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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艰难地开口道:“陛下说……太医说陛下的心脏出了问题,是早年的伤没好利索,如今已经无法治愈,若静养或许能……能活得久一些。”

    一听说是心脏出了问题,萧言之立刻就知道是怎么一回事儿了,可知道归知道,萧言之总觉得这件事情让人无法接受。

    “之前不是还好好的吗?为什么心脏会突然出现问题?会不会是诊错了?有没有可能是中毒了?徐离谦和云淑妃既然谋划已久,那会不会给父皇下毒?”萧言之紧抓着裴泽的手,问题一个接着一个。

    “太医署是一年多以前替陛下诊脉时发现的,那之后每个月都会给陛下请三次脉,若是诊错,那早该发现了。”

    “一年多以前……”萧言之呆住,而后问裴泽,“你早就知道了?”

    裴泽摇摇头,道:“今日刚知道。陛下嘱咐我不能告诉你,但是……”

    他可以理解陛下瞒着言之的苦心,可言之是个重情的人,尤其是亲情,对言之来说,陛下或许没有萧家人来得亲近,或许也比不上萧家人重要,可到底是朝夕相处了两年多的人,陛下对言之的纵容和保护言之都看得清楚,正因为看得清楚,言之也有所回应,如今陛下对言之来说也是家人,他不希望等到陛下离去的那日,言之因为自己的一无所知而抱憾终生,他知道,那份愧疚是无论如何都无法弥补的。

    定了定神,萧言之冲裴泽笑笑,只是那笑容寡淡得叫人看不出一丝笑意:“谢谢你告诉我。”

    “要搬回万春殿吗?”裴泽又问一遍。

    萧言之摇摇头,道:“正好燕少主送了轮椅过来,明日起我会常入宫去,就不必搬回万春殿了。就当做我什么都不知道吧。”

    皇帝本就在极力掩饰,若是看出他知道了,怕更要装出一副没事的样子来,到时候他无法替皇帝做什么,反而还要皇帝费心来安慰他。

    裴泽点点头,道:“那我多安排些人跟在你身边。什么时候想进宫就跟我说,能跟你一起我就跟你一起。”

    “恩。”萧言之点点头,而后转身抱住裴泽,将脸埋进了裴泽怀里。

    裴泽就静静地任由萧言之抱着,轻轻拍着萧言之的背,似是安慰,也是一种陪伴。

    第67章

    为了徐离谦的事情彻夜未眠,皇帝在想抓住徐离谦之后该如何处置,也在想萧言之的未来该如何安排,想来想去,皇帝就想到了自己的发妻,那个家世普通、貌相普通却最懂他的女人,想着若是他的发妻与萧言之一直都跟在他的身边,他大概也不会落得今日这样的境地。

    思着念着,天就亮了。

    皇帝喝了一杯醒神茶,而后由赵康服侍着换了身衣裳,在这个过程中,裴泽和徐离善踩着那个从来没有变过的时间来到了两仪殿,给皇帝请安。

    看着空了的两个座位,皇帝还是忍不住在心里暗叹了一口气。

    领着裴泽和徐离善去上了早朝,皇帝一脸淡漠地坐在龙椅上听着大臣们七嘴八舌地说着有关徐离谦的事情。

    蒋家人说该将徐离谦立刻抓回来处死,与云家交好的大臣则有站出来说事情尚未查明,徐离谦八成是被人蛊惑或者陷害了,话里话外都是在拿坊间的传闻说事儿,将矛头指向了萧言之。当然,大部分朝臣依旧如故地沉默着,企图在事态明朗之前明哲保身。

    从始至终,皇帝都没说一句话,所有的反驳和争论都是裴泽和徐离善出头,这早朝上唯一叫皇帝感到欣慰的就是徐离善对萧言之的维护。

    听够了也看够了的时候,皇帝就宣布退朝。

    在有关徐离谦的事情上,这些大臣的意见对他来说根本就不重要,他的心中已有决断,任谁说什么都不会改变。

    再带着裴泽和徐离善回到两仪殿后殿,才走到游廊中间,皇帝就听见了后殿前院里传出的欢笑声,那笑声十分熟悉,叫皇帝听后不由地也跟着露出了笑脸,但这笑脸又转瞬不见,变成忧心忡忡。

    “裴泽,言之怎么在宫里?”

