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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受伤了,江心眉就开始心焦,本来是要直接飞过去接儿子回来的,被丁竞元在电话里冷冷地拒绝了。后来是在机场等到的人。当时她已经约好了那位老中医,丁竞元本着不能卸磨杀驴的节操——没有母亲他也不能回来养伤,还是跟着母亲乖乖地去了。结果就是被那位神医各种点穴按摩,最后还烤了什么麻沸散,弄了一鼻子怪味。

    那头传来一声长长的叹息,“你爸爸也知道你受伤了,他很担心你。周末他想和你一起吃个饭。”

    丁竞元想也没想立刻回了三个字:“不想去。”丁溪川会有空来担心他?还要邀请他一起吃饭?哼,肯定又是母亲在中间斡旋。

    “他叫苏墨是吧?”江心眉安静了半响,压着嗓子缓缓开口了,终于再次被儿子冰冷的态度激得冒火了。

    丁竞元喜欢男人,她一直很清楚。虽然最初知道的时候也吃了一惊。以前丁竞元也从不在乎她,没什么,那是她应该得的。因为以前的丁竞元不在意任何人,所以她可以自我安慰,平心静气地忍受,可是现在不一样了。这个苏墨跟以前的所有的男人都是不一样的。丁竞元会为了他专门买房子,为了要回去见他,在自己一路苦苦哀求着一起住好照顾他的手伤的时候义无反顾地就是要走。以前可以默默忍受的这种冷淡和不在意,现在一下子都变得不能接受了。

    电话两端一时都没了动静。丁竞元站在黑暗里,垂着眼睛看着发着光的电脑屏幕,苏墨用浴巾擦干身上的水汽,已经开始穿睡衣了,睡衣是简单的蓝白色,胸口还戴着一个大力水手抽烟袋的头像图案。

    江心眉找人调查丁竞元也不是一回两回的事情了,这也是丁竞元后来对她态度冷淡的其中一个原因。

    “我的伤绝对没有问题,我不想再去熏那个麻沸散,很难闻。”为了苏墨,丁竞元暗中退了半步。

    “可以。周末一起吃饭。”江心眉也立即见好就收了。挂了电话,她慢慢向后仰靠到沙发里,端过边上的红酒,一口喝干,至此,她已经想通了,儿子的手受伤大抵也是故意的,就是为了那个苏墨。而自己的担心和着急就显得很可笑了。这个在她看来简直不能忍!

    “心眉?”浴室传来丁溪川的喊声,是喊她进去擦背伺候。

    江心眉阴沉着脸站起来,话音却是年轻欢快的:“亲爱的,来了。”

    而这头的丁竞元穿好了衣服,听到隔壁有了动静,于是便打开了房门,站在房门口大声地喊苏墨:“过来给我脱衣服洗澡。”没错,他要当着苏墨的面把衣服再脱一遍。

    房间里的苏墨听到这一声喊,当即有些心慌地苦着脸地冒出了这样一个念头:搬走,必须尽快。

    三十二

    苏墨在躲着丁竞元,已经很明显。不是说不给伤员做早餐,不伺候伤员洗澡,表面上一切都很正常,就是苏墨等闲不敢与丁竞元的眼睛对视,即使看着的时候,目光也是虚的。这种别扭的气氛从天晚上给丁竞元洗澡的时候就已经很明显了,到后来就已经明显到两个人都已经知道了对方是知道的了。苏墨越是知道就越别扭,而丁竞元则正好相反。

    两个人之前是很好的朋友,苏墨不想坏了这份情谊,这两天都在烦恼怎么好说好讲地开口搬走。他在网上看了,附近的房子都很贵的,但凡租金便宜点的离地铁站方便一点的都很远。但是哪怕要再搬回学校宿舍呢,总之不能再在这里住下去了。另外苏墨觉得自己真的是时候应该找个女朋友了。

    即使是周末要跟丁溪川吃饭这种糟心事也阻止不了丁竞元心情好,他觉得苏墨喜欢他。他这两天都围着眼皮子底下的人打着转地在想要怎么才能顺理成章地把人吃到嘴里。他在心里已经把苏墨当成是自己的所有物了,差别只在于他何时一伸舌头。

    这种自信止步于礼拜五早上,丁竞元在电脑屏幕上看到苏墨在房间里收拾行李。所有的东西,收拾了两大箱子,房间里东西都整理好了,将箱子提到门边,然后,苏墨开门下楼给他做早餐去了。

    煎荷包蛋,香肠,白粥,葱油花卷,还有超市里买的两碟小菜。丁竞元靠坐在椅子里,伤手搁在餐桌上,盯着对面低头吃早饭的人,肆无忌惮地看,目光带着火星。

    苏墨被他看得,忍不住微微抬起脸,问他:“你怎么不吃?”又看什么?

