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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第十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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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事隔一年,郑东和江林在古都市政府会议室回忆起在仁淄暗访的往事仍感觉到历历在目,彼此兴奋不已。

    郑东问:“上次被仁淄扣下的那25盘y秽录像带怎么说了,有没有退回‘扫黄’办?”

    谈到这事,江林乐了,他告诉郑东:“回北京后,向中宣部领导汇报,那位被称为铁腕的常务副部长发了火,什么人竟敢扣我‘扫黄’办的资料片,叫他马上送来。副部长电话打到了省委宣传部,责成常委、部长立即把被仁淄公安局扣的片子送来,第二天那批y秽录像带一盘不少地送到了全国‘扫黄’办。”

    “那么,仁淄的挂历如何处理的呢?”郑东问道。

    江林说:“哎呀,挂历问题复杂呀,250多种挂历涉及到50多家出版社,大部分是‘买卖书号’,仅z省美术大学就卖了50多个号,海涛摄影出版社卖了100多个书号,你说怎么办?提到这事,主持调查的张副局长就感到十分沮丧,南风同志也没辙,图书出版不归他管,你们扬子社不也涉及到4本挂历书号吗?怎么处理的?”

    子社就写了一情况说明,作了一个检讨就算了。涉及到谭冠厅长,不是吹牛,除了我郑东敢得罪他,其他人还不是看着他的脸色行事,揣摩他的心思说话。苏轼有言:‘千夫诺诺,不如一士谔谔。’古人云:‘有谔谔争臣者,其国昌;有诺诺谀臣者,其国亡。’唐太宗云:‘人欲自照必借明镜;主欲知过,必借忠臣。’江老弟你是历史系的研究生,自比我懂得多,不用我在这儿班门弄斧。如今这谔谔之士难当啊!不如诺诺之夫们口子好过。出国、房子、职务、职称、子女就业都是优先照顾‘人才’的。我等只能顾影自怜,望洋兴叹啊。这就叫既得利益。既得利益紧紧把人束缚在权势的战车上,使他们不由自主地随着权力的指挥棒冲锋陷阵。这如果是为国为民倒也无可非议,如果是为了贪官污吏自身的利益,则大有文章啊!过去孟尝君‘食客三千,养士五百’,全是用自己的钱,而现在全是慷国家之慨,假公济私,借公款而结党营私。长此下去,只能使忠直坦荡之士心寒意冷,一点锐气也磨耗得差不多了,不像屈原那样自沉汩罗江,只能退避三舍或者去同流合污了,如此社会有希望吗?兄弟我不敢自喻忠臣,也不过在其位,谋其政罢了。我已被谭冠等人视为眼中钉,肉中刺,必欲去之而后快,再去多管闲事,恐无立足之地了。这扬子社非法挂历的事,不涉及非法出版大案,我当那门子明镜呢?再说这镜子里如果出现的谭冠形象不是一个海瑞式的清官,况钟式的明官,而是一个大腹便便,脑满肠肥纵容公子大捞特捞的严嵩、严世藩父子式的形象,那谭冠能接受吗?他一向是以唐太宗自居的,没准把镜子还给砸了。所以对贪官污吏是不能使用镜子理论的。我吃饱撑的,去揭人之短,挨人之骂?我呀,不在其位,不谋其政,‘买卖书号’不归我管,我管他干嘛,我们绝不捞过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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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江林刚从g省的s市飞来古都市参加中央调查组,带来了宝达公司制作贩销盗版、y秽光盘案的手资料。

    他告诉郑东:“宝达公司案背景复杂,有海外黑社会背景,来宝达加工盗版、y秽光盘的人是一对兄弟李奕平、李夏平。李氏兄弟均有海外背景,所制作的y秽、盗版光盘母厂盘均来自海外。案发后s市的公安、文化部门查抄了李氏兄弟的窝点,发现他们与美国的银源公司有广泛的业务来往,我国目前查到的10多条地下光盘生产线,其中有8条是从ab公司进口的。”

    市政府副秘书长介绍了宝达公司的情况。宝达公司成立于1993年7月,它是古都市江北区宝刹乡与德国利达公司合资经营的。宝刹乡地处江北区风景秀丽的宝刹山山麓。宝刹山为江南名山,风景胜地,也是佛教圣地。这里满山松林苍郁,山顶宝塔生辉。宝刹山建有宝光寺,乃南朝梁武帝天监二年(503年)建筑。寺庙久经战火,屡毁屡建,现在的建筑已残破不堪,唯存宋代的七级砖塔,经历千年风雨,虽然有些倾斜,但仍矗立不倒,被称为宝光塔。

    宝刹fij东峰南坡上有舍身崖,曾建有铁板道人塔,传说是禅宗南宗创始人慧能舍身坠崖之处,但当时并未身死。慧能之所以叫“铁板道人”,有一段有趣的故事。

    印度和尚达摩祖师东渡来到中国,弘扬佛法,历慧可、僧璨、道信四祖,传至弘忍是为禅宗第五祖。弘忍住在湖北黄梅县山,聚徒讲学,门下僧众多至千人以上。一日,弘忍宣布要选择法嗣,令门人各写所见,书成偈语,供自己挑选。当时已成为上座并为教授师的神秀,夜间在壁上写成一偈:“身是菩提树,心如明镜台,时时勤拂拭,莫使有尘埃。”弘忍见偈,唤神秀来,说你作此偈,只到门前,尚未入门,叫他回去思考。一个舂米行者慧能不识文字,请人代写一偈日:“菩提本无树,明镜也非台,本来无一物,何处若尘埃?”从佛家断绝欲念,达到空无,才能在静寂中修炼出大智慧的观点来看,慧能比神秀更为彻底。因此弘忍选定慧能为继承人,秘密给他讲授《金刚经》,他成为禅宗六祖。得弘忍传授衣钵,容易引起争端,尊师之嘱,慧能南渡,藏身宝光寺,隐姓埋名韬光养晦,潜心佛法,而成卓然大家,终开禅学南宗一脉,而使印度和尚达摩祖师的佛法得以在神州大地发扬光大。神秀几次派人杀害慧能均未得逞,南北两宗斗得你死我活。因慧能传得五祖衣钵,继众又盛,南宗的正宗地位得以公认。慧能在唐玄宗开元二年(714年)圆寂。死后,尸体全用胶漆,并用铁板裹头颈,以防北宗神秀弟子来掘墓取慧能头颅。故后人称慧能为铁板道人。铁板道人弘扬佛法,尊“不立文字,教外别传,直指人心,见性成佛”的原则,只述不著,俨然如中国古圣贤孔子、老子、孟子之流。其徒子徒孙谨记言行而成《六祖坛经》,是为佛教禅宗之经典,是一本中国和尚所写的唯一被捧为“经”的伟大佛学著作。慧能认为,智慧跟知识不同,无法由智力去传授,它是必须用你的整个身心去经验,去实践。因此,必须把持住心,不被周边的浮光掠影所牵引,心不动摇就不为物所牵,涉及到相对立的见解,都应加以扬弃,片刻也不让它停留在心中。

    如今这宝刹山只留下一段美丽动人的传说,虽然风光依然倚丽,青松仍旧苍翠,然而,宙宇不存,金身已毁,古塔倾斜,佛影荡然。一切断墙残壁已成为那段历史佳话的见证。这里幽静、安宁的外表却在暗中神秘地涌动着金钱的潮水,这潮水浩浩荡荡有时就会冲决人们理智的堤坝而陷入罪恶的渊薮。这方昔日庄严神圣,六根清静的佛教圣地,六祖弘扬佛法之地,早已不是空无尘埃的世外仙境。蓊蓊郁郁的松林之麓,建有的那一片新型的现代化的厂房已为金钱的尘埃所污染,成为精神鸦片的产出之地,这钱的力毕竟比佛祖空洞绝妙的说教要大得多。诚如六祖所言:“人往往为了生存,不得不做出卑微龌龊的事,但却有更多的人,只为了满足贪婪无厌的,而做尽天下的恶事。”

    宝刹乡在古都市属于郊区的江北区,在市里也是偏远而经济相对落后的乡。为了发展乡村经济,乡里先是办起了印刷企业。个体印刷企业低水平重复,过多过滥,因而竞争激烈。迫于生计,宝刹印刷厂多次卷入非法印刷活动,受到查处。1992年李冬平非法出版案涉及该厂,再次被查处,罚款4万元,损失8万多元。李冬平、艾君红案发后仓皇出逃。厂里印制的图书悉数被查封,印刷费分文未得,还白贴了纸张款,企业一时面临倒闭,难以为继。

    1993年初,在引进外资的热潮中,乡政府工业办公室开始对国内的vcd市场进行调研,发现vcd机的市场方兴未艾。于是工业办公室副主任白金贵就兼任了宝刹印刷厂厂长。vcd小影碟属近几年崛起的高科技产品,国内市场的潜力很大。生产能力达到每6秒钟一盘,直接成本仅一元,加间接成本才2元钱,市场销售价可达60~80元,可谓利润丰厚。于是引进vcd光盘生产线的可行性方案被提交了乡党委会。

