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r 事到此处,明湛终于痛快了。
虽然他的痛快是建立在许多人不痛快的基础上,甚至填进去几十条人命,也只得自己宽心:有谁是真正的无辜呢?
那两个天天往石榴院送饭的小太监,他哪次少了赏,还是缺了礼数,结果饭始终是冷的。
在这宫里,连人心都是冷的。
谁生?谁死?且看各自手段,且安各自天命吧!
凤景乾也挺痛快。
他尚未到不惑之年,自中间陈皇后病逝,朝廷便就立后的问题展开了拉剧战。魏贵妃出身太后家族,阮贵妃出身靖承侯府,皆育有皇子。
与其说争后位,倒不如说在争嫡皇子之位。
嫡皇子就意味着皇储,若是凤景乾得个急病,咣当死了。如若未立储君,那么七成以前的可能性是嫡皇子继位。
凤景乾厌恶有人打自己皇位的主意,儿子们年纪尚小,他还想多看看,再仔细看看。
朝臣们却都已急成了乌眼鸡,成日掐了这个掐那个,后宫也是乌烟瘴气,难个消停。
这次借此机会,发落了魏妃,训斥了阮妃,耳根子终于清静了。
怎一个痛快了得。
除了凤明澜,皇子们也都很痛快。
对凤明祥来说,母族低微的他是无论如何都比不上凤明澜,不过若凤明澜有个闪失,他在皇子中便是头一个了。呵呵,为了凤明澜的臭运气,凤明祥中午多吃了半碗饭。
凤明瑞在思量自己是不是给明湛利用了,怎么就那样巧,偏赶在凤明澜纳侧的那日?偏赶在校场只有他俩的时候?如果那一日他不在场呢?
是了,凤明澜纳侧,根本没请明湛。就算他不去校场,明湛身子不适,他院里的人都是镇南王府带来的,若以不知宫中规矩为名找他帮忙,他也会帮。
他不讨魏太后的喜欢,那么,只要明湛的人请他帮忙请御医,他还是会捅到父皇那里去。
虽然凤明瑞觉着自己给明湛算计了,甚至因为背那个胖子,害得自己腰酸了半夜,不过能看到魏家倒霉,他也挺痛快的。
五皇子凤明禇不大痛快,从二哥那里吃了顿喜酒,逛了一逛帝都,回宫发现亲娘被亲爹罚了,怎会好过?
阮贵妃却是一脸恬淡,笑道,“是母亲做事欠考虑,”摸了摸儿子的小脸儿,阮贵妃柔声道,“你镇南王叔家的明湛哥哥病了,禇儿代母亲去瞧瞧你明湛哥哥好不好?”
阮贵妃浅笑,虽然她被罚俸,然后失去打理宫务的权利,不过有什么关系呢?魏贵妃比她更惨,可是依太后的性子,不会让自己的侄女沉寂太久的。有魏太后在一日,魏贵妃倒不会真正失势,那么当魏贵妃重新出现的那天,后宫的天秤不再平稳,皇上总需要一个同样份量的人压制住魏贵妃。
到时,舍她其谁呢?
可是,魏贵妃有今日失德之事,那么,彼时,谁在皇上心中的份量更重些呢?这不是显而易见的事吗?
