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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皇帝面前,沉声道,“是臣的疏忽才让蜀王有此一难,臣知罪,请陛下责罚。”

    皇帝略微弯腰拍了拍裴泽的肩膀,叹息道:“不怪你,怪朕,是朕的考虑不周。你府里的长史已经将事情的经过都跟朕说了,朕还要感谢你,幸而是你反应快,不然言之倒真要被那孽子带走了。起来吧。”

    “谢陛下。”裴泽依言站了起来,“陛下,吴王他……”

    皇帝坐回先前的位子,一听裴泽提起徐离谦便冷哼一声,道:“朕倒是看错了那孽子,方才领军卫来报,那孽子带人杀了城门守卫逃了出去,朕已下令让羽林军去追了。朕现在还有事情需要你去做。”

    “陛下尽管吩咐。”裴泽又跪了下去。

    皇帝却望着不远处的烛火发了会儿呆,而后才从手边的小桌上拿起一本折子递给裴泽,而后坚定地吩咐道:“这上面的人,连同其家人,一个不留。天亮之前务必将事情办完。”

    一听到这命令,裴泽的心里就是一惊,接下折子翻看来看了一眼,裴泽有些犹豫。

    要杀这些人很容易,可这些人也只是因为跟云家有所牵连而被陛下怀疑,原本是要等查证之后再做定夺,现在就动手会不会有滥杀无辜之嫌?而且还要连同家人和下人一起……

    裴泽抬头,不解地看着皇帝。

    看到裴泽眼中的犹豫,皇帝长叹一口气,道:“朕自从当了这个皇帝之后,就是因为做了太多妇人之仁的决定,才让朝堂局势变成如今这副模样,原本以为未来的路还很长,朕总有时间用更为稳妥的方法处理好所有事情,可如今回想,朕悔不当初啊。若当初能趁着打了胜仗的劲儿一口气血洗朝堂,今日言之也不会有此一难了。

    凡事有果必有其因,这是对朕为君不狠的惩罚。如今枉杀也好明智也罢,这恶名、这血债朕都背了。朕已经没有多少时间可以替言之、替你们扫清障碍铺平前路了。”

    “陛下?”这段时间以来,裴泽就觉得皇帝的作风一反常态,再听皇帝这番话,裴泽的心里生出一丝不安。

    “去吧,”皇帝甩给裴泽一块玄铁令牌,道,“距离天亮没剩多少时间了。”

    “……是。”裴泽抱拳拱手,而后转身大步离开。

    黎安也随着裴泽一同离开。

    皇帝又在那里坐了一会儿,这才起身,缓步走进寝室。

    “蜀王的伤势如何?”

    除了正在给萧言之包扎伤口的太医,其余四名太医立刻转身面向皇帝跪下,道:“启禀陛下,蜀王身上的剑伤并无大碍,倒是多处拳脚加身所致的骨裂需要时间调养。”

    “多处骨裂?”一听到太医的这个诊断,皇帝的脸色就冷了下去,“几处?”

    太医们惶恐地面面相觑,而后有一人壮着胆子答道:“启禀陛下,蜀王的肋骨有两根险些断开,还有一根大概是有轻微的裂痕,右腿小腿有一根较细的腿骨断开,所幸没有太严重的移位,只能花费时间慢慢愈合。”

    这只要静养就能养好的伤在太医们眼里看来算不上重伤,若放在曾在沙场奋战几年的皇帝身上,皇帝也不觉得是个重伤,可这伤偏偏是伤在了看起来不懂功夫的萧言之身上,这让皇帝大为恼火,而且十分心痛。

    走到床边坐下,皇帝摸了摸萧言之的头,低声问道:“疼吗?”

    萧言之立刻展颜微笑,道:“不疼,估计三皇弟的身上应该比儿臣疼。”

    “今日起,那孽子不再是你的弟弟!朕没有那样会对亲哥哥下杀手的儿子!”皇帝又摸了摸萧言之的头。

    听了这话,萧言之也敛起了笑容,摆了摆手挥退几名太医,等人都走干净了之后,才低声问皇帝道:“父皇早就知道三皇弟……徐离谦图谋不轨?”

    皇帝叹一口气,道:“朕也是最近才知道的。那天是朕不小心将有意立蒋贵妃为后的事情说给了云淑妃听,而后朕也觉得不妥,便格外留意了云淑妃,岂料她还真的立刻就与云家人联络,安排了人去暗杀老二。但操之过急,反而暴露了云家多年来的谋划,虽然只是冰山一角,但足矣。”

    “这件事情为何没人与儿臣说过?”