    一个月以后,乡政府批准引进国外光盘生产线的立项报告。具体由白厂长操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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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早春季节,气候带有一丝寒意。白厂长春风满面地跨上厂里的老式北京吉普车,带着生产科长,兴冲冲地去古都银星饭店去拜会德国利达公司驻中国合作部的经理李奕平先生和他的助手。那是由a省扬子图贸公司总经理邬历先生介绍的国外客户。

    白厂长,当年38岁,颇受乡领导的器重,是作为乡政府的中青年后备干部带职下到印刷厂去锻炼的。去年和李冬平合作被查后,虽然受到处分,但是出版社的一应手续是俱全的,因而没有受到更多的责难,只是给了一个象征性的行政记过处分。不久他又受命奔走于古都市、南苏市之间,风尘仆仆地考察光盘市场,为厂里摆脱困境而焦虑劳神。

    银星饭店是古都市的四星级宾馆,他们的那辆破北京吉普是开不进去的。驾驶员将车停在车场后,白厂长带着生产科长徒步向那幢乳白色的高大建筑物走去。他器宇轩昂,银灰色的马裤呢长风衣,裹着粗壮的身材,西服革履,夹着咖啡色牛皮公文包,皮肤黑里透红,留着短短的寸头,显得英姿勃发。他踌躇满志地跨进饭店旋转玻璃门。

    按照与邬历先生的约定,他们乘电梯到了大厦的12楼。在1201豪华套房里他见到了德国公司的代表李奕平先生。笑容司鞠的邬历先生起身相迎。当李奕平先生与他伸手相握时,他惊讶籀张着嘴,半响说不出话来,原来所谓德国公司的代表和助手,竟是当年李冬平先生和艾君红小姐。

    邬历先生嘻嘻哈哈地打着圆场:“怎么啦,自厂长,李先生专程从g省飞古都来拜会老朋友,这叫有缘千里来相会。你向本公司提出进口vcd生产线的事后,我就替你到处物色客户。这李奕平先生和艾小姐都是老朋友,既是老朋友一切合作条件都是好商量的,你上次被郑东查掉的那批书的损失,奕平先生答应全额赔偿。当然,我们是利益均沾的。至于奕平先生现在的身份你是不用怀疑的。”说完眼中闪着狡黠的光。

    拥在沙发里的艾君红女士与宋玉卿小姐在亲热地聊着。两位仪表出众的小姐带着贵族式的冷漠,对这位西装革履的农民企业家表示了轻蔑的微笑,仍然继续他们的谈话。姣小可人的宋玉卿小姐的肤色比一年前显得丰满而红润,高耸的乳胸把高领站毛衫毒得鼓鼓胀胀,发辫盘在胸后,风度迷人,举止娴雅,曳地长裙下露出精巧的鳄鱼皮靴。她现在已随着邬历先生调到扬子图贸进出口公司担任了进口部主任。此刻她向农民企业家莞尔一笑,使白厂长顿牛出某种“回眸一笑百媚生”的感觉。

    李奕平先生倒是落落大方。他请白厂长和业务科长入座,令艾君红小组端茶倒水,笑吟吟地递上中华牌香烟。他高高的个头着合体的西服,和穿着低档西服的白厂长相比自然在风度气质上略胜了一筹。他看出了白厂长的犹豫惊讶,于是面带着友好的微笑说:“去年的事,使白厂长受惊不小,兄弟深表歉意。至于欠厂里的印刷费、纸张费,比起我们今后合作的项目,只能算是小菜一碟,咱们立马可以解决。那档事已完全过去了。”他挥了挥手,像是驱散过眼烟云那样潇洒地将之赶到了角落里。

    “我们现在要谈的是与德国利达公司合资引进光盘生产线的问题,你们的可行性报告、政府批文我已研究过了,我们的合作室室是很大的。”李奕平仿佛是为了打消白金贵的顾虑,掏出德国利达公司委托书和欧洲银行开出的利达公司资信证明,以及vcd光盘生产线的资料。

    看到白厂长还有点犹豫的神态,邬历先生笑着轻轻地对白厂长说:“小白,我看你就不要犹豫了吧!我们早就是一条线上的三个蚂蚱,生死与共,利害相关了,分则两伤,合则两益。一年前你那个电话非常重要,否则我们早就一起进监狱了。你还记得那件在g币的事吗?”

    白厂长脸上红一阵白一阵的,心中却在愤愤地骂道:“好个邬历,真他他娘是个白面狐狸,竟提起那档在g省g市登天酒楼的事,具是那壶不开提那壶,那是意在逼我就范。”

    那是去年夏天,他应邀前往珠城市去考察珠城北拱图书贸易公司商场部,签订与商场部合作印刷图书的协议。冬平先生答应每年他210万元的业务量。这对于一个不景气的乡办企业当然是具有很大的力的。再说去g省g市、珠城市,就是去观光、游览一下也是很愉快的。在厂里资金紧缺的情况上,职工凑了8000元旅费供厂长、业务科长去g省解决工厂生死存亡的大问题。至今回想起那时职工集资的场面仍然使他激动得热泪盈眶。多好的工人兄弟啊!

    他启程去了g省,在c市机场,下了飞机即被热情的冬平先生和艾君红小姐接到市区的登天大酒楼。这登天大酒楼,小小巧巧的10层玻璃钢建筑,在夏日的阳光下发出蓝莹莹的光,舒适的客房,柔软的席梦思,豪华的落地台灯,都使他这个极少出门的乡办企业厂长感到新鲜和刺激。那个闷热的黄昏,在二楼餐厅,冷气充足的包房里,一桌生猛海鲜,使他和生产科长向嗓子眼里猛咽口水。更使他兴奋莫名的是席间还有两位妙龄女郎相伴。女郎们穿着超短裙,抹着腥红的嘴唇,饱满的乳胸仿佛要撑破那薄薄的真丝无袖衫,真令人想入非非,使满桌美味佳肴失色,还是眼前的女人更显得秀色可餐。白厂长看着活鲜鲜的娇艳女人呆呆想着。

    女人们嗲声嗲气,殷情劝酒,一盅盅美味佳酿,就这么在女人的放肆的笑声和男人色迷迷的醉眼中倒入肚皮里。他和生产科长喝得酩酊大醉。生产科长是个60岁的老白毛,喝酒喝得烂醉,趴在桌上胡言乱语。那晚,他们是被两名陪酒小姐搀扶着回到客房的。

    白厂长醉得人事不醒,半夜醒来,嗓子生涩,口干舌燥,嚷着要喝水。一只软香温玉的手臂箍住他的脑袋,他枕着女人赤o的玉臂,靠着女人丰满的,在一阵阵沁人肺腑的幽香中“咕咚、咕咚”喝完一大杯凉白开。睁眼一看,浑身赤o的他和一丝不挂的小姐竟然横躺在一张床上,床边的沙发里紊乱地堆着他的衣裤和女人的xiong罩、裤。一身冷汗,使他夜半酒醒,不知所措,还是小姐善解人意。

    她婷婷玉立地赤着小脚站在地毯上,仍是嗲声嗲气地说:“白老板,难道我不漂亮吗?”说完竞赤着白净净的身子转了一圈,让白厂长欣赏她的yu体。

    白厂长血脉贲张,热血贯注全身,心中突突乱跳,但还未迷失本性:“你是什么人?”他张着惊恐的大眼问道。

    “我是平老板请来照顾你的,白老板你放心,钱,平老板已支付了,并要我们一定照顾好你们俩人,要使你们满意。”说完浪浪地一笑,坐在床沿上,用纤纤玉指,抚弄着白厂长短短的寸头。一只手竟然放肆地捉住了白厂长颤抖不已、昂然挺立的那活儿。白金贵情难自抑地含住了女人红樱桃一样的。在昏黄的灯光下,白厂长黧黑粗壮的身体和小姐白皙苗条的肉体相拥在一起,小姐频频主动出击,花样百出,白厂长情迷本性和她从床上滚到了地毯上……

    这是他有生以来,在男女上最酣畅淋漓的。他深深体会到坊问流传的“玩老婆的味道像咖哩,玩ji女的味道像海鲜,玩的味道像麻辣”这类谚语之真蒂。这老婆天天厮守在一起难免腻味,女人也是应当时换时异求个新鲜劲。这要有经济实力,有钱筑别院养外室金屋藏娇,还要满足的种种要求,太麻烦;这ji女常玩着常新,一手交钱,一手交货,实在没那么多麻烦事,况且还是李冬平安排的,自己不用掏钱,完全白玩。

    第二天,晨曦微露,白厂长仍在酣睡,小姐已悄然离去。被窝里留下的淡淡香水味令他回味无穷。等他梳洗完毕,头面光鲜,衣冠楚楚地在走廊上遇到白毛科长时,老头脸上竟漾着青春的笑意,双方相视一笑,意在不言之中,相互对视竟都有点脸红。

    到了珠城市平先生和红女士又如法炮制。有了次,白厂长和白毛科长对这样的幽会也就不陌生了。他们就这样昏天黑地地在开放的珠城市度了几天令人的日子。当然协议也签订得格外爽快麻利。

