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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经过一番策划,李冬平总经理和艾君红小姐双双赶赴古都市,
下榻银星大饭店。通过宋玉卿小姐的介绍,君红小姐先去见邬历先生。他们相见在紧依乌龙湖畔、环境幽静的“岛”饭店。
这邬先生年龄要比艾女士大,身材却比较瘦小。文质彬彬的小白脸戴着一副无框金丝眼镜,显得精明而能干。高耸的鼻梁下留着短短的唇须,那精致的樱桃小口带点女人的秀美。他两腮微凹,下巴尖耸,两片柳叶眉下的大眼睛烁烁生辉,极有神采,一看就知道是个极精明的人。他伶牙俐齿,能说会道,语言富有幽默感。尤以与年轻女性打情骂俏见长,故而其貌虽不俊美,但桃花运却一直不错。于是有了赢得台湾出版界富孀青睐的喜剧,引出一段轰动a省出版界的佳话,这传说越传越神,直接影响到他的政治前途,神通广大的谭冠厅长也无法替他掩过饰非,终于遗憾地去职读书。后来和李先生的关系越来越密切得难分难解,最终双双上了审判台,当然这是后话。
四白,两耳招风,人中细长,面皮白净,乃好奸贪之相。”仔细观察果如郑东所言,邬历一副白面小生的模样,其白净的面皮透着万种风情,儒雅的谈吐更显文人气质。与粗放豪爽的东北汉子李冬平相比,邬历先生更有一种动人心魄的魅力。
那天晚上,艾君红女士刻意对自己进行了一番精心的包装。
她身着黑色无袖连衣裙晚装,上身是镂空弹力拼嵌而成,高高的胸脯包装着的黑色小胸衣时隐时现,自有一番荡人心魄的魅力。腰部系有涤缎镶边束腰带,把个柳条似细腰束得紧紧的,反衬出性感的臀部,下身宽大的裙摆呈a型垂至膝弯,衬着浑圆修长的小腿,足登一双黑色高跟鞋。肤色与衣裙反差极大,加上精心修饰的一弯细眉,一双扑闪扑闪的秀美杏眼,确是楚楚动人,媚眼生风,显得越发娉婷飘逸。
当她进入烛光摇曳的餐厅时,情侣座中风度翩翩的邬历先生在娇小可人的宋玉卿小姐陪同下起身相迎。玉卿小姐短袖格子衬衫,随随意意地罩着一件粉绿色休闲夹克,纯白色休闲长裤加上白色阿迪达斯休闲鞋,浑身漾着青春的朝气。苹果式的圆脸丰满而红润,留着时下年轻姑娘所流行的月牙式童花头,刘海一直垂到眉弯,显得有几分纯真活泼。她为双方一一作了介绍。邬历伸出女人一样纤细白皙的手掌有力地紧紧握住君红女士绵软白嫩的小手,竟舍不得松开。
双方互赠名片后,邬历不失礼貌地借着烛光仔细阅读了那一行行散发着香水味的文字。然后,操着一口半文半白带点苏州味道的普通话,开始语言攻势,竟然像是小炸弹那样把个艾君红轰得头晕眼花:“哎呀!艾君红,久闻大名,如雷贯耳,幸会、幸会。艾小姐仪表出众,风度娴雅,真是百闻不如一见,果然名不虚传。我看小姐沉鱼落雁之貌,闭花羞月之质,就是西施、貂婵再世,不过如此嘛。鄙人三生有幸,得识溪城名姝,深感荣幸之至啊。”邬历在情不自禁地胡说八道,顺着嘴天花乱坠地胡侃乱捧,那些带着明显夸张的恭维就像是放开了闸的自来水那样源源流出,不过这水更像是酿了千年的醇酒那样使艾君红陶醉。
说完以上一席话,瘦小的邬历先生竟向艾君红飞了一个媚眼。然后竟然也像老朋友那样附着艾君红的耳际轻轻地说:“你看,我们的宋小姐怎么样?”
未等回答竟自问自答地说:“我看脸模子还可以,可惜身材五短了一些,不如艾小姐那样曲线玲珑,摄人心魄啊,可惜艾小姐名花有主啊!”
艾君红莞尔一笑说:“看邬社长说的,宋小姐红fen佳人,秀色可餐,有此丽人相伴,色冠群芳,令名姝失色,百花凋零了。承蒙大社长夸奖,小女子无地自容了。但愿今晚仅仅是开头,长久而有效的合作,才是今晚聚会的本意,你说对吗?”
