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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一章
    第二十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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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台北的春夜。暖风在林立的高楼问回荡,闪烁的灯光把夜的景色装点得迷蒙而诱人,月色在辉煌的灯光下反而显得有几分黯淡。

    一幢幢高低错落的大厦装潢着巨型的霓虹灯,参差不齐地矗立在黑暗的夜空里。闪烁明丽的灯光五颜六色,耀眼夺目。鲜亮刺激的招牌相映成一排灯的走廊。宽阔的马路上来来往往的轿车、巴士川流不息,衬托着城市的繁华和夜生活的丰富多彩。偶尔驶过的摩托车上,带着头盔的青年载着打扮入时的小姐,大胆地穿行在滚滚车流中间,“飞车族”正旁若无人地表演着纯熟的车技,摩托车发出阵阵呼啸的噪音。

    街头各色简易帐篷点缀的大排档里坐着年轻的情侣,一边吃着热气腾腾的小吃,一边窃窃私语。

    时在醉人的春风里飘拂,花格子衬衫,牛仔裤。黑框眼镜下小胡子剃得齐刷刷的,铁青的下巴延伸下不少赘肉,很显浪漫的福相。这张丽姗女士秀丽的脸庞,玲珑的身材,一头秀发盘在脑后倒是很斯文贤淑的模样。他们走过基隆河大桥,穿过中山北路,不远处就看到了高高耸立的圆山大饭店。饭店后面是宽阔的“忠烈祠”广场。

    “忠烈祠”广场上被灯光照得如同白昼一样。这里供奉着为“国家”、“民族”献身的党国“烈士”,有点类似日本的靖国神社。厚重的大理石门楼有着三个拱门,上面雕刻着美丽的花纹浮雕,中间的拱门上高悬着“忠烈祠”的字样。张女士和海诗人手挽着手很亲热的样子,穿过拱门。手持步枪,着装严整,胸配穗带,头戴钢盔的卫兵表情肃穆地注视着进进出出的游人,他们纹丝不动,连眼皮都不眨一下,看上去像是两个毫无表情的雕像。

    他们穿过拱门就是个很大的广场,如茵的草坪,修剪齐整的冬青树,三三两两的人们静静地伫立在灯光下,等待着每小时的换岗仪式。这是台北的一大景观。

    广场前并排横着三道朱红的大门,门上有金色的兽形门环,廊柱呈朱红色,门廊上的藻井绘制有精致的五彩图案,古色古香。大门紧闭,夜间是不开放的。但白炽灯辉映下的夜色中隐约可见高高的祠堂,那是一座大屋顶式建筑。明黄色的琉璃瓦,红色的廊柱,宫廷式的建筑里面安放着为“党国”捐躯的“英烈们”的骨灰盒和牌位。时间已接近换岗时间,广场上的灯光下疏疏落落地聚集着三三两两的人群,张女士和海牛先生也站在那里。每到这里张女士心中就会涌动起一股莫名的哀伤,她的舅公和她的爸爸都安放辛汶里。骨灰盒里空空如也,仅放着舅公和爸爸生前穿过的衣物、白色.的海军军装和当年老当家所赏赐的那些精致美丽的勋章、奖章,想到这里她的眼睛里总会涌动起一股热泪,心里隐隐出现某种像是被刀割那般难忍的疼痛。

    眼前,一支由5名士兵组成的队伍“笃……笃……笃……笃 ……”操着整齐的步伐,甩着臂膀,正步走出大门。但见他们上了 刺刀的步枪在夜色的灯光下闪着寒光。步枪被推起,上膛,旋转,顿地,立正,敬礼,相互交换位置。你来我去的,厚重的皮靴把水泥 地踏得“嘭嘭”作响。这换岗仪式隆重规范,煞有介事的有如英国 伦敦白汉金宫门前身穿中世纪皇家制服的卫士,很有点看头。

    看到这种花拳绣脚。显示骁勇的卫兵,她想起了她的舅公和爸 爸。这就是她向海牛先生讲述的她那个家族的故事了,这故事要追述到国民党军队败退台湾前的上海,时间也是在子夜。不过那 夜的码头上静悄悄,黑沉沉的,只有惨淡的路灯闪烁着几点阴森的光芒。黑暗中发生的故事显得有点悲惨和凄凉,犹如在暗夜里狼 狈逃窜的黄鼠狼,匆匆挟裹着偷盗的财物乘着夜色掩盖劣行。十几年后发生在中国大陆沿海那场震惊中外的大海战更是将这点悲 惨和凄凉埋葬得干干净净,连那两具孤悬海外的尸骨都彻底地被大海的浪滔冲击得无影无踪,惟留下泡沫似的幻影闪烁着历史的 折光。这是台岛老当家一次反攻大陆不成功的尝试。谈起往事,

    张女士长长的睫毛上挂着泪花,一副楚楚动人的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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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949年1月某日,那是一个春寒料峭的下午。黄埔路两旁高 大的法国梧桐树,光秃秃的枝丫在灰蒙蒙的天空里兀然错落地伸 展着。柏油马路上一辆辆轿车鱼贯驶进戒备森严的中央军校。车 里大员们的心情和这恼人的气候一样使人感到忧郁和压抑。

    老当家在首都南京的黄埔路官邸将正式宣布下野,由李宗仁先生接替担任代总统。

    官邸坐落在国军的中央学校内。老当家是黄埔军校校长起 家,对军校有着特殊的感情。他在南京城内的官邸就设在离总统 府不远的军校大院内。那里原本应该是绿树森森、繁花杂树簇拥 着的整齐校舍。而这一年的冬天却显得分外寒冷而漫长,校园内 始终凝固着冬天的萧条和疏落。