    然而,这宵几度,却使白厂长得了难以启齿的毛病,每到方便之时,就不太方便,那活儿竟火辣辣地痛,硬是解不出尿来。他悄悄地找了个游方郎中开了几剂药治了一下,药却越吃越糟。他得了淋病。不得已他又托李奕平帮他到澳门寻药,折腾得死去活来,总算治愈了。从此见了娼ji就有点发毛心虚,见了李奕平先生就有点不好意思。今天邬历先生提起这档事,他虽是羞愤,但也无可奈何。他知道自己有把柄落在别人手中,也只有听摆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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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奕平、艾君红、邬历和白金贵认真地研究了可行性报告,提出办中外合资光盘生产线的计划。双方商定以550万美元投资成立宝达激光视盘有限公司。宝刹乡投资290万美元,通过向中国银行贷款解决。德国银源集团在香港注册的利达公司投资260万美元。宝刹乡办理申报手续,主要是厂房、地皮投资,并对原宝刹印刷厂进行改造。利达公司出设备、技术投资。预计在当年下半年投产。为帮助公司开业,利达公司先期注入80万元人民币作为启动资金,以后公司以加工费折抵。母盘全部由德国在香港的公司提供,所有原材料由国外进口,产品全部由李奕平在s市的公司返销境外。双方在银星大饭店的商谈极为顺利,中午即签署了意向书。

    中午,李奕平在银星饭店设宴款待白厂长一行,地点还是牡丹厅。因白厂长下午要返回宝刹乡,酒席虽然丰盛,但双方都很克制,仅仅是喝啤酒、饮料。餐后,艾君红悄悄递上两只鼓鼓囊囊的牛皮纸包给白厂长和白毛科长。给白厂长的一只装有10万元人民币,给白毛科长的装有3万元人民币,算是给厂里上次损失的赔偿。这钱统统入了白厂长和白毛科长的腰包,后来自厂长和白毛科长落入法网,其中一条罪状中就有收受巨额贿赂一条。

    3天后,李奕平、艾君红、邬历、宋玉卿等人由邬历开着他那黑色大宇王轿车,去了江北区宝刹乡。乡党委、乡政府领导热情接待了这批不速客。乡党委书记是一个红脸膛,长着一个硕大的脑袋和一身胖肉的矮胖子,眯缝着小眼睛,脸上堆着巴结的微笑。他亲自陪同这一行来自南边的贵客前去宝刹山麓的印刷厂观看场地,

    商讨对旧厂房的改造方案。他将根据李奕平与白金贵商定的《意向书》,拟就的《古都市宝达激光音影制品公司章程》、《产品销售合同》、《公司合同》、《厂房改造协议书》、《设备安装协议书》等一系列文件草案递给李奕平审视。李奕平稍作修改,即表示同意,因为基本条款,他们在意向书中已商定,这是一些基本按照他的策划所设计草拟的文件。其他什么董事会的成立、经营管理等等,全是程式性的规定,无多大实际意义。主要是利润分配,合同规定:银源集团利达公司在合营公司经营的、二年度中,按每年360万盘,每盘65美分的加工费支付给宝刹乡,相当于每年54万美元或等价的人民币。第三年支付50万美元和150万元人民币。而这一些不过是纸上谈兵而已。最令胖子乡党委书记感兴趣的当然是利达公司将在生产设备运抵宝刹乡之前安排宝刹乡11名干部去德国银源集团考察。两个月后,新厂房即将落成,胖子书记率团出国去德国周游了一圈,但并未看到什么机器设备,而是真真实实地去感受了一番异国风光。考察的丰硕成果,是满满的大箱子小箱子带回了国内。不久,340万美元的设备运抵古都市,经市商检局检查,这设备实际价值120万美元。明知上当,也只好“打落牙,和血吞”,吃了人家的,拿了人家的,吃亏也是福了。

    不过,当天晚上,胖子书记还是大摆筵席以宝刹乡人特有的慷慨、豪爽接待了德国的代表李奕平一行。那次在乡政府草签了一系列文件之后,胖子书记正式荣任董事长,李奕平担任了副董事长兼总经理,白金贵成了公司副总经理,那白毛科长自然成了业务部经理。正副董事长代表甲、乙双方签字后,双方紧紧握手,满面含笑合影留念。宝达公司的筹备工作就算正式开始了。

    当晚,他们在小镇最豪华的餐厅名山酒家二楼的雅座里品着五粮液佳酿,吃着满桌山珍野味,什么粟子烧野鸡、椒盐眼睛蛇、清炖宝刹龟、红烧娃娃鱼等等。

    胖子书记满面红光地频频敬酒:“李老板,今天能够认识您,真是三生有幸,我敬你一杯,来,干杯。”说完头一扬,一杯酒就下肚了。他把杯口朝天,亮了亮底说:“奕平先生,您看,滴酒不漏,请你也干了这一杯。”

    李奕平不动声色地说:“兄弟我不胜酒力,不如书记大人的海量,不过这杯酒我必须喝,感谢书记先生玉成这件事,希望合作成功。”于是也是一杯酒见底。

    按我们这儿规矩是连喝三杯,感情深一口闷,感情浅添一添,来,干杯。”又是三杯见底。李奕平不动声色,只是对艾君红使了一个眼色。君红心领神会接着胖子书记的话说:“我们老板身体不适,不能喝酒,还是我来替了。”但见她豪爽地端起三杯酒,连喝三杯。

    “好酒量,真乃美人喝酒,量不可测啊!”胖子翘起了大姆指。

    于是什么“能喝一斤喝八两,这样的干部不培养;能喝四两喝一斤,这样的干部党放心;能喝白酒喝啤酒,这样的干部不长久;能喝啤酒喝雪碧,这样的干部要警惕;能喝啤酒喝白酒,这样的干部大步走”等等满桌民谣纷纷出笼,无非是借着民谣让对方多喝酒。这是胖子书记自家闹内哄,逼着手下的干部喝酒,手下人当然个个都希望书记大人放心大胆地培养,好让自己大步走,于是纷纷表示好酒量。

    李奕平则暗中鼓动娘子军频频出击,两位当代丽人艾君红、宋玉卿女士都是豪饮之女。但见两位女士轮流把盏借主人的五粮液美酒一杯接一杯地敬胖子书记和各位乡领导。两位红fen佳人轻抬玉臂,一仰脖子,一抬首,一杯杯美酒“咕咚”,“咕咚”地灌进她们那精美绝伦的肚腹。白金贵着实心疼,这是五粮液,一瓶就是250元呀!这两个臭娘们借老子的酒灌宝刹乡的人一点不心疼。那晚光五粮液就喝空8瓶,加上山珍野味得花厂里3000多元钱呀,而眼下工厂已半年未开工,工人连工资都发不出。

    胖书记满面潮红,浮肿的小眼睛已眯成了一条缝,口中喃喃自语:“喝……喝他娘的……今朝有酒今朝醉……”已烂醉如泥地倒在地上,爬不起来了。几位乡首长也醉得趴在桌上胡言乱语。那边李奕平则冷眼傍观,眼中流露出一丝轻蔑,他善于饮酒,却从来不醉,头脑始终保持清醒。他的处世原则是:生意场上,让别人醉得不醒人事,他才能头脑清醒地纵横捭阖,旗开得胜。他和宋玉卿小组旁若无人地谈笑风生。

    邬历则喝得满脸潮红,细脖子上的青筋冒冒的,小眼睛在厚厚的镜片中奕奕生辉,像是一只发的小老鼠。他放肆地把手扒在艾君红的肩头,口中胡言乱语:“君红小组……我……我给你讲一个编……编辑部的故事……”说完猥亵地一笑。

    “话说《女性文学》编辑部登出一则广告:‘欢迎来稿,长短不论,版面优惠,按质议价。’一位女士投了一篇小说,总编辑看了,约她到编辑部来谈一谈。女士如约前来,总编辑说我和你谈谈稿子。这稿子上半部分比较丰满,中间比较平淡,还有点毛躁,下半部分有一个漏洞,需要堵一堵……”他一面说,一面放肆地在艾君红的大腿上摸来摸去,艾君红红着脸推开他。他一阵狂笑:“嗯,欢迎来稿,什么意思?就是男人搞女人……”他也喝醉了。

    这群贪官污吏醉倒在宝刹山下名山酒家的豪华包厢里。包厢里乌烟瘴气,酒气和着烟味弥漫在空问,整个筵席上唯有白金贵和李奕平是清醒的。白金贵是因为不能在领导面前失态,他是身不由己地由李奕平牵着向深水里面淌,明知是陷阱也要跳,心中恨着李奕平,脸上还要陪笑,他是明明白白的糊涂人;李奕平是出于职业习惯,他必须时时保持警惕,才能保持清醒的头脑去算计别人,而最好算计的人是醉倒在金钱、美女脚下的人。他们都是出于角色意识保持了头脑的清醒。诚如六祖慧能所说:“人往往被环境的刺激,心的污染和过去的憎恶所蒙蔽,因而不能完全操纵自己。”酒、色、财、气对人都可能是一种,难得有人在这些面前能够保持清醒的头脑和善良之本性,这也算是存在决定意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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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993年7月,中德古都宝达激光音影制品有限公司正式投产。名山脚下锣鼓喧天,鞭炮齐鸣,使安谥、宁静的佛教圣地在震耳欲聋的欢庆声中苏醒过来。佛性的祥光为金钱的银辉所笼罩,到场的人员人人都以为财运兴隆,红光高照天灵,真乃佛祖保佑的结果。

