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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之大咧咧地坐下,撇嘴道:“还不都是父皇给儿臣安排了太多事情?父皇,儿臣能不能不去蒋贵妃那里?”

    “她为难你了?”

    萧言之摇摇头,道:“那倒没有,但不保证一直没有。”

    皇帝闻言轻笑两声,道:“是她自己说想借此机会多了解你一番。”

    “父皇这是被枕边风吹软了耳根子?”萧言之不满地看着皇帝。

    “瞎说!”皇帝瞪萧言之一眼,“既然是她自个儿把你请了过去,就不敢叫你出了什么岔子,将你送到她身边去,蒋家人暂且也不会找你麻烦。”

    听皇帝提起蒋家人,萧言之好奇问道:“怎么?蒋家人与父皇说了什么?”

    “能说什么?”皇帝丢一块肉进嘴里,咽下后又道,“不就是怕煮熟的鸭子飞了嘛。”

    “唉,”萧言之叹一口气,道,“儿臣是要做点儿什么才能叫他们安心?”

    皇帝冷哼一声,道:“朕不死,他们安心不了。”

    萧言之撇撇嘴,没接话。

    皇帝突然长叹一口气,道:“老二的心思若是有你一半的活络,朕也就放心了。”

    萧言之想了想,道:“二皇弟还小,经历的事情也不多,父皇若是肯将他送出长安磨练几年,定会有所成长。”

    长安城里能给徐离善庇护的人太多,只一个蒋贵妃就会帮徐离善扫除障碍,不会叫他受了委屈,还有裴泽保驾护航,他没长成第二个秦风明就算是不错了。想他自己十七八岁那会儿,也是很傻很天真啊,如今他第二个十八岁都过去好几年了,心思能不活络吗?

    皇帝沉吟半晌,点头叹道:“这几年疲于朝堂政务,是朕疏忽了对老二老三的培养,只想着找人将能教给他们的都教给他们,却忘了有些事情不经历一次是学不会的。”

    萧言之突然又后悔自己多这一句嘴了。

    若皇帝真把徐离善送去哪里的穷乡僻壤历练几年,蒋贵妃还不得恨死他了?

    “父皇也不必这样忧心,人各有命,儿孙自有儿孙福。”

    皇帝翻了个白眼,道:“朕辛辛苦苦打下的江山,朕能不忧心吗?”

    “那倒是。”萧言之耸耸肩,“对了父皇,今日怎么不见两位皇弟?”

    仲秋节之前一直都是五个人一起用膳,今天怎么就剩他跟皇帝两个人了?

    皇帝闻言又瞪萧言之一眼,道:“朕就不知道你这心里能记下什么事儿!月末要甄选秀女,这几日开始,各地要参选的秀女就都该到长安了,为保长安城治安,他们都忙着呢,就你整日清闲,还嫌自己事儿多!”

    萧言之立刻乖乖闭上了嘴,专心用膳,就好像今日御厨做的饭菜格外合胃口似的,引得皇帝对着他翻了好几个白眼。

    在两仪殿吃饱喝足了,萧言之就带着何晏和连胜去了弘文馆,一进门就见姬文成一如既往地坐在案后看竹简。

    以往萧言之从没注意过姬文成所看的竹简是什么,今日仔细一看,萧言之就发现摊在姬文成面前的那份竹简,可不就是他仲秋节之前译过的那卷吗?

    萧言之简直是悔到肠子都青了。

    弘文馆里没有戏文话本,他寻一些外文写的竹简来打发时间也就算了,你说他看过之后为什么非要标注呢?显摆他有学问吗?人家辛辛苦苦刻好的竹简,他怎么能乱涂乱画呢?他是不是手贱?是不是贱?

    在姬文成对面坐下,萧言之叹道:“姬先生害得我好惨啊!”

    姬文成一怔,抬头满目疑惑地看着萧言之,慢悠悠地开口道:“老夫惶恐,殿下何出此言?”

    萧言之无奈笑道:“我先前无聊看过的那些竹简,姬先生可都看过?”

    姬文成点头道:“看过,老夫也正在看。”

    萧言之又道:“那这事儿,姬先生与父皇说了?”

