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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两年呢?”

    “这两年不行了,从前年开始就没发过了。”这人叹口气,感慨道:“关键是厂子不行了。以前咱这是做的都是牌子,就是仿货,知道吧,什么日本单欧美单,能拿到样衣,车间师傅就能打出样板。我那时候还是在拓展部,刚开始天天跟着前领导出去跑批发市场。大牌子有名气,咱这设备又好,比小作坊强,往外销一点都不愁出路。后来就有了固定联系,他们下单,我们包出货。那时候隔壁还是造鞋的,就是阿迪耐克彪马这些,他们更厉害,下面有批发商,批发商下面是一层层的代理,他们连市场都不用跑。”

    路鹤宁完全没想到这里以前竟然是个仿货基地,他向来排斥这个,之前徐稷说让他买几身仿货装装样子的时候他还十分鄙夷,谁知道造化弄人,他竟然跑到仿货的老窝里来了。

    他忍不住问道:“那现在呢?现在外面卖仿货的也挺多啊。”

    这人撇撇嘴,摇头道:“多是多,但是咱这几年前就不做了,改行了,自己注册了一个牌子。要不然现在市场部难混呢,连陈经理都得出去找经销商。”

    据说最初的这项变革是因为公司高层变动,当时带领大家发家致富做仿货的老总突发中风入院,情急之下招了儿子上来当政。谁知道这儿子是个作货,先是花了半年的时间政治斗争,把意见不合的人都踢走,随后则以假冒伪劣产品损阴丧德导致报应到他老爹头上为名,硬生生造出了一个原创品牌。

    当然从这两年的效益上来看,这个原创品牌显然没什么前途。厂子外面看十分风光,实际上却是连续两年亏损,就是不知道这个作货老总哪来的巨款做底子,往里倒贴地不光不紧不慢,而且平时也很少来厂子里。

    路鹤宁心想,的确挺不出名的,他在这干了一个月了,都没注意过这里到底是什么牌的衣服。又想这家的新老板也的确是够作的,徐稷那样的老总都能穿仿货,这个老板干嘛放着这块市场不做了。

    年终奖的事情是没指望了,临近年关,各企业招聘的也少,最近的大型招聘会也是年底时面向应届生的校园招聘。路鹤宁在办公室里人际关系愈发和缓融洽,又有几个年纪相仿的年轻人爱找他说笑聊天,又觉得似乎这样干着也挺好。

    他做事仔细,自己看人能力不行就跟着陈立学,跟人搭讪聊天套话,陈立去和客户喝茶的时候,他就在一边和司机聊天。路鹤宁长的清秀,尤其笑起来的时候让人感觉还带着学生的稚嫩单纯,跟人东拉西扯,也知道了不少客户的喜好。虽然这些人几乎没几个表现出合作意向的,但是路鹤宁还是把每次约见地点,对方穿着喜好,还有陈立讲过的性格特点认认真真做了笔记。

    后来有次他上班去的早,发现自己的笔记本似乎有被翻过的迹象,跟陈立汇报过之后便自己按区域和大小编了码,成了除了他们俩之外别人都看不懂的天书。

    陈立笑他:“小路你其实挺能的,心思也够细。”

    路鹤宁忙摇头道:“我那点连小聪明也算不上,干文员的工作细心是应该的。”他顿了一下,不自觉慨叹道:“还是做销售的人厉害,像陈经理您,撑得住场,挣的了钱,干的都是大事,这个我就不行。”

    他多少有些恭维的成分,陈立却点头应道:“这倒是。”

    路鹤宁愣了一下,就见陈立转过脸,看着他若有所思道:“你这人虽然主意很正,但是面慈心软,气场不足。在谈判桌上只能被人压制。但好处是你心思活泛,做事细致,责任心也很强,所以当初我会调你来当助理。”

    言下之意路鹤宁挺适合这个职位的。

    路鹤宁心里哭笑不得,陈立的态度很认真,并没有刻意的褒贬,但是适合当助理这话在他听来实在算不上值得高兴的评价。

    陈立又问他:“你对自己有过职业规划吗?”

    “职业规划?”路鹤宁回神,想了下失笑道:“有啊,是指头三年当员工,五年做主管,七年当经理那种吗?”职业规划是应聘时的必有提问,五年计划则是对应的标准答案。

    陈立忍不住哈哈笑了起来,问他:“现在还是三五七计划吗?”