    皇帝偏头冲萧言之笑了笑,道:“是朕要他们瞒着你的。朕察觉到了,却没有证据在朝堂上给他们定罪判刑,他们自知暴露了,便不会坐以待毙,这一场暗战比得就只是谁先杀了谁。朕不想将你牵扯其中。”

    “可是儿臣一直身处其中。”萧言之蹙眉。

    皇帝又笑了笑,道:“傻小子,这怎么能一样?朝堂上的政务是要秉公处理,不害人命,不伤天理,做的都是对的事情。可这一次没有理没有据,只是凭着感觉去杀人,这样的事情将你牵扯进来做什么?

    幸而那孽子的准备不够充分,这一次是受了云淑妃的拖累不得不铤而走险。朕也庆幸自己当日一时口快,不然倒要叫他们母子温良的面孔蒙骗一世,真要等到他们准备万全,朕与你们便都活不了了。

    原本你呆在武成王府里是安全的,怎么今日偏要出门?”

    一知道事情败露之后,那孽子不知为何一直就想带走言之,这几天的功夫安排了不少人往武成王府去,却连武成王府的围墙都没能翻进去,若不是那孽子做事谨慎始终没暴露身份,他早就将那孽子押入大牢了!

    若不是言之今日出门,怎么会给他伤害言之的机会?而看今日这状况,想必他安排在吴王府周围的一百精兵也都凶多吉少了,那孽子这几年到底积攒了多大的势力?

    “呃……”萧言之搔了搔嘴角,想起寻到萧春月也就是才刚发生的事情,而皇帝派到他身边的人此时还不知道是死是活,因而这事儿皇帝应该是不知道的。

    犹豫着要不要就这样把事情瞒下,可再看皇帝一眼,萧言之还是坦诚道:“儿臣找到萧家的义姐了。”

    “义姐?”皇帝蹙眉,“你就为了她非得今夜出门不可?”

    言之知不知道他差点儿就要丢了性命了?

    萧言之撇撇嘴道:“那……那还不是父皇和义兄、皇弟都瞒着儿臣,让儿臣一点儿防备都没有,若早知道三……若早知道徐离谦要加害儿臣,儿臣哪里还会傻乎乎地送上门去?”

    “倒成了你有理了?”皇帝一听这话就斜了萧言之一眼。

    “儿臣一直有理。”萧言之笑道。

    “你那个义姐呢?”皇帝问道。

    萧言之搔了搔嘴角,而后道:“大概就在外面。”

    皇帝一怔,而后扬声道:“赵康,将外面的女人带进来。”

    “是,陛下。”外面的赵康应了一声,而后就笑容可掬地对萧春月说道,“姑娘,里面请吧。”

    幸好他一瞧见这姑娘惨兮兮的脸就先安排这姑娘洗了把脸,不然她这会儿可怎么面见陛下啊?

    萧春月吓得一抖,谨慎地低声问赵康道:“是……是陛下要见、见我?”

    “可不就是嘛,”赵康笑道,“姑娘里面请吧,蜀王也在里面。”

    萧春月咽了口口水,犹豫再三,这才提心吊胆地往萧言之的寝室里走。

    赵康笑笑,不紧不慢地跟在萧春月身后。

    不敢抬头去看皇帝的样貌和萧言之的神色,萧春月垂着头向前两步,待挑眼能瞧见皇帝的双脚时,萧春月就停了下来。

    “奴婢参加陛下。”请安的话是该这样说的吗?

    一听见萧春月发抖的声音,萧言之赶忙从床上坐起来。

    萧言之这一动,皇帝立刻转头瞪着萧言之,道:“你起来做什么?”

    萧言之被这话问的一懵,抬手指了指萧春月,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皇帝沉声道:“躺回去,没听太医说要你静养?”

    萧言之眨眨眼,道:“儿臣现在很安静啊。”

    说着,萧言之就退到了床的里侧,靠着墙坐着,嬉皮笑脸道:“父皇您继续。”

    剜了萧言之一眼,皇帝才又看向萧春月,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萧春月依旧紧张得浑身发抖,听到皇帝的问话就立刻答道:“奴婢、奴婢萧春月。”

    “你怎么会在长安?”皇帝又问道。

    他知道言之入宫后不久就让裴泽去将远在江南的弟妹三人接来了长安,可这个义姐不是卖给别人家做妾了吗?那应该人在江南,怎么会在长安出现?

