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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见慕子凌的反应,燕文瑾立刻就意识自己是吓着他了,于是不好意思地抬手挠了挠头,语带歉意道:“嫂子,我不是故意要吓你的,对不起。”

    或许是对‘嫂子’两个字已经免疫,如今慕子凌听到这个称呼,不再会像次那么尴尬了。

    听到这句正式道歉的话,慕子凌怔了怔,反应过来后,他摇了摇头,轻声回道:“没关系。”说着,他皱起的眉头已然松开,脸上露出了一个温和的笑容。

    憨笑了两声,燕文瑾一屁股在石凳上坐下,瞬间就恢复活力,他眼睛亮晶晶的,把脸往前凑,好奇问道:“二哥,嫂子,你们刚才在说什么呢?”

    “只是告诉谦和一些宫内趣事罢了。”

    看了燕文瑾一眼,燕文灏心里顿时松了一口气,如果不是他及时出现,只怕面对慕子凌疑惑的目光和询问,他会忍不住今日就将实情和盘托出。

    但他此时,还未理清思绪,也不知道要如何去说……他至少需要时间来斟酌、组织语言。

    思及此,燕文灏嘴角上扬,温和地看着燕文瑾,出声问道:“你怎么过来了?”

    燕文瑾眨了眨眼,非常老实回答道:“我今日入宫去见母妃,陪母妃做了不少糕点,要走的时候,她托我给二哥你捎带了一些过来。”

    说完话,他就转身从卫江手里接过一个小食盒,把食盒放到了石桌上,接着又扁嘴抱怨道:“母妃偏心极了,做得都是二哥你喜欢的糕点。”

    “若是母妃听了你这番话,该要伤心了。”摇头轻笑一声,燕文灏抬手敲了敲他的脑袋,眼里满是无奈。

    伸手将食盒打开,燕文灏把整整齐齐摆放在里头的几样糕点一一拿了出来,之后,他又将其中两样推到慕子凌面前,语调温柔道:“母妃的手艺极好,谦和你尝尝看。”

    他推过去的这两样,恰好是慕子凌最喜欢的两种糕点。

    注意到这个细节,慕子凌心里不由升起一股暖意,也忍不住扬了扬嘴角。并没有推辞,他拿起了一块糕点尝了一小口,随即微笑赞道:“确实是极好吃的。”

    “那谦和便多吃点。”燕文灏朝他温柔一笑。

    正在这时,方才去殿内取萧的福全走进亭内,他的双手捧着一只通体翠绿的洞箫,低声道:“殿下,您要的萧。”

    从福全手里接过萧,燕文灏转而看向慕子凌,眸里溢满笑意:“萧已经取来了,谦和可愿与我合奏一曲?”

    “好。”微微颔首,慕子凌自信一笑:“那便有请殿下赐教了。”

    见状,燕文瑾最是激动,他高高兴兴地单手托着脸,一会儿看看燕文灏,一会看看慕子凌,两只眼睛炯炯有神的,表情满是期待。

    抬起眼眸,慕子凌看了一眼神色略带慵懒,此时正侧身倚靠在亭柱上的燕文灏,眼底不自觉流露出淡淡的笑意。

    他收回视线,低下头,目光专注地落在自己眼前的七弦琴上,稍稍抬起双手,他用修长的手指缓缓拨动琴弦,须臾,便有一段悦耳的琴音倾泻而出……

    将青年的神情尽收眼底,燕文灏勾唇一笑,他摆手起势,把洞箫贴近唇边,片刻之后,悠远、空灵的萧音加入先前的琴音当中,二者合二为一,一起普出了一曲慷慨激昂,浩然悲壮的广陵散。

    停下弹奏时,慕子凌的指尖仍在轻颤,他怔怔地看着自己眼前的七弦琴,想起刚才合奏时,自己与燕文灏的默契自然,心里有一个念头,似乎很快便要奔腾呼啸而出!

    猛然抬起头来,他睁大眼,直直看向燕文灏,而燕文灏正好也在看他,眼神异常柔和,两人视线在空中相遇,都非常清楚地看到了彼此眼中的翻涌的情绪。

    “……”

    迅速移开目光,慕子凌登时便站了起来,他不再看燕文灏,而是垂着眼眸,飞快地说了一句话,然后就抱上石桌上的琴,脚步匆忙,转身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看着他离去的背影,燕文灏的目光深深,却始终没有出言挽留他。

    眼睁睁看慕子凌离开,燕文瑾瞪大双眼,一脸莫名,他扭头看燕文灏,忍不住问道:“他是怎么了?”