    省市一些头面人物参加了开工典礼,有知名官员送来“一本万利”的墨宝相赠,使宝达公司愈添光彩,似乎财源茂盛,金钱将伴随银色光环滚滚而来。人们似乎都陶醉在银色的之中。

    然而,开业半年之后,古都海关监管处发现,由德国进口的聚碳胶塑粒子可加工80万盘激光视盘,而出口的仅13万盘,还有67万盘未经海关出口。经查,果然是偷漏了海关关税,于是罚款27万元人民币。此时,国际唱片协会又向国家版权局投诉宝达公司非法生产《张学友——jacky——只想一生跟你走》等11个品种的盗版光盘,古都市版权局也在音像市场发现大量打有宝达公司sid码的盗版光盘,有些大型交响乐cd和美国华纳公司的电影vcd显然不可能是国内客户组织的货源。情况上报,国家版权局发令调查,a省版权局和古都市版权局、“扫黄”办公室组成了联合检查组。情况很清楚,宝达公司自开业起就大量生产盗版音视制品,派驻厂里的所谓“德方”代表,在工厂享受着外国专家的待遇,厂里专门砌了一幢宿舍楼,好吃好喝供着他们。而这帮人都是g省音像界的不法商人,工厂生产的母盘全由他们带来,厂里则生产裸片,连丝网印刷都不做,然后运到g省进行彩封包装后投入市场。白金贵副总经理和白毛经理全是挂了一个空名,厂里生产、经营等业务全由g省李奕平派来的人控制,宝刹厂的人根本插不上手。也就在省、市版权管理部门着手调查宝达公司盗版案时,李奕平派驻该厂里的6名代表带走了最后一批产品,全部神秘地失踪了。而这时宝刹镇却未收到一分钱的加工费。

    1994年初,所谓中德合资古都宝达激光音影制品有限公司被国家版权局罚款20万元,新闻出版署不予重新登记。工厂一愁莫展,处于瘫痪状态。白金贵厂长一蹶不振,无计可施,只是频繁地和德国银源集团和香港利达公司联系,要求支付加工费,支付海关和版权局的罚款。对方不理睬,李奕平踪影全无,不知去向,白金贵度日如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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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市政府秘书长喝了一口杯中的茶水,继续介绍宝达公司的情况。

    1995年11月21日,也就是g省s市查获李奕平地下窝点的前几天。a省省委常委、古都市委书记接到了署名“一个母亲”的匿名举报信:

    尊敬的市委书记同志:

    我们家是一个工人家庭。虽然家庭条件并不富裕,家中还是用着黑白电视机。但是儿子学习还算努力,使我们心中甚感欣慰。为了儿子能够成材,我们节衣缩食,花8000元,给儿子买了一台电脑,没料到儿子的成绩却不断下降。那天我接到老师打来的电话,反映儿子又未去上课。我怒气冲冲赶回家中,看到儿子正与一帮同学看vcd。天哪,那是怎样一幅幅不堪入目的镜头。那天晚上,我们夫妇次打儿子。而儿子反映这些影碟是来自宝刹乡的一家中外合资企业——宝达激光影视有限公司。这不是一家普通的公司,这家公司的总经理经常在乡里的重大场合出头露面,深得乡领导的赏识。难道中外合资的企业就能生产黄色的东西吗?我相信我们的国家还是共产党领导的社会主义国家,是不能允许这些精神鸦片毒害广大青少年的。我希望市委书记能够在百忙之中,抽空过问一下这家中外合资企业的问题。救救孩子!

    一个母亲

    1995年11月21日

    市委书记接到来信立即批示:“请市公安局、文化局组织力量进行调查,如属实,应严肃查处。”

    江林接着介绍了s市方面的查处情况。

    11月22日下午,g省“扫黄”办公室接到一个操外地口音的男子举报:a省古都市一家光盘复制厂,每天通过邮政特快专递邮寄1万盒盗版光盘去s市罗湖区红桂路嘉福小区1幢308室,收件人为李奕平。g省将这一线索通知了s市文化稽查队。稽查队会同公安部门到市邮局特快专递公司调查,发现举报完全属实。那天下午3时30分特快专递公司照常送货去李奕平、李夏平的住处。等对方将盗版光盘送入仓库后,全部检查人员立即出动,当场抓获李夏平等8人,并从住宅的仓库中查获盗版光盘1362万张,其中vcd25种9.73万张,cd8种3.89万张,并收缴大量彩封。主犯李奕平因不在现场,未被抓获。案犯交待,1995年8月8日宝达公司总经理白金贵与李奕平商定,由李投入启动资金100万元,补足海关和版权局罚款47万元,由宝达公司加工vcd光盘200万张,每张加工费为2元,平均每月不少于30万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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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古都市政府会议室的汇报会在继续。

    市公安局长汇报古都市公安局接全国“扫黄”办关于宝达公司制作、贩销y秽、盗版光盘案案情通报后,查处宝达公司的情况。

    公安局长是一个50岁出头的中年人,四方脸,红脸膛,浓眉大眼,微微有点秃顶,说话声若洪钟。他原和郑东在一个部队。局长为人严谨,不苟言笑,办事认真,在部队时曾当过郑郑东为人豪放,言语随便,办事大大咧咧,是排里有名的小调皮。但两人关系还是极为密切的。如今“扫黄、打非”又把这对战友拉在了一起。不过郑东和局长在一起还是沾光不少的。比如说省“扫黄”办的稽查车,在郑东的指挥下,常常为了图工作方面随意停靠,往往又受到公安交警的干预,使郑东甚感不便。于是灵机一动,计上心头。

    半年前,北京的首长来到古都市,住在东郊宾馆。他约上了局长一块去看首长。局长迈着军人的步伐,腰板挺直,向首长行标准礼。郑东嘻嘻哈哈地说:“我说公安局长大人,你别他的搞得正儿八经的,这儿又不是军营,这儿是宾馆,对首长只要握手就行,首长用一只手,你用两只手,就是一种尊重。用不着鞠躬行礼如仪的,还是随便点好,随便点好。”于是把局长带到了首长的临时书房,请首长为局长写字。气氛已被郑东弄得十分随便而融洽。首长情绪好,面带笑容,提笔濡墨,为局长写了一幅“执法如山”的字。

    郑东这边忙不迭地为首长和局长照相,自己也凑上去让秘书给他们三人照相。首长留饭,他们又共进晚餐。这动一一摄人镜头。照片冲出来,自然给战友局长送上一套,自己也留了一套。

    再有小警察前来让稽查车开离执法现场时,郑东就郑重其事地拿出彩色照片指着照片上的局长说:“请你仔细看看,这照片上的秃头是谁?”小警察莫名其秒,郑东不厌其烦,又提醒道:“擦亮眼睛仔细看,看看这三极警监是什么人?”“哎呀,原来是顶头上司市公安局长!”小警察恍然大悟,看看照片,再对对眼前这位穿着随便的“扫黄”办领导,他竟和局长一起陪首长吃饭。于是立正、敬礼、道歉、走人。郑东颇为自己小小阴谋得逞而得意。

    公安局长宏亮的嗓音在大会议室里回荡。郑东却因为昨晚突击行动的劳顿,在后排的沙发上呼呼大睡,他实在太困了。

    接到市委书记批示后,市公安局立即与市“扫黄”办公室共同派员组成了联合调查组,对宝达厂制作产品的流向进行了明查暗访。首先在古都市最大的金号角文化市场,发现有音像业主在柜台暗中销售打有宝达公司isd码的盗版音像制品,有国外的大型交响乐cd片,有英国、香港生产的电影故事片。调查组成员装扮成顾客进一步询问:“有没有?”音像贩子从柜台的抽屉里拿出五花八门印有各种y秽、画面的彩封,任人挑选。有所谓《姣娃日记》、《尖东狼吻之》等不下10多个品种,开价每盘80元,经讨价还价后40元可成交。业主离开柜台,到市场附近的窝点取来光盘进行交易。经技术检测,确定是宝达公司所制作的y秽光盘。

    昨天晚上,省公安厅、省“扫黄”办公室通报了g省的案情后,市公安局和市“扫黄”办立即组成侦察破案小分队,成员来自市局治安大队和文化市场稽查队,他们直扑宝刹山下的宝达公司。省公安厅黄副厅长坐镇市局参与指挥。省“扫黄”办郑东副主任参加了行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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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深秋的寒夜,月黑星稀,江面的冷风阵阵袭来,夹带着几许冷意。一部警车、一辆桑塔纳轿车,带着一部面包车疾驶过长江大桥,沿城郊的高速公路直扑宝刹山下的宝达公司。