    在校园宁静的一角又有高墙单独围着的一个小院,院内花草树木繁茂,景色迷人。一幢红色的两层楼小洋房,就隐藏在花木扶疏的林荫丛中。然而,那是一个残冬的天气,冻云紧锁着阴暗的天空,寒风在洋楼外呼啸。院内花木凋零,衰草枯扬,和整个国府的政治形势一样显得凄凉而惨淡。淮海大战败局已定,老当家的嫡系部队黄伯韬兵团的18万官兵全数被歼,翁文灏内阁垮台。这边桂系大将副总统李宗仁、白崇禧又和中共眉来眼去,逼着他下野,

    好和共产党谈判。美国的杜鲁门总统也是落井下石。极力扶李而抑蒋。总之,寒风冻云中的黄埔路官邸接到的全是令人沮丧的消息。老当家在那个寒冷的季节里,无可奈何之中挥笔写下的对联竟然是:“冬天饮寒水,雪夜渡断桥。”其心境之落寂由此可见一斑。

    那天官邸的晚宴是在暗淡的气氛中进行的。席间虽有京苏大菜、葡萄美酒佐餐,参加宴会的国府大员们心情却分外沉重,个个满腔愁云,默然地吃着。有的吃着、吃着竟然伏案大哭。这人就是京沪杭警备总司令汤恩伯,为了模仿总裁蒋介石,原本黑油油的头发全部剃去,也成了一个大光头,不过今天这光头不够油亮,原本笔挺的陆军上将制服也不够齐整,这会儿正哭得抽抽噎噎像是一个哭灵的小媳妇。大家面面相觑。

    但见老当家沉着脸一推筷子,他面前那血红的匍萄酒全部洒在洁白的餐桌布上。

    大员们忘不了几个小时之前刚刚结束的御前会议,他们徐徐迈上官邸的台阶,跨进客厅,里面摆放着一溜红木荼儿和靠背椅,茶几上放着听装香烟和烟灰缸。客厅的墙上,挂着中山先生和老当家的身着军装的合影放大照片,中山先生端坐椅上老当家那时英姿焕发,全副武装,佩着指挥长剑,倒像是一个马弁和保镖。桐片上面有先总理中山先生手书条幅:“安危他日终须信。甘苦来时要共尝——介石吾弟嘱书,孙文”。老当家缓缓地走进大厅,大员们纷纷起立恭迎。老当家挥手示意:“大家都坐下,坐下。”耶是一种浙江官话。他老人家脸色苍白中带着青灰,瘦削的脸庞,下巴尖尖,惯常光头上闪烁的光泽不见了。后脑勺上一圈残留的头发竟然也出现了斑斑点点的白发。漂亮的小胡子上挂着冰霜,眼眶深陷,瞳仁无光,一脸的无可奈何花落去的表情。

    他毫无表情地说:“对时局的声明,大家想必都看到了。

    他提出1l项条件下的和平谈判。这些条件太苛刻了,我是决定下野了。现在两个方案请大家研究:一个是请李德邻出来谈判,谈妥了,我再下野;另一个是我现在下野,一切由李德邻主持。”说完他推开长袍的下摆缓缓落座,用忧郁而阴沉的眼光注视着面前的大员们,测试着他们脸色的阴晴,来观察他们对自己的忠诚度。

    客厅内一片沉寂,大家枯坐无言,面面相觑。外交部长吴铁成打破沉寂:“此事事关重大,是否召开常委会讨论一下。”老当家的按捺不住怒火,努力睁大双目,愤怒地说:“不必!什么常委会,我如今不是被共产党打倒的,而是被国民党打倒的。”中统特务头目、教育部长陈立夫泪流满面地大叫一声:“总统……”正想说什么,老当家不耐烦地猛然站起,连声说:“好了!好了!我决心采取第二条方法。下野文告怎样措辞请大家研究。主要意思是:我既不能贯彻戡乱的主张,又何必再为和平立障碍,我有意息兵言和,无奈中共一意孤行到底,在此党国危难之秋,我个人非引退不可,让德邻兄依法行使总统职权,我于5年之内不干预政治,但愿从旁协助。希望各同志以后同心合力支持德邻兄,挽救党国危机。”

    老当家的语音喑哑,声音低沉,似有无限悲伤,与他平时讲演训话时的激昂慷慨截然不同。他在说话时,众人已有默默流泪者。等他说完,京沪杭总司令汤恩伯、社会部长谷正纲、宣传部长张道藩等人竟失声痛哭,全场空气万分哀痛,一片饮泣之声。

    忽然,汤恩伯忍泪起立大声疾呼:“总裁不应退休,应继续领导,和共产党作战到底,我京沪杭还有38万党国精锐部队。可与共产党血战到底!”

    老当家以低沉的语调说:“事实已不可能。”说完留大家共进晚餐。大员们相信,这是一顿最后的晚餐。

    晚餐在一片悲伤沉痛的气氛中草草收场。

    中央银行行长俞鸿钧和汤恩伯被少当家的引进了老当家的书房。

    老当家阴沉着脸坐在柚木办公案后面,身后一排落地长窗挂着厚厚的窗帘,法国式吊灯发出幽黄的光,使老当家阴沉的头脸上留下一片难看的阴影。

    哭红了眼的汤恩伯垂手立正,西装笔挺的俞行长诚惶诚恐。

    老当家清了清嗓子说:“他们迫我下野,不能说全无国外、国内原因,但其重要因素还是由我们内在矛盾关系所致。如果我不下野,死守南京,那台湾就不能兼顾,亦就不能再有‘反共抗俄’堡垒。台湾未被共党分子渗透,可视为一片净土,今应该积极加以建设,

    使之成为一模范省,则俄、共虽狡诈百出,必欲亡我国家而甘心者,其将能奈我何乎?就算整个大陆被共产党拿去了,只要保着台湾,我就可以回来恢复大陆。因此,我不顾一切,毅然下野,大陆的烂摊子让李宗仁去收拾吧。”

    说完,他用亲切的目光看着汤恩伯,像是慈父看着儿子那样,使汤恩伯有点受宠若惊:“总裁深谋远虑,恩伯愚昧,愿聆听训示,虽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老当家的脸转向胖胖的俞鸿钧:“中央银行留有储存之黄金外币有多少?”

