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孩子都是成绩很好,今年高考,但家境不宽裕,上大学比较困难的,比如这个,三中的——”
赖成军不以为意的扫了一眼,看着那资料详实、照片清晰的名册,忽然产生出一种在娱乐会所被妈妈桑介绍“头牌”的荒谬感。但就是这么一扫,他的眼睛居然挪不开了——
肖清容。
☆、暗通款曲
这天,肖清容在家里刚洗完衣服就接到电话,是中学同学打来的——
“小容,晚上去唱k呗?大学路那家沸点知道吧?”那边闹哄哄的,显然不只一个人。
“额,我有事,就不去了。”肖清容几乎是本能的说。
“委员长!高考已经结束,你都考上3了还有啥事?”那边的人大大咧咧的说,忽然想起什么,立刻换了个语气,“没事,我们都知道你的情况——不用你出钱,今天有人买单,熊猫快出国了,每天都拉人陪他玩,绝对包唱包吃,你要开荤也行,哈哈!”
肖清容微不可见的皱了皱眉,还是礼貌的说,“我是真的有事来不了,你们好好玩吧。”
那边的人这才正经一点,“还在发愁学费呢?哦对了,阿姨的病怎样?”
肖清容顿了一下,平静的说,“还是那样,每周洗肾两次。”
“哦,这样啊,唉,阿姨也挺辛苦的……”那边的人想了一下,“不然这样吧,我发起同学为你捐款你看好不好?毕竟同学了三年,虽然马上就要各奔东西,大家也不可能忍心看你这样……额你千万别多想只是帮把手,不是同情什么的。”
“不用了,我已经联系了几家家政中介公司,应该能找到活。”
“家政中介?”那边的人仿佛听到什么了不得的东西,“嗨,就是那种中年妇女拎个桶两块抹布、站在小区门口抢着帮人打扫厨房卫生间的活儿?你可是3录取的高材生啊,再说长的这么好看,嘿嘿哪怕就是去傍个富婆也轻松的多啊……富婆太老了啃不动,你忘了班上还有江雯雯、李婷她们?长的漂亮,家里也有钱,一直对你有意思,这不,唱k这事就是她们撺掇我拉你来呢!你去当个上门女婿啊,不就啥都解决了?唉,用句80年代的话来说,你那张脸就等于一张大国护照啊哈哈——”
肖清容被他的比喻雷了一下,“我还在等中介公司电话,不然就先这样,以后再聊吧。”说罢不等对方回答,就收了线。
放下电话,他揉了揉头发,翻出小小的记账本。
他出身于单亲家庭,父母在他小学时离婚,他本来不姓肖,但后来主动要求改了母姓,母亲肖竹兰是那个时代典型的国企员工,改制时下岗,一无所长,靠买断工龄那几万块钱的大部分买了现在住的福利房,剩下的就不多了,肖竹兰后来为了撑起这个家,四处打零工,站过柜台、卖过鱼,把身体拖垮了,三年前查出患有肾病,逐渐发展为肾衰,需要靠洗肾来维持机能,此刻就正在医院,他等会儿还要去看。
洗肾一次600,一月下来加上其他相关费用差不多得六七千,除去能够报销的部分,依然有较大缺口,家里的存款所剩无几,即使亲戚多少能帮衬一点,也是救急不救穷。
还有,大学学费——
肖清容心里叹了一口气。
现在大学学费不便宜,他成绩一向优秀,从小学到高中,几乎不是班长就是学习委员,高考考的不错,被3的医学院录取,还来不及开心,就被通知书上的5000元一年学费给打击了……
还好是同城,来往交通费可以省下来,但听说年是要强制住校的,一年住宿费也得一两千。高考之前他问过母亲,肖竹兰只安慰他让他安心复习,就算砸锅卖铁也得供他上大学,但等他考完,松了一口气的母亲却不巧出了一次血压骤升的危险情况,立刻入院紧急治疗,差点没熬过这一关,不得不让儿子了解了家中的具体经济情况,果然,连他上大学年的学费都成问题。
看着账本上面的赤字,肖清容站了起来,打算等会儿去医院看母亲之前,先去劳务中心跑跑,把自己的兼职意向范围扩大一些——光家教这个毕竟还是窄了点。
这时电话又响了。
他以为是同学又来游说他去唱k,接起来的时候就有些不悦。想不到那边是个没听过的中年女子的声音,“请问,这里是肖清容同学的家吗?”