    “气饱了。”丁竞元话音里带了一点赌气的味道。

    “气什么啊?”苏墨弱弱地问了一句。

    丁竞元自然没说,总不能说这屋子里到处都装了摄像头了吧。

    结果本来是想早餐桌上跟丁竞元当面提周末要搬走的苏墨,因为丁竞元莫名其妙的火气就什么都没说,转而改成了午休时候的一通短信:丁竞元,我想搬回宿舍去住。

    他发之前编辑了很多条,想来想去最后发了个言简意赅的,什么也没解释。他想丁竞元反正也应该知道是什么原因。两个人这样太怪了,或者说是他自己觉得别扭。

    丁竞元收到短信的时候,还在苏墨的房间里呢,苏墨两大箱子的衣物已经被他一件件地放回了柜子里。丁竞元看了短信,立即电话拨回去,接通了上来就是一句:“不许走!”

    “……”苏墨的小心肝被他这斩钉截铁的一句说得立即不规则地蹦跳起来。

    “我不许你走!”丁竞元几乎是恶狠狠地接上这一句,利索地把电话挂了。剩下苏墨一个人坐在午休时黑乎乎的格子间里发呆。

    三十三

    苏墨浑浑噩噩地过了一下午,快下班的时候接到了学姐袁媛的电话,请客吃饭。苏墨想起了上次聊天时,袁媛那句“我认真的”,立即满口答应了。

    与此同时,丁竞元跟在母亲后面进了大酒店的包厢。父亲丁溪川,大哥丁季严早已经就坐了。看在那些花不完的钱的份上,丁竞元勉强恭敬地喊了一声“爸”,“哥”。

    丁溪川一副慈父的模样,招呼他过去坐在身边,“听说你手伤到了,你大哥也想过来看看你。”

    “谢谢大哥,我没事。”丁竞元抬眼看去,在丁季严带着笑意的眼中看到了一点不屑仔细隐藏的蔑视。

    这一顿饭虽然各种山珍海味,但是吃得丁竞元直犯恶心:母亲一直小心翼翼地在一边伺候着;中间丁季严和老东西说起他刚签的一笔大合同的时候,眼角流露出来的是专门给自己看的一丝得意。

    吃完饭,丁季严非常热情地要请弟弟去桑拿。丁溪川看两个儿子如此融洽心里便挺欣慰,“去吧,好好放松放松。”丁竞元不置可否,沉默着答应了。

    等到上了车,就剩了兄弟两个了的时候,丁季严便迅速恢复本色了。他只是讥诮地笑了一声,两手拢了一下西装,一路上交叠着两条大长腿靠在椅背上闭目养神,只和丁竞元说了一句话:“听说你一张嘴就是两千万,怎么,你以为我们丁家的钱都是大水淌来的?”

    丁竞元当时看着窗外没有接话。无话可接,他不是丁家的人,他只是伸手要钱的私生子。

    两个人一起去了一个叫金汤的高级会所,一看就知道丁季严是常客,漂亮的服务员小姐都直接喊的“丁先生”。

    兄弟两个互相之间都不搭理,自己蒸自己的,蒸完出来淋浴,再进去。到最后要结束的时候,丁竞元忽热睁开了一对丹凤眼,偏头对旁边的人说话了,轻描淡写的一句:“渴不渴?我去拿点喝的来。”

    “嗯。”丁季严眼都没睁,随便敷衍地嗯了一下。

    丁竞元出去了,找服务人员点了两杯清凉的冰糖雪梨,浅黄色的液体,看着就让人有想喝的冲动。他也没劳烦服务人员,自己亲自地接过来了。端到桑拿房门口,把盘子搁在拐角的木架子上,热得没忍住,端起一杯喝了半杯,然后把自己的小丁丁从宽松的浴袍里掏了出来,把剩下半杯的饮料凑上去,几秒钟便兑满了,杯子放回盘子里去,丁丁塞进浴袍里。然后丁竞元面无表情地端了盘子推开了桑拿室那个非常好看的木头门。

    第二十一章

    三十四

    丁竞元进门以后,发现屋子里多了个人,正和丁季严并排靠着呢。来人看起来和丁季严年纪相仿佛,眼角狭长,身材精瘦,肤白。丁竞元从他看自己的眼神推断这人应该是丁季严的好友——明显是知道自己是什么身份的,看来是对丁家的情况比较了解的。