    四周是一片郁郁蓊蓊的黑松林,林荫丛中,有一片雕花栏杆围着的现代化厂房。这是在原来宝达印刷厂地基上改造拆建而成的。厂房按李奕平的要求和条件建造。乳白色的墙壁,蓝色玻璃钢的公司主建筑正门上方,用中德文标识着“中德宝达激光音影制品有限公司”几个大字。中文厂名是a省权威书法家所题。厂名上方高悬着一只银光闪烁的光盘模型。门前竖立的3根旗杆上悬挂着中国的五星红旗和德国的三色旗及宝兰底色标有该厂黄色图案宝达厂英文缩写字母的厂旗,在寒风中高高飘扬。

    郑东和公安局长首先钻出桑塔纳轿车。他们望着在夜风中猎猎飘扬的旗帜,心中暗暗好笑。郑东说:“明明是一帮汉奸式的假洋鬼子还冒充德国人,这帮二糊卵子找了几个飘洋过海、在德国注册皮包公司的新移民,就成了德国人了。我查过他们的档案材料,所谓银源集团是1987年去德国的北京人办的。他有些政治背景,并非一般平民子弟,1993年才取得绿卡。德国银行出具的资信证明,该集团固定资产加流动资金为120万马克,包括房屋、汽车等,整一个皮包公司。董事长乐华这个家伙是东南亚臭名昭著的盗版专家,由于国家版权保护的加强,在国际上混不下去了,将生产基地向内地转移,在香港注册了利达公司,是专为生产线生产和原材料进口注册的。所谓德方代表其实是广东的音像贩子。”

    公安局长打了一个哈欠说:“好小子,消息蛮灵通嘛。”

    郑东面露得意之色说:“开玩笑,我是干什么吃的,专门搞情报的,其实不瞒你老兄说,这也是刚刚从全国“扫黄”办摸来的。‘扫黄’办的江林正在g省,专门用手机打电话去摸了一下g省窝点查抄的情况。g省‘扫黄’办成主任简单介绍了些情况,说哥哥被抓住了,弟弟李奕平跑r,希望我们注意抓获他。这就全靠你了,明天全国‘扫黄’办的工作组就要到达古都市,情况也就全都清楚了。”他拍r拍公安局长的肩膀。

    公安局长不以为然地笑了笑,他心中清楚:郑东这小子多少有点拉大旗作虎皮的味道。在配合“扫黄”的过程中,他们因为是战友关系,总算是亲密无间。但是郑东的有些做法他是不太欣赏的,甚至是反感的。工作是风风火火的,办事也是扎扎实实的,作风有点咋咋唬唬,有时还喜欢挟天子以令诸侯。不过这“扫黄”工作也确实不好搞,如果不这样,这支“八国联军”式的“扫黄”部队也确实不好指挥。老爷不听老爷叫,没有省、市领导同志的“上方宝剑”,各负其责只能是空话。可这“上方宝剑”多少带点封建人治的色彩。明明违法的事,在职责范围内就应依法处理,而偏依法处理不了,为什么?也许这就是中国特色,是社会主义初级阶段所特有的,是怨不得这位“八国联军”的指挥官的。按省委副书记的说法,

    “扫黄”没有郑东这两下子还真的不行。想到这里,他以同情的目光看了一眼站在寒风中瑟瑟发抖的郑东,递上了一支香烟。

    小分队敲开了工厂的大门,警卫尚未弄清怎么回事就被全副武装的公安看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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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总经理办公室灯火通明。小有名气的农民企业家白金贵手里夹着香烟,他坐立不安,在宽大的老板桌前的地毯上来回踱步。他正在为李奕平、艾君红前天突然来厂带来的信息而叫苦不迭。这回恐怕要翻船了。光盘生产车间正在日夜加班,最近的生产任务还是很饱满的。他可以稍稍放心的是,李奕平从g省所带来的母盘和盗版、y秽成品他已巧妙转移到了附近的乡工艺美术工厂仓库。想到这儿,他长舒了一口气,坐到老板桌后的皮转椅中,摊开身体,随手打开了身旁的音响设备,嗽叭里传来了动人的小调,那悠扬的旋律使他的脑子松弛了下来。他吸着烟,听着音乐,想很好地休息一下。李奕平走后,他的头脑就未放松过。今晚他亲自指挥,由白毛经理监运走了最后一批盗版产品,他才算一块石头落了地。目前,生产线加工的是外贸部门委托的进口产品,手续齐全。想到这儿,他心安理得地笑了。他慢慢地闭上了沉重的眼皮,想好好地休息一会儿。

    然而,翻腾的脑海却怎么也静不下来,往事像电影一样一幕一幕涌来,使他难以入眠。

    去年,工厂开工前李奕平带他到g省去了一趟,名曰考察音像市场。

    在旅行途中李奕平和他有过多次交谈,那是在他们分别以宝达公司副董事长和副总经理的身份去g省的飞机上。靠在舒适的航空椅里,李奕平侃侃而谈:“中国的音像市场是改革开放后逐步形成的,是随着高科技产品的不断引进而逐步扩大的,因而不像图书市场那么规范,还分什么“主渠道”和“二渠道”。音像市场基本是从管理到经营都乱成一锅粥。外部人还根本搞不清里面到底是在搞什么名堂,民间的、官方的基本是以经济链条连为一体的利益共同体,因而是一个黑洞的两个‘洞口’,钻进去一样黑。”

    白金贵睁着惊异的双眼,看着李奕平:“外面不是说国家音像制作经营单位受到盗版产品的侵入,难以为继吗?”

    李奕平挥了挥手,喝了一口橘子汁继续说:“这只是原因的一个方面,而根本原因是他们自己把自己搞垮了。地下势力的盗版和地上势力的侵权几乎成了连体婴儿,要剥离都很困难。有不少正规出版单位录制的节目带、光盘根本就未得到授权就出版了,因为是国家批准的出版单位也就算是正版在市场通行无阻了。音像界不分地下和地上、合法和非法,倒有‘黄埔一期、二期’之说,也就是说以参与的时间长短为算。黄埔一期的是最早介入音像制品制作发行的,以制作销售磁带、录像带起家,‘买卖书号、版号’在书刊界比较敏感,而在音像界却是司空见惯,见怪不怪的,这里面的问题大了。黑、白两道成了音像魔方的正反两面。外行人掰来掰去,总不得要领,内行人一经点拨自然明白。”

    李奕平在点拨白金贵。他继续说:“比如北方的a音像公司购买了《黑娘子外传》音带的出版权,这是一首脍炙人口,受人喜爱的通俗港台歌曲,随着中央电视台对电视连续剧的播放而家喻户晓。东方的b音像出版社花9万元买断了在该地区的发行权,于是在印刷厂大量地加印彩封。黑娘子像黑蝴蝶飞到东方各个城市的家家户户,家家户户的收录机都在唱着这首优美动听的歌曲。b音像出版社业务科的人一口气印了1200万份彩封也就是1200

    万盒音带。业务科的赵、钱、孙、李们再以每张1.4元的价格卖给各级音像经销点,当然是有白道的,也有黑道的。光这一笔就净赚1680多万元。去掉成本印彩封的钱、购版权的钱,上交出版社200多万利润,还落1200万多元,赵、钱、孙、李们就私分了。一个人一次就落得了几百万。而这公家的账又如何变成私人的钞票呢?其中另有乾坤。南方的c音像出版社总经理人称“黄埔一期”的老大,是个够意气的哥儿们。东方的b音像出版社业务科以业务款的名义汇出,他以现金再汇来,投桃报李,互相‘洗钱’,这公款也化成了私款。当然,凡从事音像经营的个人没有不赚钱的。赚钱的手法多样,相互发货,却说在途中丢失未收到,或者说过期压库后报废了,其实收到了,货也卖出去了,而货款却相互私分了。这在你们a省新华书店音像部也发生过这样的事,只不过涉及到新华书店声誉,崔牛牛经理未必会向上报告。家丑不可外扬啊!”说完他得意地“嘿嘿”一笑。

    李奕平自顾自地继续往下说:“局外人不知道,行内人都清楚,搞音像发行这行猫儿腻大得很。回扣是公开的,从上到下都会有的,从经理到营业员,营业员销售一盘盒带是人民币5角,一年下来也有二三千元额外收入,部门经理一年少说也有二三十万的灰色收入。再说《黑娘子外传》音带发行,东方b省音像出版社在业务部的赵、钱、孙、李得了好处。发行部的王二麻子急了,好个赵、钱、孙、李一邦乌龟王八旦,老子不捞白不捞,于是在彩色印刷厂又加印32万张彩封。谁知道未印好,就被人举报到省‘扫黄’办,‘扫黄,办查封了。横向里杀出了广播电视局的音像处。这音像按规定归广电局音像处管,广电局也算是‘扫黄’八国联军的组成部分,省‘扫黄’办就移交给广电局查处。这音像稽查大队的大队长与发行部的王二麻子经理是同一批从部队转业下来。结果此事就不了了之了。告诉你吧!这就是音像界,特黑,也特讲义气,你投身了音像出版这个产业,想白也白不了,出于污泥就得染上了。只要外表荷叶田田,荷花香香,绿瘦红肥的再挂上国家风景区的牌子,谁还来把荷叶下的烂泥翻出来去刹风景呢?这就是中国的现实,政企不分,无异于藏污纳垢啊!”