    俞鸿钧小心翼翼地说:“禀告总裁,国库留存3.7亿美元的黄金、白银和外汇储备。”

    “全部由上海中央银行金库秘密运往台湾。”老当家斩钉截铁地说。

    “那李代总统那边……”俞鸿钧面有难色地看着老当家的脸色问。

    “不必告诉,这事全权由你和恩伯负责,事关机密,不得外泄,我已和海军桂永清说了,他派舰船护送出海,由恩伯的谭儒文部负责派人押运,运什么,桂永清和谭儒文都不知道,一切到了台湾再说,我已和陈辞修关照了。”

    俞、汤两位几乎是同时立正挺胸说道:“谨遵总裁训示,我等万死不辞。”

    召见完毕,汤恩伯又被单独留下,和老当家密谋京、沪、杭的军事布署,抵御共军的渡江南进问题。

    次日,老当家的下野文告见诸于南京各大报纸。

    下午,老当家带着少当家秘密由南京大校场机场飞抵杭州。

    浙江省主席陈仪在西湖楼外楼为蒋氏父子接风。席间老当家仿佛是不经意地问:“对于敝人的下野问题,陈主席有何高见?”

    这陈仪见总裁发问,立即起立躬身小心地说:“总裁下野是激流勇退,适当其时,乃识事务之俊杰,大丈夫能屈能伸也。”

    说完竞夹起一块西湖醋鱼放进了老当家的菜碟之中。

    老当家的听后,脸色勃然大变,缄口不语,愠怒之色溢于言表。

    这陈仪的杀身之祸在瞬间定了下来,而陈仪被拘羁最终竟是他的义子和学生汤恩伯出卖的。

    汤恩伯原名克勤,浙江武义人氏,出身农家,素有从军报国志向,苦无门径可循。27岁那年自报家门,投靠时任浙军师师长陈仪,由陈仪资助入日本陆军士官学校学习,并被陈仪收为义子。为这一奇遇,汤克勤遂改名“恩伯”,以示奉陈仪为恩师之义。1927年夏,恩伯归国,任浙军陈仪师的上校参谋长。陈仪投靠蒋介石,汤恩伯也在陈仪推荐下当上了陆海空三军参谋处中校参谋。1928年国军陆军学校迁往南京,汤恩伯调入学校,任第六期学生总队大队长,当时谭儒文为军校学生。授课之余汤恩伯写成《步兵中队教练之研究》手折,颇受老当家赏识。不久跃升教导第二师旅少将旅长。

    这汤恩伯人长得粗粗壮壮,黑头大脸,看上去大大咧咧,不修边幅,与部下拍拍打打,可以海阔天空慢慢聊上半天,给人以粗鲁、谦和、慷慨的印象。其实他是外粗内细,工于心计的人物。他在办公室的写字桌的玻璃板下,压着手书的晚清名将胡林翼的两句话:“要有菩萨心肠,要有屠夫手段。”当老当家自诩曾国藩时,他也就自命为湘军名将胡林翼,意思当然是效忠老当家。他还酷爱写手折,也就是打小报告,向老当家的呈送,献策建言,邀宠取媚。手折涉及军事、政治、人事、经济、文化,无所不包,颇受老当家青睐。

    军统头子戴笠就曾说:“老当家的面前以汤恩伯的手本最吃香,他一挥而就,钢笔草字,写了即交,我写非墨笔工楷不可。”汤恩伯就任首都警备总司令时,手折就写得更勤了。

    他住在南京珞加路5号,那里当年是老当家提倡新生活运动时盖的一片别墅区。林荫丛中700多幢别墅,形式多样,花样百出。党国高官、军警头目、学者名流、财阀大贾、商界巨子都住在那一带。那里离美国大使馆也挺近。汤恩伯的官邸偏僻幽静,那是一幢红砖红瓦,结构精巧,雍容华贵的西班牙式小别墅,占地面积有67亩,曲径通幽,花木抚疏,是极为雅致的地方。

    小洋楼前栽种着一棵四季长青的雪松。每入午夜,汤恩伯如果在府上,那繁茂的树丛中必然闪烁着楼内的缕缕灯光。那一定是汤恩伯在书房里写手本,他的手本常常写到深夜。然而,他有的手本每每是闭门造车,胡编乱造,笑话百出。老当家的接到手本就交给他的秘书陈布雷处理,让他根据手本拟出办法来。陈布雷为这些乱七八糟的手本伤透脑筋,曾让人转告汤恩伯少写为佳。汤恩伯依然故我,最后小报告竟然打到自己恩师头上去了,引来了陈仪的杀身之祸。

    这张丽姗不愧是写军事文学出身的,对党国要员的秘闻,上至老当家、老夫人,下至将军侍卫、高官要员之间的关系了解得清清楚楚,说得头头是道,这不能不使海牛佩服。

    张丽姗的故事还在继续,她谈兴很浓,也许今晚的酒喝多了,也许今晚她与海牛谈得很投缘。海牛谈他在大陆的遭遇,她静静 聆听。眼下她如数家珍般地谈那些军界秘闻,政坛秘辛,也使海牛感到瞠目结舌。她继续着她的故事。