    裴泽垂着眼,淡定道:“回陛下的话,臣不知。”

    萧言之是一大早跟着他入宫的,只是入宫后就去了万春殿,估计是他们离开两仪殿后殿去上朝时才溜了进来。

    “你不知?”皇帝转头不悦地瞪着裴泽,道,“朕将言之交给你来保护,你却不知道他为何出现在这里?”

    “陛下恕罪。”

    裴泽立刻就跪了下去。

    反正不管他知不知道,陛下都要埋怨他,若说人是他带来的,那陛下之后一定要耳提面命地警告他、嘱咐他、拜托他不要再把萧言之带进宫里,然而他做不到,那这个黑锅还是让萧言之自己背吧,反正陛下也知道这世上没人能管得住萧言之。

    果然,皇帝只是瞪了裴泽一眼,而后就脚步匆匆地走近了两仪殿的后殿。

    徐离善将裴泽扶起来,嘴上也是抱怨道:“萧言之是以为徐离谦离开长安城之后,他的危机就解除了吗?腿脚都不利索了也挡不住他四处乱跑!”

    裴泽干咳一声,什么都没说就跟在皇帝身后踏进了后殿。

    踏进后殿前院的时候,皇帝就瞧见坐在轮椅上的萧言之笑如春风,此时他正操控着轮椅在院子里走出各种歪歪扭扭的路线,逗趣的样子惹得两仪殿的太监宫女各个都笑容满面,直到看见站在院子门口的皇帝,这些太监宫女才敛了脸上的笑容,恭恭敬敬地向皇帝行了一礼。

    萧言之这也才注意到皇帝。

    连胜机灵,立刻就推着萧言之到了皇帝面前。

    萧言之笑嘻嘻地对皇帝说道:“父皇辛苦了,今日的早朝上有发生什么有趣的事情吗?”

    “早朝上能发生什么有趣的事?”皇帝看了看那轮椅,又瞄了一眼萧言之的腿,“你哪儿来这么个东西?”

    “一个朋友送的,”萧言之拍了拍一侧的轮子,问道,“是不是很有趣?”

    皇帝笑笑,而后挥退连胜,自己亲自绕到萧言之身后,推着萧言之转了个方向,而后慢慢地往御书房走去。

    “你就是坐着这玩意入宫的?路上没摔着?”

    “倒是没摔着,”萧言之撇撇嘴,抱怨似的说道,“义兄可安排了好些人跟在我身边,儿臣就是想摔一跤都困难。”

    皇帝无奈地睨了萧言之一眼,道:“裴泽安排人跟在你身边那是为了保护你的安全,你可倒好,不但不避讳,还带着一大帮人四处乱跑,你身上可还有伤呢,就不能让朕安心点儿?”

    萧言之转头看着皇帝,笑道:“儿臣这么不安分,父皇不亲眼瞧着儿臣那能安心吗?”

    皇帝抬手就在萧言之的头顶拍了一下,转而问道:“你入宫是有什么事吗?”

    “倒也没什么事,”萧言之低下头摆弄着袖子,“就想问问徐离谦找到了没有。”

    到了御书房的门口,裴泽和徐离善就赶紧上前,帮皇帝一起把萧言之给抬进屋去。

    感觉自己晃悠了两下,萧言之一脸得意道:“唐国上下,能被皇帝、武成王和齐王合力抬着走的人,怕是只有我一个了。”

    皇帝笑道:“唐国上下,能被父亲和兄弟合力抬着走的人,可不止你一个。”

    听了这话,萧言之心头一暖,头微垂,嘴角不自觉地扬起。

    进了御书房,萧言之就没了动静,只静静地坐在一旁,旁听着皇帝、裴泽和徐离善你一句我一句地商量对策。萧言之倒是也想参与一下,奈何谈及行军打仗排兵布阵的事情,萧言之也只能听着。

    等到午膳的时间,萧言之、裴泽和徐离善就都留在两仪殿陪皇帝一起用膳,午膳之后,皇帝就放裴泽离开,顺便也撵走了萧言之,只留下了徐离善。

    由裴泽推着慢慢行走在皇宫中,萧言之终于能有一次是在皇宫中缓步慢行,终于能有一次好好看一看这宫城从中朝到前朝的景色。

    “你要去西北?”在御书房里的时候,萧言之是插不上话,可皇帝与裴泽和徐离善说的事情他还是听得懂的。

    “恩,要去。”裴泽点点头。

    他们不能等着西北军有了行动之后才做出反应,皇帝的意思是让他抢先一步控制住西北军,毕竟西北军因为挨着突厥的地盘,经常会与突厥人交战,是全国各地所有的驻军中唯一一支实战经验丰富的队伍,若真等到西北军挥兵向长安,那他们必定损失掺重。