“我就是肖清容,请问您是?”
“哦,肖同学你在就好,”那边的女子声音立刻带上了笑意,“有资助者想要跟你见一下面,他比较忙,你稍微收拾一下马上过来吧,地址是在商业路xx号——”
“等一下,资助者?”肖清容乍然接到这个信息,有些措手不及,便打断她的话,不解的问。
“你不记得了吗?”那边的女人好似在翻什么资料,“我看看……是通过你们学校的老师得到的你的申请……你班主任是韩棠吧?”
“是——”肖清容经她这么一提醒,也慢慢想起来。
韩棠是个相当好的数学老师,也是很负责的班主任,他接近满分的高考数学固然要感谢他,更要感谢他对自己生活的关心。自从知道这名学生家境贫寒,韩老师总是想方设法帮助他,主动为他申请到减免年度学费的有限名额,还帮他弄到了学校关爱困难学生每月一百的生活补助,除外,还经常私下里送他参考资料——不是所谓老师家里放不下的闲书,而是各科都有的、针对他这种基础比较好的学生的高阶参考资料,看得出有有用心挑选过。
高考之前的某天,韩老师便把他叫到办公室,先是拿出刚进行的月考名册,大力表扬了他高居、将第二名拖下两位数总分的好成绩,又关切的问他打算选什么志愿。
听说他想学师范,韩老师便皱眉,“你成绩那么好,可以选个更好一点的专业。”
肖清容摇摇头,“师范也没什么不好,很多专业都有。”
韩老师一针见血的问,“是不是考虑学费?”
肖清容沉默一下点点头,他的情况韩老师都清楚,也没必要掩饰。
“我对你有信心,你可以试着冲冲3来着——这话我作为班主任,一般是不会对学生说的。”
肖清容有些感动,是啊,毕竟高考志愿关系到学生以后一辈子的命运,很少有老师愿意担这个风险,韩老师如此坦诚,显然是一片好意,不希望得意门生吃亏在起跑线上。
见他还是沉默,韩老师从抽屉里拿出一张表格,“你这种情况的学生也不是没有,社会上也有想要帮助你们的人,这里是一个助学项目,我了解了一下,觉得比较靠谱,你拿回去今天填好,明天给我。”
当时肖清容对那张申请表很有点不以为意,从小被教育天上不会掉馅饼,他完全不期待哪天睡醒了会中百万彩票,但既然是老师的善意,也就没说什么,当做任务一样填好了给他。
——难道就是那时埋下的契机?肖清容努力回想,能够跟这事挂上钩的,也没其他的可能了。
“肖同学?”那边的人久久等不到他的回复,便出声提醒。
“……哦,”肖清容走出回忆,看了看墙上的时钟,“现在吗?”
不早了,他等会儿还要去劳务中心,之后还要去医院呢,对了,回来路上记得买菜,母亲的病有些忌口,哪些能吃哪些不能吃——
“就现在吧!听说资助者忙得很,也就是现在能抽点时间出来,你也别耽误了,马上过来,对了,换件干净点的衣服,也别太失礼了。”
放下电话,肖清容苦笑。那位好心的大姐该不会把他想成难民之类的形象吧?