    109

    1949年的2月,也就是老当家的宣布下野的20天后。

    那一天,残冬的阳光给寒冷的大地抛下一丝温暖,蓝天上飘浮着白云,大上海看不到一丝战争的迹像。黄浦江岸边洒满了淡淡的光芒。停泊在军用码头上的军舰甲板上暖洋洋的。

    40岁的海军上校正领着自己12岁的外甥,在参观这艘由美国制造的护卫舰。外甥正好放寒假硬拖着舅舅要上舰看一看。这甥舅两人凭栏远眺,黄浦江上舰帆如云,水波不兴,一派暖洋洋的和平安宁景像,丝毫也看不到战争的硝烟和听不见隆隆的炮声。舅舅还不时摘下自己胸前的望远镜,让外甥看一看远处的海岛,谁也不会想到这是他们永久告别大陆的日子。

    这甥舅两人正玩得高兴,突然传令员夹着电报本前来报告海军司令部的紧急电报:取消一切休假,军舰原地停泊,着令舰上全体官兵,整装待命,有紧急任务。从现在起舰上人员一律不许上岸。”这小外甥也只得随舅舅留在舰上。

    当晚,京沪杭警备司令部的谭儒文师长率一团全副武装的官兵悄悄登舰,协助上校在舰上执行任务。什么任务两人谁也不知道。码头上早已是重兵把守,军舰奉命驶向上海黄浦外滩中央银行附近,和另一艘载满了陆军士兵的护卫舰,共同护卫那艘大型运输舰装载货物。附近的街道临时戒严,一箱箱火漆密封的圆筒被扛上运输舰,放在舰底的货仓内。苍茫的夜色掩护着这次深夜的劫运。少将师长和海军上校站在寒冷的江风中,密切地注视着这一次神秘特殊的运输任务。

    大上海之夜,繁华而迷蒙,凄冷的江风一阵阵袭来。谭师长和他吸着烟,看着外滩江边高楼上闪烁的霓虹灯光。整个大陆战云密布,淮海大战接近尾声,蒋家王朝有如风雨飘摇的孤舟,对于前程他们茫然无知。

    上校发问:“儒文兄,这次任务来得突然,不知舰上所载何物,运往何方?”

    谭儒文将军那忧郁的眼神望着上校:“只听说,这批货物由贵舰监押护航运往台湾,这是一批重要战略物资,免落共军之手,至于到底是什么,我也不甚清楚。”

    他们都以为很快能再回到上海,回到大陆的,谁也不会想到,在这沉沉夜色中这一飘泊的航程,一飘就是几十年,返回大陆已成梦想,台湾就像是一条大船,在大海中颠簸着航行,却永远归不了岸。这条船上的老当家做梦都想打回大陆,就犹如痴人说梦一样,在梦呓中老当家带着中国地图死在这孤船上,少当家又来掌舵,也死在这条孤船上。老少当家带去的弟兄们,当年都是离乡背井,抛妻别子去了孤岛,如今都已垂垂老矣,返归大陆却是遥遥无期。

    那天的劫运黄金,直到次日凌晨才运装完毕,海军部命令启锚去台湾基隆港。拂晓,运输舰冲破茫茫晨雾,在两艘护卫舰的护送下,迎着寒风,鸣笛起锚,匆匆忙忙加速驶出吴淞口,驶向一望无际的大海。海天茫茫,不辨东西,导航仪引导着运输舰,向台湾方向驶去。这时东方破晓,太阳跃出海面,灰蒙蒙的像是蒙上了一层阴影。12岁的男孩正在上校的铺上酣睡在梦中。上校和谭将军立在寒风中,向大上海,不,向祖国大陆行注目礼,投去最后深情的一瞥,望着远去的大陆黯然泪下。但愿这不是永别,他们都在心中默然地祈祷着。上校分明看到眼前这少将,党国著名的抗日英雄,棱角分明、古铜色的四方脸上竟然挂着晶莹的泪珠。他的眼眶也湿润了。

    经过两天的海上飘泊,运输舰平安抵达台湾的基隆,他们才知道,他们抢运的是中央银行的美钞、黄金、白银。这些金、银、钞已妥善地贮藏在台湾银行的保险库里。然而,海军上校和陆军少将也被老当家贮藏进了台湾孤岛,同时被贮藏的还有上校的小外甥,也就是张丽姗女士的爸爸。

    110

    国民党兵败如山倒,4月底老当家的首都南京被解放军占领。

    仅一个月时间,被汤司令吹得固若金汤的“中国马其诺防线”的上海被攻陷。10月份,大陆大部分落入中共之手。中华人民共和匡在《义勇军进行曲》雄壮的旋律中宣告成立。

    台湾真的成了孤岛。10月25日,汤恩伯部22军团25军胡琏部奉命驰援金门岛守军。解放军28军在毫无海战经验,又缺乏海空支援的情况伧促登陆金门岛,谭儒文所率55师中途参战,占领解放军古宁头摊头阵地,切断登岛解放军退路,至使共军登陆部队陷入国军18军重围。共军没有海上力量,眼睁睁地看着大部队被全部歼灭。这一仗共军损失近一万余人,而我军打得更惨,伤亡2万6千余人。少当家在战后登上金门岛“慰劳国军将士”,不禁黯然泪下,哀叹着对汤恩伯将军说:“俯瞰全岛,触目凄凉,东至汤总司令总部途中,尸横遍野,血肉模糊。”国军惨胜!算是击退了共军的进犯,取得所谓“古宁头大捷”,为老当家挽回了一点面子,也使老当家的在台湾立住了脚,形成大陆与台湾隔海对峙的局面。