    说完,他竟然像是愤世疾俗的道学家那样长叹了一口气。

    这一席话听得白经理和老白毛目瞪口呆,简直闻所未闻,真正是开阔思路。

    李奕平先生谈兴甚浓,口若悬河地继续介绍音像界的情况,这止匕对于乡镇来的白金贵无异于天方夜谈。

    这天方夜谈还在a省飞向g省的高空中进行着。

    “金贵兄,你我现在是一根绳上的蚂蚱,一个从左边洞口往里钻,一个从右边洞口往里钻,反正钻到里面都是黑咕隆冬的,别想再见天光。我们合作的生产线马上就要上马,我给你的个礼物就是一套《中国模特》vcd光盘片,这是在我国大陆地区实拍的部片。瞧你害怕了吧?不要紧张嘛!你放心,这套光盘完全为国外老板委托加工,国内不会发行,你可确保没有麻烦的。”

    “告诉你吧,拍女人,你以为这是破天荒的次吗?其实早在几年前的一次南方订货会就开始了。那帮音像界的混小子们,来到南方e省包租了整个南方宾馆花天酒地了一个星期,他们有的是钱,掏出去的人民币都是一摞一摞的,有钱能使鬼推磨。南方宾馆的服务小姐不知给他们玩了多少,从前台服务员到餐厅招待员。会议结束,这些小姐全部被辞退。你说怎么拍?雇两个保安把楼道一封锁,就在客房里摄制‘人体模特’戏,这可是人体艺术啊!哈,哈,一个个妙龄女郎脱得一丝不挂,任人拍摄呀,那是何等的艳福呀。”李奕平流着口水说。

    李奕平地笑着说:“订货会结束,一部部面包车载着这一批批骄男艳女,带着他们的所谓‘女模特儿’再做一次跨省旅游。沿途青山连绵,绿水悠悠,他们蓝天白云下欢声笑语,古洞幽泉里相依相偎。这演出的自然是到了风光漪丽的大瀑布风景区时。音像界的骄男娇女们的艺术灵感,被这高天悬崖中飞流直下的大瀑布所激发,于是壮志凌云幻化成色胆包天,气吞河山变得欲满绿谷,面对这高山飞泉激起的动人旋律,高岩古树荡起的阵阵情思,窈窕的淑女变成性情开放的,人间的羞耻被皈依大自然的创作激情全然化解。光天化日之下,姑娘们剥衣解衫,以自己细腻的肌肤去反衬崖石的粗糙。蓝天高高,白云悠悠,花繁树茂,年轻的音像界艺术家一个个瞪着血红的双目,在色迷迷、情切切的氛围里,拍摄下姑娘们一个个白皙丰满的肉体。他们在姑娘丰乳肥臀的来回闪现中满足自己最原始的。音像界的哥们、姐们玩得绝对潇洒,开心。至于那些目前在歌厅、舞厅伴奏助兴的ld、

    ktv和形形色色的盒带,那是带着一抹遮羞布的片子,也就是这种游戏中附带的产品,对此人们不也是司空见惯了吗?音像界的哥们个个潇洒,一周订货会下来,玩弄了当地的妞,还给她们起个‘傻x’的绰号。有的还假戏真唱,有的还为情所困扰。北京的一个哥们30多岁,小白脸,泡上宾馆的一个。唇红齿白,清纯可爱,自被他的花言巧语所蒙蔽,真的以为他是童男子,其实哥们在北京早有家室,小崽子都上了小学。被情所惑,不仅于他,还迷上了这个举止潇洒的小白脸,竟把小白脸带到家中介绍给自己的父母。小白脸与老俩口一扯,这军队团级干部还把小白脸的爹认作了原部队转业的老首长。好饭、好菜、好酒招待,把个小白脸灌得变成了红脸关公,他越发海阔天空地乱吹乱说。把个老俩口哄得心花怒放,真的以为闺女好眼力,看中的毛脚女婿,确是京城大家的公子,越发喜上眉梢。然而,“千里搭长棚,没有不散的筵席’,订货会结束,小白脸离去,姑娘竟然哭得眼睛像水蜜桃一般,煞是惹人怜爱。于是见惯了这种吃喝嫖赌场面的哥们于心不忍了,纷纷责备小白脸,把戏演过分了。小白脸要‘快刀断痴情’,姑娘硬是不肯。小白脸想以6000元了断,姑娘不贪钱,图的是人。小白脸历数自己的种种恶习,姑娘竟把恶习当成美德,也就是说‘视疽痈为宝贝’、‘目浓疮为桃花’了,并愿意以自己微薄的薪水供小白脸‘吃、喝、赌’。小白脸无计可施,最后咬咬牙,丢下了价值6000元的美能达微型摄像机。这摄像机曾经摄下了姑娘各个角度各种姿式赤o裸的天体。他留下作为‘爱情’的信物和一大堆山盟海誓般的爱情呓语,驾机西去,真的是黄鹤一去不复返,再也杳无音讯了。一周种下孽种,姑娘被宾馆辞退了。小白脸还是那样一掷万金地吃、喝、嫖、赌。这就是音像界,你说黑不黑?

    怎么你害怕了。”

    李奕平看着冷汗直冒的白金贵轻松地说:“待会儿下飞机,你会感受g省音像界哥们的热情,老大会派人来接我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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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波音747平稳地降落在g省g市的机场。

    宽阔的停机场,停放着一架架飞机。李奕平领着白金贵、白毛科长第二次飞抵g市。这座南国热带城市到处高楼林立,一株株热带植物在湿润的空气中为城市点缀着一丛丛绿色,留下勃勃生机。白金贵跨下机舱进入铺着绿色地毯的空间走廊,脑海中就闪现出登天酒楼那一幕:穿着超短裙,裸露着性感大腿的年轻女郎,那热烘烘的红唇和撩人心肺的波浪型长发,那青春靓丽浑身充满着热情的肉体。他心中突突乱跳,浑身涌出一股说不清的热潮。

    白金贵已不是前几年一文不名,靠职工集资才坐一趟飞机到g省开开洋荤的乡镇企业的土厂长。今天他已是中德合资企业的副总经理,在外表上已完全看不出是江北区宝刹乡的乡下人。他身着款式新颖的鳄鱼牌深蓝色短袖t恤,三七开的小分头抹着摩丝、擦着头油,下身着白色单裥西裤,鼻梁上架着一副宽边变色镜,手提硬壳密码箱,整一个风度翩翩的中外合资厂的老板。李奕平先生衣着随便,一件黑色休闲短袖衫,黑色短西裤,黑色牛皮凉鞋,

    浑身显得干净、利索,加上黑色手提箱,如果再戴上黑色太阳镜,就整一个黑社会老大的形象。但是,他没戴眼镜他脸上带着惯常自信的微笑。他们这一行唯白毛经理还是那么土气,穿一件廉价白衬衫,藏青色大裤管长裤,一双塑料凉鞋,提着一只旅行装,整一个老管家的样子。这正好突出了前面昂首挺胸,气宇轩昂的两位。对这次出行的阵容对比,白金贵和李奕平都感觉非常满意。老白毛的这身打扮很符合他本人的身份。李奕平认为,上、下的之间的关系也有如头上戴的帽子和脚上穿的鞋子,是不容错位的。

    他们这一行,主次分明地鱼贯步出机场大厅。出口处一位圆圆胖胖、留着平头的小伙子前来迎接。李奕平介绍这是王先生。王先生显然是李奕平的保镖兼司机。王先生殷情地接过李奕平和白金贵手中的提箱,将他们带到了机场停车场的一辆白色本田。雅格高级轿车前。

    轿车驶过车水马龙的市区。一幢幢现代化高楼,一片片造型别致的别墅群,掠过车窗而去。本田‘雅格轿车驶近一幢典雅气派的带有中国传统风格的大屋顶高大建筑,直开到大门前延伸出的廊檐下。整个廊檐由两根巨型的红色大理石贴面圆柱支撑。飞檐翘角的顶部,装饰着黄色的琉璃瓦。顶沿下是白色的大理石贴面,上镶“中华大酒店”几个镏金大字。大理石廊柱下蹲着两只造型生动的汉白玉石狮子,虎视眈眈地盯视着来往的行人。停车廊沿后面是凸出的前厅顶部,也镶嵌着黄色的琉璃瓦。主楼用白色的马赛克贴面,高达24层,楼顶建成故宫五凤楼的模样,飞檐重叠,琉璃生辉,形成一组古代风格和现代风格交融为一体的建筑群,在南国金色的夕阳映照下显得有点金碧辉煌。