但他还是找了件最拿得出手的行头,虽然是简单的白衬衫黑长裤,但毕竟天气热,也没必要三件套出场吧。这身衣服别的不说,让一群小女生脸红偷瞄啥的还是没问题,应该不会太失礼。
直到出门,他依然对这次会面不抱太大希望。
赖成军按着fiona的信息,找到了一处类似政府大楼的地方,倒是吓了一跳——当初看fiona打扮那么时髦,他还以为这个助学项目不说可以媲美五星级酒店慈善派对,至少也不会差太多,想不到是在这个地方。
难道是专门租借的办公室,显示这个项目的“公益性”?他刻薄的想着。
他出了电梯,往前走过一条笔直的通道,就看到走廊尽头一间大办公室,里面有两个人正在说话。其中一个大概就是fiona所说的具体负责这个项目的张姐,而另外一个人背对着他,肩背挺的笔直,让他恍然生出几分熟悉感——
两人都没注意到他。
张姐大概是事出突然、临时被抓丁,连资助人具体信息都不太了解,只听说是赖氏集团负责人,心思打了个岔,偏偏还要表现的熟稔,说的话也就有些想当然,“……当然,除了让好学生读得起书之外,也有人情方面的考虑——赖总上了年纪,儿女不在身边,你知道的,人一老就挂念亲情,孩子忙,没人在身边就难免寂寞,到时候你得了人家帮助,除了把书读好之外,也要考虑到这个,能把赖总当成亲人是最好,你不是正好也不和父亲住在一起么?等会儿见了赖总,也别显得太生分——我看,叫一声‘干爹’最好,距离也就拉近了,你说是不是?”
听到她的话,赖成军还来不及雷,就被她看到了,张姐立刻满脸堆笑对着肖清容说,“赖总来了,你该叫什么?”
肖清容仓促的转身,还来不及思考,几乎是被赶鸭子上架一般脱口而出,“干爹。”
然后他就看到眼前这位完全当不起这个称呼的人。
他的“干爹”至多三十出头,随意穿了套t恤短裤沙滩鞋,倒显得他自己身上的衬衫长裤显得太过正式。“干爹”跟他差不多高,比他结实些,大概是爱好运动,露出来的胳膊腿肤色较深,跟他的白皙形成鲜明对比。“干爹”有一张不比明星差到哪儿去的脸,一双眼睛似笑非笑,明明是轻佻的,却又诡异的带了几分严肃——
“你就是肖清容?”
☆、登门拜访
赖成军走近的时候,张姐也愣了一下。
她上午才经手了一桩牵线的活,回家睡到半梦半醒的时候被fiona一个电话叫来救场,连这位资助人的身份都没弄的太清楚,听到一句“赖氏集团”,就想偏了,想到另外一个同样姓赖的金融大佬身上,那人就是她刚刚跟肖清容说的情况——五六十岁,儿女都在国外念书,养了几个年轻孩子在身边。
她一看到肖清容的长相、年纪,估计正好是那位赖总的口味,更加确信了心中的猜测,见他一脸正气乖巧的样子,还担心他太年轻单纯、可能不了解其中款曲,便想趁着赖总来之前,给他点明示暗示,等会儿两人见面,别来个一言不合、急赤白脸的——
没想到,来的不是她想象的那位赖总,而是这位——亏她刚才还刻意对肖清容叮嘱过称呼问题,张姐老脸一红,还想打打圆场,“赖总有事来不了?”
赖成军递上名片,“我就是——怎么,我长的像秘书?”
张姐尴尬非常,这才将名片上的信息同fiona告诉她却没上心的资料对上号,这位资助人是娱乐公司的总经理,并不是她想当然的那个赖总。
她连忙补救,“赖总真是年轻有为,年轻有为,”顺便给肖清容使了个眼色,“还是叫‘赖总’吧。”
肖清容正要开口,赖成军却挥挥手,似笑非笑的说,“没关系,叫声干爹也不会把我叫老了。”
张姐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这时手机响了,正是fiona打来的,估计是跟踪情况,看他们这边接上头了没,张姐连忙借机出去接电话,暂时离开这个尴尬的局面。
赖成军看着肖清容,有些感慨——上辈子他是真不知道自己啥时多出个干儿子的。
他爸小时候家穷,上进肯吃苦,但能一路把生意越做越大,也是靠了不少贵人扶持,所以中年以后相当热心于公众慈善活动,只怕看慈善团体的项目申请书都多过看集团企业的报告策划。
他暗暗的想,上辈子的肖清容,估计也是这些项目中的受惠者之一,只是那时他并无亲自经手,一切都由底下专门负责的人员操作,平时跟这些受资助者见不到面,秘书知道他怕麻烦,索性连常规的受资助学生的期末成绩都不一定给他过目——所以直到几年之后,他才跟肖清容“相认”,而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