    “或许是有急事吧。”燕文灏对他笑了笑,回答的极为敷衍。

    “哦……”知道自家二哥不想回答,燕文瑾也识趣地不再追问。

    把萧放回福全手里,示意福全重新收好,之后燕文灏便走至石凳坐下,他用食指轻轻点了点桌面,沉吟一会,开口道:“四弟,你今日来找我,可是因为李泽章的事?”

    摇摇头,燕文瑾收敛起脸上的笑意,神色变得严肃起来:“不是为了李泽章的事,是母妃让我来,替她给你转告一句话。”

    “你说。”

    “母妃让我告诉你,切莫太过急切,以身犯险,凡事需要仔细斟酌,好好思量,记得保重自己最为重要。”

    燕文灏心中一颤,知道贤妃定然是猜到了什么,但她却没过问,只是在言语中提醒自己,关心自己,这让他感觉心头一暖。

    温和地笑了笑,他对燕文瑾说道:“你替我告诉母妃,就说我会记得的。”

    ※※※

    盘龙殿,御书房。

    燕帝盯着眼前的奏折,眉头蹙着,神色肃然,他的手中握着一支朱砂笔,却久久没有下笔,落下御批。

    ——这份奏折,正是路严明弹劾李泽章的那份奏章。

    想起今日朝堂上发生桩桩件件,燕帝眼眸一闪,神情若有所思,他左手的食指轻轻敲了几下桌面,沉默许久,而后,他忽然将手里的朱砂笔丢置一旁,转头吩咐福喜道:“派人去将右丞相,六部尚书,三皇子、四皇子以及五皇子都传召来御书房,朕要见他们。”

    “是,奴才这便去。”

    福喜躬身,领命退下。

    福喜办事很快,不过一个时辰,路严明,刑部、吏部、工部、户部,兵部等五位尚书,还有三位皇子都已经站在御书房内,燕帝的眼前。

    掀起眼皮,燕帝极为平淡地看了他们一眼,沉声问道:“你们可知,朕召你们前来,所谓何事?”

    闻言,众人都站在原地未动,不言不语。

    燕帝眼角含着一抹冷意,他的目光一一扫过他们,最后抬手一指,指向路严明:“路爱卿,你来说。”

    他的语气虽然平淡,却始终透着无限威严,压得路严明心里忐忑,忍不住偷偷往燕文远的方向看去。

    燕文远瞥了他一眼,眼中蕴含深意,他在燕帝没注意的时候,快速地动了动唇瓣,飞快地说了一个字。

    “李。”

    ——言下之意,便是为了李泽章案件的事。

    定了定神,路严明迈出一步,朗声应道:“臣以为,陛下是为前礼部侍郎,李泽章的案件召集臣等。”

    “臣也以为,陛下召来臣等,是为李泽章之事。”这时,刑部尚书也出列,附议了路严明的话。

    紧接着,其他几位大臣也都纷纷附议了他们的话。

    燕帝面容威严,他居高临下地看着躬着身的几个大臣,不过一会,便又将视线移到一旁的三个皇子身上,他淡漠道:“你们以为,朕该让你们当中的谁来主审这次案件?”

    咬了咬唇,想起母妃的话,燕文志出列一步,自告奋勇道:“儿臣请旨,主审这次案件。”

    “臣以为不妥。”

    燕帝还未开口,吏部尚书沈农便先行出列阻止,他一向心直口快,此时更是直接说道:“李泽章乃是良妃生父,又是五皇子的祖父,五皇子理应避嫌。”

    “沈农,你是在指责本皇子会处事不公,枉顾大燕的纪律法度吗?!”燕文志捏着拳头,阴沉地看着沈农,冷声质问。

    “微臣并无此意。”沈农低眉顺目,面上对他恭恭敬敬。

    “你——”

    燕文志还想再说话,却见刑部尚书姜溪沈着脸,对他轻轻摇了一下头,于是虽然心中怒火中烧,但他到底还是忍了下来。

    小不忍则乱大谋,这个道理他懂。

    燕帝正襟坐在御椅上,眼神冷漠地扫过燕文志,心里对他难掩失望,他又往一旁的燕文远看去,停顿片刻,淡声道:“文远,你来举荐一人。”

    站出队列,燕文远思索一会,朗声应道:“儿臣以为,要办此案,二皇兄最为合适——”

    第36章 06

    站出队列,燕文远思索一会,朗声应道:“儿臣以为,要办此案,二皇兄最为合适!”

