舍得?”
“舍得,舍得!”薛蟠见云儿星眸半眯,朱唇微翘,眼角眉梢都是风情,早就酥了身子,哪里还顾得别的?“钱财物件儿,都是身外物啊。大爷我虽是没念过多少书,这个千金难买美人笑,还是知道的。”
同桌的众人见薛蟠情状,都是跟着起哄,这个叫:“云儿,趁着这会子老薛大方,赶紧着往薛家的老铺子里找好东西!”
那个又叫:“薛大爷偏心太过了,单赏了云儿姐姐这份体面,就不管我们姐妹了!”
薛蟠哈哈大笑。他本来就是没那么多花花肠子,此刻见众人都肯信服自己,奉承自己,便得意不已。
又一个纨绔便道:“叫我说,老薛替那荣府的贵妃娘娘省亲出力还不算什么大体面。人家且姓贾,你且姓薛呐。”
薛蟠待要反驳,又觉得无从反驳。又听那人压低了声音道:“况且,如今你们住在那府里,怕是有些个好说不好听的话。”
薛蟠忙问何话,那人瞧瞧四下里都是往日一同鬼混的,贼眉兮兮压低了声音与薛蟠耳语了几句,薛蟠听了,登时大怒,一使劲砸了桌子上的酒杯。
满屋子人都吓了一跳,见薛蟠脸色不对,待要劝劝,薛蟠已经一阵风似的出去了。
带着一肚子火气,薛蟠冲进了梨香院。才要进屋子时候恰巧香菱从里边出来,见了他脚下生风面沉如水,便知道他今日又有不顺心,慌忙要打起帘子,早被薛蟠一把推开了,踉跄了几步险些摔倒,幸而被后头的小丫头臻儿扶住了。
薛蟠一摔帘子进了屋里,却见母亲不在,宝钗正坐在榻上描画样子。
“哥哥怎么这会子回来了?”宝钗放下了手里的笔,含笑问道,又吩咐莺儿,“去给哥哥倒茶来。”
“妈呢?”薛蟠闷声闷气问道。
宝钗一愣,遂起身道:“姨妈那里方才命人来请,妈妈才过去不一会儿。”
薛蟠两眼一瞪,“整日里都说有事,能有什么事情天天来烦妈?”
高声叫道:“香菱!”
香菱知道他的性子,也没敢耽搁,忙忙进来了。薛蟠便道:“去,把太太找回来!”
香菱喏喏应了两声,宝钗忙叫住了他,劝薛蟠道:“许是姨妈那里真的有事呢。哥哥若是不急,不如等着妈回来再说?要不,就这么急急地过去叫,岂不是让妈悬着心回来?再说,让这府里的人瞧着也不好,越发该说哥哥不沉稳了。”
薛蟠他是个直肠子的人,平日里妹子说几句也就罢了,这个时候却偏偏刚才听见了人说妹子已经在京里扬了名了,还是那被人议论取笑的,心里一股子邪火正无处发,再听了宝钗的话便无异于火上浇油,圆睁了两眼盯着宝钗:“我倒是不沉稳,那又怎地?那是我老子天生给我的脾气!妹子倒是沉稳,可怎么就没忍住跟着那好姨妈进宫了呢?如今满京城的人谁不议论这个事儿?”
宝钗从未得过哥哥如此脸色,不由得有些怔了,问道:“哥哥说什么?人都议论什么?”
“哼哼哼!还不是说如今这宫里的娘娘不得宠,想着把自己的妹妹弄进去争宠?你说说,让人这么说了,你们好看?人家那三个姑娘去了也就罢了,好歹是亲姐妹,你可凑什么热闹?莫不是也存了那心思?人家都说,怪道妹妹到了十七八了还不肯看个人家,原来是眼界高,惦记着飞上枝头变凤凰呢!”
宝钗哪里受得住这话?登时便是脸色惨白,一口气堵在心口处,喉咙里响了两声,眼前发黑,身子一软,竟是晕了过去。幸而她就站在榻边,这一晕便倒在了上边。
“姑娘!”香菱莺儿惊呼不已,慌忙扑过去扶。薛蟠看了这般,也后悔话说重了。
瞧着莺儿香菱两个好歹扶着宝钗躺在了榻上,都含着眼泪叫嚷姑娘,薛蟠心里烦躁,一脚踹开了也要上前的小丫头文杏,骂道:“没眼色的东西,还不快去把太太找回来?”