    谭儒文将军因功晋升为中将。而此后谭将军的靠山汤恩伯因陈仪被杀而失去老当家的宠爱,从此一蹶不振,谭将军也开始淡出军界。

    海军上校带着小外甥,从此沦落海岛。舅舅仍在海军部队服役。外甥进入海军学校学习,毕业后,从军士长、大副一直晋升到炮艇艇长。舅舅却一步一步升至海军巡二舰舰队司令,成为海军少将。甥舅俩仍然念念不忘反攻大陆,与家人团聚。他们牢牢地记住了1949年2月21日那个令人难忘的夜晚,总希望乘着自己的战舰去见到自己的亲人。他们看到的只是一张终身相伴的泛黄旧照片。

    张丽姗从她的小皮包里掏出厂那张照片递给海牛。他借着忠烈祠广场的明亮灯光仔细端详这幅老照片。那是一家五口的照片,妈妈显得那么年轻,穿着无袖旗袍,发髻松松地盘在脑后,细细的眉毛,脸上终年漾着微笑;爸爸是那么英俊潇洒,四方脸,浓眉大眼,三七开的小分头,着灰哔叽夹克衫,洁白的衬衫打着领带;年轻的夫妇抱着3个孩子。那个虎头虎脑的男孩,穿着海军的童装,就是那个被带到台湾的小外甥。旁边的小女孩天真美丽,穿着一身滚花边小童装。张女士用手指了指小女孩说:“这就是我的姑妈,

    你看像不像我?”

    “真的,非常像,上面的男孩是你爸爸?那年轻的爸爸、妈妈,

    是你的爷爷和奶奶?”

    “是的。”

    “他们现在在哪里?”

    “不知道。”

    “你爸爸呢?”

    “他长眠在大海里,和我舅公…起。”张丽姗黯然神伤地说。

    那是发生在60年代中期的一次惨烈的海战。舅公指挥的那艘巡二舰队旗舰,爸爸仍在那艘巡逻炮艇,载着准备向大陆福建梁山地区渗透的10多名陆军情报部门的弟兄。那是因为老当家接到情冶系统人员潜回大陆执行特别任务时,从他的老家偷偷地拍摄了他祖居和母亲墓地的照片后,他因此认为这种渗透是不困难的。然而这次绝密行动因密码被共军破译而全军覆灭。

    那天大海像是在晨雾中沉睡的婴儿,安静得使人难以置信,巡逻艇和旗舰保持着3000米的距离,在拂晓前驶进大陆近海诏安湾。这时舰上雷达因四周陆地的反射,完全失去作用。就在这一瞬间,密集的火炮向巡逻艇射来,巡逻艇和旗舰完全进入了共军预先设置10余艘驱逐舰、炮艇和鱼雷快艇的伏击圈。巡逻艇首先被鱼雷击中,迅速下沉。舅公指挥的旗舰亦陷身于呼啸的烟硝弹雨之中,虽然想掉头脱离战场,并且频频向空军呼救,但是舰身中弹过多,10分钟后,国军两艘军舰拖着浓浓的黑烟沉没在福建省东山岛海面。舅公和我的爸爸,双双带着他们反攻大陆的残梦,带着对大陆亲人的思念葬身在大海中。事后,海军舰队和美国第七舰队,动用10余艘驱逐舰前往失事水域搜寻7天,两舰200余名官兵,只救回5名海军水中爆破队员。舅公和爸爸永远沉睡在静静的海底。孤魂是埋葬在海底了。

    我当时5岁,不久母亲改嫁,我成了国军“烈士”的遗孤,当然受到老当家与老夫人的关爱。我在“国军烈士遗属抚恤委员会”的资助下读完了小学、中学、大学。在大学期间认识了那位才华出众,眉目清秀,生性儒雅,却有点女性娴静的男士。他在大学里就是青年文学社的社长,那时已有不少作品问世,这你当然是清楚的。他写下了许多作品,那都是一篇篇用爱情光环编织的梦,美得像是天国里发生的故事,是很受涉世不深的青年女性欢迎的。在大学他是众多女生追逐的对象。我因为爸爸和舅公的关系对国军的战史、军史感兴趣。因而对他那种女里女气的习性是看不惯的。而他偏偏看中了我。当然你也知道,后来我们在谭将军的撮合下相恋了。他的父亲当然也是党国的将军。这将军因为不是老当家的嫡系,据说与李宗仁关系密切,属于桂系人马,后被排斥出军界,形同软禁。他的父亲终日坐禅拜佛不问政治,这也深深影响着他的性格。大学毕业后,我们又双双去了美国,在厉害利斯大学学习,我在出版学院,他在文学院,双双获硕士学位后,又重返台北,完成了婚姻。我们是郎才女貌,有过一段令人羡慕的蜜月期。那时我们在宽大的书房后一张大写字台前相对而坐,他编他的言情小说,我写我的记实文学,看上去很美满的样子。他的作品只谈风花雪月,不谈国家大事,属台湾新鸳鸯蝴蝶派作品。我的作品却是金戈铁马,与他的作品根本就是两种风格。但我们的婚姻并不美 满,好在他后来死了,说是死于白血症。其实是忧郁而致精神分 裂,他是服安眠药自杀的。

    那几天我忙着去金门采访,那是为了谭儒文将军传记中血战古宁头那一节。等我回来时,他已穿着一身我结婚时穿的白色婚纱,脸上涂着胭脂,嘴上抹着口红,死在那张我们同床异梦的床上,他至死都是一个长着男人身体的女人。后来我才隐约知道他有同性恋的倾向,还偷偷参加了台湾的同性恋俱乐部。他习惯做女人,却不会做男人。这当然是那个家族的丑闻,是不能公开的,只好推说得了白血病而突然去世的。

    我想,我与他的婚姻本身就是一种性的错位,那是人生另一种悲剧。

    “好了,不说这些了,我们今晚怎么过?”