魏太后已经老了啊。
阮贵妃淡淡的微笑,好生的宽慰了凤明禇一番,凤明褚也就慢慢的自阴霾中走了出来,还亲自带着礼物去探望了明湛一番。
宁静
有痛快的自然也有不痛快的。
这一场风波在朝廷里引起了不小的震荡,随着两个贵妃的失势,整个朝局都开始恢复平静。
得者有之,失者有之。
最不痛快的莫过于凤明澜的侧妃于氏,好不容易嫁进皇子府,虽是做小,也是婆婆魏贵妃亲自给凤明澜的,很有些体面,不成想竟然成婚当日赶上婆婆被公公发落。
整个魏氏家族都被皇帝的雷霆之怒震的颤了又颤。
凤明澜当天也没了睡她的心情,到王妃屋里说了半宿的话。第二日就有流言流出,说新来的侧妃娘娘八字不好,克夫。
于氏险些哭瞎了双眼,跑到王妃跟前儿分辨,王妃柔声细语的劝慰了一番,又命人去辟谣。
可是这都几日了,凤明澜还是不肯睡她。
于侧妃泪流满面,深觉自己命苦。
于是更有碎嘴的婆子冷言冷语,“主子这几天忙的脚打后脑勺儿,哪里有空管这些鸡零狗碎的事儿,那位也忒拿着自个儿当碟子菜了。“
关系到自个儿亲娘,凤明澜自然急的火烧火燎。
首当其冲的便是承恩侯魏家,昨儿个还好好的,一个晚上过去,自家贵妃怎么就吃斋念佛去了。幸好太后娘娘康泰,魏家人还是有主心骨儿的。
如今的承恩侯是魏太后的侄子魏宁,老承恩侯福份有限,亲妹妹刚做了太后,凤景乾封赐母家,昨儿刚封了侯爵,第二日早上挺硬朗的老头儿就被这天大的福份给折了寿,到地府跟祖宗们报喜信儿去了。凤景乾感叹了一场,便点了嫡长子魏宁袭了承恩侯一爵。
魏宁是个很斯文的年轻人,相貌完全不似他那黑铁蛋似的父亲,反是酷似自己的太后姑母,眉目清秀,老侯爷连生了三个女儿,才有了魏宁魏安兄弟,魏宁今年二十五岁,面白无须,瞧着有些文弱。
他已经从二皇子处打听出了事情的原由,叹一声,“让娘娘多念几卷经文吧。”
再命妻子备了礼单,递牌子御见,凤景乾见了承恩侯的牌子,心里叹了口气,点了点。
魏宁半个字不提魏贵妃的话,温声道,“听说镇南王四公子身子不大好,臣每想到当年与皇上、镇南王爷私交甚笃,又是骨肉至亲,说想来四公子还得叫臣一声表叔。是以,心中挂念。只是四公子在宫里,等闲不好得见,如今又在病中,臣特备了些补品玩物,给四公子解闷儿。若是四公子于病中稍能欢颜,便是臣的心意了。”
凤景乾笑道,“阿宁,你不是外人,想见明湛,找个人带你过去就好。”
“宫有宫规,再说他毕竟在病中,还是要好生休养,臣去了,倒打扰了他的清静。”魏宁笑,“只得来求求陛下,替臣将东西送给四公子,待四公子病愈,臣再请旨相见不迟。”
魏宁说话语速较一般人缓慢,却字字清晰,且没有一个错字,句句说到点子上。凤景乾纵是有气也撒不到他头上,只得笑一声,“你越发大胆,竟使唤起朕来。”
他喜欢魏宁的分寸,正常人谁愿意动不动的跟自己的母族较劲呢。凤景乾再恼怒,也未夺魏贵妃的尊号。
魏宁笑道,“这都是您慈悲的缘故,臣有了难处不找您找谁哪。”
这个表弟袭爵时不过十五岁,凤景乾他赐婚赐府,看着他初入朝堂的懵懂青涩,到如今的沉稳干练,凤景乾有些感怀,进而龙颜初展,“罢了罢了,朕拿你是没法子的。把东西交给冯诚吧,还有别的事没?”
魏宁告退。
魏宁是个聪明人,他清楚的摆明了自己的立场,他不是因魏贵妃而尊贵,他的尊贵来自于他的姑妈,当朝皇帝的生母——魏太后。
凤明湛是凤景南的儿子,也是他的表侄。
当然凤明礼与魏宁的血缘更近一层,可是凤明湛也是亲表侄。他的两个姐姐都已产下子嗣,魏家的地位固若金汤。太后的母族、皇帝的母族、镇南王的母族,就算朝代更迭,魏家照样屹立风雨。
魏家与所有的皇子都有血缘关系,凤景南的儿子们都要叫他表叔,是嫡是庶,于他有何相干?