“对,对,艾小姐所言极是,所言极是。”邬历先生附和着。
宋玉卿小姐看着他们聊得火热,把她冷落在一边,不禁有点醋意,泛泛地说:“我们社长是才子,艾小姐你要小心。”于是转移话题:“这岛,三面环水,风景幽丽,推窗可见一片碧波,门前栽种万杆秀竹,空气清新,有餐厅、舞厅、美容厅、桑那浴室,一应俱全,当然往来皆大款,来去无俗人,专为才子佳人而设……”
他们三人在幽幽烛光下,品着香茶,吃着点心,聊着天,言不由衷地说些奉承话,信口开河地编造一些华丽词藻,酿造着一个色迷迷、温馨馨的良好气氛,渐渐谈话切入主题。
“我们公司是中国最早的股份制图书发行企业,全国有数十家出版社加盟,总部20层的大楼坐落在珠城闹市区,门市部品种争取常年备货8万种,也就是使全国出版社3年内出版的图书都能保证供应,相信不久的将来,能迈进国际图书行销先进行列,超过日本的三省堂量、德国的贝特斯曼。在为读者服务方面,公司将设计资料信息储存中心、会议厅、展览厅、咨询室,为文化出版界和广大读者交流经验提供有效的服务;在生活服务方面,我们将设立具有浓郁文化气息的‘教科文之家’,这包括作家、画家创作室等等,为前来的文学艺术家和文化出版界人士提供创作和生活服务。并经营文化商场,供应文化用品、文房四宝、工艺品、名人字画……”艾君红像是背书那样流畅地介绍。
邬历频频点头表示极感兴趣。其实她的公司,她也未去过,她的介绍全来自一本印制精美的16开本绿皮书,名叫《中国n图书公司董事会次会议专辑》。那是李总经理提供的本公司成立时的资料,那是一本轰轰烈烈、宏愿和远景都很辉煌的集大成者,也是当前所谓“新华书店总店中国北拱图书贸易公司”的前身,至于为什么n公司变为北拱公司,艾君红就不明就里了。
“贵公司成立大会,我和谭冠厅长都参加了。那是在g市黑天鹅宾馆召开的,谭厅长还代表a省出版总社认购30万股金呢。那样说来,我们还是你们的股东呢。当然,你们的事也就是我们的事啦,不知贵公司什么时候拉上新华书店总店的?”邬历真诚地说。
顺着邬历的话,艾君红莞尔一笑:“这样我们更是一家人啦,可能是挂上总店的牌子,搞起图书总发行更方便一点吧?反正总店是大股东。”
“对,对,对,我们是一家人,一家人。”说着,邬历真的像是一家人那样竟然把一只手放到了艾君红丰腴的大腿上,“艾小姐有什么事要帮忙的尽管说,尽管说,只要能办到的,兄弟无不尽力,无不尽力。”说完斜着眼看着宋玉卿小姐说:“小宋,你说是吗?”小宋也不失时机地说:“只要邬社长一句话,我去跑腿的啦。”
“你们社有没有一些纪实类、言情类小说,我们可以加印部分到南方发一发,当然,每本书我们都将一次性付清租型费,希望价格方面能够优惠。”艾君红切人会面的主题。
“我扬子社出版的纪实类文学系列有数十种,在全国均有相当影响;文艺类言情小说嘛,更是首屈一指,台湾玉瑶、红娟、蓝晴言情系列小说,我们都购买了版权;还有武侠类,银弘、冷如冰、虎啸的书都很畅销。这些我们都可合作,保证不会使你失望,价格以最优惠的给你。”邬历说完,转头对宋玉卿说:“小宋,你明天把书目开出来,样书给艾小姐看看,让她挑选。”小宋妩媚地笑着答应了。
公务会谈到此结束。下面的节目是卡拉ok,主宾一展歌喉。随后是翩翩起舞。邬历先生轮流陪着两位小姐跳舞,有着某种依红偎翠的幸福感。
舞跳得大汗淋漓。双方又分别跳进了热气腾腾的中药泡制的冲浪式浴池。然后桑那、按摩。浑身舒泰之后,两位女士又进行了一番美容。一直工作到深夜一点,已是月上中天。
邬历先生驾驶着他那辆大宇王小轿车送两位女士踏上归程。这大宇王是当年邬历先生通过某市某部门走私弄来的,现在挂的还是地方牌照。这钱现在还挂在宋玉卿小姐的发行部账上。车的进价是24万,原想转手倒卖28万到32万,捞一把。谁知大宇王车价大跌,黑市上只卖到15万,车子封在车库3年,落满灰尘,无法出手。有人提议:“此车再不用,恐怕放也要放坏了。”于是这邬历一不作二不休,卖掉了当年谭冠厅长特意给他配的桑塔纳。走私车公然亮相。
这邬历是何等人物,喝酒、跳舞、开车、打麻将无所不能。凡与宋小姐单独公务必不带驾驶员,自行操作,自由方便。那晚,他们尽兴而散,邬历开车送君红回宾馆,送玉卿回家。
送走君红,他在车内吩付玉卿:“小宋,你明天按这女人名片上的电话,打到他们公司核实一下这女人和所谓李经理的电话。别看她吹得牛皮哄哄的,什么中国n图书公司,那是一个骗子公司,骗了几十家出版社的股金,几年来一分红利也没分,早已垮台了,还20层大楼呢,早已缩到珠城一角去了,我只是不戳穿罢了。”他意味深长地笑了。
“那你还要和她合作啥?”小宋在后座打着哈欠不解地问。
“公司这帮领导人换了几茬了,公司改了名称,挪了窝,那我们不管,只要有庙有和尚有香火,能挣钱,不仿接触接触,越是大庙规矩越大,不正规的小庙反而不按规矩办。”说完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宋玉卿。这玉卿小姐心领神会对他嫣然一笑。
他又接着说:“我们社那些书早已发过几版了,在这边已无市场,把纸型卖给他们,只要款子到帐,咱俩的回扣跑不了,小宝贝你说是吗?只是这两个人的身份要证实一下,免得给骗了。”