    沉吟片刻,萧言之又道:“这个时候才去,不会太晚吗?徐离谦若当真是去西北投靠西北军,那此时想必已经到了,就算他没有去西北,也一定会传讯给西北军。西北军原本就看不上江南出身的父皇,一旦有人怂恿,八成会反,你这个时候去岂不是羊入虎口?不如尽快调兵来长安,加强布防。”

    裴泽的一只手移到萧言之的肩上,笑道:“长安有陛下和徐离善坐镇,也已经有亲信带着兵符去调兵救急,但陛下的意思是想尽量避免开战。不战,我们只要抓到徐离谦斩首示众就天下太平了,可谓是稳操胜券,可一旦开战,局势又是瞬息万变,陛下最怕的是突厥也掺和进来。”

    萧言之深吸一口气,问道:“你们当年也有突厥人搅局吗?”

    “自然有,突厥人绝对不会放过任何一个能从唐国得到好处的机会。”至今裴泽还对突厥人没什么好感。

    “要么是你以身犯险去与西北军谈判,以求天下太平,要么就是两军交战死伤无数吗?”萧言之长叹了一口气,“我还真是讨厌碰上这样的事情。”

    虽然还有其他可能,但萧言之目前也想不出办法将这件事情的结局引向其他可能,看样子裴泽他们也想不出其他办法,而他们并没有那么多的时间可以用来细细斟酌衡量。

    裴泽捏了捏萧言之的肩膀,低声道:“并不是你想象中那么严重的问题,就算西北军要反,我也只是以信使的身份去谈判而已。”

    “两军交战不斩来使吗?”萧言之嗤笑一声,道,“你得先确定你的对手是一个跟你一样正直的人。”

    无言反驳,裴泽只能沉默下来,萧言之也跟着沉默了,两人便这样一路无话地回到了武成王府。

    而此时,柳寒青正坐在武成王府的堂屋里,一个人寂寞地被萧春月盘问。

    “柳公子是言之的朋友?”坐在柳寒青旁边的位子上,萧春月侧身看着柳寒青,笑靥如花。

    柳寒青的额角有冷汗渗出,强装淡定地回了萧春月一个微笑,回答道:“是,在下偶然与令弟相识,一见如故,便结为好友。”

    “那柳公子也是江南人士了?”萧春月提起茶壶,给柳寒青添了一碗茶。

    柳寒青赶忙拿起杯子接住茶水,而后笑道:“正是,在下祖籍锡州,父亲在杭州做些小本买卖。”

    萧春月的眉眼一转,又问道:“那公子是怎么与言之相识的?”

    柳寒青睨着萧春月看了看,而后问道:“萧姑娘是想知道言之的事情,还是想知道在下的事情?”

    萧春月一愣,而后娇笑道:“公子说笑了,这平白无故的,我怎么会想要打探公子的事情?”

    柳寒青扯着嘴角干笑两声。

    作为一个要娶萧君梦的男人,他已经被萧言之、萧仁安和萧翔生都盘问过了,自从知道萧春月也在长安时,他就做好了会被萧春月盘问的准备,但是与萧言之兄弟三人的直白不同,萧春月这样拐弯抹角的打探方式可真叫他不知该如何是好。他可不可以直截了当地将自家家底都说一遍?

    柳寒青正为难着,就见武成王府的门人引着萧仁安兄妹三人走了过来,柳寒青赶忙站起来大步迎了上去。

    “仁安,又来了?”

    狐疑地将柳寒青打量一番,萧仁安笑容温润地点头道:“做好了少主交代的事情,便带着翔生和君梦来看看哥哥。”

    答完柳寒青的话,萧仁安又冲萧春月微微颔首:“姐,哥呢?”

    一听萧仁安问起萧言之,萧春月就翻了个白眼叹了口气,道:“你那哥哥啊,腿瘸了也不老实,一大早就跟着武成王入宫去了。”

    “入宫了?”萧仁安蹙眉,转头与萧翔生和萧君梦对视一眼,“那他大概什么时候能回来?”

    萧春月又看向萧仁安三人,道:“那没说,可午饭的时候总会回来吧?你们三个若不忙的话,留下等一会儿?……这话好像也不该我说。”

    说着,萧春月有些尴尬地睨了眼一直陪在一旁的黎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