    丁竞元猜的没错,来人是丁季严的一个发小,孟健非,家里头做房地产的。

    丁季严是这里的常客,之前经常和各类好友,商业上的小伙伴们一块过来享受。今天开的这个房间是贵宾房,也是他以前常常包下来用的。巧了。孟健非今天晚上也过来了,前台服务小姐知道他两是一挂的,讨好地赶紧告诉他丁先生已经来了。于是丁竞元出去这一会,他就自动找过来了。

    “这就是你们家老爷子流落在外面的那颗沧海遗珠?”孟健非的语气,带一点温和的笑意,把一句挖苦讽刺的话说得无楞无角的。听着声倒是有些软绵绵的,但是话里头的意思实在是让人窝火。

    丁季严从鼻管里忍不住地笑出声来,这还舞文弄墨起来了。依他看是沧海遗猪还差不多。

    丁竞元面无表情地听着,将装有两杯饮料的拖盘搁到了丁季严身边的木架子上,“这里两杯,你们两随便……谁喝……我刚才外面用过了。”丁竞元话说得轻描淡写,又别有深意。

    丁季严不管丁竞元是不是外面真的喝过了,他觉得跟他用不着客气,没有必要,犯不上。他端起那杯加料的直接递给了边上的孟健非,只见他接过去,看也没看,一仰脖下去半杯。然后他立即就觉出不对劲了,但是嘴里还有些温热的液体已经是拦都来不及地顺着刚才他自己仰脖那一股劲整个咽下去了。孟健非立即皱起眉头,大声嘶了一声,“这味道怎么这么怪?”他将剩下的半杯搁在鼻子底下闻,一股臊气直冲鼻端。只见孟健非的脸色立马整个变了,先是发红,然后发白,然后五颜六色地轮过一遍,最后整个人全黑了。边上的丁季严关切地直问他怎么回事。

    丁竞元此时十分淡定地坐在对面的木椅子上欣赏这难得一见的极其复杂的过程,嘴角浅浅一勾,对着向自己惊怒地瞪过来的孟健非露出一个和他刚才一样的温和无害的微笑。

    “是你?”

    “嗯。”

    “贱人生的就是下贱,会做出这么下作的事来。”

    “……你早用这种腔调说话,我刚才说不准会提醒你。”

    “你妈是婊子,你也……”

    孟健非已经气到眼角发抖口不择言了,还没等他说完,丁竞元就一拳挥上去了。

    后来桑拿房里就打起来了。即使丁竞元伤了右手,孟健非依然不是对手,丁季严虽然没有帮着发小揍自己弟弟,但是也一直在拉偏架。再后来,和孟健非一块过来的正在另外房间里的几个小伙伴们听到动静都一齐冲了过来。几个人很快就斗成了一团,房间里始终能听到孟健非气疯了的谩骂声,不外乎就是婊子贱人之类的骂街词语。由此可见,平日里,丁季严在他们面前都说过些什么,肯定是不痛快的时候如此骂过江心眉的。孟健非明知丁竞元和丁季严的关系,却可以出口挖苦讽刺,丝毫不把人放在眼里,由此可见,平日里,丁季严在他们面前说过丁竞元些什么,脚趾头也想得到:让人生厌的总是伸手要钱的没脸没皮的私生子。

    丁竞元从上了丁季严的车开始,心里便憋着这一口气了。如今痛快地打上一架,心里头微微刺疼的那一块隐秘的地方这才总算是舒服多了。谁想让他不痛快,那他就要谁不好过。

    三十五

    苏墨和袁媛就约在了离公司不远的一个餐厅吃晚饭。袁媛难得有两天的休假,正好又赶上周末,想约苏墨一块出去看电影,至此,袁媛想倒追苏墨的意图已经很明显了。

    苏墨当时刚犹豫了一下,电话就响了,接起来是父亲苏泉丰打过来的。苏墨这一礼拜都心事重的,都没给家里打电话过去。苏泉丰在那头用严肃惯了的声音不急不忙地问儿子最近工作如何,学业如何,身体如何,新公司怎么样。苏墨一五一十地答了。末了,电话那头又换成了苏母,笑吟吟地将上面苏泉丰的问题又车轱辘一遍,“自己要注意身体,不要太累了,有合适的女孩子也留个心……”苏母以前是怕儿子早恋,现在则希望儿子能交上合适的女朋友。在什么年纪做什么事,现在年纪到了,该做的事一直没动静这也是个大问题啊。

    苏墨想他真的应该试着交一个女朋友了。从小到大都没喜欢过女孩子,这个现在看来真的是有些不正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