    “不是了,”路鹤宁想了想,认真道:“现在的规划就一个,挣钱。”

    如陈立所说,路鹤宁也觉得自己并不适合去做市场,可是做助理的工资实在有限,陈立对他的工作再满意也不可能给他加工资。也就是仗着这份工作时间轻松,晚上的家教多一份收入罢了。只是时间一天天过去,中学开始进入了最后的期末复习阶段,没过多久,路鹤宁就收到学生的家长电话,说是临近考试了要给孩子减压,所以需要暂停功课补习了。

    路鹤宁客客气气地去领了最后一份家教费,不得不再去找份兼职。

    他干两份工的事情周围的人都知道,纷纷表示帮他打听。陈立听说后,也趁着工作的间隙问他:“你除了家教还能干什么?不行我帮你找找。”

    路鹤宁道:“只要是时间合适的,我都行。”

    陈立心里有了主意,却没立刻说。第二天的时候又找他,道:“我一朋友家里缺个钟点工,一周上门六次,一次两个小时,计费就按照家政那边终点工的标准,给你按照一线城市算,一小时40元。”

    路鹤宁还真没想过去做钟点工,可是城北本来就是地广人稀,再找份家教还是教两个孩子收两份钱基本不可能了。他这次没有犹豫很久,想了一会点头道:“可以。”

    想了想心里合计了一下大概价格,主动道:“陈经理,咱这收费哪能跟北上广比,就按本地的家政价格吧,就是我之前没经验,怕给人打扫不好。”

    陈立挥了挥手,不在意道:“这个价都给你问好了,就这样吧。至于打扫的好不好,你尽心尽力地干了就行,当然了,也别太差,是吧……”

    陈立定下了这件事,过了两天还真像模像样的带了份家政合同过来,上面龙飞凤舞的签了业主的名字,路鹤宁大略扫了一眼,一看就是从网上下载的范文,主要是定好了收费标准和甲乙方的责任,又在附件里登记了几件家具家电。

    路鹤宁在上面签了字,同时领到了业主的地址和家门钥匙。

    只是这地址眼熟的有些过分:府东路16号,风荷曲苑2号楼1单元1111室,业主:徐稷。

    第15章

    徐稷的住处路鹤宁来过多次,然而之前从未听说过徐稷有请家政。事情巧合到这种地步,他便忍不住怀疑这是徐稷有意接济自己。如此联想下去,他甚至不确定一开始陈立的提拨是不是也和这个人有关。

    路鹤宁不敢明确问,于是拐弯抹角的试探道:“陈经理,徐先生以前也请家政吗?为什么这次会考虑让我干?”

    陈立却摇头道:“这个我不知道。”说完略一沉吟,转过脸严肃地叮嘱他:“不过话说在前头,给人做家政不比在办公室,可以嘻嘻哈哈哈到处八卦。你每天去的时间是七点到九点,晚上九点前必须离开,业主不愿意在家里看见外人。另外,该问的问,不该问的别瞎打听,业主是谁,干什么的,跟咱一点关系都没有,懂吗?”

    路鹤宁看他沉着脸,显然不知道自己已经认识徐稷的样子,连忙点头表态。心里的怀疑倒是去了一半。

    徐稷果然是习惯九点之后回来,路鹤宁每天一下班就过去,干的活儿无非是擦地抹桌子,顺道收拾卧室整理厨卫,再把脏衣服放进洗衣机里洗净,走之前给他晾到阳台上去。

    刚开始的几天路鹤宁心里难免紧张,总担心遇到徐稷的话俩人尴尬。之前他辞工,临走前拒绝徐稷请吃饭的时候其实有些赌气,他心里觉得瞧不起人是一回事,但是当人面说出来就很差劲了。更何况他本身也不待见徐稷这种土包子暴发户。

    但是上次在市中心遇见后徐稷却热心的送了他一程,甚至还认真给了建议,表现的十分大度。路鹤宁后来琢磨起来,总觉得相比之下自己有点小家子气。一两句话就搁心里,动不动就掉脸给人看,对方虽然不介意,但是人家心里恐怕清楚。

    如果以后真的桥归桥路归路也就罢了,或者哪天自己有机会,也表现的大度一把主动帮他一次,这样才叫人舒服。可是如今他却是再回到对方家里来干活,每天从里到外的磨磨蹭蹭两个小时,不碰面还好,真要遇到了,那自己就要尴尬死了。