    姬文成再次诚实点头,道:“恩,说了。”

    萧言之苦笑道:“如今鸿胪寺少卿秦风明犯错被革职,父皇命我暂代秦风明之职。”

    听了这话,姬文成想了半天,怎么想都觉得这是一件好事儿,怎么被这位殿下说得好似大祸临头一般?

    姬文成盯着萧言之看了看,觉得萧言之那厌弃的模样不像是作假,这才疑惑问道:“老夫不明白殿下的意思,陛下信任殿下,所以委以重任,这是好事啊。”

    萧言之一怔,也只能长叹一口气:“罢了,先生今日要讲什么?”

    姬文成又盯着萧言之看了看,而后才慢悠悠地收起竹简,从书案下面又掏出叠成方块的宣纸,放到桌上慢慢展开来。

    “今日不讲学,老夫也给殿下讲了不少东西了,今日想要考一考殿下,看殿下学懂了多少。”

    这话姬文成说得云淡风轻,萧言之听后却觉得犹如晴天霹雳。

    “考……考一考?”他可没听说要考试啊!

    “怎么?”见萧言之受到惊吓了似的,姬文成也愣了愣,“老夫没与殿下说过吗?”

    萧言之猛摇头。

    姬文成斜着眼睛想了想,而后悠然说道:“那大概是老夫忘了知会殿下吧,原本应该在仲秋节前通知殿下,也好让殿下得了空复习一下。不过那不重要,殿下请开始作答吧。”

    说着,姬文成还将笔墨一并送到萧言之面前。

    萧言之捏着被姬文成硬塞过来的毛笔,目光呆滞地看了看宣纸上工工整整写着的一行小字,大脑一片空白。

    那字他都认得,可连在一起之后怎么就变得不认识了呢?

    “先生,这……”萧言之可怜兮兮地看向姬文成。

    “恩?”姬文成也看着萧言之,“殿下是有哪里不懂吗?”

    萧言之张了张嘴,却没好意思说他哪里都不懂。

    再看看那一张雪白雪白的宣纸,萧言之简直欲哭无泪。

    当年考试时好歹还有选择题可以拼拼运气,可这满纸只有一道问答题,他该怎么答?

    咬咬牙,萧言之做好了被骂的准备,放下了笔。

    “先生,学生愚钝,想不出该如何作答。”

    “想不出?”姬文成一脸惊讶地看着萧言之,而后又看了看宣纸上他自己亲手写下的题目,“殿下您……再想想?”

    萧言之笑着摇了摇头,道:“学生实在是想不出。”

    姬文成这可犯了难了。

    这测验其实是陛下安排的,之前他带着大殿下译制的竹简去面见陛下时,陛下就说想要了解一下大殿下的学习进度,要他时不时地安排一次测验,而后呈交陛下。

    考虑到大殿下的特殊情况,这考题他还特地选了简单的,可若大殿下连这都答不出,他该如何向陛下交代?

    姬文成琢磨半晌,突然将宣纸上写着字的那一截给撕了下去,团成一团随手丢到一边,正色道:“那么,请殿下以夏为题,赋诗一首,七言绝句即可……五言绝句亦可。”

    减少一些字数,殿下总该写得出了吧?

    萧言之一听这话就笑了,苦笑。

    七言、五言他哪个都不会啊,姬文成只给他减少字数有什么用?要么抄袭一首?还是算了,别这之后姬文成再将他写的东西呈交皇帝,皇帝再误以为他还有作诗的天赋,那他可就惨了。这一年到头的宴会那么多,他就是背全了三百首都未必够用,更不用说他背一首都要想半天,还是不自找麻烦了。

    “先生恕罪,学生并无作诗的天赋。”

    “那、那殿下您会什么?”姬文成突然抓起方才被他丢开的竹简,“难道殿下只会译外族语?”

    萧言之满心无奈。

    他的汉话也说得挺好的,只是那些诗词歌赋四书五经他看得懂,却参不透,姬文成提的问题更是深奥,他实在是没有那个造诣。而那些外文古语他也只是连蒙带猜地能看懂罢了。

    到底还是怪他手贱啊……

    而姬文成却将萧言之的这个笑容当做了默认,目瞪口呆地盯着萧言之看了半晌,才支支吾吾地开口道:“殿下这……也算是一种天赋,且少有人能达到殿下如今这样的成就。”

    本族文化不清楚,外族文化可懂不少,这位殿下真的是在江南长大的?他没去西域住过?不是生在大食国的?没有亲戚是突厥人或者回纥人吗?是不是有朋友来自新罗?年纪轻轻就能看得懂这么多外文,也真的是厉害!