这邬历先生在a省出版界人称“邬大胆”,但是胆子大得滑了边,外界就说他是“狗胆包天”了。按郑东的说法是,这狗原是有主人的,这主人就是谭冠厅长。有如此硬气的主人,这狗的胆自然就越发大了。工作中的胆大显示了他的魄力,生活中的胆大显示了的魅力。在这个人欲横流的世纪末,有时人的地位往往和财运、色运是成正比的。“马瘦毛长,人穷志短”是一种活法,而“财能通神,神能通色”又是一种活法。前者活得窝窝囊囊,后者活得有滋有味,自然显示了社会在某种场合的不公正。但如果在一个是非颠倒、黑白混淆的环境中,贪官污吏的狼狈为奸,相互提携,也就显得很公正,很公正了。这就是为什么屈原有《离骚》之愤,贾谊有谪贬之怨的道理,怨愤太盛又可能引来杀身之祸,如嵇康、李贽者流实在是不识事务的愚谙之辈。而邬历是何等聪明之人,他绝不是鲁迅小说中那位要拆掉黑屋子的傻瓜,他是喜欢在黑暗中猎取财色的聪明人。他们选择与艾君红会面的地方“岛饭店的小酒屋”就有着这种幽幽然的黑屋子气,只不过那晶莹剔透的高脚酒杯中燃着一支红蜡烛。那幽幽闪烁的烛光罩着两张春风得意的脸,那边找到适合自己的角色,心甘情愿地为李总经理奔走效力;这边为着结识像艾小姐这样的丽人,以满足自己对各种漂亮女人的好奇心。就像有人喜欢品尝各种美酒那样,邬历先生喜欢品尝各种类型的漂亮女人。今晚他品尝宋玉卿这种纯情女子,有如品尝刚出厂的可口可乐,清凉爽口;明晚他品尝艾君红那种女子,有如品尝窖藏多年的陈年老酒,香醇醉人。两者各有各的味道,女人和女人是不同的。做人的乐趣就在于游刃有余地周旋于各种人物之间,去满足自己的各种,尤其是周旋于各类不同气质的绝色女子之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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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刚上班,邬历先生跨进他那宽敞明亮的办公室,在转椅上坐下来,泡上一杯上好的龙井茶,呷了一口。
宋玉卿小组款款而来,悄无声息地附在邬社长耳边说:“那边的电话打通了,问到新华书店总店的中国北拱图书贸易公司,确有此公司,前身如你所言,正是1982年在g市成立的中国n图书公司,现已迁珠市,总部在珠市香洲区,商场部在北拱区。艾君红所言的李冬平为公司聘用的业务经理,承包经营商场部,至于君红小姐又系李冬平聘用,公司对她的情况不清楚。”
邬社长吩附:“待会儿艾君红来我们不动声色。那些书,我们反正已出过一版,在a省已发不动了,他要买版子回去,出版社自得版号费,何乐而不为。你把清单、样书准备好,让她挑选,协议书签字必须由李冬平签,今晚必须见李冬平。等钱到账,再付纸型,开发排单、付印单、委托发行书,免得上当。既然北拱公司承认,我们就认北拱公司。什么狗屁‘新华书店总店’,那是拉大旗做虎皮的,那公司现在只剩空架子,完全是皮包公司,一帮乌合之众。那董事长只是新华书店总店的离休干部,现在坐吃山空,好处不知捞了多少。注意,钱到账,再盖章,包括我俩的劳务费。‘版号费’可以低一点,劳务费10种书不能少于两万。”说完他竖起两个手指头示意宋小姐,另一只手在她丰腴的屁股上拍了一下,意味深长地笑了。
宋小姐心领神会:“邬社长,你放心,我来操作,不用你出面。”说完嫣然一笑,出厂社长室。
这时响起了敲门声,邬社长正襟危坐,作阅读文件状。一声“请进”话音刚落,昨晚刚刚美了容,换了大浪卷发的君红小姐像是花蝴蝶那样,飘了进来,随之带来了阵阵清淡的法国香水味。
邬社长面带微笑,起身相迎,握手寒喧:“哎呀,说曹操,曹操就到。君红小姐,换上这种发型有一种成熟的靓丽,有一种纯知识女性的高雅气度。气质和风度,这不是一般小家碧玉所特有的,那完全是一种贵族式的大家闺秀风范,好,好!”他又在顺嘴胡说。
凡是女人,天听奉承,说好话不花钱,在他来讲轻车熟路,不用动脑筋,这些话今天换到红小姐身上,明天换到卿小姐身上,有如用滥了的广告词,只要变换一下商品形象都能普遍适用。
君红女士打量着这宽大气派的办公室,宽大的老板桌,宽大的皮转椅,一圈真皮沙发,办公桌后是顶墙立地的大书橱,书橱是整齐地摆放着各类书籍,大部分是出版社的样书,最下一层放着一排录像带。敏感的君红小姐发现办公室内竟有一只29英寸大彩电,彩电橱中放置着录像机。她想象着,瘦小的邬历社长与娇嫩的宋小姐之间的暖昧关系,那录像机播放着诱人的节目,那皮沙发上演出着肉体相叠的写真戏,顿感这办公室竟充满着的气息。
邬社长转身倒茶,宋小姐送来图书目录,又捧来一叠样书。君红女士仔细地翻看样书,对照目录,把需要的样书挑到一边,把目录勾下来,那神态极专注,倒是真像是知识女性在看书、学习、作笔记。宋小姐不失时机地为出版社作广告,指指点点,推荐评介。
唯有邬历先生无所事事,坐在舒适的皮转椅上双手抱拳,上身前倾,用色迷迷的眼光欣赏着这美人读书图。他盯着艾君红女士线条起伏的优美小腿,想象着她那的美妙。
这边艾君红小姐仿佛觉察到什么,随手把裙子向小腿的膝盖下拉了一拉,抬头扫了一下出神凝思的邬历社长。在这宽大、豪华、气派的办公室里,那位瘦小精明,梳着三七开小分头,穿着米色条纹西装,衣冠楚楚的社长,竟像一只活蹦乱跳的小毛猴子,和这宽大的空间极不协调,有点沐猴而冠的滑稽。想到这儿她禁不住笑了。
她放下了手中的书单,指着一堆样书说:“邬社长,贵社的图书确实品种丰富,内容健康,装帧也是上乘的。我在纪实、言情、武侠类图书各挑了8种,一共24种。希望能够在管理费的收取上,也就是‘版号费’的收取上给予优惠。”
邬历回过神来,说:“你们是搞书的,外面的行情相当了解,现在的‘书号费’外面是5000至1万,你印数多少?”