文杏爬起来跑出去,薛蟠也甩了帘子出去,坐在外间椅子上运气。
不多时薛姨妈果然匆匆忙忙回来,才一进门抬眼看见了薛蟠,咬牙骂道:“你这孽障!可是好好的长了本事回来,竟知道打骂妹子了!我告诉你,若是你妹妹气出个好歹,我只跟你没完!”
说着,扶着同喜的手急急地走进了里间。
宝钗已经醒了,莺儿香菱两个站着伺候在旁边,却是一声儿也不敢出。
薛姨妈见女儿面上雪白,哭得哽哽咽咽的,心里立时便如插入了一把刀子又撒了一把盐,忙过去搂住了叫道:“我儿这是怎么了?”
“妈妈!”宝钗眼泪就如断了线的珠子一般滚落下来,“我,我没脸见人了!”
薛姨妈知道女儿一向稳重,若非是伤心到了极点,绝不至于在丫头们面前如此失仪。忙问宝钗何事,宝钗哽咽难言,摇头不语。
薛姨妈耐着性子劝了女儿两句,走出屋子见薛蟠还坐在那里,眼里冒火,“你到底跟你妹妹说了什么?如今气得她这样。你只给我说清了,否则我必不饶你!”
薛蟠一股子火气这时候已经消了不少,心里也正后悔呢,见母亲问了,气哼哼地将外头听来的传言说了。
薛姨妈听了,手里的帕子没捏住,竟是掉在了地上。
她也是大家子出身,如何不知道女孩儿的名声堪比性命?这宝钗若是真落得一个妄想攀龙附凤的声名,只怕就是荣府,也不会容了她进门的。
“明明是你姨妈定要你妹妹同去的,她们府里的二姑娘几个也去了,难不成,就没有人提这个?”薛姨妈咬牙道。
薛蟠一翻眼皮,“人家说了,府里头的几个姑娘都是贵妃的妹子,去瞧瞧姐姐也没什么。唯有咱们的姑娘,出身又低,又只是个客居的亲戚,巴巴儿地贴了上去,不是为这个是为哪个?”
薛姨妈气得一阵发晕,怎么就传出了这样的话呢?
薛蟠风风火火回来,又是骂宝钗又是打丫头,有什么声响也就都传到了外头。
这梨香院里原也并非只有薛家的下人,尚有王夫人拨过来的粗使婆子小丫头等。因此,不到半日之间,荣府的一干下人便都知道了,虽然畏惧王夫人,不敢明说,却是暗地里扯袖子挤眼睛。
王夫人还不知道有这些个事情出来,待自己妹子走了便带了彩云彩霞往贾母这里来了。
贾母如今万事不管,只凭着王夫人去折腾,自己却是叫了几个孙女儿并宝玉在跟前说笑解闷。
王夫人进来,迎春几个都站起来问了好,待王夫人坐下,才又都坐在了贾母身侧。
贾母便含笑问道:“这会子做什么来了?”
王夫人起身回道:“如今园子里各处都是收拾好了的,东西也都齐备。只等过了年娘娘回来了。媳妇想着,娘娘省亲乃是荣耀之事,不好出一点子岔子。二丫头几个固然是要见见娘娘的,宝玉兰小子也少不得上前去。因此,是不是该请人先来教导一番,见了娘娘该当如何行礼如何进退的?”
贾母笑道:“你想的很是周到,就这么做罢。”
王夫人这里张了张嘴才要说话,外头丫头叫道:“大老爷大太太来了!”
王夫人待要避出去,已经晚了,只得站起来。贾赦夫妻两个进得门来,迎春几个都忙着行礼。
贾赦挥了挥手,道:“迎丫头,带着三丫头四丫头会各人屋子去。”
迎春看了看贾母,贾母微一点头,姐妹三个便退了出去。
贾母瞧着贾赦的架势是有话要说,果不其然,邢夫人先阴阳怪气地张嘴了:“二太太,我说句不中听的话,咱们府里虽然比不得从前了,可好歹是国公府传下来的底子。您这当着家的,做事可得顾虑全了。”
王夫人听这话没头没脑的,不由得问道:“大太太这话何意?”
邢夫人嘴角儿一撇,朝着贾母福身道:“老太太,您是不知如今咱们府里的笑话有多大。”
说着,脸朝着贾赦使眼色。
贾赦咳了一声,沉着脸将自己出去寻欢作乐时候听来的话学了一遍。
末了才道:“薛家是二房的亲戚,二太太就算是姐妹情深,也该劝着些。丢了咱们脸面事小,万一连累了迎丫头几个,那几个丫头岂不是受无妄之灾?