    “去文化娱乐城,我们可以去洗桑拿、开房间,我会让你领略什么叫真正的男人?”海牛建议道。

    111

    台北的夜是迷人的。大街上亮起了万家灯火,最引人注目的是那些闪烁着霓虹灯的理发馆、夜总会、茶艺馆、按摩院、小酒吧、小电影院,那里金钱和肉体的交易正在各种名目的掩盖下没日没夜地进行着。当然春风沉醉的夜晚,更是这种交易的鼎盛时间。海牛和张丽姗女士吃吃喝喝,谈谈玩玩,漫步在这色迷迷、温馨的街头,自然是兴味盎然而情趣相投的。

    他们各自讲着自己生动的故事,仿佛心灵撞出一缕缕电石火花,这火花自然是要燃烧成熊熊烈焰的。现在他俩需要合适的场所,也就是两人双栖双宿的地方。无疑在北投新开的文化娱乐城是最理想的去处,他们可以在那儿开房间,在那儿继续讲着各自令人心动的故事,演示着男女之间最最原始而最最令人的游戏。那里,古色古香的建筑,温馨得令人骨头发酥的环境,都使人极为神往,而且那里文化气息浓,环境的高雅足以冲淡肉体交易的卑俗,这是文化人交流情感,使情感自然上升为肉体需要的理想场所。

    基隆河送来一阵一阵微微夜风,令人油然产生一种心旷神怡的舒畅,街岸上行人与车道上匆匆来去的车辆显示着这座孤悬海外的大都市的象征和气概。海牛先生喝得多了一点,边走边哼起他福建家乡的小调,这小调被篡改了词,这词是他自己填写的,甜丝丝,软绵绵的,那是一首赞美爱情的流行歌曲。

    现在他们来到了文化娱乐城的门口。这城红墙绿瓦,富丽堂皇,是一座璀璨华丽的宫殿式建筑,涉足其问恍如置身于北京故宫的紫禁城内。门前有一个四周装潢着霓虹灯的大牌楼,牌楼修得美仑美奂,像北京国子监巷口的那座。文化雅士ji酒流连,古今同理,这算不得有伤风化,那是一种风雅,就有如清末文人余怀所著的那本《板桥杂记》中所载:“旧院与贡院遥对,仅隔一河。原为才子佳人而设。”这是明末清初南京夫子庙的情景,大城市大同小异,这使张丽姗想起他与小邬历在淮清河畔文庙之前的香眉楼里饮酒对诗的故事。那里当然是干干净净的。不过在老当家执政时期,那里和这眼前情景也差不多而又有过之的。想到这里她心里暗笑,这祭祀至圣先师的地方却是文人雅士、官僚政客们作乐、ji酒流连的场所。中国的道学、理学虚伪得连门面都遮不住,还要教化老百姓去提倡“礼、义、廉、耻”,讲什么“男女授受不亲”,她想起了“子见南子”的故事。大凡正人君子们嘴上哼着礼义廉耻的高调,身子却在粉林肉堆中摸爬滚打,各显神通。

    眼下,这占地7万多平方米的宫殿式建筑门前的停车场就已停满了上百辆的高级小轿车。轿车的主人中有文化影视界明星,有政界军界要人,有商界企业界巨子。那些豪华气派的轿车,有的牌照她这个穿梭来往于将军、部长之间的国军高于子女是非常熟悉的,不知是高官自己还是他的公子开着车子到这儿来消遣了。

    总之,那些凯迪拉克、宝马、奔驰、林肯、兰鸟骄车绝非寻常百姓能 够染指。她长叹一声,想把她的感觉告诉海牛,又觉得太无聊,太没意思,就没有说。

    文化城对外宣传说有400多名千娇百媚的服务小姐,其中有理发的、有推拿的、按摩的、美容的、演唱的、跳舞的,日夜为客人精心周到地实施世界上“独一无二”的“特别服务”。城内设有酒廊、餐厅、麻将房、弹子房、鸳鸯浴室、桑那浴室、游泳池等等,凡属人类能想出的娱乐花招都在文化的招牌下出现。城内还有豪华套房供日夜租用,有总统厅供玩耍作乐,有小憩房供休息小睡,有按摩室供洗澡按摩。同时还保存着贵宾私用的睡衣、毛巾、枕套,由专人负责保管。城内所有设备均由紫外线消毒,保证清洁卫生;一切服务超乎水准,务使贵宾舒适陶醉,乐而忘返。一切“告白”和“潜台词”使在这儿消夜的红男绿女们心知肚明,微言大义全不用点日月,就可一望而知,心领神会。

    张丽姗女士告诉海牛这样一个故事。

    台湾的业发达,又是和庞大的黑社会势力有关,有时与车警界、政界的一些人勾结在一起,相互包庇,狼狈为奸,黑金政治就是如此,根本分不清谁是谁了。此外,经营这家文化城的老板本身就有政治背景,也是高层圈内的豪门弟子。其人是美国哈佛大学法律系的硕士生,专门钻法律的空子,甚至于官商勾结,将政界高官也玩弄于股掌上。圈内流传这样一个故事,当然这故事是老板在圈内聚会时亲口告诉我的。文化城开幕后,某议员在会议上,拿着一份“文化城”的资料,气急败坏地向市长质问说:“市长先生知不知道?台北现在除了理发厅、马杀鸡店、男ji廊、同性恋俱乐邵之外,又出现了一家叫人不解,叫人难以置信的‘文化城’。”接着他抖开文化城的资料,介绍了“文化城”的种种情况,建议严厉取缔。