艾君红笑着说:“图书再版不能和‘买卖书号’相比,一则这些书你们自己已印过,可以说利润已收,二则我方还可按比例支付你和宋小姐劳务费并不需任何手续,而且我们的印数不大,南方市场也有限,每种8000册,费用是否可以对折以2500元一本,你看如何?”
邬历笑了:“艾小姐进入情况很快呀,行情很熟,你的意见可以考虑,和艾小姐这么漂亮的女人打交道,我是魂不守舍呀!这样吧,看你的面子,每种书3000元,另外1000元你们以现金支付算是劳务费,直接交宋小姐。这么便宜的价格,你在全国找不到,这些书全在20万字以上,外面至少要8000元一本的。”
“我个人的意见,你所提的价格,我们是可以考虑的,但我还要请示一下珠市的李冬平总经理。”她对邬、宋二位说。
邬、宋二位相视而笑,其实他们心中早已有数,那位李冬平总经理其实并不在珠市,没准蛰伏在古都市一家宾馆等待艾君红小姐的洽谈结果。
邬历说:“可以,我希望李总尽快决策,类似贵公司这样的意向已有好几个省的‘二渠道’书商来谈过,价码提的比你高,我们未答应,主要是考虑信誉,其次嘛……当然还有君红小姐的诚意啦。不过合同的正式签署我希望能和冬平总经理进行,按官场对等谈判的惯例,今天我已是破例。希望李总光临古都。”
艾君红小姐推门去走廊尽头找厕所方便。其实主要是就谈判结果征求李冬平的意见。她用手机与李冬平联络,汇报情况,请他决断。
一刻钟后,她再次推开社长办公室门时已是满面春风了。
她笑着对邬社长说:“经请示公司,李冬平总经理下午飞古都,
晚上在银星饭店宴请二位,并正式签订协议书,他原则上同意你们的意见。他提出因为是再版,为适应市场变化,封面将由我们设计。并根据物价上涨指数,每本书定价上浮10%,另外请你们帮忙办妥出省准印手续,我们准备先期印制8本纪实文学图书。”
邬社长说:“改换封面,提高定价可以考虑,你们操作。但封面不能带‘黄’,影响我社声誉。唯出省准印手续繁杂,而且最近这里对‘买卖书号’极为敏感,这种事你也清楚,是变相‘买卖书号’行为,是违反新闻出版署‘代印代发’规定的。据我们所知,贵公司并无图书总发行权,只有二级批发权。严格地说,我们这样做是担风险的,最好是在省内物色一家印刷厂,按规定不出省,我社开发印单就算合法印刷,这样你我都方便。凭君红小姐在a省的关系找一家印刷厂不是难事。”
艾君红点点头,表示对邬社长的关照完全理解,接着说道:“再版协议书可以先拟定,一切在下午李冬平总经理到后正式决定。”她怀着轻松愉快的心情要向邬社长告别。邬社长盛情相邀共进午餐,艾小姐也就不客气地与邬社长、宋小姐共进午餐。
午饭后,艾小姐“打的”回银星饭店,向李冬平报告,草拟协议书,筹备晚上宴请事项。
当晚,李总经理亲切会见邬社长、宋主任。于是在幕后策划并导演这场戏的李冬平先生走到了前台。
在装饰豪华典雅的宴会厅,为显示气派,李总经理包下了银星大饭店的牡丹厅。此厅一式中国古式红木家具,吊顶悬挂着六角大宫灯,缕空雕花的月亮门后面红木镶嵌的屏风是一幅巨大的苏州牡丹双面锈,象征着富贵长久。宽大的包间里置放着彩电、卡拉ok自动选曲设备,安放着一圈沙发,可供客人休息、会谈。身材瘦小的邬历社长带着曲线玲珑、身材袖珍的宋玉卿小姐步入牡丹厅,坐在沙发上吸烟的李冬平先生和艾君红女士立即起身相迎,双方像是老朋友那样握手寒喧,相互说一些言不由衷的仰慕之语。李冬平先生装出一副风尘仆仆的模样,邬历先生佯作不知,假戏真做,他眼睛盯住的是李冬平总经理鼓鼓囊囊的小皮包,心中想的是花花绿绿的人民币唾手可得,因而笑容可掬、情不自禁地对这位书界阔佬浮现出几分巴结。这当然是金钱的魅力,它可以使斯文扫地,使自命清高的文人抛弃“君子重义”的假面,轻而易举地拜倒在见利忘义的书商面前,而成为可供驱使的奴仆。况且这位书商身后还有婀娜、狐媚可爱的红小姐。这等尤物是一朵鲜艳欲滴的牡丹花,可令许多男人抛弃礼义廉耻的面具,匍匐在她的石榴裙下。自古英雄爱美人,不是有一首歌上唱着“爱江山也爱美人”吗?我是“爱钱财也爱美人”,“牡丹花下死,做鬼也”。他就这么一边胡思乱想着,一边嘴上和李经理胡乱应酬。
牛高马大的李经理打量着身材瘦小的邬历,看着他那冒着酷烈的小眼睛在眼镜片后面闪着贼光,就像是把准了病人脉搏的巫医那样,对此刻邬历先生的心理揣摸得精确而恰当,如今钱能通神,色可开路啊。这红小姐不愧为天生尤物,从邬经理那魂不守舍的眼神就可折射出红小姐的魅力是绝不可轻视的。当然做生意吗,是以利相交,公平交易,我付钱你卖国家授予的专有出版权,看你个其貌不扬、形象的国家公职人员,整一个贪财好的污吏形象,你有什么本事,不就是仰仗“好马快刀”混上官位,借助国家对出版的垄断,玩权于股掌之上,国家出版体制一旦放开,没准我李某人当社长比你要强得多,你那时连西北风都喝不上。不过也不一定,你在位时捞足了,全身而退,照样人模狗样地享受荣华富贵,而国家出版社就惨了。