王夫人脸上一阵红一阵白,又不好跟自己的大伯子争辩,只得挨着难受,手里攥着的念珠越发用力了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花皮猫、shifugui、dl、结局扔了一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2-07-06 15:33:15
婉清扔了一个地雷 (小声说一句,妹子们支持梅子,梅子特别高兴。真的,群亲一个……
我们下周四才会结业式,在这之前正是大家恶补的时间,补各种各样的东西……今天一整天都没带电脑,就等着呢么。
呵呵,话说为么那几个女孩儿都进宫来着元春,到了这章里会好像只传宝钗如何如何?梅子表示,这章里林哥哥都没打酱油。下一章才会出场。
☆、小标题无能
贾政是个孝子,每日往贾母这里晨昏定省,出必告反必面,比之贾赦这个只一味窝在自己院子里的长子好了太多。现下里也是如此,才从外头一回来,先就往贾母这里来问安。
只是来的太过于巧了,正听见贾赦义愤填膺之时,贾政从门外听了个一清二楚。
都说贾政不通俗务,其实若是真的不通,又怎么会得贾母如此喜欢?又怎么会让贾代善临死之时仍不忘了奏上一本替他求来个额外的恩典?说白了,也不过就是打着这个不通的幌子,掩盖掩盖自己窃居荣喜堂的名不正言不顺罢了。
他又不是十分之傻,贾赦一家子近来对二房的不满愈来愈重,贾政是看在眼里的。只是,他可不像贾赦那般沉不住性子,他心里明白得很,只要有老太太和娘娘在,自己的大哥就闹不出天去!
站在游廊底下听了半日,贾政是实在有些忍不住了,这个王氏,真是个脑子糊涂的,没事儿带着亲戚去宫里做什么?她以为宫里那是什么地方?若不是薛家跟着去了,怎么会传出这样的话来?再者大哥也是,这般数落,有些过了罢?
咳嗽了一声,贾政进了屋里。
贾赦瞧见他进来了,冷笑了一声,耷拉下了眼皮。
贾政先给贾母请了安,又向贾赦行了一礼,坐在贾赦右首,问道:“方才在外头听大哥说什么带累了丫头们的话,是怎么回事?”
贾赦从鼻子里挤出了一个“哼”字,“老二你也是日日往外头去的,难不成如今京里传着什么笑话都没听过?再不然你养着那许多的清客相公的,竟没有一个来告诉你不成?”
贾母瞧着大儿子挤兑小儿子,开口了:“行了,这事儿,我都听明白了。虽是话说的重了些,咱们也不可大意了。”
王夫人听着贾母的话音儿,并没有责怪自己与薛家之意,心里一松,忙起身道:“是啊,这话忒也不堪!前几日我往宫里去给娘娘问安,娘娘还私底下跟我说,皇上近日里时常到凤藻宫去。所以据我想着,不过就是一起子小人眼热心馋,瞧着咱们娘娘受宠,因妒生谤罢了!大老爷也是听了外头的传言,为了咱们府里的姑娘们好。只是,有些草木皆兵了。别说是咱们家的二丫头几个,便是宝丫头,我也敢打包票,绝没有大老爷说的那些心思!”
贾赦如何听不出她话里话外元春正得宠的意思,脸上被堵得又青又白,邢夫人可不干了。大老爷就算不大看得上她,那也是她的天。如今被这么顶撞,邢夫人放下手里的茶杯开口了:“叫我说,咱们的姑娘固然是好的,至于宝姑娘……”
故意用帕子擦了擦嘴角儿,仿佛说了如何不洁之物,“先前我就瞅着并不大安分的。老太太也还记得吧,早先林姑娘林外甥从南边儿回京,她就张罗着要跟过去瞧瞧。”
贾母垂着眼皮正在吃茶,王夫人急了:“这话是怎么说?宝丫头跟林丫头一起混了几年,有些个念着,也是姐妹之情!”
“好好好,横竖你二太太的外甥女,二太太说的是!只是,这宝姑娘说什么不爱花儿粉儿的,倒把些个纱堆的花儿都送了姐妹。也是,这布做的花儿自然给别人,她自己可是带着恁大的一个金锁呢。谁不知道那锁可是得找个有玉的才配得上?叫我说,姨太太每每都说这样的话,可保不齐有别的心思呢。弟妹呐,不是我要挑唆,你可得把好了宝玉啊。”<b