    来自a省的客人在王先生的导引下,推开玻璃大转门,进入豪华气派的前厅。厅堂的水晶大吊灯熠熠生辉,大厅正面墙壁上镶嵌着一幅满壁的长城浮雕,南国的奇花异草簇拥着这幅浮雕。光滑的水磨石地坪,装潢着一组一组的古代吉祥龙凤图案。但见一位身穿背带西裤,短袖衬衫,结着领带的胖子,从茶座的皮沙发上起身向他们笑容可掬地迎上来。胖子领他们上了电梯,电梯无声无息地去了12楼。在一个豪华套间里,他们受到一位40多岁衣冠楚楚的中年男子的热情接待。李奕平先生尊敬地称他“校长”。“校长”留着曲卷的长发,浓浓的眉毛,大大的眼睛,长方脸,腮邦子刮得铁青。他咧开大嘴笑起来很性感,也很迷人。“校长”穿着红蓝相问的格子衬衫,休闲滚边的白色长裤,有着西方人的潇酒和气派。白金贵暗暗地想,这个也许就是李奕平所说的“黄埔一期”的,要不怎么叫“校长”呢。“校长”伸出多毛的大手与他俩紧紧相握,笑容迷人而真诚,模样随意而可亲。他说:“欢迎各位到g市。一路辛苦,今天先放松放松,哥们乐一乐,我已作了安排。明天再去c市谈节目制作的事。”

    “校长”拍了三下巴掌,从套房的卧室内竟然走出6个嫣嫣婷婷的妙龄女郎。小姐们穿着各式新款夏装,为首的一位穿着薄薄的雪纺短袖衫,鹅黄的薄绸装点着宽大的领口,薄薄的衬衫里隐约可见白色的窄窄的胸衣,丰满的高高地挺立着,短短的裙子仅仅遮得住白色三角裤,一副性感的模样。她大咧咧地坐在校长的腿上,用纤纤玉指抚摸着校长铁青的下巴,装出一幅娇滴滴嗲兮兮的俏模样。“校长”紧紧地用多毛的大手搂抱着小姐的柳腰,

    一只手竟然毫不羞耻地扯开了小姐的薄薄的外衣,三下五除二除去胸衣的挂钩,竟然像捧着小白兔那样捧出了小姐雪白的,接着像展览奇珍那样用指弹了弹那粉红色的说:“怎么样,脯子够靓的吧!”说完又一把掀开小姐的短裙,用两个膝盖支开姑娘大腿,一把扯下她的白色缕花短裤,用手拍着姑娘毛绒绒的耻部,像是展览小母马那样向客人展示:“怎么样,够鲜嫩的吧?一人一个我已给你们开了房间。”说完率先领着浪笑不已的黄衣小姐进了套间的内室。

    随后,李奕平、自金贵、王先生、白毛经理、胖子保镖一人挽着一位小姐来到各自的客房,先是洗澡,后是作乐。白金贵这次已不是初出道的“老土帽”了。他放肆地玩弄着南国丽人的美妙yu体,品尝着娇艳欲滴的妙龄女郎,竟生出前所未有的人生乐趣来,感到这才是实实在在的生活,潇洒、自如、愉悦,以前的日子真他娘的白过了。这一行人直玩到夜幕降临,才一个个心满意足地去了餐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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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根据“校长”的安排,到g省的第二天,白金贵、老白毛又随着李奕平去了一趟g省的c市。这是一个县级市,却在中国的“扫黄、打非”斗争史上留下极为重要的一页。数年后,g省的领导把c市作为“扫黄、打非”的重点地区来抓,下苦功夫,穷追猛打,一口气挖出了20多条地下光盘生产线。不过在白金贵先生去c市访问时,c市的地下光盘生产线均未发展起来,只是地下y秽录像带的制作十分兴旺。那时,我国“扫黄、打非”斗争在打击制作y秽、盗版光盘的战斗还仅仅是阶段,这一阶段落网的基本都是类似于宝达公司这样的打着合法旗号进行非法生产的厂家。

    白色本田雅格在王先生的驾驶下,在g省的高速公路上疾驶。一路上青山连绵,绿水悠悠,成片的热带雨林,高大的椰子树、榕树组合成一道一道绿色的风景线,绿荫丛中崛起的一幢幢现代化高楼,显示了g省东部地区的富饶。这里再也不是当年韩愈贬谪的蛮荒之地了。

    傍晚时分,他们来到了c市,一股一股带有咸腥味的空气扑面而来,闷热而潮湿。喧闹的市区,繁华而显得有点杂乱。本田雅格车停在一幢刚刚竣工的白色高层建筑物前,他们步入宽阔的大厅。豪华的厅内弥漫着浓烈的油漆和某种化工原料的味儿。服务台的小姐穿着制服,表情木然地迎接着李奕平、白金贵一行的到来。接待他们的是当地的一名粗俗的矮胖子,矮胖子自称姓黄。他仿佛与李奕平是老朋友那样,用一种鸟语一样的话与李奕平交谈。白金贵表情茫然地看着。他们眉飞色舞,摇头晃脑,不时开怀大笑,黄老板露出焦黑的黄牙。

    黄老板伸出双手与白金贵热烈握手:“刚才李先生已向我介绍了,白先生是有成就的企业家啦。初到敝地,欢迎、欢迎的啦。我们这儿地处g东沿海啦,得开放风气之先。兄弟已按‘校长’的指示,做了精心周到的安排,但愿白先生能过得愉快啦。”说完热情地帮助白金贵拎箱子。在黄老板的导引下,他们进了客房,略作梳洗,到了二楼餐厅。

    餐厅呈现出一种红色的基调,大红色的丝绒屏风嵌着金色的龙凤图案,传统的红色盘龙柱支撑着缀有龙凤的吊顶,吊顶上悬挂着缀着流苏的八角宫灯。小姐们梳着宫女式的装束,穿着开衩很高的丝绒旗袍,白皙的玉腿隐约可见。餐厅里回响着《金蛇狂舞》的民乐。这是一间潮洲餐厅。他们在这儿不拘形式,简单地点吃了几个菜,便匆匆忙忙地进入了下一个节目。黄老板热情地邀请客人们去欣赏本地特有的歌舞表演。他说话时脸上浮现出神秘的微笑。李奕平心领神会,频频点头。王先生保持着保镖的严肃,仍然不苟言笑。唯白金贵和老白毛如坠五里雾中,抱着客随主便的随意,不由自主地进入主人精心安排的节目之中。

    黄老板引导着白金贵、李奕平一行,来到三楼的娱乐厅,鱼贯步入一个帷着红色金丝绒的小转门。门内却是另外一方天地。闪烁旋转的灯光照耀着一个小舞池,舞池全用毛玻璃拼嵌而成,玻璃下面是可随音乐节奏调节明暗、色彩的灯光,吊顶上舞池下的灯光交相辉映,组成一个梦幻迷离的世界。舞池四周绿色的地毯上摆着一组一组简易沙发围绕的小桌。客人不多,三三两两地喝茶、吃着零食,四周的廊柱摆着一尊尊古希腊风格的男女雕塑,雕塑下是绿树繁花簇拥的花坛。

    客人坐定,小姐微笑着倒茶,摆上果品、瓜子。黄老板附在白金贵的耳朵边轻轻说:“白老板啊,马上你就可以欣赏南国美人为你表演的最刺激的舞蹈啦。”说完,脸上荡起色迷迷的微笑。

    白金贵迷惑地问道:“这儿竟允许这样的表演?”

    “没有这些表演,客人就不来啦,生意是不好做的啦。”黄老板像是日本鬼子说中国话那样解释。

    “这儿公安部门不管?”

    “管是要管的啦,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了,娼盛才能繁荣嘛,沿海开放地区,什么都是很开放的啦。”

    说着说着,台上一阵尖厉的啸声伴随着激荡人心的音乐,小小的舞池四周弥漫起一股烟雾,一条大汉手提话筒到舞池中央模仿港台歌星的话语说:“欢迎各位嘉宾来到梦之幻歌舞厅。在如梦如幻的美妙情景中,您将如醉如痴地度过一个极其美妙的夜晚,在闪烁的灯光下,在妙曼的歌声中,你将充分领略南国佳人迷人的风采.下面有请美女演出队为您表演最最狂劲的南美草裙舞。”

    一排五六个姑娘,在狂热的音乐伴奏下,疯狂地扭动着腰枝。她们上身仅着xiong罩,下身遮盖着一排草裙。随着音乐的跌宕,短短的草裙上下晃动,里面竟然未穿裤。台上的姑娘们摆臀扭肢,一排白肉晃眼,台下的看客们眼睛发直,心跳加速,腹中腾起一股股冲动的热浪。看到绝妙之处,场内口哨声起,怪叫连连。姑娘们随着音乐解了薄薄的xiong罩,晃动起丰满的胸脯。演到最后,疯狂的姑娘甩掉了草裙,一丝不挂地在灯光明亮的舞池里满台乱窜。

    黄老板满脸y亵地问白金贵:“白老板,怎么样,非常好看的啦,泰国、香港的也不过如此嘛,毛发毕现噢,内地是没有的喔。”说完用奇怪的目光盯着白金贵涨得通红的黑脸。白金贵不置可否地点点头。他毕竟良知未泯,次见到这种场面,不知是因为场面的刺激,还是因为心情的紧张,竟然嚅嗫着嘴唇说不出话来。眼前的现实使他不敢相信,这是在社会主义中国吗?这太不可思议了。这一切都是与他所受的正统教育格格不入的,他仿佛步入犯罪的深渊。其实自他与李奕平先生合作开始,从登天酒楼演出的那一幕起,他就已经陷入了李先生精心设置的用金钱与美女构筑的陷阱,如今已经完全不可自拔。台上的姑娘们在不知廉耻地出卖肉体,台下的白金贵在不知不觉地出卖灵魂。他们共同将肉体和灵魂都出卖给了魔鬼撒旦,共同描画着中国改革开放过程中最丑陋的一幕。