别看现在人们骂我们是“奸商”,是的,现在体制转轨,新旧交替,要想赚大钱靠我过去开小书店小打小闹怎行,只有钻空子、找路子才成,不奸怎行。我们这些“奸商”实际是靠“贪官”养肥的。不过也不完全对,贪官没有我们也发不了财,我们是现行体制下相互依赖相辅相成的鱼水关系,鱼离水则死,水离鱼则难活,我们只有精诚团结,才能利益均得。在功利面前是不讲道德的,我今晚怎么了,怎么能用道德的标准对眼前的合作做是非的判断呢?当然,邬社长身后那位娇小可人的小女子模样也很水灵清秀,有着几分南方小家碧玉的风情,也算秀色可餐。今晚我们奸商和污吏的勾结干脆就彻底一下,这样才能阴阳协调,才算是全面而有效的合作。这感情的链条有时超过金钱的作用,当然钱是绝对离不了的,这链条有时就是用金钱铸成的,再由感情去焊接将更加牢固。不信今晚试一试,我看邬历这小子早有意。想到这儿他脸上也笑开了一朵花。
于是两对脸上笑开了花的男男女女,虽然身材、气质差异极大,也便各怀鬼胎,握手言欢了。
李冬平首先开口:“听艾君红小姐介绍,你们的晤谈不错,协议已经达成,今晚兄弟奉董事长之命,特备薄酒,聊表谢忱,为了便于资金周转,我们先提8副纪实文学的纸型,开机印刷,以后资金逐步到位。这8副纸型的2.4万元款子将由我们的账户划到贵社账上,今天已经汇出。另外二位的劳务费,请红小姐当面交割。”说完目示红小姐。
艾君红拿出两个信封,每封4000元交给了邬历和宋玉卿。他们也不客气,慨然笑纳。
“《再版图书协议书》已按双方商定的条件打印好,邬社长如无异议,请签字盖章。”说完,李冬平将协议书送给邬历过目。
邬历一一审视条款,无异议,但见甲方落款为“中国北拱图书贸易公司商场部”,名片上的“新华书店总店”字样已不出现,嘴角露出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微笑。于是递给了身边宋玉卿,并对李经理说:“既然贵公司是以商场部名义合作,我社也将由‘发行部’名义,以示对等,你看如何?”
李冬平坦然回答:“完全可以。”
于是李冬平目示艾君红签字。艾小姐提笔签名后,李冬平又从皮包里拿出“商场部”公章,在嘴上重重呵了口气,用力盖好章,
交给了邬历。
邬社长说:“明天我去发行部加盖公章后,将原件返回,双方各执一份,等你公司2.4万元到账后即交付纸型,开具委印、委发证明。以后16种图书均按此程序办理。”
李冬平表示完全同意。双方入席。
但见巨大的富贵牡丹屏风后面,时而欢声笑话,时而y声浪语,还有酒杯相碰之声。男女哄笑之间,情感的交流到达顶点,最终到了胡言乱语的地步。双方见好就收,趁头脑还算清醒之时结束吃喝,否则到了不言不语、酩酊大醉时下面的节目就无法进行了。于是他们脸红扑扑地男女双拥着到了舞厅,喝茶解酒,继续感情上的交流,作肌肤之亲前的热身。
在灯火明灭、光线黯淡的舞厅中,这边身材瘦削、个头不高的邬历先生紧紧地搂着体态丰满颀长的艾君红,两人紧紧贴靠在一起,两双手互搂着腰,在窃窃私语;那边体形剽悍、身材魁伟的李冬平先生把身材婀娜、曲线玲珑的袖珍姑娘宋玉卿小姐搂在怀中,边舞边谈,一派怡然自乐景象。大家都有些陶醉,脸带红潮心跳突突。
邬历一边随乐曲下意识地摇晃,一边咬着艾君红的耳朵说:
“这么多的书号,以那么低廉的价格买给你们,主要是看你红小姐的面子,你应当心中有数。”
君红小姐莞尔一笑,嗲兮兮地说道:“哟,邬社长,瞧你说的,我们给你的提成也不少啊,难道不够吗?”
邬历像是喝醉了酒,又像是分外清醒地说:“这钱嘛,当然是身外之物,关键还在于感情,这才是今后合作更重要的基础。你们每种书还提价10%呢,相比来说,你们得的更多,说是每种印8000册,能赚钱吗?你以为我们不懂,糊弄我们?大家都吃这行饭,开机至少3万,不过我不便点破,眼开眼闭算了,做生意要赚钱,这是司以理解的事。况且你印多少又不损我一根毫毛,但要追查起来,你加印部分就是盗版,懂吗?是非法出版物,是可以查你的。当然,人是有七情六欲的,我们建立了友谊,增加了感情,你们那发财的都是好理解的。如你红小姐这样的花容月貌,没有攻不下的关隘,没有战胜不了困难。”
这时舞曲低迷,全场灯光骤灭。《春江花月夜》的舞曲,缠绵的惹人情思。趁着黑暗,邬历把手放进了艾君红的裙子里,在她丰腴的臀部乱摸一气,红小姐半推半就,双方紧紧地拥抱在一起……那边李冬平经理与宋玉卿科长也已是热唇相接口舌相含。一刻钟后,灯光复明,场上男女各就各位,又轻轻随着舞曲摇晃了起来。
邬历先生竟吟起了唐诗:“劝君莫惜金缕衣,劝君惜取少年时,好花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我们要来个金钱、感情双丰收。”说完竟对红小姐意味深长地一笑。
这话说得太露骨,太无耻,但艾小姐也并非贞女节妇一类,原来就是同声相应、同气相求的主。她用嘴示意那边的一对说:“那么,你的玉卿小姐呢?”
