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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再多睡一下,午餐记得叫客房服务。我下午三点会回来。”

    许连臻一瞧时间,都已经是中午了,便索性直接打了酒店的叫餐服务。

    洗漱的时候,发现镜子里头的那个人眼睛就像宝石般晶晶闪亮。许连臻望着镜中的自己,次从自己的微笑里看到幸福的味道。

    浴缸旁有蒋正楠换下的衬衫,袖子上有昨晚沾到的酱汁,黑黑的污迹。许连臻取过衣服,放在鼻尖轻嗅,有他的味道,满满地都是他的味道。

    在浴室的台盆里放满了水。把肥皂涂在污渍处,轻轻揉搓……这是她次给他洗衣服。就这么一件衬衫,许连臻足足洗了一个小时。一直洗到这件白衬衫洁白如新,毫无一处不闪亮为止。

    许连臻的嘴角带着不自知的温柔笑意,轻哼着张艾嘉的那首《爱的代价》:“还记得年少时的梦吗,像朵永远不凋零的花,陪我经过那风吹雨打,看世事无常,看沧桑变化。走吧,走吧,为自己的心找一个家。走吧,走吧,人生难免经历苦痛挣扎。走吧,走吧……”

    那浴室的一面本是一扇落地窗,此刻窗帘开着,有阳光折射进来。在阳光的过滤下,她整个人闪耀着一道灿烂的光华。

    许连臻记得那是她与蒋正楠次手牵手逛街,在巴塞罗那的街头,去看高迪的各种作品。如同街头最普通的情侣,十指紧扣地漫步而行。随行随停,偶尔买一杯咖啡,两人分享。

    在路过一家电影院的时候,许连臻停下了脚步,只因为海报上男女主角拥抱得那么紧,那么热烈,似乎这个世界上再没有什么可以将两人分开了。世界末日亦然。

    蒋正楠问她:“要不要去看?”许连臻摇头又点头。蒋正楠望着她宠溺地笑:“那到底要不要看?”许连臻微笑,点头。蒋正楠看到她弯弯的眼睛像是六月最纯净透明的天空,晴朗得一朵云也没有。

    电影院里人不多,两人手牵手在第八排坐下来。因是西班牙语,许连臻听不懂。蒋正楠就在她耳边低声翻译。是部爱情片,就算听不懂,到后来也被男女主角的表演所感动。蒋正楠在光影浮动中看到许连臻眼角有钻石般的东西闪耀。

    男女主人公分离的时候,两人再度回头飞奔拥抱。蒋正楠下意识地紧紧握着她的手,许连臻也感觉到,低头,瞧着两人十指紧扣的手。

    第四天的清晨醒来,阳光撒入房间。蒋正楠一睁眼便瞧见在她柔软洁白的手臂上有两个被蚊子叮过的小红包,伸出手指轻揉:“痒吗?”自然是有一点痒的,可是他的指尖是世界上最好的止痒剂。

    第五点的时候,她的手臂上又多了数个小红包,蒋正楠背上也被叮了两个包。蒋正楠对自己倒是丝毫无所谓,可对咬她的那只蚊子恨到咬牙切齿,又痛恨酒店的无能,明明已经特地关照过了。居然连只蚊子也弄不死。他只好亲自出马,在套房内找来找去,最后在角落的灰色墙纸上发现了这只可恶的蚊子。

    蒋正楠放轻了脚步,准备将这只蚊子绳之以法。许连臻奇怪地止住了他:“算了,放了它吧。”

    蒋正楠十分不解,却还是依了她的话。许连臻打开窗,用白色的枕头把蚊子赶了出去,然后站在窗口,看着它飞舞着翅膀,消失在远处。

    从此之后,这座高迪的城市,会有一只混合了他和她血液的蚊子。这个蚊子的下一代,再下一代,再再下一代,都会共同拥有一个吸了她和他血的蚊子祖宗。

    就这样,他和她的血液融合在一起,这世界的某个角落,永远不会分离。

    转身,蒋正楠正看着她孩子气的举动,摇头微笑。

    许连臻微微一笑,他大约永远都不会知道她的小心思。

    露天咖啡座下,两人懒散地喝着香浓咖啡,看着一个一个的行人从身边经过。然后随性地去逛兰布拉斯大道的小店,看各种街头艺人。

    每天早上,蒋正楠都会比许连臻早醒,然后一点点抚摸着她的脸,让手停在她白皙的脖子处,感受她的脉动。会像只啄木鸟温柔地把她啄醒:“起来了……”