    与会者一致同意,声色俱厉地予以指责。当天的晚报立即报导了这段新闻。谁知见报后大批想领略这座现代“阿房宫”滋味的人,反而汹汹而来,把“文化城”挤得水泄不通,几百位小姐也应接不暇。此时“文化城”老板,那位国军“高于”子弟正春风满面、衣冠楚楚地接受着记者采访。记者问他对某议员的攻击有什么感想,他竞说:“我很感激他为本城作免费广告,令本城生意兴隆。”记者反问他:“你难道对这些攻击无所谓吗?”他张开河马似的大口哈哈大笑:“我能在乎他这些攻击吗?哈哈,这议员‘攻击’我们的那份材料,就是我特意邮寄给他的!”文化城不但未被取缔,在调查结束后,结论是属正常文化娱乐范围,只是一些宣传广告为了商业利益,渲染了一些,限令修改。你看,现在的广告词就要文雅得多。老板领取“合法营业执照”,非法活动披上了合法外衣。

    “你看,现在我们站在‘文化城’门前,大红宫灯下,两位身着旗装的丽人,正在媚笑着望着我们。”这使海牛先生心中立即涌起了一股难以名状的激情,她们的绿色旗袍开衩太高一直到大腿,在晚风的轻拂下,光盈现,揪人心魄。他情不自禁地搂紧了张丽姗女士那细细的却异常丰满的柳腰,像是一双情侣那样迈进了大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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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文化城古色古香的外表,里面却是最现代化的装潢。大理石的廊柱四周全是绿色的人造植物簇拥着,大厅中央粗糙的大石块垒起一道花坛,中间是一片绿茵茵的草坪。草坪上栽种着几株高大的椰子树,树下是繁花似锦,热带植物组成一个绿色的花园,走过大厅就像走过热带雨林。服务台背后的高墙上悬挂着一幅巨大的油画,带点抽象的变型,有点像是云南画家丁绍光的作品,不过云南少数民族傣家姑娘,换成了高山族的姑娘,背景当然是阿里山的美丽风光。整个大厅,呈现出一种绿色的基调,令人心旷神怡,神清气朗。开阔的空间大厅、一楼、二楼是商务服务、文化娱乐服务。三楼以上全是各式各样的客房、套房。

    海牛和张丽姗要的是一问叫着“西风阁”的豪华套房。

    这套房客厅和卧室呈开放式。喷砂花玻璃上绘制着精美的维纳斯和阿波罗的图像,透过罗马式的帘门廊柱分隔的里外间,可以看见卧室内低垂着的白色绣花窗帘。宽大舒适的席梦思床,帷盖着绣花床罩,床边是一件带有圆型玻璃的梳装台,床后是一面硕大的玻璃镜。外间的客厅一圈皮沙发,沙发后的用进口碎花贴纸装饰的墙上悬挂着一幅法国印象派画家雷诺阿的油画复制品:朦朦胧胧的年轻姑娘,展示着丰腴的肌体,有几分性感却毫不。紧靠着盥洗问是两张乳白色的按摩床,天花板上吊着一盏法国式的吊灯,柔和的灯光照射着整个具有欧式风味的空间。套房的整个风格和设计浪漫而富有风味。

    他们舒舒服服在宽畅的按摩冲浪浴缸内洗了一个澡,海牛下身仅围着一个毛巾,赤着膊在沙发上悠闲地吸着烟。

    张丽姗女士娇小的身躯在浴室冲澡以后,显得红朴朴的,头上包着一个白毛巾,浴巾包裹着高高耸立起的胸部垂直而下,裸露的窄肩露出迷人的光采。她一边擦着脸,一边款款深情地注视着海牛,那眼中流泄出无限风情。而海牛却有点漫不经心,一点没有造i前的激动。

    他建议:“是否请两位按摩小姐先按摩一下,放松放松筋骨。”他显然是想酝酿一下情绪,使自己半近衰老的雄风,从疲劳中振奋起来。他没有张女士那种如狼似虎的激情。

    张女士微笑着点头说:“这儿的高山族妹子按摩指法独特,那就要两个盲妹来,正好我也要放松一下筋骨。”

    海牛立即拨了一电话到服务台,不到5分钟,他们便听到了门外有响动,轻轻的敲门声。一声“请进”,两个互相牵着手,年龄大约只有十八、九岁的高山族盲人姑娘来到了房里。也不知道她们是怎么摸上门来,仿佛是熟门熟路的样子,两个盲人女姑娘来到了按摩床前。

    张丽姗女士和海牛先生已着双双躺在各自的床上,这两个姑娘戴着木制的八角帽,帽上插着羽毛、小花之类,帽子上拖下银饰和精致的绣花小坎肩,下垂着银色饰物,随着她们身体的扭动发出“叮叮当当”的声响。黑色的绸裙染着那种很原始的花纹,料子却是很高档的黑色真丝,薄薄的衫裙,裹着她们成熟的身躯,腰身收得极窄,裙摆在膝盖之上,裸露出浑圆的小腿,三围凸现,很性感的样子。这是姐妹俩,两姐妹都戴着淡淡的墨镜,隐约约看到那双毫无光泽的眼睛。