    萧言之只笑不语。

    还是让姬文成自己猜想去吧。

    姬文成又看了看萧言之,突然拿过萧言之面前的毛笔,飞快地在宣纸上写下几行小字,道:“既然如此,老夫就只给殿下出几个简单的题目,只要殿下记下了老夫说过的话,就一定答得出。”

    萧言之扶额。

    他压根儿就没认真听过姬文成的讲学内容,能记下什么?

    写好了题目的姬文成一抬头就瞧见萧言之扶额叹息的模样,姬文成一怔,登时就明白过来了。

    把笔一摔,姬文成横眉怒目地看着萧言之,愤然道:“枉老夫一直以为殿下是忠厚老实之人,结果殿下竟只是在戏耍老夫!殿下从没听过老夫讲学,还来弘文馆做什么?!”

    做学问的人,多半都不喜欢别人轻慢学问,姬文成原本就是个顽固的文人,对这样的事情就更为在意了。

    萧言之惊得一哆嗦,刚忙把笔捡起来,谄笑道:“先生息怒,是学生愚钝,无法理解先生所讲,学生……”

    “老夫不听!”姬文成打断萧言之的话,而后一改往日慢条斯理的模样,腾地一下站了起来,拔腿就往外边跑,“老夫这就去与陛下说,老夫教不了殿下!”

    “诶?”萧言之傻眼。

    这怎么还要闹到皇帝面前去了?他不就是考试答不出题嘛!

    萧言之赶忙起身追了出去:“姬先生!姬先生您等等我啊!”

    一直守在门口的何晏和连胜被这情景吓了一跳,但见萧言之追在姬文成后头,便也都跟着追了上去。

    看着姬文成在前面跑得一步三晃,萧言之心肝直颤,生怕姬文成跑不利索再摔出个好歹来。

    “何晏,追上去保护好姬先生!”

    一个天天在弘文馆里坐着的老头怎么跑得那么快?只不过让他先跑了个十几步,怎么还追不上了?

    “是,殿下!”

    何晏立刻加速追上去,可姬文成跑得猛,何晏也不敢硬拦,只能一边跑,一边妨碍姬文成,不过好歹是让姬文成慢了下来。

    “姬先生!”萧言之一个急停转到姬文成面前,总算是把人给拦住了,“姬先生息怒,学生知错,咱们先回弘文馆好不好?”

    姬文成还横起来了,吹胡子瞪眼地怒吼道:“不好!老夫要面见陛下!面见陛下!”

    话音未落,姬文成就想要绕过萧言之、何晏和连胜三人的拦截。

    可没有萧言之的命令,何晏和连胜哪敢放姬文成离开,却又怕伤着姬文成,只能将姬文成围住,手忙脚乱地阻拦着。

    看着姬文成精神抖擞地上蹿下跳,萧言之无奈扶额。

    他真是做的什么孽啊!

    裴泽脚步匆匆地路过这里时,自然就被萧言之那边闹哄哄的几个人吸引了注意力,转头一看见是萧言之站在那边,裴泽就大步走了过去。

    “殿下在这里做什么?”

    乍一听到裴泽的声音,萧言之吓了一跳,转身见到裴泽本人时,萧言之立刻就靠了过去。

    “义兄啊,给我靠一下,头好疼。”萧言之的胳膊往裴泽的肩上一搭就靠了上去,一副身心俱疲的模样。

    “怎么了?”裴泽看看上蹿下跳的姬文成,好笑道,“你是怎么惹着姬文成了?”

    萧言之疲惫道:“姬先生出的题目没能答出来而已。”

    裴泽轻笑一声,抬手就用手上的折子在萧言之的头上敲了一下,道:“还而已,答不出姬先生出的题目可是要倒大霉的。”

    萧言之闻言抬头,好奇地看着裴泽问道:“义兄也经历过?”

    裴泽点头。

    刚入宫那会儿,给他们讲史书和地志的就是姬文成。

    见裴泽点头,萧言之就笑了,道:“知道还有人与我经历过相同的事情,我这心里就平衡了。”

    裴泽白了萧言之一眼,又道:“秦泰在陛下那里。”<b