鲍。山葵泥蘸酱,橘醋蘸料。
殷暮对吃的还挺来劲,正统的怀石料理,要有耐心还得品些禅意出来。细嚼慢咽,把那些繁杂的心思都咽进肚子里。
接着是炸物,豆腐皮包裹的寿司裹上面糊炸制成天妇罗。不由得想起……万物皆可天妇罗,在天妇罗的世界里,不存在失败和黑暗料理一说。
宋清乔没动筷子,他好像相当不喜欢炸物。
“你不吃我吃了。”殷暮根本不等他同意就把他盘子里的也消得一干二净。
然后是煮食。
“这个像豆腐汤。”
嘿,怎么他妈老子跟你讲话你理都不理一下?
“嗯。”
真他妈倒胃口。
“不想吃了。”什么狗屁禅意,跟宋清乔吃饭比跟袁总吃饭还遭罪。
服务生笑眯眯摁住殷暮,跟他讲话。
“他说还有几道菜,让你静下心来慢慢体验。”宋清乔翻译道。
“你跟他说我看着你那张脸没胃口。”
宋清乔如实说了,服务生笑得更欢。
“他说,不可能。”
你他妈就搁这儿瞎翻译吧!
服务生笑着继续上菜,墨绿的陶瓷碟里盛着团白白透透的小圆子。殷暮好奇尝一口,妈的,酸的!
“这是什么?”
“虾r_ou_和蟹r_ou_做的。”宋清乔说,“不喜欢?”
“酸不拉唧的。”
等了这么久终于上主食了,一盘小牛排,摆盘花了些功夫,几块入口大小的小牛排紧挨着,泛着血色。
宋清乔伸手把殷暮盘子里的小瓣青柠檬拿走。
“别别别,给我挤点儿。”
小牛排的r_ou_香配上柠檬清香,中和起来不会发腻。
“下一道是什么?”等菜的时候,殷暮竟然开始隐隐期待起来。
“温泉鱼。”
“好吃么?”
“我也没吃过。”
鱼是烤制的,像烤秋刀鱼一样,不过这鱼r_ou_质比秋刀鱼丰富很多,口感也丰富很多。
“是当地的鱼么?”
宋清乔点头。
“那在其他地方岂不是吃不到?”
宋清乔点头。
“好可惜。”
这么好吃的鱼,只有在离家几千公里外才能品尝,想想就痛心。
晚餐临近尾声,倒数第二道是传统酱汤,菌菇,竹荪,恬淡,回鲜。
最后一道便是甜点了,黄桃布丁,为这场晚餐画上句号。
竟吃了足足有两小时。
殷暮吃撑了,看着每份都只有那么一丁点,其实是障眼法,不以份量取胜以数量取胜。
“如何?”宋清乔问道。
“不错,要不是跟你一起吃可能会更好吃些。”殷暮坐在床边欣赏外边的山景。
宋清乔不再讲话,跟变了个人似的,不就是知道了点事情,还得扮下忧郁深沉。
“喝酒么?”沉默良久之后,宋清乔又发问。
“什么酒,没带酒来。”
“这里的生啤和桃子酒很好喝。”宋清乔顿顿,“看别人说的。”
他怕殷暮不信,还把手机递过去给他查证。
“成啊,喝。”
所谓友谊,反正不管怎么开始的,最后都得建立在酒r_ou_之上。和宋清乔也一样,不管发生了什么,只要喝了酒就一笑泯恩仇。
宋清乔跟服务生要了半打生啤,一瓶桃子酒。
“半打?不泡温泉了?”殷暮看着摆地上的酒有些头晕。
“这点儿不够醉的。”宋清乔笑道。
反正要喝酒他就表现得比平时开心很多。
听说这家生啤是老板自己酿的,真好啊,开这种旅店自己做做料理酿酿酒,闲适雅淡。
生啤喝起来微苦,但味道比外边卖的浓郁很多,麦香味重。别说半打,一打都不在话下……还是别了,话不能说得太满。
“这桃子酒是不是女生推荐的,跟饮料有什么差?”殷暮尝一口,便嫌弃的放到一边去。
“你很有长进啊,之前酒吧喝的不也是饮料?”后面还有一句宋清乔没再说。
“我他妈之前又不喝酒,跟你认识了才开始喝的。”
你瞧瞧,跟你认识了之后,整天过得没个正形。
“我就这么点乐趣。”烟,酒,画画。宋清乔人生三大乐趣,要排名也是这个顺序。
“这里让抽烟么?”
“不知道,悄摸着抽呗。”
殷暮咯咯发笑,果然还是宋清乔知道怎么讲话能让他开心。
“你什么时候开始抽烟的?”殷暮问。
“高中吧,记不住了。”
“我也是高中。”
“我还以为你是认识我之后才开始的。”
“别抬举自己了行不?”
两人聊得有一搭没一搭。
“跟孟尔学的?”
“谁他妈跟他学,顶多算个烟友。”
抽烟这事儿还用学么?抽一支不就会了?
“那你就算是自学成才。”宋清乔细细啜着啤酒。
“是啊,可厉害了。”
“你跟孟霁怎么在一起的?”
“凭什么告诉你?”殷暮反问。
宋清乔余光扫他一眼,不再说话。反正也只是问问,答案他早就知道了。
“孟霁肯定早跟你说过了。”殷暮一语拆穿,“有意思吗?我跟她的故事。”
宋清乔道:“没意思。”
确实没意思,孟尔来求殷暮帮忙他才答应的,说得那么可怜。孟尔和孟霁不过是校园暴力的受害者罢了,故事冗长且无味,有空再说吧。
“不说他俩了可以吗?”殷暮头疼,每次说起这些就得好一番回想。
宋清乔默允,两人都在静默的气氛中独自喝着酒,好像各怀心事,却又确实什么都没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