    “奴婢……”这个回答萧春月心里很清楚,但却不知该如何开口。

    事到如今,她是已经看开了,能够坦然面对自己的境遇,可到底不是什么值得跟人说的事情,若被皇帝知道,会不会也影响到言之?

    萧言之忙道:“父皇您问那么多做什么?儿臣这义姐虽然长得好看,但可不能给您当妃子,您死了这条心吧。”

    “你这小子怎么张口就胡说八道?受了伤也管不住嘴?”皇帝转头瞪着萧言之,“如今正是多事之秋,这难道不是该问清楚的事情?”

    “又没伤在嘴上,”萧言之嘟囔道,“这些儿臣会问清楚的。那个……秀水和连胜进宫之前,可不可以让义姐留下照顾儿臣?儿臣还有话没来得及问义姐。”

    皇帝瞪着眼睛道:“你护萧家人倒是护得紧,怎么就没见你对朕和老二这么好?”

    还有话没问?言之是怕他这义姐离了他跟前儿被人欺负吧?

    萧言之道:“儿臣可是受了萧家的恩惠才活下来的,如今报偿一些也是理所当然的吧。”

    他可是跟萧家人在一起生活了二十几年,撇开血缘不谈,他们之间也有二十多年的感情,萧春月更是他的救命恩人,这样的羁绊还真就是皇帝和徐离善他们比不了的。

    “都是你有理!”皇帝抬手想要拍萧言之一下,可将要落手时却猛然想起萧言之身上的伤,赶忙收回了手,“你爱留就留下她吧,朕若不准,你怕是也不能安心养伤。”

    “谢父皇。”这一句谢,萧言之说的真心实意。

    皇帝白了萧言之一眼,而后起身抖了抖衣摆,道:“朕还有些事情要处理,你今夜便呆在万春殿里,朕会安排人谨慎把守,明日一早,你就跟裴泽回武成王府吧。”

    “是,父皇。”

    嘴上应着,萧言之的心里却有些打鼓。

    若是以往,皇帝大概会让他留在宫中养伤,这样皇帝时时都能见着他,会安心一些,可这会儿却让他明日一早就回武成王府?难不成这皇宫里还不如武成王府安全?

    目送皇帝离开之后,萧言之见萧春月还跪在地上,便拍了拍床铺笑道:“春月姐,到这边来。”

    萧春月抬头看了看萧言之,而后又看了看那铺着缎子的床,大力地摇了摇头。

    萧言之眉梢一挑,又道:“春月姐你离我那么远,要怎么跟我说话?快过来坐。”

    萧春月还是摇头,怯懦道:“不敢坐……”

    萧言之一怔,而后笑道:“这是我的床,春月姐尽管坐就是了,又坐不坏。快点快点。”

    见萧言之一直在床上动来动去,萧春月又想起方才皇帝说过,太医是让萧言之静养的,大概身上是有不适合动作的伤口的吧,再看萧言之那不安分的样子,萧春月也怕了,这才慢吞吞地站起来,犹犹豫豫地走了过去,而后小心翼翼地坐在了床边。

    见状,萧言之摇头失笑,却也不再强求,只试着与萧春月聊些有意思的事情,好让她放松下来。

    另一边,裴泽先回大吉殿做了一番准备,而后一路番强越瓦地去了掖庭的西南角。

    长安城内除了十六卫和北衙羽林军之外,还有一支直属陛下的五十人队伍潜藏其中,这五十人不入军籍,也没有户籍,除了陛下和陛下的心腹,没有人知道他们的存在。

    这五十人当中,有些是从他们当年起兵叛乱时就一直追随陛下左右的,还有一些是陛下当了皇帝之后才安排进去的新人,每一个都是精兵强将,却为着各自的目的甘愿隐于黑暗。他们只听从陛下的命令,替陛下做那些无法在阳光下做的事情。

    这一次是裴泽第二次与他们合作。

    在秘密的汇合地点落地,裴泽仔细找了一会儿才看到隐身于黑暗中的二十个人。

    亮出令牌之后,裴泽没有说话,只用手势将这二十人分成五组,而后给每组的领队递了一张字条,那字条上写着今夜他们各自的任务。

    看完字条上的内容,五组的领队就各自掏出火折子将那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