    她们分别爬上了两人的按摩床,盘腿坐好。张丽姗那黑亮如漆的长发披散放在姐姐的膝盖上。盲妹开始替她做头部按摩,从眉心开始,慢慢地顺着她的肩膀向下左捏右捏,她只感到有一种前所未有的轻轻盈盈、飘飘欲仙的感觉,仿佛是仰躺在水面上接受水浪的轻轻拂弄,胸中荡漾起一股似的快感。她有着一种浸透肌骨似的爽朗,这感觉慢慢随着血液向胸中腹部蔓延,使她神情恍惚,涌现出某种神秘的。当姑娘的柔指在她脐下三寸之间揉捏她那高低起伏的小腹至大腿之间肌肉时,这种如醉如痴的感觉使她浑身酸软无力,她感到了一种诱人的湿润。姑娘仍然是不慌不忙地按程序按摩,也不和她言语,让她一人闭目独自体会这种神秘兮兮而又令人的感觉。姑娘的双手移向她的足底,……她按捺不住地轻轻起来……

    这边海牛却和年龄略小一点盲妹有说有笑地一边聊天,一边按程序从头到脚地接受按摩。海牛那光秃的头躺在姑娘的大腿之间,敏感的鼻子能够嗅到姑娘身上特有的芳香,很神秘很诱人的味道,确实奇特而又使人感觉良好。可以大睁着牛眼看着姑娘高高耸起的胸脯,用眼珠悄悄瞟一眼,闭着双目沉浸在幸福的潮水中喘息、。张丽姗她这小女人此刻心不旁鹜地一门心思领略着高山族按摩法摄人心魄的魅力。他乘机把手悄悄伸进了姑娘的裙子里,用拇指探找着姑娘身体的秘密,姑娘嘻嘻笑着说:“别弄了,再弄,我没有力气做了。可是钱还是要照收的。”海牛老老实实地收回手来,他伸开两臂揽住了她的细腰,他的脑袋埋在姑娘高耸的乳峰之间,姑娘的手顺着他那肥肥胖胖的身子往下滑动,他的下面开始膨胀起来,他感觉好极了,他仿佛找到了年轻时的感觉,那玩意儿似乎又要高扬战旗准备战斗了。他感到了高山族的按摩法实在是刺激起男人和女人的方法,让你自然而然、顺溜溜地进入某种状态……那姑娘笑嘻嘻地从身上的衣装中掏出一个小瓷瓶来,轻轻地对他说:“先生,要不要给你加加油。”

    神情恍惚的海牛明知故问地说:“加什么油?”

    “那当然是我们高山族秘方配制的神油,保证会让你满意的。”说完姑娘抿抿嘴,狡黠神秘地笑了。

    “那就试试吧!”海牛爽快地说。

    姑娘握住那挺立的玩意儿,在上面涂抹着。海牛浑身血脉贲涨,格外昂奋起来,年轻时的感觉又回到了渐趋衰老的里,他开始渴望了。这高山族按摩法确实不错,提神健脑,比他嚼下去的那根牛鞭的作用要强得多,他似乎感觉完全可以接受张丽姗的挑战了。这盲妹双目失明却神了,那指法准确到位。

    当这双男女都感觉到yu火中烧时,看来是可以用干柴去接烈火了。海牛把800元新台币交给了年龄较小的盲妹手中,说:“每人按摩费300元,另加小费100元。”

    两个盲妹虽然汗流浃背,却是非常高兴。她们跳下按摩床,一边道着谢,一边说:“祝你们今晚玩得愉快。”

    她们悄悄地来,又悄悄地走了。

    这边海牛迫不急待地赤o着身体,像是头发了情的公牛那样,

    冲向仍然闭目沉浸在幸福感中微微喘息的张丽姗女士。张女士伸出手臂揽住了他的颈脖子。他轻轻地抱住她的细腰,把她从按摩床上抱起来,把她轻轻地抛到了柔软的席梦思床上。橙黄色的灯光淡淡地照在张女士洁白的上,使皮肤呈现出一种奶油色,曲线起伏的身体,高耸,柳腰轻盈,臀部丰腴,性感而迷人。海牛张开牛嘴似的大口叨住了张女士黑葡萄似的,他们相互扭动的肌肤相接,两股相交,一阵愉快的声在这温馨的房内回荡。

    屋内的空气在这对苟合男女的急促喘息中仿佛凝固了。床背后的大镜子中展现着他们极尽欢娱的身体,海牛展示着他的种种手段,

    使张女士感到某种从未有的幸福……

    清晨,阳光透过白色的窗纱,射进客房,暖暖地照在临窗的席梦思床上。客厅的皮沙发上,紊乱地拥着他们的裤衩、乳罩和衣裤,tv柜上一盆灿烂如火的红枫树发出点点的殷红。在清晨的阳光中,海牛与张女士相互睁着眼凝视着。突然张丽姗把头埋进了海牛多毛的胸脯上紧紧地搂抱着海牛的身体,竟然低低吟泣着说:“昨晚真好,从来没有这么好过……。”海牛怜爱地用手指梳理着她的长发,心中却在想,终于征服了这个矜持的娘儿们。她在她那个女里女气的小丈夫那儿肯定没有领略过那么强悍的凛凛雄风。此刻他的心中对这个炽情如火的军旅文学作家充满着怜悯之心,他下意识地紧紧搂紧了她那柔若元骨的身体,再一次品味着昨晚那场酣战留下的愉快。

    于是气喘如牛的鼻息和丽姗女士畅快的再次弥漫在整个温馨的空间。

    完事之后,他们又赖在床上相依着躺了一会儿才下了床,进了冲浪浴室。洗漱打扮后,两人头脸光鲜地下到楼下餐厅,时间已近中午。

    海牛说:“我们吃早餐吧?”

    丽姗说:“应该是中餐。”

    海牛哈哈大笑:“……是的,是中餐,不过昨夜和今晨,我已吃得很饱,秀色可餐啊……”

    “瞧你说的,你真坏。”张丽姗撒娇似的小拳头敲在海牛的宽背上。

    他们相拥着走在阳光灿烂的大街上。

    五月的台北,光明媚,他们俩人光焕发。(!)