    最后一天的时候,两人在某个街边转角处发现了一家很不起眼的饰品小店,推门进去才知道自己可以定制首饰,甚至可以自己学怎么做戒指和项链。

    胖胖的女设计师微笑着给他们介绍说:“很多情侣在我们这边自己制作情侣戒指,墙上的照片就是客人自己做的饰品的展示图。”整整一大面墙,都是各种照片。

    蒋正楠颇感兴趣地问:“做这么一种最普通对戒,需要多少时间?”女设计师:“最少要两天。”蒋正楠翻译给她听,然后遗憾地对设计师说:“我们明天一早的飞机就回国了。”

    女设计师知道后一脸惋惜:“你们可以下次再来。或者你们也可以看看我做好的成品。”

    蒋正楠兴致颇高地拉着许连臻看,许连臻摇头:“每件都很漂亮。太难取舍了,还不如不取舍。”然后跟设计师客气地说了声谢谢。这个店的特色便是顾客亲自动手做,买就没有任何意义了。

    一个星期如风般一吹而过。回程的时候,头等机舱的空姐送来可口的食物,许连臻胃口极好,一口气吃光。边上的蒋正楠侧头微笑,将她的碎发夹到耳后:“要不要再叫她们来一份?”

    长途飞机,大半时间都是在休息。许连臻半梦半醒间,知道有人在给她掖毛毯。她知道是他。于是,蹭了蹭靠枕,嘴角含着满足笑意,再度沉沉地进入梦乡。

    蒋正楠执起许连臻的手,反反复复地看。她的手小小的,可是每根手指都纤细修长。这样的手,据说很适合弹钢琴。想到此,蒋正楠笑了笑,他几乎可以幻想那个画面:在温暖的光晕间,她身着白色的晚礼服,将微卷的长发斜侧在一肩,修长的食指在琴键上水一般那波动……

    可是想着想着,他的笑容不知怎么的,突然凝固在了嘴角,再无力扯动。

    第十二章

    两人各自退了行李,在熙攘的机场,一前一后地走出了闸门。

    忽然间,一大群人似蝗虫般朝蒋正楠涌了上来,闪光灯不断。许连臻害怕被撞,下意识地连退了几步,与蒋正楠隔了更远的距离。

    大批记者把麦克风递到蒋正楠面前,争先恐后地发问:“蒋先生,有人爆料说你在这个月十二日晚上包下了本市最顶尖酒店——楼氏君远的总统套房向钱小姐求婚。请问消息是否属实?”

    “蒋先生,据说婚期也已经定下来了,婚礼将在南方某个私人岛屿举行?”

    “蒋先生,请说话?”

    “蒋先生……”

    “蒋先生……”

    许连臻眼睁睁地看着众人将蒋正楠围得水泄不通,然后站在原地将所有的话语吸入耳中。

    本月十二日!不就是她与他出差的前一天。

    像被人重击一般,整个人不受控制地从悬崖下坠落,天旋地转。耳边所有的声音都幻化成了呼呼作响的风声,她试图想抓住什么,可是什么都没有。

    错愣了不知多久,或许不过数秒,等许连臻回过神的时候,她发现自己抓着推车的把手,犹如抓着生命中的救命稻草一般,抓得那般紧,唯恐一失手,自己就会粉身碎骨了。她的皮肤就白,因用了力看,所以一眼便可以清晰的看到透明肌肤下的青青的血管。

    徐连臻用尽力气控制自己,徐徐抬眼望向了蒋正楠。

    而被众人包围着的蒋正楠此刻也正微微侧头,两人视线在空中交汇。蒋正楠瞧见了许连臻的眼神,竟然可以一如往常般平静。

    这样的光景,她居然还可以如此无动于衷。

    在巴塞罗那的时候,他曾经一度以为自己离那个幸福很近,近的可以一伸手就揽入怀中。原来,一直以来都真的不过是他的一厢情愿而已。这一个星期以来,原来都是他的错觉。而她,一切的一切,不过是因为那个他威胁而来的协议而已。

    蒋正楠生出了一种绝望,从未有过的强烈恨意。

    于是,蒋正楠在电光石火间收回视线,含笑道:“不错。我与钱会诗小姐已经订婚,本人只会回应这一次,有关具体内容,我们公司的公关部会有专门发布稿。谢谢大家的关心。”

    原来是真的!