    舞池里充满意味的表演,一个接一个,有群体的疯狂舞蹈,有个人的独舞,有靡靡之音伴奏下的卡拉ok。总之台上的人忘情赤o地展现肉体,台下人如痴如醉欣赏鼓掌。这有如天堂般梦幻的强烈刺激,这又恰似地狱般迷离的赤oy,使白毛老头如小伙子般精神抖擞,直看得口喘粗气,半晌合不上嘴,口水挂在嘴角。白金贵体内油然升起一股激动人心的气浪,这气浪膨胀着他的血脉,好像炽热的岩浆那样几欲喷薄而出。他忍了又忍,咽了一口口水,紧紧夹住那昂然挺立的火山口免得丢丑,而的压力又使那玩意儿格外亢奋,自然力终于不能由理智来控制,体内炽热的岩浆不由自主地一泄而下。他掩饰着满脸的狼狈,耐着性子看完了那台表演,拖着疲惫迈出了小舞池。舞厅变得幽幽暗暗,旋转的彩灯使人的面孔变得色彩斑斓,仿佛鬼魅,白金贵真正感到自己已变成了魔鬼。他斜眼看了一下身边的黄老板、李奕平、王先生,他们在昏暗迷离的灯光中发出意味深长的狞笑,那模样可怕极了。他们的头脑是清醒的。

    c市的好戏连台。看完表演,吃完夜宵,是洗桑拿浴。白金贵夹着粘粘湿湿的档裤,腿根部冰凉,心头冰凉,像是木偶一样由着李奕平、黄老板摆布。他昏头昏脑地被引进热气腾腾的桑拿浴室,心情麻木,毫无情趣,虽然那儿有身着“…式”的“小姐”殷情周到的服务。身材高大的李奕平先生和五短身材的黄老板与小姐们y声浪语,不断传到他的身边,连他的助手老白毛都恢复了精神在白雾弥漫的浴池里展现出龙马精神,而他的身心均疲惫之极。他的体能已经在昨天的中华大酒店和今天的梦之幻舞厅消耗殆尽。

    他们从雾气弥漫的桑拿浴室出来,被陪浴小姐“一对一”地领进了贵宾室。贵宾室都是豪华的单间,客人们可以和小姐在里面肆意,开展任何活动。小姐扭动墙上的灯光,光线变得柔和而暗淡,那是一种粉红色的微光。白金贵轻轻地闭上眼睛,盖上毛巾被,像是一具没有生命的死尸那样舒适地躺在按摩床上,任凭美丽性感的南国小姐捏手捏脚,按摩头部。他带着淋浴液的残香,脑子里一片空白,像是在闭目养神。他身上的毛巾突然被揭开,他无力地推开小姐,按住了毛巾被。正要为他表演“”口技的小姐,顿时楞在了那儿。她已换上了一件半透明低领短衫,短衫覆盖着透明的绣花三角裤,举身投足之间白皙丰润的时隐时现,一切是那么性感诱人,而他毫无兴趣。小姐秋波暗送,脉脉传情。在昏暗的灯光下白皙的肤色,高挺的胸脯,丰盈的,显得更加具有力。只要白金贵愿意,这个软玉温香的肉体就属于他。而他已经像是一个久经战阵的疲惫战士,在长久的肉体厮杀中拼尽了体能,耗尽了精力,他的凛凛雄风难以再现。

    他给了按摩小姐100元钱小费,让小姐给他认认真真地做了一次浑身放松筋骨的按摩,才昏沉沉地穿上了衣服回到了自己的客房。

    到c市的第二天,他和李奕平审看了由黄老板提供的高高一摞最新走私进口的录像带。录像带全部从高清晰度的ld上翻录,图像清晰,品种齐全,国外最新故事片、卡拉ok片、y秽片,应有尽有。他们挑选了各色品种的片目几十种,说是两人审看,其实全由李奕平说了算,最后与黄老板签订了加工成vcd小影碟母版的协议,此行的任务也就算是完成了。此行g省的4天,白金贵像是一具行尸走肉任凭李奕平牵引,浑浑噩噩仿佛是生活在睡梦中,而现实中一切悲剧的发生,都是昏睡在梦中所导致的。他的好梦已经做到了头。

    65

    白金贵迈着沉重的步子,又到生产车间巡视了一遍,确信车间内正在生产的是帮助外贸加工的一批进口cd片,才放心地回到他的办公室。他拨通了他设在g省办事处的长途电话,想询问一下李奕平兄弟的下落。电话铃声响着无人接,他感到了大事不妙,他的g省办事处主任可能会出事。他正在呆呆地出神想着心事。公安人员破门而人,他束手就擒。

    经过连夜的突击审查后,警方对工厂进行了全面的检查。在总经理办公室搜查到了加工合同和仍然锁在保险箱里的李奕平交给他的10万元好处费。那天,他和白毛经理苦苦哀求李奕平必须按合同规定,支付150万元加工费,而李奕平只是从公文包中掏出了一叠百元大钞,共计10万元。

    李奕平对他说:“老弟,我劝你,三十六计走为上计,s市那边的人出事了。别他的什么加工费不加工费的了。我他的,比你的损失还要惨重,我给你10万元,你和老白毛立即远走高飞。”说完,他未等白金贵反应过来,就扬长而去,逃之天天了。

    逃,我白金贵能逃到哪里去?你李奕平走南闯北,四海为家,行踪飘忽。我有老婆孩子,还兼着乡工业办公室副主任。宝达厂从成立起就连续被海关、新闻出版部门查处罚款,而你每次关键时刻都失去了人影,让我来背黑锅。企业背负着550万美元相当于5500万人民币的贷款,其中还有260万人民币是全乡老百姓的集资款,血汗钱呀。想到这儿他恨李奕平,恨得咬牙切齿。这个混蛋,害得他身败名裂,无处藏身。

    白金贵冷漠地注视着郑东、公安局长指挥着警员和“扫黄”办的工作人员对他办公室的搜查。面对公安人员凌厉的目光和堆放在他那张宽大的老板桌上的摊开的100多份非法vcd、cd彩色封面设计稿以及照相软片、压制光盘的母版,他的心理防线开始崩溃,在这寒风萧瑟的秋夜,头上竟冒出了丝丝冷汗。

    白金贵不得不交待了加工盗版、y秽vcd的事实。根据他的交待,侦察小分队在宝刹乡工艺品加工厂仓库中查获了全部被转移的成品盗版光盘,以及200多副模版。

    凌晨二点,小分队凯旋而归。也就在这一天,白金贵作为宝达厂的法人代表就再也未能回到他这个宽敞的副总经理办公室。同时落网的还有他的老搭档业务经理老白毛。老家伙是在他的热被窝里被抓获的。一年以后,白金贵被古都市中级人民法院以侵犯知识产权罪、制作贩秽物品罪、受贿罪,数罪并罚判处有期徒刑19年,合并执行17年,同案犯老白毛被同时判刑13年。

    白金贵戴着手铐,耷拉着脑袋,面如死灰般地坐在警车里,他的身旁是全副武装的公安战士。蓝白两色的警车,顶端闪烁着红色的警灯,在江北区宝刹乡的土地上疾驰着。他绝望地闭上了眼睛,脑海里波涛翻滚。他想起了白发苍苍的父母亲,他们都是城郊老实巴交的农民,种了一辈子地,含辛茹苦把他培养成一个中专技术人才……他想起自己贤惠的妻子,她是城郊小学的教师,尽心尽责地照顾着丈夫,抚育着儿子,他从来没有为家务而操过心,却借工作之名在外面花天酒地……他想起了他可爱的儿子,虎头虎脑长得像父亲,而他却不想再尽父亲之责……想到这儿他热泪涔涔。他在心中叹息,早知今日……何必当初……

    车队强烈的灯光刺破黎明前的黑暗,穹庐似的天空渐渐发出鱼肚样白色,家乡的草木已经苏醒,渐渐远去的宝刹山隐约可见。

    晨曦初露,太阳将从这山的背后冉冉升起,新的一天就要开始。而白金贵却心如死灰,他的人生太阳已经降落,心头一片黑暗。阵阵秋风送走了回城的车队。太阳把柔和的光芒洒向滚滚东去的大江,车队过江了。他泪眼模糊,深情地望着车窗外家乡的土地,那突然变得空旷辽阔的郊野,已镀上了一层淡淡的金色。想到这也许是与家乡山水、父老乡亲的永诀,他任凭热泪满脸横流,他想起了杜甫那著名的诗句:“尔曹身与名俱灭,不废江河万古流……”

    中央调查组走后,古都市公安局向全国发出a古公刑字(95)712号通缉令,在全国范围内对李奕平、艾君红进行通缉:李奕平,男,36岁,曾用名李冬平,身高182米,北方口音,瘦长脸……

    艾君红,女40岁,身高170米,a省溪城人,会讲普通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