“你看呢?他们天生一对,正谈得入港,想你们李总经理也并非道学先生,正人君子,我压根儿就怀疑,今晚的宴请就是鸿门宴,项庄舞剑意在沛公,本身就是陷阱。”邬历嘻笑着说。
“别臭美了,你以为你是潘安之貌,子建之才,我们只是公平交易,相互的回报是平等的?”艾君红竟也色迷迷地眯缝起杏仁眼凝邬历竟也不回答,揽着她的细腰,离开了舞场。他们像那样来到了艾君红的包房。李冬平与宋玉卿也尾随而出,他们去了李冬平的包房。那晚,他们俩对露水鸳鸯,各有所得,互不干预,心照不宣地尽欢而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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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这场由李总经理策划设计,由邬历先生加入演出的闹剧,尚未进入尾声,就落下了帷幕。
君红小姐在邬先生的引荐之下,像是一只飞来飞去的花蝴蝶那样,在出版大厦从楼上飞到楼下,到处寻芳觅踪,猎取食物,又接触了多家出版社,也想以扬子出版社的形式钓几条有用的鱼。然而,大部分出版社均对这种形式不感兴趣。鱼儿不咬钩,金钱加美色的攻势看来也只是对少数人起作用。
刚刚从英国归来的老荣急于想介绍去英国学习的情况,介绍在我国还刚刚兴起的国际知识产权保护的知识。于是选择了一个美丽城市,一座美丽的宾馆,由刚刚从基层书店升任省出版厅副厅长兼版权厅副厅长的仲月清主持,开办了a省出版史上的个版权培训班。各直属出版社、印刷厂、新华书店、外文书店、机关处室领导均参加这次首届培训。老荣自然竭尽全力地大讲特讲:“兄弟在英国的时候……”
一天早餐,郑东与直属印刷厂田厂长坐一桌。此公系北方大汉,毕业于高等学府,心直口快,说话不带面具,身居厂长高位却也保持农家本色,厂里人称“生产大队长。”别看生产队长人生得粗粗黑黑壮壮,管理很有一手,为人也廉洁不贪,故在厂里极有人望,与郑东私交极好。郑东称之为“老大哥”。“老大哥”今天心情不好,满脸忧郁。
郑东有意与他耍笑:“老兄,今天满脸晦气,才离家几天,就想老婆了。”说完在他腰里捅了一拳。
老大哥端坐不动,毫无反应,一个人自言自语地又像是对郑东说:“邬历这狗日的,才调到扬子社几天,就把老子厂里的几副纸型调到古都他的关系户里去印了,挖我们厂的墙脚。格老子告到谭冠厅长那儿,谭冠还说我厂印刷质量不好,邬历有权选择印刷厂。我看他的是选择钞票。”说完,猛然拍了一下餐桌,竟把餐桌上的醋瓶拍翻。
这时古籍美术出版社副总编辑凑过来了:“我说老兄,你别发火,你根本不知道情况,那邬历带着一个珠城来的娘们满出版大楼跑,说是新华书店总店中国珠城北拱图书贸易公司的老板叫李冬平,办公室主任就是那个女人叫艾君红,要联系重印再版一批图书。这玩意儿属变相‘买卖书号’的卖版号行为,只有邬大胆这种人敢干,我们不理睬,听说跑了好几家出版社。”于是桌上的老总、社长们纷纷证实确有其事。这话引起了郑东的注意。
几天前,他刚刚接到全国“扫黄”办公室的通报,北京几家有影响的出版社的书,在《溪城日报》印刷厂被g省来的不法书商欺骗盗印后发往全国,这几家出版社的郑重声明已登在《出版报》上。他刚刚去溪城市调查回来,盗印者名字就叫李冬平、艾君红。这艾君红原来就是《溪城日报》职工。听溪城公安局介绍,此女有嫌疑,常有与外国人逛马路跳舞的故事,原来打算移居泰国的,20天前突然辞职去了g省珠城。盗印情况确实,货已发往全国25个省、市、自治区,人在5天前离开溪城大饭店,去向不明。而出版社所谓被欺骗盗印的说法却另有隐情。a出版社的几种言情小说是他们买通了发行部经理,用金钱换到了纸型,弄到委托印刷证明;13出版社的几套武侠书原拟与李冬平合作,开出发排单、付印单后,报新闻出版署批准未获通过,于是宣布手续单作废,却未收回手续单,使李某骗术得逞;c出版社根本不知情,李某涂改、复印a出版社手续单,重填书名,私制印鉴后到厂盗印。
这时《珠城日报》中缝登了一则珠城北拱图书贸易公司不显眼的启事,声称:“本公司商场部印鉴丢失,声明作废。”其实是全国“扫黄”办责成c省出版厅对李冬平的非法出版活动进行查处后,北拱公司设下的金蝉脱壳之计。郑东曾打电话去北拱公司查问李冬平、艾君红究竟为何人,对方支支吾吾,根本说不清楚。