    闻言,燕帝眸间一闪,似乎来了兴致,但他没有立刻去追问缘由,而是移开视线,又问了懒懒散散站在一旁,兀自发呆的燕文瑾。

    “文瑾,你觉得呢?”

    燕文瑾刚刚回神,发现大家都看他,不明所以地眨了眨眼,发出了‘啊’的一声疑惑。

    兵部尚书赵起趁着燕帝没注意,对他使了个眼色,并轻声告知了他燕帝刚才的问题。

    恍悟过来,燕文瑾皱了皱眉,直言道:“只要父皇不让儿臣来审便好。”想了想,他努努嘴,又接着说道:“依儿臣看,三皇兄和五皇弟都挺合适的。”

    他说的十分随意,没有一丝心机,话里话外都毫不掩饰自己对主审这起案件没有丝毫兴趣。

    燕文瑾的这番话,让燕帝知道他并未参与其中,顿时心生满意,不过面上还是做出恼怒的模样,斥责他道:“你身为皇子,本该作为表率,怎能不分场合地点,任性胡言!”

    暗自吐了吐舌头,燕文瑾抬手行了个礼,认认真真道歉道:“父皇息怒,儿臣知错了。”

    “罢了。”

    看了他一眼,燕帝摇摇头,眼里闪过一丝笑意,他摆摆手,想了想,又忍不住教训了燕文瑾几句,最后道:“你且先退至一边吧。”

    燕文瑾乖乖应了一声,然后就退到一边,不再言语。

    教训完了燕文瑾,燕帝不再看他,重新将目光落到燕文远身上,眼神幽深,含着深意。

    燕帝生性多疑,下朝之后,他就独自思考起来,越想,便越发觉得这起案件十分可疑——

    首先便是案件出现的十分蹊跷。

    李泽章为官二三十载,心思缜密非常,他既然胆敢做出如此大逆不道之事,定然会将后续处理干净,最后就剩下他与许昌两个知情人。

    许昌是直接受益人,他要活,就必然不会轻易将这件事说出,那么,路严明是从何处得知?

    路严明呈上来的奏章写的虽然条理清晰、逻辑通畅,但细看下去,还是有许多地方模糊不清,像是被刻意抹去,例如,他是如何得知此事,便只字未提。

    其次便是郑元此人。

    郑元的出现,时机太过恰当,他这般入了宫,却从头到尾不曾多问半句是为何事,在太和殿上的对话,他也应对自如,而且又实在太过镇定,丝毫不像是个普通的读书人。

    ……这些林林总总的疑点,让原本就疑心极重的燕帝,更是忍不住去怀疑这又是由燕文远主导出来的,一场夺嫡互争的戏码。

    这也让他心里十分不喜。

    不过案件虽存有蹊跷,但是路严明后来拿出来的信件并非作假,李泽章确实私自收受贿赂,和许昌狼狈为奸,害的淮安民不聊生。案件必然要查,只是要让谁来主审,确实让燕帝为难了一阵。

    如今听到燕文远这么一提,他思绪顿时敞亮起来。

    他的二皇儿,确实是主审此案的最佳人选。

    现在朝中大臣,都有各自拥护的一方势力,不是支持三皇子燕文远,便是支持五皇子燕文志,这样一来,无论指派谁来主审,都极有可能因为牵系到背后之人,从而生出其他事端,影响到最后的案件真相。

    唯有他这二皇儿,常年久居宫中、鲜少露面,背后又有云家,还是嫡皇子的身份,能够压制李泽章以及其背后势力,让他们不敢生出搅弄的心。

    再来他这皇儿没有任何派系,自是站在中间立场,何况他如今病愈,要回到朝局中来,总要立一立威严,这个案件若交于他手,必然会尽力办好来。

    此案关系国政,关系即将到来的秋试,被天下百姓所重视,若是审查不当,只怕会令天下有识之士胆寒,进而对朝廷心生失望,他作为一国之君,是绝对不能容许出现这样情况的。

    沉默一会,燕帝方才缓缓开口,他淡声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