    可他为什么将她带到巴塞罗那,要与她像热恋中的情人一般过一星期呢?

    蒋正楠简短的几句话,引来更闪烁更强烈的光线。

    头条就在眼前。各位记者怎么可能放过他,纷纷提问:“蒋先生,据说你用了几十款的戒指求婚,才让钱小姐同意的。可否详细跟我们说说经过?”

    “蒋先生,钱小姐曾经在接受采访的时候说过,她最喜欢巴塞罗那,也去过很多次。但是还是很希望以后可以跟rright去那里度蜜月。蒋先生这次出差,正好是去巴塞罗那,是不是正好为你们以后的蜜月先行安排呢?”

    “蒋先生,请问婚后考虑生几个孩子呢?”

    “蒋先生……”

    “蒋先生……”

    几十款戒指……巴塞罗那……蜜月……

    他说他爱她,原来就是如此而已。

    那她算不算是一个活脱脱的笑话呢?

    许连臻后退了数步,唯一的感觉是眩晕麻木。

    前头的人潮依旧拥挤,闪光不断。

    有人来到她面前:“许小姐,我们是贺先生派来的,请跟我上车。”许连臻缓缓地抬头看了前头的人潮中心最后一眼,转身离开。

    终于了解何为天堂地狱一瞬间。

    一连两天,许连臻就待在公寓房间,醒着发呆,饿了就吃东西,更多的时候是在半梦半醒间。

    蒋正楠一直没有过来,也没有任何电话。

    她把两人之间的情况想了很多遍,来来回回地想。从在服装店里次相遇到她离开,到再次相见,到璇璇自杀,到这一次的机场……她不是个傻子,在机场的时候就开始明白过来,巴塞罗那的那几天,是他故意的。他可以营造各种甜蜜,只有为了她高高捧起,然后重重摔下。

    他也确实做到了!

    深夜时分,许连臻因为房间里的异样从浅浅的睡眠中醒过来。房内漆黑不见五指,可是她知道他在,就如同蒋正楠知道她清醒着一样。

    两人沉默许久,房间里头万籁俱寂,仿佛失聪。

    很久很久之后,蒋正楠的声音终于慢悠悠地响了起来:“所有的一切到此为止。电脑我给你带过来了,里头的东西随你处置。还有这房子,也随你处置。”

    眼睛适应了光线,许连臻眼睁睁地瞧着他转身的背影,忽然与记忆里的重叠在了一起。那年,在聂重之的别墅,她看到的也是他转身离去的背影。

    许连臻:“不,蒋先生,我不要你的房子,我—”

    蒋正楠的脚步一顿,只是他没有回头。

    许连臻闭上眼,道:“我要钱。”

    蒋正楠握紧的手霎时颓然地松了下来。他每一个试探,最后得到的都是一个结果。他讥讽万分地笑了出来,听见自己的声音在空旷的房间里冷笑着响起:“说吧,要多少?”

    许连臻咬着唇道:“自然是越多越好。”就算在黑暗中,许连臻也能感觉到蒋正楠零度以下的冰冻视线。

    片刻之后,蒋正楠离开,然后又回来。他手一扬,有东西轻缓地飘落在了地上:“看看够不够?不过,你也就值这个价了。”

    她甚至可以想象他嘴角的轻鄙弧度。淡淡的血腥味在苦涩无比的口腔重重蔓延开来,她弯腰捡起了支票,把玩似的夹在手指间,听见自己的声音幽幽地响起:“蒋先生,可不可以再问你一件事情?”

    蒋正楠停住了脚步,声音终于从那头传来:“说吧。”

    许连臻咬着唇默然片刻,把自己的声音控制在平常语调:“蒋先生,在巴塞罗那的时候你为什么要说爱我呢?”

    蒋正楠大约没料到她会开口问这个,顿了顿,笑了出来:“看来你经历的男人太少。就当我教你一课,男人逢场作戏的时候,什么话都会说出口的。记得以后不要随便当真!”

    可是他爱她,却是真的。他是那样地爱她,她永远不会知道。

    他永远也不会告诉她,他决定带她去巴塞罗那就已经计划好了一切。他所有的一切都是在试探,可是他从来没有得到他想要的。

    所以现在,他想要她狠狠地受伤。就像她让他受伤一样。他痛过的,他也要让她一样地痛。可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