而这李冬平当年由东北流窜g省,承包g省计划生育委员会刚刚开办的《生育与卫生》杂志广告部,私自设计搞了一期创刊号的征订单,以宣传计划生育为名,搞宣传,后被举报,结果被杂志社解聘。他却带走了广告部的公章,伪造刊号,卖给了河南的书商,弄了几期假的《生育与卫生》杂志,当然内容也是宣扬性技巧、性心理等等,最后被查禁。
当老总们掏出李总经理和艾主任名片时,其姓名与全国“扫黄”办通报的姓名完全一致,证明李冬平仍在a省古都市活动。当天郑东就向仲副厅长汇报,仲副厅长同意立案追查。
一周后,结束。郑东约老荣一起找邬历谈话。邬历开始不承认24种图书签订了《再版协议书》,请他交出《再版协议书》,邬先生坚持不肯。这时郑东找了谭厅长,将全国“扫黄”办的查处通知、他赴溪城调查的情况、g省出版厅的情况通报全部摊到了谭冠先生的面前。
谭厅长和蔼地表示:“全力支持你们查处。至于邬历的工作,我来做。”
他确实是做了邬历的工作,第二天邬历交来了协议书,证实是24种。郑东在心中非常感谢谭厅长对“扫黄”工作的支持,至于社会舆论对谭厅长的说法,他认为是对谭厅长这类君子型干部的不理解。你看谭厅长多好,说话轻声细语,为人廉洁朴素,昨天有人送来螃蟹,他责成厅办公室将一篓螃蟹分给了高洪等老厅长,自己连螃蟹腿都未留一只。当今社会这种廉洁的干部实在难找了,他当时确确实实是天真地这样想,也是到处这样宣传谭厅长的先进事迹的。
那天早饭后,有一位好心的总编辑私下里这样说:“老郑呀,这邬历的事你就不要管了,你知道他是什么人吗?他是谭厅长的人。你这种时候去查他,没准谭冠厅长会认为你是与扬子出版社下台的冼总编辑搞在一起整邬历,是针对谭厅长那次人事调整的,而那次人事调整实际是谭冠为了排斥异己、安插自己人搞的,冼总编辑有什么错?完全是为了给邬历挪位子。”
郑东却义正词严地反驳:“这你老兄就多虑了,我看谭厅长是个正派人。况且邬历社长刚刚到任,对出版法规不太懂,上当受骗在所难免。我们不将这起非法出版活动制止在萌芽状态,酿成重大事故,恐对谭厅长、邬社长都不好,你老兄是否别有用心,存心想看谭、邬两人的笑话,想使错误走向极端?”两人话不投机。那位总编辑摇摇头走了。
于是他风风火火地干了起来。
他带着公安人员首先来到地处江北区、隐藏在名山脚下宝刹镇的宝刹工商印刷厂,查封了已印制成品的8种24万册扬子江出版社的纪实类图书。在检查工厂派工单时,却发现这套图书每种都有两套不同印数的单据,一套每种开印数8000册,一套每种却开印了30000册。
郑东严厉地责问:“为什么一套书开出两套派工单。”
面如土灰的白金贵厂长交待:“一套是按委印单印数开的,是为了对付你们检查的;一套按实际印数开的才是真实数字。”另据白金贵交待:“李、艾二人住在银星大饭店,两天前,还来厂检查出书质量。”
第二天一早,郑东又带着公安人员去银星饭店抓捕李冬平、艾君红。然而,李经理和艾主任人迹杳然,早已得知消息跑得无影无踪了。
服务台小姐说:“昨晚有一男一女慌慌张张找到李冬平先生和艾君红女士,在大厅鬼鬼祟祟,叽叽咕咕,交头接耳谈了不到一刻钟。李、艾两人当晚即办了离店手续,去向不明。”
当他赶回办公室时,电话铃就响起来了。
电话里传来一个浑浊低沉的男中音:“哈哈,是郑主任吧,我就是李冬平,你是抓不到我们的,我们有好几个住处,你就大海捞针去吧。我们后会有期,拜拜了你。”还未等他回过神来,电话已挂断。气得郑东嘴上直骂娘。
以后,他又去了g省珠城,见到了北拱公司的董事长、总经理们,实地察看了李冬平承包的商场部。哪来的商场,只是一家12平方米的小书店,书店经理矮矮胖胖,粗粗黑黑,一口东北土话,自称是哈尔滨来的作家,那模样更像是一个开饭店的老板,说话粗俗不堪。
谈到艾君红女士时,那经理竟充满着兮兮的腔调:“那小女人确实是漂亮,江南女子,到底水色好,皮肤白净,细腻。她刚到珠城,李冬平老婆就吃醋,李冬平和她天天吃在一起,住在一起,老婆拿她也没辙。他老婆靠李冬平赚钱呀。那天艾君红和李冬平到我这里来,那女人坐在沙发上,正好来月经,小裤衩都浸透了,血都洇在我的沙发上,把我老婆气得大骂:“那来的小骚货,把我们沙发都弄脏了,晦气。”说完脸上竟挂着的笑容。
郑东不想听他y亵的胡说八道,厉声喝道:“你他娘的,不要胡说八道,你那印章怎么跑到李冬平那儿的?”