后背不觉已经汗湿,拢在袖中的修长手指拳起,紧握,希望现在抽身还来的及。
凤景乾愤怒也是由此而来。
对太后而言,明礼明湛都是太后的孙子,论及出身,明湛更为尊贵,就因为明礼的生母姓魏,反倒比嫡出的明湛更为受宠。
魏贵妃去慈宁宫见一见明礼明湛,原也没什么?凤氏与魏家有亲,魏贵妃是他们兄弟的表姑,在凤景乾潜邸时就在身边儿伺候,亲表妹,又有贵妃的份位,稍有出格的地方凤景乾也是睁只眼闭只眼的。
可是明礼对魏贵妃的称呼就有趣了,姨母?
既然要从母亲那里论,魏贵妃自然与明湛无干了!
魏太后魏贵妃似乎都忘了,姓魏的血统再尊贵,莫非还能尊贵过姓凤的。
滑天下之大稽!
眼睛落在弹劾山东巡抚纵奴行凶的折子上,山东巡抚朱之祥,正是魏宁的大舅子。笔尖儿沾了沾朱砂,批道:去职转由大理寺详察。
魏宁现任大理寺卿,嘴上说来终是虚,且看他如何了断这桩官司是非吧。
凤明礼的头跟针扎似的疼,魏家也是他的母族,魏贵妃是最疼他不过的亲姨妈,此时受了牵连,凤明礼险些气炸了肺。
对范文周道,“先生,您说说,明湛他到底想干什么?来帝都不过三五日,就搞得天地不宁!他是不是闲着难受,非要把所有人都得罪光才肯罢休!”
“大公子稍安勿燥吧。”范文周倒了一杯茶给凤明礼降血压。
事已至此,生气发脾气有什么用?
凤明湛真的很有本事,一般人想兴风作浪,不一定能作的成?人家凤明湛不但搅出风起云涌,甚至暗合帝心,自己儿子在他身边也能长些见识作为了。
“我如何坐的住哟。”凤明礼接过茶,并没有心情喝,反撂在桌上,与范文周商议,“我想明天进宫瞧瞧明湛,好生劝劝他安分,先生看如何?”
范文周喝了两口凉茶,外面绿柳蝉鸣,隔着窗可以看到花园里鲜花繁茂,“四公子把想做的都做了,接过来自然会安分的。属下看大公子倒不必特意提这个,大公子好生问候四公子的身体就是了。四公子正在病中,心里怕是受了委屈,大公子正好开导一二,以全兄弟情谊。”
“难道就任明湛这样胡闹下去?”
“四公子远在宫中,大公子可有把握说服四公子?”范文周直言相询。
凤明礼脸色一僵,叹道,“如果当初是二弟随我来帝都就好了。”
四公子真不见得想来。范文周道,“四公子来已经来了,大公子,你们是亲兄弟,可别生了嫌隙,不然岂不是惹王爷不悦吗?”
范文周一句话将凤明礼想跟凤景南告状的心思去了大半,凤明礼对明湛没辙,他从未独自应付过这种大场面,愁眉不展道,“出了这种事,二皇子怕是会不高兴的。”
潇洒的摇一摇羽扇,范文周轻松的反问,“大公子,二皇子不高兴,又能将我们怎么样呢?与我们,”略一顿,范文周露出一丝傲气,“与我们并不相干哪。”
凤明礼满腹心事,欲言又止,范文周心知肚明,温声道,“大公子,以我们镇南王府的地位,绝对不可以搀和到争储夺嫡的事件中去。大公子早便跟在王爷身边做事,当知道,这帝都,王爷是有自己的消息来源的。如果大公子与皇子过密,怕王爷会马上召您回云南的。”
凤明礼郑重道,“先生放心,我绝无此意!”
“自然。”范文周笑笑,“大公子与二皇子既有叔伯之亲又有两姨之亲,亲近些也是人之常情。只是四公子才是您的兄弟,大公子若过分在意二皇子的喜怒,忽略了四公子,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