    路鹤宁心里翻来覆去的琢磨,偶尔后悔自己不该接这个活,可是转念一想,又觉得自己干活拿钱,也没什么丢人的。到时候如果徐稷误会了,大不了自己再辞,但是干一天能拿一天的钱,和多出的这部分收入相比,那点尴尬和面子又算什么。

    他这么想,心里就又坦然了起来,干了几天见没碰到人,也渐渐不再介意,反倒留意到了许多细节。

    比如徐稷这人极其的懒惰且不讲究,路鹤宁平均两天就能在卧室的地上捡到一条脏内裤,一看就是晚上要换内裤的时候脱下来随地一丢了事。衣服也是要从地上捡,但是频率却不一定,有时候一天一身,明明都很整洁,甚至干净到路鹤宁怀疑到底用不用洗。有时候却是三五天甚至一周才换,以至于稍稍离近点就能闻到一股酸腐的汗馊味。

    除此之外厨房的情况也很让人头疼,好的时候干净如新,一看就是没人进来过,坏的时候洗碗池里能堆七八个碗碟,偶尔还会有糊掉的锅底,满池子的辣椒油,洒满操作台的面粉或者面包糠……还有一次,微波炉里一片焦黑,正中间是颗爆开的鸡蛋,已经粉身碎骨到看不出原样了。

    路鹤宁刚开始接这份工的时候还是挺感激的,毕竟对方给出的价格比市场高。等到后来他需要马不停蹄进门就忙才能在两个小时之内收拾好一切东西晒上衣服后,他才觉得自己似乎没占什么便宜。等到再后来,他总能在厨房见到各种奇奇怪怪的东西,甚至有次一进门就听到了电饭煲的报警声,他又忍不住要担心自己的生命安全了……

    在他看来徐稷对厨房的这种迷之执着不得不让人警惕,于是有天在再次看到微波炉“炸蛋”之后,他从书房里找了个小纸条,郑重的写上:微波炉里不能放鸡蛋,会爆炸。然后放在了茶几上。

    纸条的作用很快显现,路鹤宁第二天来的时候看到下面留了一个“好”字。只是没隔几天,他就又在微波炉里收获了一滩惨不忍睹的臭鸭蛋——大概徐稷觉得鸭蛋和鸡蛋不是同一种物品,又或者他觉得咸鸭蛋是熟的,之前的鸡蛋是生的,所以咸鸭蛋不会爆炸……反正路鹤宁当即傻眼在当地,同时看到自己前几天留言的纸条再次被翻出来,下面多了三个字——对不起。

    看起来还挺委屈的。

    纸条已经揉的不像样了,路鹤宁思索半天,隔天自费买了盒便利贴,把微波炉里不能放的东西分门别类的总结好,贴在了冰箱门上。又换了个颜色,把烤箱和高压锅特别需要注意的几点注意事项用大字标明,贴在了下面。

    月中的时候部门开会,会后路鹤宁被陈立单独留下,后者甩给他了一个红包。

    路鹤宁吓一跳,不理解道:“这是什么?”

    陈立笑道:“老板给的,说你干的好,给包个小费。”

    路鹤宁越听越不懂,摸不着头脑的问:“哪个老板?”

    陈立脸色微变,见路鹤宁正好低头没看见,这才松了口气,笑着道:“当然是你干家政的那户人家,人家有钱,看你干得好了自然有奖,你也算没给我丢人。”

    路鹤宁这才明白过来,笑了笑。

    陈立又道:“家政这活儿虽然不好听,但是真不少挣钱啊。碰上这样大方的主儿,往往包的红包比给的工资还多。”又感慨道:“我家那口子现在快生了,这两天打听了一下,家政的金牌月嫂动不动就六七千,还得预约。找个普通点的,只白天看孩子做做饭打扫下卫生,少于三千也没人干。”

    路鹤宁还是次听陈立说起家里的情况,他想起妹妹宁珊也是刚生了孩子,之前也说过想请月嫂,不知道请了没有。又觉得这月嫂的工资有点夸张,不知道是江城如此,还是其他城市也这样。他张了张嘴,刚要顺着谈下去的时候忽然又想到了陈立之前强调上下级关系的事情。

    到嘴的话转了一溜还是被压住了,路鹤宁道:“原来陈经理要当爸爸了,恭喜恭喜!”又笑:“怪不得最近看您总笑的合不拢嘴的。”

    陈立果然乐呵呵得笑了起来,路鹤宁心里叹了口气,一边琢磨明天要送点什么礼物表示一下比较好,一边又忍不住慨叹,自己竟然不知不觉间也懂得了察言观色迎来送往的人情世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