望着a省“扫黄”办主任和专察组公安人员的脸,这家伙说:“我原来在东北与李冬平就熟悉。他从g省c城到珠城,我正好承包商场部,其实你们也见了,商场部只有执照、名称,其实体根本不存在,就是这家小书店。书店月月亏损,李冬平两个月前来了,说他每月可帮我交800元利润给公司,另交承包费2万元,他和我共同经营商场部,两人共同使用公章和营业执照,他就带着公章、执照走了。后来他闯祸了,拿了商场的公章和执照到处乱骗,受到查处,我又找不到他人,只好登报声明公章作废。这小子真神了,听说24个书号才给了2.4万元钱。那有这么便宜的书号,不是李冬平给了那邬社长钱,就是艾君红和邬社长上了床。”他又开始无耻地说。
郑东看他又要谈女人,又喝了一声:“你们签订协议,除了协议书上载明的款项,你个人有没有得好处?”
他眨巴了一下眼睛,犹豫了一下苦巴巴地说:“没……没有。”
郑东厉声说:“我看你个狗养的不想讲实话,你给我站起来。”
黑大汉乖乖地起身,立正站好。郑东递了一个眼色给公安。公安人员心领神会,摆弄了一下手中的铐子说:“你是不是想换一个地方谈谈,李冬平的非法活动你是有份的,你是共犯,我们的刑事拘留证已开好,可以把你带回a省去关你两个月再说,我看还是这儿说比到古都拘留所说好。”
黑大汉脑袋耷拉了下来:“让我想一想,好像给了我老婆一万元钱。”
“到底有没有给?”又是一声断喝。
“给了,给了,肯定给了我,非法所得我愿全部交出。”黑大汉哭丧着脸说。
“李冬平和艾君红的去向你知道不知道?”郑东问。
“不知道,确实不知道。那天晚上他和艾君红匆匆回来,住在郊区的香蜜园度假村,提走了牡丹卡、长江卡上的所有存款,就不知去向了。”这家伙无奈地说。
李冬平、艾君红就这样在郑东的视野中消失,此案暂成悬案。
离开珠城之前,郑东一行终于见到了北拱公司董事长。那是在他和专案组同志下榻的新世界大酒家。这个略显陈旧的酒店是1982年h公司轰轰烈烈成立,热热闹闹开场之后留下的唯一产业了,董事长像是坐吃山空的山大王看守着这产业,惨淡经营。底楼的门面已经出租,二楼是餐厅,三楼是宾馆,郑东他们就住宿在三楼。
一大早,服务小姐通知:“我们董事长请你们喝早茶。”
郑东与专案组的其他3名成员来到了餐厅。董事长已在等候。董事长两鬓染霜,满头白发,富富态态,穿着仿绸短衬衫,着老圆口布鞋,手持一把大折扇,典型的老干部的形象。此公确实是北京来的发行界老前辈。他热情地招呼着大家人座。身着红丝绒旗袍的服务小姐推来各色茶点、小吃,董事长点了一桌。
“大家随便吃点,我天天都在这儿吃饭,吃完饭只要签单就行了。”说完,拔出了黑色金星钢笔用龙飞凤舞的大字在点菜单上写下大名,那神态确实潇洒。郑东想象着当年h公司董事会次会议的盛况,要员到会祝贺,宾客云集宾馆,纷纷孽慨入股,中外报章称颂,当年的董事长宏愿惊人,如今言犹在耳,掷地有声。而现在只怕是离“白茫茫大地真干净”也不远了。“大量的国有资产、社会集资又到哪儿去了?”他望着董事长大腹便便的肚子出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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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冬平和艾君红形同夫妻,流落天涯无归处。这时艾小姐才情知上当,也是上贼船容易,下贼船难,a省已回不去,公安正在追捕她,只好一条路走到黑了。冬平先生被g省公安厅通缉,改名换姓,买了假身份证蛰居在暗角,成了黎圣平,他带着红小姐竟在某集团公司商场部注册了一家文化用品分公司继续闯天下,搞,盗版。不过由于在书刊界名声太臭,他转而入了音像界。摇身一变,又带资加盟h省宇宙出版中心音像部,他和红小姐成了音像部主任和副主任。两人名字也换成了李一帆、艾莉莉,意思也有着“直挂云帆济沧海”东山再起,改头换面大干一番的含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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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次参加法兰克福书展与郑东邂逅,算是冤家路窄,又勾起了这段不堪回首的往事。他们只知道郑东其名,未见过其人。就算郑东迎面走来,也绝不认识他们,因为他们全都换了名字。而郑东却仍然坐不更名,行不改姓。望着代表团名册上的简介和照片,干也们才仔细打量了一下这个令人讨厌的家伙。这家伙46岁,长长的脸,脸颊丰满,浓眉大眼,厚嘴唇,头发不成型,随意覆盖在前额,惟目光如炬,双眉如剑,仿佛能洞悉人的心灵。
昨夜,他竟然像是幽灵一样紧跟着他们,使她恶梦连连,无法安眠。这事是不便和任铭书说的。老家伙听了他们的这段冒险经历,没准吓晕过去,更不敢收留他们了。她把她的忧虑和李一帆说了。
一帆安慰她:“李冬平和艾君红早在几年前就死了,我们是堂堂国家出版社的工作人员李一帆、艾莉莉。你不要自己吓自己,要坦然相对,不用害怕,这小狗养的从来未见过我们。我说好的,
要和他再见的,他与我们斗了几年了,也未斗过我们,我们怕他个鸟。”
于是她释然了。不过,逃离古都市的惊险一幕仍然历历在目。那天下午,先是印刷厂白厂长电话打到了她住的房间说:“出事了,书全部被查封,厂里的损失怎么办?”她未理睬他,挂断了电话。
不一会儿,邬历先生带着宋玉卿小姐慌慌张张来到饭店,惊慌失措地告诉他们:“‘扫黄’办查了,我看你们三十六计,走为上计,免得连累大家。”他们连夜搭乘了去g省的航班,去了珠城。以后就一起销声匿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